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声艺术与笑》

1983-07-15 05:54
读书 1983年3期
关键词:笑料侯宝林包袱

姜 昆

有不少业余相声作者,他们很喜欢创作相声,但由于没有掌握致笑的规律,写出的作品总是逗不乐人家。我就收到过不少这样的作者的来信。有些信里还提出,干脆由他们写作相声的情节,由我来给添“包袱”。每逢见到这样的信,都使我汗颜万分。我虽忝列于相声作者之林,可不是开包袱公司的:各色货物齐备,拿出一个随便往那儿一套,闻者立即粲然。但是来信者的殷殷期望,又使我不能敷衍。于是只好在回信时,自以为是地胡“哨”一阵包袱的写法和规律,但常常是写着写着,连自个儿也糊涂起来了。从主观上说,是我在这方面毕竟没有什么研究,所以说不出个子午卯酉;从客观上说,这方面还从来没有人加以归纳,上升为理论的,所以无可遵循。

王力叶的《相声艺术与笑》,弥补了这个不足。它以“主要篇幅着重阐述相声中的笑料即‘包袱儿,以及相声笑料的基本因素和笑料构成的各种方法,并举例加以说明”。我以为,作者从相声研究出发来探讨笑的规律,作出的尝试是开创性的。它起码是使我,受益不浅,因此,我很想把它推荐给从事相声写作的伙伴们。

相声中的“包袱儿”,老先生们讲它时,总告诉我们要掌握“筋劲儿”,“抖包袱儿”时要注意话音的“尺寸”。只有“寸”住喽,才能“抖响”喽。可惜的是,这么几句话,只有内行人,或是老北京、老天津人才能听明白。离开京、津这块地儿再讲,就跟中国电影里讲的外国话似的,中国人外国人都没人能听懂。实际上,这也说明了相声理论研究的薄弱。

相声属于市民文学范畴,有文字可考的历史,据现在掌握不过一百年左右(见侯宝林等著《相声艺术论集》)。从事相声艺术的演员,旧社会几乎全是没有文化并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解放以后,有相当文化水平的人也是屈指可数。老一辈留给我们的相声脚本比较丰富,而理论方面,则几乎是个空白。从历史上形成的相声师承方式——口传心授,就说明了这一点。这种情形,严重地影响了相声创作的继承和发展。长期以来,大多数相声演员走的创作道路,一直是“单干”或“自产自销”。这就造成了对于包袱的组织方法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有人云亦云的,也有别树一帜的。同时也产生了这样的现象:同一个相声中的例子,这人说是“顺水推舟”型,那人说是“三番四抖”型,第三人则称之为“因果相差”型,分析起来还都有板有眼,条条是道。苦的是初学写作的人,听了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生活当中笑料很多,能说笑话的人也大有人在。可生活中的一些原始素材,拿到相声中来往往产生不了“包袱儿”的效果。我认为原因之一是:相声作品中的“包袱儿”,不是光用“幽默”、“滑稽”、“诙谐”几个字就能代替得了的。单纯的幽默,起到的效果是使人处于一种“莞尔微笑”之中。而相声当中的“包袱儿”,必须是“掷地有声”的,话音一落而满座即刻哄然,必须是使人开怀大笑,令人捧腹,令人放声才行。单是使人微微一笑,或是使人回味之后才在心中暗暗一笑的作品,我认为还不能算作是成功的相声作品。我们演相声,即使是有经验的演员,在自己的作品当中组织的“包袱儿”,也不能保证预想和演出的实际效果没有距离,必须到舞台上“撞一撞”(即实地演出),看看“响不响”(即能不能使观众笑),才能证明“包袱儿”是不是成功(侯宝林先生谐称为“立体艺术”)。这些都说明,相声当中的“包袱儿”确有它自己的构思逻辑、语言排列和独特的技巧。对此加以系统、全面、正确的总结,无疑是十分重要的。历史上的空白,严肃的现代研究的缺乏,相声表演的“立体”特点,都迫切需要有人来作研究笑的规律的工作。

王力叶同志作了二十多年专业文艺团体的领导。他接触过传统相声,自己也尝试过相声创作,较有影响的有《美蒋劳军记》。作为不是专门从事相声研究的行政领导,能够在六四年——相声艺术尚未引起海内外普遍重视的情况下,毅然提笔开始本书初稿的写作,这是很有见地的。

在这本书中所写到的相声分类和包袱特点,笑料基本因素及构成方法,分析态度严肃,条理性强,不浅薄,比较有说服力。书中对于相声历史及相声表演的一些看法,很有自己的见解。尽管我对王力叶同志对一些相声作品的评价,还有很不相同的看法,但是读完整个书,还是感触甚深、获益颇多的。我想,在相声艺术受到人们广泛喜爱的今天,如果能多一些人多下点工夫去研究相声写作的方法论,去探究相声艺术引人发笑的特点和规律,应该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工作。

(《相声艺术与笑》,王力叶著,广播出版社一九八二年七月第一版,0.4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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