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容”与市场

1992-07-15 05:29贺星寒
读书 1992年6期
关键词:文笔教皇中世纪

贺星寒

读房龙的《宽容》一书,翻了一半,越读越气闷。这倒不是因为文笔。房龙的文笔,轻灵机智,风趣幽默,通俗而又颇有灼见,我是很喜爱的。只是看到西方从古代到中世纪,漫长的黑暗时期,仿佛永无晨曦,实在令人颓丧。

宗教法庭制定出一整套惩罚条例,消除所有的异端思想。异教徒不消说只有搞地下活动。科学家呢,穿奇装异服,屋顶上挂着鳄鱼,炉子里烧些气味难闻的草药,以便得到一种声誉,说他们是神经病患者,可以胡说八道,不必对自己的思想负很大的责任。马可·波罗是为了打发枯燥的铁窗时光,才向同牢的一位作家讲述自己的经历的。薄迦丘则只好采取迂回战术。教皇的龌龊统治和腐败受贿,引起宗教改革的热情,加尔文崛起。从前,他的信徒要被罗马判处用微火活活烤死,现在,他们获得了权力,也开始迫害异端了,塞维图斯和塞巴斯蒂安又被加尔文烧死。“宗教改革给世界带来了两个监狱而不是一个,制造了一本一贯正确的书,用来取代某一个一贯正确的人。”(P.240)

具有自由精神的人文主义思想诞生了,但宽容的外部环境久久没有出现。

曙光终于来临。没有想到,是国际贸易使得外部条件好转。

房龙说,生意益于宽容。

举个现代的例子,俄亥俄可以支持三K党,纽约却不行。纽约如果驱逐所有犹太人、天主教徒和外籍人,华尔街就会乱做一团,劳工运动冲天而起,一切化为废墟,不可收拾。

中世纪后半期正是如此。莫斯科可以大骂新教徒,但在国际商业中心的诺夫格罗德却需要小心从事,以免市场萧条。同样,意大利内地农业城邦国可以唱高调,但威尼斯、热那亚却不敢对异教徒施暴,否则,异教国家商人抽走资金,将使城市陷于破产。商业国家和城市的掌管人,通常都很尊崇既定事实,也知道自己的利益所在。只要是以经济繁荣为中心,就在思想上搞宽容。阿姆斯特丹是新教一元化领地,每到星期天,牧师在教堂高声叱责“淫荡的人”的罪孽。旁边小巷里,可怕的天主教徒在陋室里默默地做弥撒,外面还有新教的警长守卫,害怕狂热者闯入犯禁的会议,把有用的法国和意大利客人吓跑。

不要以为这些便宜行事的人,已经放弃了自己的信仰。他们仍然是忠诚的天主教徒或新教徒。不过他们知道,经商的异教徒,比罗马或日内瓦的空头许诺更有价值。他们想繁荣。

也有不少国家,如西班牙、教皇统治区等,无情地把信仰的敌人驱逐出去。结果,它们不是化为乌有,就是缩小到第七等国家。

市场要求宽容。宽容促进科技进步。科技作为生产力又开拓着市场。欧洲终于冲出中世纪漫长黑暗。

《宽容》后半部书,就不那么气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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