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相约在中秋（话剧小品）

张自胜

人物：刘嫂、淑芬

[中秋月夜。

[分水岭税务所门前，置一石几石凳。

[刘嫂翘首远望。

[打扮入时的淑芬，两手提着装满水果、月饼和香烟的大包小包来回踱步。

淑芬（看看手表）呀，都11点半了，怎么还不回来！

刘嫂（打量着淑芬）姑娘，你在等人吧？

淑芬（连头也没回）哎，哎。

刘嫂打城里来？

淑芬（转过身来）哎，你咋知道我从城里来？

刘嫂看你这身打扮，跟那电影演员似模似

像的，能认不出来吗？

淑芬（一下子高兴起来）哟，大嫂可真会说话！

刘嫂大老远的赶来，大包小包用手提着也不嫌沉。来，快把东西放在这儿歇会儿。

淑芬哎，谢谢大嫂！（将包置于石几）

刘嫂头一回来分水岭？

淑芬（不无感慨地）唉，头一回，也是最后一回。

刘嫂（不解地）头一回？最后一回？

淑芬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我是来离婚的。

刘嫂爷呀，离婚？

淑芬对。协议书都写好了，就等签个字。

刘嫂（感慨地）现在这人呀，把离婚当喝凉水哩！说离就离，一点儿也不考虑后果！——照我说，能走到一起都是缘分。阖家过日子，那有勺儿不碰碗的时候。有啥事心平气和地说说不就完了，为啥非得离婚呢？

淑芬大嫂，你以为我真想和他离吗？我也是实在忍不下去了！

刘娘那他是……

淑芬建国呗！

刘嫂建国？哪个建国？

淑芬小不点个税务所，总共就五个人，还能有几个建国。

刘嫂（恍然大悟）哦，你说的是杨所长！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就是淑芬。

淑芬（诧异地）大嫂，你咋知道我的名字？

刘嫂嘿，我那一口子，在我面前可没少夸你呀！

淑芬夸我？

刘嫂对呀，夸你人长的漂亮，心眼好，又知道心疼男人。还说你和小杨真是天生的一对！

淑芬（不觉一脸苦笑）在外人看来，我俩倒是挺般配的。可你知道不，我和他从认识到结婚整整五个年头了，真正在一块相处的日子，加起来还不到半年呀！每当我看到我的女友和他们的丈夫手挽手一块儿上大街、进商场、逛公园，你知道我心里是啥滋味？……

刘嫂也真是的，当个税务官的家属也够难为你了。

淑芬就说这中秋节吧，年年过，我年年等，年年等，年年空。每次我给父母拜节，老人见面第一句话就问，“小杨咋没来？”你说，我这做女儿的脸往哪儿搁？上个礼拜他打电话说，今年中秋节头打破也得回家团聚，可现在都过12点了，连个人影儿也见不着，你说气人不气人！

刘嫂唉，他也是由事不由人呀！哦，你们有孩子么？

淑芬（又是一阵苦笑）孩子？他一年忙的不粘家，这能有孩子吗？

刘嫂这就是小杨的不是了，工作再忙，也不能把“接班人”给耽搁咧，得是？你放心，回头我狠狠地说他一顿，让他抽空回去多陪陪你。

淑芬他呀，谁说也不管用！

刘嫂那倒不一定。可话又说回来了，小杨当个所长也不易呀！别看这税务所小，可它管着分水岭几百号纳税户，整天风里来，雨里去。不是上山，就是下沟，一年三百六十天，忙得连个放屁的工夫也没有。

淑芬当今社会哪个人不忙？别人忙，忙着发家致富。可他忙来忙去，吃苦受累不说，尽干些得罪人的事，你说他到底图个啥？再说了，我爸去年托人要把他调到局里工作，硬是让他给挡驾了，你说世上还有像他这样傻的人没有？

刘嫂要我说，这干税务的人都有股傻劲儿。没有这股傻劲儿，咱们国家能有现在这个样儿么？哎，你听说了没有，分水岭税务所被评为省上的先进咧！

淑芬就是评上全国的先进又能咋的？小杨的前任刘所长，干了三十年的税务，家属至今还在农村，家里唯一的电器就是一台黑白电视机。去年他病故时，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刘嫂这也难怪，像他们这些人，总是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淑芳大嫂，你不是税务家属，不知道我们这些人的苦衷。就说那刘嫂吧，既要种责任田，又要供两个孩子上学，你说一个女人家受得了吗？

刘嫂是呀，也够她受的。

淑芬不光这些。前几年她的儿子被手扶拖拉机碰伤了，家里打电话让刘所长赶紧回来。可偏偏在这时候所里出了件抗税案，直到孩子病好出院，还不见他的人影儿。你说，跟上这样的男人，和没男人有啥两样？

刘嫂姑娘，你认识老刘的妻子么？

淑芬我……哦，不认识。不过，我还真想见见她。

刘嫂为啥？

淑芬我想当面问问，她现在后悔不后悔？

刘嫂（感慨万端地）她呀，真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淑芬就说么，这后悔的不单是我一个人。

刘嫂可她后悔的，和你不一样。

淑芬咋不一样？

刘嫂老刘在世时，常常用手捂着肚子，老说不舒服，可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得的是肝癌呀！要是早知道老刘得的是那种瞎瞎病，他一回来，他妻子说啥也不会让他干这干那……唉，现在她就是悔死，顶啥用呢？

淑芬大嫂，你认识刘所长的爱人？

刘嫂哦，认……认识。

淑芬（关切地）那……那刘所长不在了，他的两个孩子——

刘嫂儿子林林在高中上学，女儿娟娟税校毕业，就在这儿税务所上班。

淑芬这领导也真是的，把一个女孩子分在这荒山野岭，她能吃得消吗？

刘嫂这可怨不得人家当领导的，是娟娟主动要到这儿来。

淑芬（似乎悟出了点什么）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大嫂，你知道刘所长爱人现在过得好吗？

刘嫂马马虎虎。可就是一天到晚，老念记

她的丈夫……

淑芬这刘所长的爱人咋就这么痴情呢？

刘嫂她痴情？你也不同样痴情么？

淑芬我痴情？

刘嫂你要是不痴情，离婚协议书都写好了，咋还给小杨带那么多好吃的东西？

淑芬（言不由衷地）看把他美的，我是带着路上自己吃的。

刘嫂别把我当瞎子，难道这两条烟也是带着自己“吃”的么？

淑芬（不好意思）大嫂，瞧你说的！

刘嫂我说淑芬，你就别不好意思了。说心里话，小杨爱你么？

淑芬他要是不爱我，早和他“拜拜”了！

刘健那你爱小杨么？

淑芬说不爱他吧，那是骗人的话；说爱他吧，就是受不了这分委屈！

刘嫂那你真舍得和他离么？

淑芬我……我也说不清楚！

刘嫂淑芬呀，小杨是个难得的好小伙，你就别为这事分他的心。他是个重感情的人，要是万一想不开，整出病来，难道你就不心疼？

淑芬我心疼他，谁心疼我？

刘嫂有小杨疼你就够咧！

淑芬他才不心疼我呢！哎，大嫂，你是不是也在等人？

刘嫂哎。

淑芬等谁？

刘嫂过去等丈夫，现在等女儿。

淑芬等女儿？你女儿干啥去了？

刘嫂收税去了。

淑芬收税？去哪儿收税？

刘嫂和小杨去一个地方。

淑芬啊？你……你是……

刘嫂我是娟娟她妈。

淑芬（惊悟）你是刘嫂？大姐！

刘嫂淑芬，咱姐俩难得遇到一块儿。来，坐在这儿，心里有啥委屈尽管给大姐“倒”！（刚一转身，不禁喊出声来）哎哟！

淑芬（不觉一惊，急忙搀扶）大姐，你这是咋啦？

刘嫂唉，还不就是前多年落下的！不知咋的，这腿就……

淑芬那赶快到医院看看！

刘嫂老刘在世时，路没少跑，钱没少花，可就是除不了根儿！（淡淡一笑），时间长了，也就惯了。

淑芬大姐，你真了不起呀！

刘嫂我算个啥些，真正了不起的是小杨他们！

淑芬（有点惭愧地）大姐，我刚才说的话让你见笑了。

刘嫂见外了不是？咱姐俩谁跟谁嘛！——哎，淑芬，你看今晚的月亮真圆，真亮！

[一曲《十五的月亮》似乎从天边轻轻飘来。

淑芬是呀，今晚的月亮比任何时候的月亮都圆、都亮！

刘嫂明年中秋节，你还来分水岭么？

淑芬来。

刘嫂还和大姐一块儿在这儿等么？

淑芬等。

刘嫂那后年呢？

淑芬后年我还来，我还等。

刘嫂年年岁岁？

淑芬年年岁岁。

刘嫂说好咧？

淑芬说好了。

刘嫂约定咧？

淑芬约定了！……

[乐曲骤然变强，充满整个舞台，荡漾在观众的心头。

[刘嫂与淑芬举首望月，沉浸在幸福的等待之中。

[定格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