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 圆
两年前的9月,当张艺谋导演的歌剧《图兰朵》轰动北京城时,上海的艺术舞台也上演了一部经典歌剧——意大利著名作曲家威尔第的杰作《阿依达》。其时正值上海大剧院“闪亮登场”不久,因此在当时,《阿依达》无疑是一部“超重量级”的剧目。
时隔两年,《阿依达》这艘“豪华巨轮”再次驶进上海,并以全新的形式展现在观众面前。这次演出推出了“景观歌剧”的概念,无论在舞台美术制作上,还是在艺术家的阵容及演出场地的规模上均超过上一次演出,并达到世界之最,而且作为第二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的重头戏,此剧的外方合作者——美国梅耶斯国际公司总裁梅耶斯先生认为,“景观歌剧”是歌剧的新形态,这部戏的目标是吸引“歌剧门外汉”。①
吸引“歌剧门外汉”是一句响亮的口号,但在付诸实践时,除了对歌剧本身有所加工使之更贴近现代人的欣赏口味外,更重要的一点是要靠大众传媒的传播作用。《阿依达》也的确备受上海媒介的关注,通过电视、报纸和网络的全面出击,离正式演出的11月3日还有半个月时,4万多张票子一售而空,承办单位于是决定在11月4日再加演一场。
那么大众传媒是如何对《阿依达》进行报道的?各大媒体的各自特色又是什么呢?
我们先来看看电视。电视在这次《阿依达》的宣传中起到了“先遣队”的作用。早在正式演出一个月前,上海几家电视台关于《阿依达》的演出广告就连续不断地滚动播出,大有“地毯式轰炸”之势。广告中优美的画面伴随着《阿依达》中最著名的《凯旋进行曲》的曲调,让观众随时打开电视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既知晓了《阿依达》即将在上海演出的信息,又对这部歌剧有了初步的了解。而且电视是几大媒体中受众人数最多、范围最广泛的一种媒体。它的对象不论是从年龄层次还是文化程度都是跨度最大的,因此让电视作为“先遣队”使尽可能多的人接触到并知晓这一信息无疑是最强有力的。这正如大众传播学中“枪弹论”所认为的:媒介(发出的讯息)像“枪弹”,受众像“靶子”,一枪击中,应声而倒。②而在现代媒体中,电视在“信息流”中扮演的角色是最接近“枪弹”的。
然而,光是“知晓”还是不够的,因为个人接受新事物的过程分为几个步骤或阶段:认知——初步接触新事物但还没有获得全部的相关信息;关心——开始关心新事物,想得到更多更详细的信息;评价——在头脑中构想新事物的效用、利益,决定是否采用;试用——为测定自己的构想、评价是否正确,先进行小规模的试用;采用——感到满意之后,决定全面接受新事物。③对于《阿依达》这一个案,它具有认知(初步了解它将来沪演出的信息);关心(想了解它的具体情况,如男女主角是谁,在哪里上演,票价多少,有什么特色等);评价(演出效果是否好,是否值得一看)和采用(买票去看)这几个阶段(这一特例中不能“试用”)。而大众媒体在“认知”与“关心”阶段作用较大。因此大多数受众通过电视“认知”后,就进入“关心”阶段,而在这一阶段电视、报纸与网络各自的特色就凸现出来。
受众要想通过电视了解更多详细的信息,就需要看有关《阿依达》的新闻或专题片。但是由于电视是“稍纵即逝”的媒体,因而电视中播出的新闻有特定时间的限制,专题片如果事先预告不够的话,许多观众就可能错过,而且它不像电视剧或具体的栏目那样有特定的时间段而有相对稳定的观众群。即使是经常看电视的人,由于还有其他频道的选择,也未必能及时地进一步了解有关《阿依达》的更多信息,因此在进入第二阶段(“关心”阶段)后报纸与网络的功能反而更加明显。
报纸是一种针对性强的媒体,每一份报纸都有其特定的读者群与定位。它具有只要有接触,信息便可“到达眼球”的特点。通过报纸读者可以从各个角度层层深入,循序渐进地了解一个新事物。笔者在此且选取以知识分子为读者定位的文汇报与“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新民晚报为研究对象。
有关这方面的报道,在9月初先是发表了歌剧《阿依达》将来沪献演的消息,从9月底到10月初报纸对《阿依达》作了简单的介绍,如《〈阿依达〉的外方合作者认为目标吸引歌剧门外汉》(文汇报9月25日),将这次演出的特色一一陈述,以及介绍有关知识,如《歌剧及〈阿依达〉》(新民晚报10月4日)等。接着是一系列导演及演员的采访:《“我会给上海一个惊喜”——访歌剧〈阿依达〉指挥斯里宾奇托》(文汇报10月23日),《“这是我看到的最美丽舞台”罗曼科(〈阿依达〉中的女主角)看着舞台惊喜地笑了》(文汇报10月31日),《成功的关键是“合作”——访景观歌剧〈阿依达〉指挥斯里宾奇托》(新民晚报10月21日),其间穿插了《阿依达》的订票情况,如《〈阿依达〉4.5万张票售罄》(文汇报10月18日),《〈阿依达〉加演一场》(新民晚报、文汇报10月27日)。
从10月底到11月初,报道的重点则转向了排练侧记和分析综合性报道,如《从剧院到广场——国际艺术节带动城市文化品质的提高》(新民晚报10月31日),《艺术精品走近人民大众》(文汇报10月27日),《创造国际文化品牌》(文汇报10月31日),《本届艺术节凸现5大成效》(文汇报11月2日)等。这些报道都从“特写镜头”拉到“广角镜”,从分析研究的角度阐述了本届艺术节的意义,而《阿依达》是其中重要的例证,这样就从一个大环境大角度去审视《阿依达》的影响。
同时,文汇报与新民晚报由于定位不同,对于《阿依达》的报道侧重点也有所不同。从9月1日至正式演出的11月3日,文汇报有关《阿依达》的报道有21篇,其中聚焦《阿依达》的为11篇,将其放入国际艺术节这个大环境作报道的有10篇。而新民晚报中共有30篇文章与《阿依达》相关(包括非新闻版有关《阿依达》的介绍),其中以《阿依达》为主题的有23篇,从艺术节大环境中提及它的有5篇,另外两篇是与《阿依达》相关的出版物的介绍。可见,文汇报更注重深度的分析性文章,以开阔“文化人”的眼界与思维,而新民晚报则侧重让更多的“歌剧门外汉”了解这一信息和歌剧演出的本身。比如一篇《来自尼罗河的馈赠——〈阿依达〉故事与背景介绍》(新民晚报10月18日)就是最好的证明。一般的新闻报道中演出剧目的内容与背景介绍只是其一部分,但是新民晚报文化新闻版用了不小的篇幅介绍了歌剧的情节,这是不多见的。再者,新民晚报还在副刊专辟专栏《阿依达漫笔》,请一些专家就歌剧《阿依达》谈论一些相关的话题,如《〈阿依达〉与美国歌剧复兴》(新民晚报10月30日),《景观剧的发展》(新民晚报11月2日)等。这样一来作为“歌剧门外汉”,在知晓了一些新闻性的信息外,通过阅读这些文章对《阿依达》就有了一个相对全面的认识。
通过电视与报纸的传播,一般受众对《阿依达》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了。但是就对其有“特殊兴趣”的受众而言,可能这些信息还觉欠缺。因此作为第四媒体的网络就“挺身而出”,来填补这个空白。网络是搜寻与查找信息的最佳媒体,因为它有近乎无限的空间,可“海纳百川”,吸收并提供无限多的信息。通过google.com查询,中英文有关《阿依达》的相关网页竟达20多万个,这就足够歌剧发烧友门遨游其中了。网络中有关《阿依达》的背景、作曲家介绍、乐评等可谓“多而全”,几乎是应有尽有。另外网上还有订票服务。
网络虽有不少优点,但对于“一般兴趣”的受众,如此多的信息不仅会让人眼花缭乱,而且会“找不着北”,毕竟大多数受众不是研究者,他们更希望得到经过筛选后的信息,这样让人一目了然。因此,电视、报纸和网络由于其自身特点的不同,在对《阿依达》的信息传播中扮演的主要角色也不同。笔者认为,要想层层深入了解一新事物的最佳模式是:电视—报纸—网络。
“《阿依达》现象”的确值得我们探究。首先从艺术的角度说,高雅艺术过去一直被认为是“阳春白雪,曲高和寡”。然而随着这几年上海高雅艺术普及工作的深入展开,已经形成了一个较好的氛围,高雅艺术也渐渐深入百姓人家。大剧院正式对外开放以来的高上座率就是最好的例证。另外高雅艺术本身也可以通俗的形式,如这次《阿依达》采用的“景观歌剧”的形式让观众接受与喜欢。当然高雅艺术毕竟是高雅艺术,其形式可以多样化,但内容仍应保持其严肃性与高雅性,否则容易引起观众认知上的混乱。
其次,大众传媒可以提升大众的口味。这一点我国与西方国家是有所不同的。西方的媒介为追求“收视率”与“注意力”便一味地迎合大众的口味,导致这些国家,尤其是美国的大众文化极大盛行。我国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对港台歌星的大肆炒作使得无数少男少女加入“追星族”的行列,他们对那些歌星痴迷到近乎疯狂的状态。然而近年来我国的大众传媒更注重培养受众更高一层的文化口味,报纸上介绍高雅艺术的比重日益增大。每到重大节目,媒介更是不遗余力地为其宣传。这就是为何去年第一届上海国际艺术节的主打节目之一《天鹅湖》的票子早早售完,这次的《阿依达》又是如此红火的原因。据行家估计,上海的“铁杆”歌剧观众总数不会超过4000人,而《阿依达》能在演出前半个月让观众队伍“扩容”十倍,而加演的一场又几乎座无虚席,这里除了歌剧本身走了面向大众的新路子外,与大众传媒的功劳是分不开的。
这里当然还有一个问题。这些观众是图个新鲜、看个新奇,还是对歌剧本身产生了兴趣,恐怕是前者居多。这就是为何在第二场演出时,第二幕的《凯旋进行曲》中亮相的大象、老虎得到的掌声远远超过给演员的掌声。这也是为何演出过程中大声喧哗、随意走动频频,不少观众看完盛大的凯旋场面就离场,到了第三幕阿依达在唱独白时有些观众甚至打起了瞌睡的原因。大众传媒吸引大众走进剧场是它的成功,但这只是第一步,因为高雅艺术不能总是靠一些“噱头”来吸引观众,如何将这些观众培养成真正的乐迷,大众传媒恐怕是“任重而道远”。
再者,不同的媒介在传播同一信息时方式应有所不同,不仅要根据媒介自身的特点,还需根据其受众的不同而不同。只有这样,传播的效果才能更好。电视能让观众从“不知”到“有所知”,报纸让读者从“知之甚少”到“知之甚多”,网络能让受众从“知道些许”到“几近全知”。这其中有交叉、有层叠的部分。但是这次几大媒体对《阿依达》的报道基本上还是独立的,若是能形成一种“互动”,或许更有利于受众全方位多角度地接受这一新事物。比方说报纸上有选择地介绍一些相关的网站,网上播放一些过去电视中放过的《阿依达》的片段,等等。这样受众可以有更多的选择了。
总之,《阿依达》不仅繁荣了上海的舞台,也给高雅艺术深入群众提供了新模式。而大众传媒在高雅艺术大众化的道路上可以也可能产生重要的作用。如何更好地让高雅艺术“乘着‘传媒的翅膀”飞翔,是值得我们探讨和研究的。
参考资料:
1.文汇报2000年9月25日
2.张国良:《现代大众传播学》P220,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年
3.张国良:《现代大众传播学》P228~229,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