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众佛学院的一天

窦爱明　臧瑾

石羊肠，是距成都市区20里以外的一个很不显眼的小镇，小镇附近有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在篁竹掩映，黄鹂幽鸣的小山梁上，坐落着名闻中外的四川尼众佛学院。

仲夏时节的一天，我们特意走访了这所全国、也是全世界第一家培养女僧的高等学府。

风吟、钟鸣、蝉噪，在蜿蜒的红墙和矗立的铁像寺牌楼周围飘飘荡荡。走近山门了，也全无朗朗读书声猛然，那重重飞檐、层层琉璃、金光灿烂的景致撞入眼帘，好大一座寺院。

入得山门，庭院豁然开朗。但仍不见僧尼踪影。

我们依次走过左厢房。有些人间烟火味了，因为在这寺院中竟有一个资料室。紧挨的是教务室和沙弥堂。沙弥堂就是女学员寝室。对峙的右厢房有教室、接待室和众尼进餐的五观堂。看着走着，我们的兴趣更浓了。不觉抬头看，大雄宝殿面对山门，威严、静寂，心中顿起敬仰之情。身披大红袈裟的释加牟尼铁像盘膝垂目，四周幡帏林立，香烟缭绕。出殿许久，衣袖还有余香。

相传，明朝万历年间，村民在此地掘出用生铁铸就的释加年尼像。于是建寺供佛。铁像寺因此而得名。1941年，寺院住持海能法师将寺院传给隆莲和定静二位女僧，那些修行养性的女尼们使纷纷来此戒行贞洁，钻研佛红。佛事之余，出山门，寺前寺后遍植银杏、古柏、苍竹。

这寺院在“文革”中的遭遇不用说了。进入八十年代，为适应佛教事业的发展，我国第一所培养佛学人才的高等学府便诞生在这里。全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任名誉院长。隆莲法师任院长。1984年，学院通过统一命题考试，从全国各地录取了40名学员。最小的18岁，最大的30岁。她们入学前都已削发为尼。她们立志献身佛教事业，在这里修行4载，毕业后将获得国家颁发的大学专科文凭。

我们来到教室窗外，看见女学员们正在上课。年逾古稀的隆莲法师站在讲台上。学员们经卷在案，旁边是佛珠。女学僧听课的神态专注。定静法师告诉我们，每天授课6小时，除佛学、戒学、定学专业课外，还有现代汉语、中国通史、英语等。老师从各大城市聘请，女师为多，男师必须年满60。原因不言而喻。专业课均由隆莲法师执教。

隆莲是我国著名长老尼师，现年80高龄。她依然耳聪目明。她精通古汉语、书法、医学等。近几年来，佛教交流增多，她学习日、英等外语。虽说身兼多职，公务繁忙，但仍为女学僧传经讲学。

下课“铃”响了。其实是钟声。钟声在山中缭绕。在这肃静的气氛里，女僧们鱼贯而出。她们眉清目秀，满面祥慈。见到师长，合掌俯首；见到生人，垂目避让。定静法师说：“目不斜视，足不乱行，行须缓步，话语低声，此乃佛门的规矩。”

一日三餐，佛门称为早粥、午斋、晚餐。午斋的开梆声咚咚震耳。女学僧们手持殊砂食钵，列队进入五观堂。饭前，扪心自问五件事，那五件？“食存五观经”云：计功多少，量此来处；忖己德性，全缺应供；防心离过，贪等为宗；正事良药，为疗形枯；为战道业，应受此食。我们听后似懂非懂，不及细想，定睛看去，众尼早已悄然无声地垂首坐在桌前。再看管堂司，引罄弹铃，众尼合念供养经。此时，巡堂司给众尼添饭盛菜。一切井然有序。念经毕，开始进斋。这里全没有平常人进食的景象，40人吃饭简直听不见声音，静极了。庭内的蝉声仿佛增大好几倍，远山的鸟鸣也飘进来。

碗头司说：“国家发给每个学员每月费用35元，其中5元零用，20元伙食费，余下的自然是学杂费了。”

每日伙食费不足7角，够吗？她说：“佛门弟子不嗜烟酒，一日三餐，全为素食，足矣。每顿两菜一汤，饭管够。浪费不允许。”午斋约一刻钟，管堂司再次引罄诵经。碗头司提壶送水到桌前。众僧用自备小棕刷洗钵，盖以洁白方巾，依次而出。当然，食量大者，继续进斋，保证大家吃饱。

出家人异常清苦。众人皆知这一点。这些学僧生逢盛世，衣食不愁，何以出家？何以愿受清规戒律之约束？午斋后，我们想请一位名叫照心的学僧就这个问题谈一谈。身穿黄色土布僧服的照心敛颜垂首，避而不答。我们灵机一动，去看教室后墙《学习园地》中她的一篇心得。我们从中得到一些解答。她写道，十年内乱，寺院被焚，她师傅被下放到纺织厂，厂长劝她师傅还俗，她佛心似铁，那里肯依。工作之余，她便打坐诵经。她布衣素食，却乐善好施。一女工家中失火，她取出全部存款相助。照心认为，这种对众生慈悲为怀的博大心襟，正是吾辈应竭力效仿的。我们看后会心一笑，懂了。

定静法师在旁淡然一笑。她介绍说，这些学员都具有初中以上文化，个别的还当过小学教师。出家前，许多人都程度不同地受到父母或社会上的佛教影响。为探寻佛学真谛，她们削去秀发，到这里潜心苦读。

我们问起女僧们的起居生活。隆莲法师说了一句佛门口头禅：“披起袈裟事更多。”学习紧张自不必细说，每天要上两次殿。早晨一次，晚饭后一次。众尼僧到那时衣着袈裟，在香烟弥漫的大雄宝殿顶礼三拜金佛。随后在佛像两旁依次入座。诵经一小时，直到日落西山，暮钟入夜。

学员们走出殿堂，去处有二。或温习功课，或到资料室阅览书报。书架上有《人民日报》、《中国妇女》、《中国青年》等几十种国内外报刊。还可收看电视。不过，电视、电影要有选择。出现男女情爱的缠绵的镜头，学员们就会视为“非礼”而关掉。但象《新星》、《命运》等节目就允许她们看。

我们最后问：学员毕业后能否结婚？

定静法师宽容一笑，说：“这些学员都是自愿终生从事佛学事业的独身者。不过，要结婚也不强留，必须脱去袈裟，离开佛门。”

学期4年，学成后，分配由成绩而定。或统一分配，或回归当地寺院。

我们参观中，定静法师多次称赞党的宗教政策。说，学院将陆续培养佛教人才；并说，这已在国际佛教界产生震动。还说近几年不少东南亚国家的佛教代表团慕名而来，外宾们对这所世上罕见的女子佛学院惊叹不己。

出山门，夕阳正吻着山的脊梁。走不多远再回首望去，只见霞光下的绿竹红墙格外耀目。寺院的钟声又悠扬地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