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策
听到下乡的消息,同学们都兴高采烈。我心里想,下去只要卖力气干,贫农、下中农干啥我干啥准没错,况且自己也是穷人家出身,小时候还放过两年牛呢!
一进村,就看到几个农民光着脚,脚上还沾着泥和粪。我脑子里马上闪过一个念头:那脚上的粪多脏多臭!
刚巧,晚上在贫农王延顺家吃饭。屋内又小又黑,墙上贴着一张“五好社员”奖状。他披着一件打了很多补钉的棉袄,光着脚,一看我们来,特别高兴,问这问那。吃饭时,他的袖口掠过菜盘子,我看在眼里,心里想,多脏啊!于是我不再夹菜了,一会儿就放下了筷子。
晚上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安稳,心里七上八下,老想着这一天碰上的事不对头。刚下来就嫌弃贫农,这样下去怎么行呢!这时我想起了毛主席说的话,“最干净的还是工人农民,尽管他们手是黑的,脚上有牛屎,还是比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都干净。”于是我便主动接近王延顺大爷。有一次,王大爷讲他过去扛活受的苦。他说:“在地主家里,我受尽了欺凌。地主稍不如意,就用皮鞭乱抽乱打我。记得在一个数九寒天,地主把我打得遍体鳞伤,还剥去我的衣服,把我推出大门,我顶着北风和大雪往家里爬……”望着他淌下的眼泪,我想,他和我爷爷、爸爸原来都是一根藤上的苦瓜啊!我爷爷扛了大半辈子长工,爸爸也扛了半辈子。一次地主二阎王让爷爷看青,晚上发现苞米丢了,二阎王便把爷爷吊在大梁上毒打了一顿,打昏了就用冷水浇,浇醒了再打,足足打了半天。爷爷扛活连自己都吃不饱,奶奶只好领着爸爸和大伯出去要饭。奶奶还常对我讲,爸爸十多岁连裤子也穿不上……。可是过去爷爷对我讲的时候,我总不感兴趣,还讲过去干什么,今天咱生活也不错嘛,姊妹几个都上学,一个小学、一个初中、一个高中、一个大学,有一点困难公社就给补助,讲那些让人心里多不好受。因此,时常躺在炕上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也不知爷爷讲到多久。
想想过去,看看现在,知道自己是忘本了。我怎么能嫌弃自己的阶级兄弟呢?我家如果不叫共产党救出来,我还能有今天吗?愈想愈不是滋味,很痛恨自己。我开始意识到,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认为解放后“天下太平”了,苦日子一去不复返了,爷爷讲旧社会的阶级苦再也听不进去了,这不是变质的开始吗?想起来真是危险得很。我要感谢党,感谢毛主席,及时地给我到农村锻炼的机会,使我亲身经历了一次尖锐复杂的阶级斗争,使我懂得:要做一个永远不变质的贫农、下中农的好后代,就要时刻牢记阶级的仇恨,就要积极地投入到阶级斗争的实践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