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对腐败得两个战略

王泸宁

中国的改革开放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人们议论纷纷，断言中国将在21世纪成为世界性大国。但是，在中国社会经济、政治和文化突飞猛进的同时，腐败现象渐渐蔓延，给社会发展带来了极大的危害。腐败的蔓延，使党和国家的权威受到严重挑战，造成国民经济发展基本秩序的混乱，干部和群众的关系趋于紧张，一些地区已经发展到极为严重的地步。能不能真正地惩处和清除腐败，关系到现代化的成败，关系到全体人民的利益，关系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顺利发展。

要控制腐败，首先要查明腐败发生的原因，而后才能对症下药。在不同的社会中，如在资本主义国家和在社会主义国家，在东方文化的社会中和在西方文化的社会中，腐败的原因有共同点，也有不同点。从共同点来说，任何腐败得以滋生的基本原因是：社会体制没有形成必要的权力约束机制，一些公共道德观念薄弱的人得以利用公共权力来获得非法的利益。从反面来看，也是因为社会体制没有形成良好的运作程序，人们不能合法和正常地得到自己应得的利益，从而采用非法的和不正常的手段去夺取。

中国目前腐败现象严重有其特殊性。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体制转换过程中的缝隙。中国社会自70年代末进入了整个社会体制总体转换的过程，即从一种社会调控体制转换到另一种社会调控体制。这样的社会过程自然会影响整个社会体制对权力行为的规范。一般来说，在体制的总体转换中，权力关系和行为会发生重大的变化——而新的权力关系不是马上就能形成的，需要一定时间。加之中国的改革，本身就是不断探索的过程，所以难以一下子形成一种新的社会调控体制。一方面是旧的调控体制被打破，另一方面是新的调控体制正在形成中，这样，权力关系就会在局部或整体上出现一定的缝隙，权力运作在规范和程序上比较松弛，产生空档，容易使权力在不规范的轨迹上运行，而一些人恰恰利用这个缝隙搞腐败活动。

二，资源分配的规则转换。中国社会长期以来一直是资源匮乏的社会，在现代化发动之后，人们对资源的需求大大上升，大家均想在有限的社会资源里分得更大的份额。由于整个体制在转换的过程中，社会资源的分配尚没有形成健全的规则，人们便会运用各种手段来在社会资源的分配中获得尽量大的份额，结果导致了种种不正当手段和方法的介入。这就是腐败现象蔓延的重要的经济上的原因，腐败现象的基本特点是权力和各类社会资源的交换，或者说是钱与权的交换，权与物质利益的非物质利益的交换。现代化的过程必然是对社会资源的争夺的过程，如果没有系统的分配程序，腐败就会乘虚而入。

三，道德制约的松弛。这是人的主体方面的原因。中国社会的大变革自然也引起了道德观念的变化，改革开放以前的超物质利益和超社会发展阶段的道德观念逐渐失去了吸引力，而随着经济发展产生的各种道德观念却逐渐朝畸形的方向靠拢。当代中国社会的发展，人文精神、社会理念和科技知识的弘扬，使过去的价值失去了价值，同时，新的道德价值没有形成，商品、货币、市场、享乐型的生活方式开始侵入人们的精神世界，个人主义、利己主义的思潮开始蔓延。在这个时期，个人容易失去自我的道德约束和社会的道德约束，使腐败滋生和加剧。

社会上存在腐败现象是难免的，不值得大惊小怪，关键是社会要有足够的力量和信心来惩治腐败，把腐败限制在尽可能小的范围里边。如何有效地清除腐败，过去我们有一些经验，但是面对变化了的社会环境和条件，这些经验远远不够了。我们应该研究在新的社会条件下如何有效地防止腐败的问题。

窃以为中国现阶段反对腐败，需要有两个战略，一是近期战略。目前要加强惩治腐败的力度，猛药下沉疴，应该从执政党抓起，通过党的体制的力量要求领导干部以身作则。惩治腐败的重点应放在政府执法部门，如行政、公安、司法、海关、审计、税收等。因为这些部门关系到社会调节的关键，直接和群众的切身利益发生联系，对一般群众来说，对腐败问题的不满集中在和他们日常生活有密切关系的基层部门，因而在这个层次，要系统地推进社会风气的转变，方便普通老百姓的日常工作和生活。

二是长期战略。针对前面对腐败现象原因的分析，惩治腐败的关键是能否从制度上控制腐败。我们应该扎扎实实地做好几件事。

一，完善整个体制的建设。鉴于体制转换的缝隙是目前腐败活动大量发生的主要原因，因而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育过程中，首要的是建立完整的体制，堵塞体制缝隙。中国是一个“超大社会”，党的干部和国家干部，人数在千万以上，管理这样庞大的干部队伍，没有体制力量，很难想像。要科学地合理地进行权力结构的设计。政治体系的权力运作有一定的规律性，不依人的意志为转移，腐败活动亦是如此，现代的反腐败理论研究表明，对权力关系的研究和设计是反腐败的一个基本的问题。在中国这样一个大国里，权力关系异常复杂，所以要进行长期的研究，不断推陈出新，使各种不同领域的权力在统一意志下相互制约，相互平衡。在中国进行反腐败斗争，一是要考虑官员队伍庞大的现状，二是要顾及东方文化的特别的因素和经济发展的特别历史时期。这两个因素都和腐败的蔓延密不可分，所以，中国一定要有强大的监督机制。体制建设的基本目标是要形成多层级、多功能的结构。笔者认为可以在以下方面继续努力：加强统一的中央廉政机构，形成行政法院系统，建立人大廉政委员会，组织公民廉政委员会等。

二，建立完备的法律体制，运用法律手段控制腐败。社会只有制定了严密的法律，尤其是专门针对惩治腐败和保障廉政的法律规章，才能做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针对腐败问题，各国均制定了一些基本法律。根据外国的经验和我国的实际，要制定的法律大致有以下几种：《公务员法》《公职人员行为法》《阳光法》《官员弹劾法》《公平交易法》。在市场经济体系不成熟、市场经济快速发展的时候，尤其需要尽快制定涉及社会资源分配的法律，如对国有产权、对证券交易、对金融活动等等。

三、注意运用意识形态和道德的力量。在社会发展过程中，意识形态和文化乃至道德观念和价值观念，有时往往能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社会的基本秩序当然是由体制和物质发展水平决定的，但也不能忽视人的主体性的作用。一种秩序和制度能否真正稳定和健全发育，关键还是要看这一体制有没有“内在化”。最好的体制不是时时刻刻在权力和法律制约下的体制，而是每个社会成员都能自觉地按照社会公认的道德规范和价值观念行动的体制。因此，要加强政治道德的教育，上千万党政干部如果仅靠外部力量来约束，再强大的体制和法律力量都会力不从心。让新闻舆论来发现问题和追踪问题，是国际上通行的做法。新闻舆论要多作正面的宣传，不宣传那些容易引起个人主义、享乐主义的东西，鼓励和宣传廉政和清明。世界上没有一个社会公开鼓吹金钱的能量，尤其是大众传播媒介，我们也不能误入歧途。

邓小平同志多次强调要狠抓廉政建设，反对腐败。他说：“经济建设这一手我们搞得相当有成绩，形势喜人，这是我们国家的成功。但风气如果坏下去，经济搞成功又有什么意义？会在另一个方面变质，反过来影响向整个经济变质，发展下去会形成贪污、盗窃、贿赂横行的世界。”正因为如此，江泽民同志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70周年大会的讲话中严肃指出：“如果听任腐败现象发展下去，党就会走向自我毁灭。我们一定要从近年来国内外惊心动魄的斗争中警醒，从严治党，争取切实有效的措施，加强党内监督和人民群众的监督，同一切消极腐败现象进行毫不留情的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