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对行骗记

●李纯良文 ● 海 城图

在晚清道光年间,我国东南沿海的一个偏远农村里住着一位酷嗜对语巧搭的老农。那时,由于科举考试一律试八股文,所以无论城市农村,私塾公学均开设《声律启蒙》、《笠翁对韵》,楹联对语一类课程。这老农早年也曾读过几年私学,自然对八股文之类的韵语对仗技巧稍有研习。一天,这老农带着儿子去田里耕作,不料天不作美,刚干了一会儿,天就下起了雨。老农慌忙收拾农具回家。当他看到滂沱大雨,远近迷氵蒙的景象时,不免触景生情 ,觉得正是引导儿子睹物赋咏,炼句对语的好机会,便随口吟出一句:“迷氵蒙雨至,难耕南亩之田。”让儿子属对。事有凑巧,这时恰有一位游客从田头经过,正遇雨愁思,不知所之,听到老农的上联,立马接对道:“泥泞途远,谁作东家之主”熇吓┮焕淳醯迷诖饲钕缙壤遇上知音殊为不易,二来碰上雨天邀客一叙也是人之常情。于是便邀请过客到其家中避雨。

不久,三人冒雨相携回到老农家中。老农忙喊妻子:“宾已至矣,庭前整备茶汤。”过客马上接口纠正:“客既来兮,厨下安排酒席。”老农哭笑不得,但既然客人已经开口,且天雨风寒,吃杯酒暖暖身子也并不过分,便忙去安排酒菜,且宽慰客人说:“不嫌茅屋小,略坐片时。”客人毫不客气地回敬一联:“且喜华堂宽,何妨数日。”老农以为乃客人戏言,一笑置之。不一时,酒菜上齐,老农与过客开怀畅饮,直过深夜子时。老农兴致所至,出口成章:“谯楼上,咚咚咚,铿铿铿,三更三点,正合三杯通大道”;“三杯通大道”乃唐代诗仙李白名句,被老农随手拈来入句,可见老农楹联功夫的确老到。过客亦毫不示弱,随口对答:“草堂前,汝汝汝,我我我,一人一盏,但愿一醉解千愁”。“一醉解千愁”更是诗词熟语,与上联可谓珠联璧合,浑然天成。酒足饭饱之后,老农即请过客就寝,口吟一联云:“匡床已设,今宵且可安身”;客答道:“主意甚殷,明日定留早膳”。其无赖嘴脸初现。

第二天天未亮,过客便早早起床,在一块条石上霍霍磨刀不停,老农闻声起床,甚感诧异,即诘问客人:“借问嘉客,何故操刃而磨煛笨驼色道:“无故扰东,定当杀身以报牎崩吓┪叛源缶,惶惶然叹道:“倘死我家,难免一场官府事;”这时过客凶相毕露,厉声威胁:“欲全我命,必须十两烧埋银。”老农始悟己乃引狼入室,但悔之已晚,不得不入内与妻子商量,翻箱倒柜老半天,才捧着一堆金银首饰出来,对过客说:“首饰凑成十两”;过客劈手夺过,从身边拽出一杆小秤称了称说:“戥头尚短八钱”。一边说一边装好金银首饰,拱手与老农作别。老农强忍怒火送到门口,亦拱了拱手:“千里送君终一别,”过客寡廉鲜耻顺水推舟:“八钱约我必重来。”老农为之气塞,半晌始狠狠地骂了一句:“恶客恶客,快走快走;”过客却阴阳怪气,连连称谢:“好东好东,再来再来。”老农因此病卧数日,之后闭门谢客,永不属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