那一场倾盆大雨之后

佚　名

那一场夏天傍晚的大雨，很多年以后还深深地留在JH的记忆中。每当外面又下起大雨时，年轻时的那个雨夜就会从记忆的某个角落泛起，在JH苍老的心中充满了甜蜜和温暖。

那个夏天的JH还很年轻，年轻的他在单位里整天把自己的电脑挂到网上，畅游在BBS和INET的世界里，这使得他的生活充满了虚拟的数字世界中的快乐和友谊。然而从网上下来面对真实的生活时，他总是感到一丝莫名的失落。

那种感觉就像一根挥扫不去的蛛丝，挂在他无忧无虑的年轻的心上，轻轻地摇晃着，无处排遣。后来他打定主意要把那种感觉赶走，于是他决定去读书，于是，在那个夏天的雨夜，JH遇到了那个女孩，有了那个让他无法忘怀的回忆。

那时的JH是个充满活力的年轻人，当他在网络里的时候总是把MM不停地挂在嘴边(键盘上?)，总是自称自己是多么的貌比潘安，风情万种，袅袅娜娜，倾锅倾盆，后面老是有多少MM追着要他签名什么的。在真实的生活当中他也确实长得不错，或者照网上的一些损友所说的是“颇有几分姿色”。但他并不是一个很外向的男孩，每当看到PL的MM的时候，总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所以当他悄悄地注意到班上坐在他前排那个可爱的女孩的时候，在网络上敢说敢为的他又一次卡了壳。

最早吸引JH的是那个女孩那一头长长的黑发，每天上课时那个女孩的那头长发总挂在JH的眼前，渐渐地让他心神不宁，开始设法专心听课，“像丝一样柔滑——德芙巧克力……我怎么串到广告上去了?”

就这样JH每天晚上心儿砰砰跳着，却一直和那个女孩没有任何进展，除了偶尔她回头“总是很小心，问他借半块橡皮”时会冲他婿然一笑或者问他一个问题时冲他皱起美丽的双眉以外。唯一让JH感到欣慰的是那个女孩总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身边似乎没有BF看护。“这里没有猎枪，只有肥羊……”

其实那时JH可以感觉到那个女孩对他还是有一点好感的，因为每次课间休息时他满嘴胡说八道地和同学吹网络趣事时总看到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听着，美丽的眼睛微笑地望着他。

那天晚上课上到一半的时候，窗外突然下起了大雨。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地打着梧桐树叶和水泥地面，很快地就汇成了一片哗哗的响声。大雨带来的风吹进来，让JH精神起来：幸亏我从网上看过天气预报，带好了雨伞。很多年后，早已忘了那天的课讲了些什么了，留在记忆中的只是下课后，教室外门厅里那个女孩独自一个人站在灯光下被风吹着飘动的长裙。

本来JH下课后是该走的，但那天他借了同学的笔记一边抄着，一边等着雨能够下得小点。等他抄完拾起头来，发现周围已经没有同学。他从教室门口看出去，立刻看到了那个女孩独自一人等在门厅里。外面的雨还在哗哗地下着，一点没有见小。女孩背对着他看着门外，风吹进来，吹动着她的长裙飞舞着，衬在门外漆黑的夜空中像一只美丽的蝴蝶。

“轻舞飞扬……”JH的脑子里冒出那时传遍网络的一篇爱情小说里那个女孩的NN。“看来她忘了带伞。”JH心想，“我带伞了。我……该怎么办?”其实答案早就有了，可JH却变得心慌意乱起来。他庆幸这场夏夜的暴雨给了他这个机会，也庆幸没有其他同学留下来当电灯泡，可他的身体却像被定住了一样停在椅子上，愣愣地发着呆。

窗外的雨哗哗地下着，女孩还是背对着她静静地站在门厅里，长裙依旧在风中飘舞。

“好吧，别作S要活的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妞!”

JH鼓足勇气，抓起理好的包，从包里拿出伞，迈着颤抖的步伐，踉跄地走到门厅，调整好步子，慢慢走到女孩的背后。

“你，没带伞?”JH很奇怪自己的声音为什么如此生硬，瓮声瓮气的，不知道是从缸里出来的还是从PANG里出来的。

灯光下女孩回过头来，轻轻地咬着下唇，嘴角带着微笑，不知道为什么却让JH感到那里面透着一丝古怪。

“是啊。”她回答，目光落到了JH高举着的右手上拿着的雨伞。

JH吓了一跳：自己的手这么着急，怎么没有指令就举那么高，AUIo RuN?

“啊!对了，我带了。”——像钵斗里出来的声音。

“我还以为你也没有带呢。”女孩轻轻笑了起来，微笑的双眼里有一丝娇嗔。

“带了！带了!”女孩的笑让JH轻松下来，“我在抄笔记，抄完了看见你站着，我想你大概没有带伞。”太好了，系统自检完毕，舌头找到了。JH高兴地想着，傻傻地冲着女孩笑。

“你能送我一下吗?”终于还是女孩开了口。

天哪，我在干嘛!“能!能!我就是想说这个。”

JH醒过神来：看来两肋要多插点内存条了，反应好慢!

JH打开伞，站到了门外。女孩子躲到伞下，站在他身边。两人一起走进校园里，微风吹来，女孩的发丝飘动着挂到了JH的肩上，隔着T恤传来的感觉让JH的心也飘荡起来：怪不得那么多网虫怀念学校生活……

“你很懂电脑是吗?”女孩打破沉默问JH。

“啊，是啊。我上班就是玩电脑，回家也玩。”讲起电脑JH立刻来了劲，“你知道上网吗?很有意思啊……”

哈哈，要是她知道我在网上从来是只干坏事不干好事的话她会怎么样?很有趣么?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风，在他们俩的身边轻声细语。

寂静的街上，两个人一起慢慢走着。JH就像回到了网络，滔滔不绝地说着。女孩侧着头微笑地听他讲述网上的朋友，网上的故事，不时被他逗得轻轻地笑出声来。……

窗外又是夏夜的雨，哗哗地响着。JH坐在沙发里，闭着眼睛，嘴上挂着幸福的微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夏天，那个雨夜。

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JH没有睁开眼睛，但他知道是谁走了进来。

她慢慢地在他身边坐下，身上长裙发出轻轻的响动。

“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

“又在想那场雨?”自从那个雨夜之后，她好像每次都能够看出他的心思。

JH睁开眼，看着面前已经不再年轻的她，岁月的痕迹已经悄然爬满了她的脸。

“那天你没有带伞。”JH微笑着。

“那天是你送了我回家。”她也微笑着。

她的手放到了JH的手上，“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她笑了起来，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表情。那一刻JH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雨夜在教室门外转过脸来的女孩，轻咬的嘴唇上带着一丝古怪——只是她的长发已经不再飘散。

“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她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笑着，“其实，那天晚上，我的包里……有一把小小的折伞。”

(摘自《网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