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红民 车美萍
报载:尽管世界卫生组织向所有吸烟者提出戒烟的忠告,尽管全世界平均每13秒钟就有1人死于吸烟引起的各种疾病,但我国的吸烟大军仍在不断“壮大”。据统计,全国已有2.4亿瘾君子每天吞云吐雾。
比统计数字更耐人寻味的是,在这个“烟民”王国里,还呈现着愈演愈烈的好烟紧俏现象。
现象一:好烟见抽不见卖
云南多名烟。前些年,谁若去云南,一定会有众多亲友托买好烟。然而这几年却不行了,在当地的大小商店里,你别想买到一包云南好烟。“新云南十八怪”之一就是:好烟见抽不见卖。
云南好烟的产量是相当可观的。据了解:仅玉溪、昆明两大烟厂去年生产和前年库存的甲级、乙级带嘴香烟就达66万多箱(一箱为250条)。但这对于拥有2.4亿成员的“烟民”王国来说,显然是太少了。
那么,其他烟草生产厂家如何呢?在全国上百家大小烟厂生产的几百种牌号的香烟中,仅有50多种甲级、乙级香烟受烟民欢迎。尽管有关部门三令五申,采取种种措施压缩乙级以下卷烟的产量,但这却受到烤烟生产和烟草配套工业两方面的制约。
云南烤烟由于该省烟叶生产水平较低,中上等烟叶只占总产量的78%左右,制作甲级烟必需的上等烟叶只占8%,严重限制了烤烟产量。另外,名牌卷烟的辅料,如盘纸、过滤嘴丝束和水松纸等需要进口。随着国际市场行情变化,辅料进口成本越来越高。
生产一方受到原料和辅料紧张的两面夹击,而消费一方这几年却毫无阻滞地升档换代。不仅大中城市的烟民们要抽名牌香烟,连农民如今也浩浩荡荡地加入了高档卷烟消费者的队伍。生产与消费,便在2.4亿人的大市场上“短兵相接”了。
说这是一场战争并不过分。这里面真有流血和丧生。仅北京市1986年一年,就发生因倒卖香烟而引起的9个重大刑事案,死亡8人,百余人受到法律制裁。
比死伤若干人更为严重的,是因“好烟紧俏”而出现的倒烟甚至造假烟的犯罪团伙。
现象二:阳光下的香烟“黑道”
“如今干什么赚钱最快?”
这话若让倒爷们回答,十有八九会告诉你:倒烟。
“如今干什么能赚大钱?”
倒爷们还会这样说:倒烟。
在烟草专卖局,我又问了这两句话,结果,他们的回答也是倒烟。
好家伙!倒烟的和查倒烟的,全认这个理儿。人家可都是行家说行话呀!怪不得,自1983年9月国务院颁布《烟草专卖条例》到如今,快5年了,倒烟活动屡禁不止,就像“水缸里摁葫芦,撒手就起来”!
北京烟草专卖局是1986年初建立的。当时,虽说《烟草专卖条例》已颁布2年多了,可在北京的卷烟市场上,仍然严重地存在着“三多”:搞卷烟批发的多,无照经营卷烟的多,黑市高价倒卖卷烟的多。据统计,经营卷烟批发的达475家(包括国营、集体、各类联合公司及一些个体户);无照经营卷烟生意的有3.8万人以上(本市无业人员、在职职工和外地人员都有);大的倒烟团伙就有40多个。
由于北京的特殊地位和环境,中央机关多,进烟渠道多,外汇来源多,所以,曾几何时,北京成了形形色色的倒烟者都来“大显身手”的地方。
一位温州的香烟倒爷把来北京搞烟比喻为“曲线救国”。你北京人有本事把好烟北调上来,我自然也有本事南运下去。八千里路云和月,咱们是铁路警察各管一段。赚头嘛,自然是大家都有。
据说,就是从北京黑市上买高价烟运到温州卖,每包也能赚个块八毛钱。,
若是再往北走,到了东北,赚头更可观。“中华”在北京黑市上一般卖4.51元一包,可在东北每包9元都有人要,整整一倍!而国家规定价是每包1.82元,这中间的油水达400%!
如此诱人的巨额利润,既激发了某些人的“冒险精神”,也调动了他们的“聪明才智”。说来有些令人哭笑不得,在许多大的倒烟团伙中,早在城市经济改革全面展开之前,就已实行了多种形式的“承包责任制”。有的是“一条龙”式的大托拉斯;有的则是像接力赛那样,一个环节一个环节地交接……据说后一种安全系数大,即使某一环节出了问题,损失也仅是局部性的。比如,搞货源的专管货源,把货交给负责贩运的,佣金就有了;而长途贩运者则在卸货后与负责批发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批发者则向他的发行零售网要赚头……不过,这种“大家发财”式的倒卖法也有它的局限性,必须有大宗货源,且全靠运输线的畅通。货多目标大,风声一紧,买卖就得歇。
而前一种则不然,用一句行话,他们都“拥有自己的海军”,不用重金行贿付“买路钱”。这些“托拉斯”往往发展到有自己的地下工厂。水平高一些的所造出的假烟,从包装上绝对看不出破绽,外行即使打开了也不会生疑,只有抽起来才会觉得味道不对。
敢造假烟者,其自我保护能力也更强。他们的地下工厂并非一般人想像的是‘‘某地下室里的手工作坊”,而是挂有赫赫招牌,拥有合法经营身分的乡镇企业。他们有本领在铁路最繁忙的“春运”期间调用车皮。有的在外包装上还换用“天府花生”‘‘糖水蜜橘”之类的字样遮人耳目;有的干脆持着“合法”证件招摇过市。
翻阅已经破获的倒烟大案的卷宗,真是惊心动魄:仅北京市,在一年多时间里,被查获的违法倒卖卷烟案件就有1000多起,香烟285万多条,价值3000多万元。其中仅某犯罪团伙牟取的暴利就高达87万多元。这些人财大气粗,送礼行贿已不是“手榴弹”(酒)、“炸药包”(糕点食品)、“二十响”(烟),而是价值几万元的小卧车。
那么,在好烟紧俏的今天,又是谁给倒烟团伙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好烟呢?
现象三:在贫瘠的土地上总是权力
这朵花开得最娇艳
除了制造假烟者外,给倒烟团伙提供货源的主要是各有关部门掌握一定权力的内线人物。
面对香烟的供需反差,他们感到的不是忧虑,而是欣喜。欣喜“买主”的蜂拥而至,欣喜“好处费”的水涨船高,欣喜一些原来不甚紧俏的乙级烟如今也成了抢手货……
这些内线人物,有的是单独行动,如已被捕的原北京西四批发部卷烟组长牛双金,别看官阶排不进十品,从他那里查出的赃款竟达8万元。
与“卖大号”的某些烟草销售单位相比,牛双金和他的8万元就算“小鱼”了。这些单位都有个堂面皇之的好烟进货名目:或‘‘旅游用烟”,或“宴会用烟”,或“三级批发”。他们一边向烟草专卖部门“哭穷”,要求多进好烟,一边却转手倒卖,非法牟利。被缉查到头上时,又采取种种手段推卸责任、阻挡查处,隐瞒事实……因此出现了—
现象四:买烟难,卖烟亦难,缉查
倒烟者更难
照理说,在国家颁布了《烟草专卖条例》和成立了烟草专卖管理机构之后,多渠道经营香烟的现象即可变为国家垄断的独家经营了,但实际却并非如此。请看云南省烟草公司提供的香烟“去向清单”:
——云南卷烟2/3左右销往省外。
——省各级政府留用甲级烟2.5万多箱,带嘴乙级烟2万余箱,以向省外串换物资。
——省烟草公司用甲级烟5万多箱及若干带嘴乙级烟向沿海地区串换制烟辅料。
——供应省内市场甲级、乙级烟10万余箱,分到各地区、市、县后,每县每月仅有一二百条,就这点烟,主要还是供县里外出办事当“敲门砖”。
——烟草部门与内地、沿海一些大城市联营,用去甲级、乙级烟2.5万余箱。
此外,省内安排节日市场,支援前线部队,供应国家重点工程工地,各种大型会议及保证中央部门特殊用烟,又用去甲级、乙级烟3.5万余箱。
这还不包括意想不到的用烟“任务”。比如大兴安岭特大火灾,一省遭难,众省支援,云南省拿什么最受欢迎?大家全明白:好烟!
买烟难,卖烟也难。除了广州、温州等个别地方烟价国家允许敞开,绝大部分省市是按国家规定牌价销售。由于缺口太大,一年下来,哪个烟草公司都会发现光是各方面来的批烟条子就得论斤称量。现在讲加速资金周转,缩短库存时间,而这和“卖大户”的界限又难以区分。
经过近两年整顿香烟市场,无照批发销售的不大见了,然而,缉查合法外衣庇护下的违法倒烟,困难更大。为什么有的省市倒烟的不怕查倒烟的?原因就在于倒烟的有来头,有靠山,有背景。透过中国的好烟紧俏现象,烟民们和非烟民们看到的不仅仅是香烟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