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福生
把社会主义改革作为一个历史过程来研究,《社会主义改革史》算是第一次。本书作者以时间为经,以空间作纬,从二十世纪前半期社会主义体制的形成,到五十年代社会主义改革的最初尝试,直至六十——七十年代的深入发展和八十年代的全面高涨,把苏东诸国和远东的中国、朝鲜、蒙古、越南、老挝以及加勒比海的古巴的整个社会主义的改革史,“如何从涓涓细流发展为浩瀚洪波,作了整体和个体的考察”。(第6页)这是一部完成在翔实文献和资料基础上的、具有极强实证性和参考价值的专著。
社会主义改革的当然前提是社会主义体制的形成。而社会主义的建立又是以马克思主义作为行动指南的。本书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对社会主义的设想和初步实践开篇,合乎逻辑。
列宁领导俄国人民经过艰辛的探索,终于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无产阶级政权,直到三十年代中期,苏联社会主义体制基本定型了。四十年代末,东欧建立社会主义制度。自五十年代初起,中、朝、越、古巴等国相继建立了社会主义体制。
社会主义在上述诸国的胜利及其体制的特点(由于苏联的经验、榜样和援助,各国几乎清一色是苏联斯大林模式),使各国必然地潜伏着改革的契机。整个社会主义国家,几乎没有一个脱胎于发达资本主义。从马恩的初衷看,它们都不具备建立社会主义的基础,各国无一例外地面临着生产力水平低下与生产关系相对超前的矛盾现实。同时,先进的社会主义体制内部也存在着高度集权、民主法制建设滞后等系列弊端。“这种内在的矛盾性,就成为后来社会主义改革所以兴起和发展的现实动因。”(第16页)
对传统体制最早、最尖锐的一次冲击——南斯拉夫改革,拉开了社会主义改革史的序幕。斯大林去世后,苏共二十大、中共八大的召开,东欧系列动乱的发生,终使改革洪流遍及大多数社会主义国家。因改革出现在极为紧迫的形势下,准备不足,加上传统体制的弊病积重难返,到六十年代前期,各国的尝试都流产了。“改革的尝试,曲折的道路,勇猛的冲击,仓促的退却——这就是五十年代初至六十年代前期社会主义改革的基本过程。”(第146页)
六十年代中期至七十年代中期,各国先后进入改革的深入发展时期。区别于第一阶段的来势凶猛,第二阶段的改革步骤相对稳重一些,改革已“逐步深入到社会主义体制的运行机制的内部,探讨完善这一机制的各种问题”(第342页),同时“不同程度地进行了政治体制方面的改革”(第343页),在综合程度上也有所进步。因未能从根本上冲击传统体制,改革遇阻。
以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为起点,改革进入全面高涨时期。各国对传统体制进行了深刻的历史反思,改革规模空前。“中国、苏联、南斯拉夫、匈牙利以及其他国家的改革汇合起来,使今日社会主义改革的潮流呈现出空前壮阔的前景和气势”。(第515页)由于正处于新旧体制的转换时期,各国不可避免地面临诸多难题,作者乐观地估计:“改革中的重大突破必将出现,社会主义改革的潮流一定会更加汹涌澎湃”。(第521页)
纵观七十年之风云,社会主义众多的共性给人以无穷的启迪。如,“第一代领袖现象”在各国何其相似,令人深思:为什么社会主义国家在发展过程中的失误乃至重大失误,只有在“第一代领袖”〔如斯大林、毛泽东、铁托(其自治模式并非完美无缺)]去世之后才能加以否定和纠正?为什么各国的政治大清洗(如一九三六—一九三八年的苏联、四十年代末的匈牙利、五十年代初的捷克、五十年代末和十年动乱中的中国)都如此猖獗、以至于一发而不可收?社会主义的民主法制建设、自我调整和自我否定机制的建设早该提上议事日程,而同时,各国的土地改革、屈从于政治的经济建设,如此等等惊人的相似,又怎不叫人掩卷长思?
该书的两点突破,难能可贵。一是打破了史书论及世界则不谈中国的框框。其实,作为社会主义体系的一个重要成员国和社会主义改革史上的一个重要角色,不谈中国是不行的。同时,加进常被人遗忘的朝鲜、越南、老挝、古巴等国,更增加了内容上的全面性。二是打破了写史中避近就远的传统。该书主要论及近三十年的历史,又把人们的视线一直扯到一九八七年,尽管增加了写作难度,但给人以极强的现实感和亲近感。
由于本书涉及社会主义各国的经济、政治、文化生活各方面,不免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行文的深度,同时对文化体制改革的论述显得薄弱一些。又因其距现实近,分析评价的准确性则有待时间的检验。
(《社会主义改革史》,李忠杰、徐耀新、魏力著,春秋出版社一九八八年二月第一版,6.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