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斯嘉的荣誉①

1956-08-16 02:34伊戈尔·戈罗索夫斯基
中国青年 1956年9期
关键词:汽门纸张车间

伊戈尔·戈罗索夫斯基

娜佳在车间里很快就习惯了。她生长在一个烘纸工长的家庭里,从小就了解纸经的生产过程。一个月以后娜佳已经熟悉机器的构造,过了一个半月——组长康士坦丁·斯切克洛夫允许她独自管理放送用水和热蒸气的工作了。

有一次,当斯切克洛夫走出草间去的时候,娜佳动手清除烘纸纲上粘着的纤维。她没有注意到干燥呢已经比平常绷得紧了。忽然间,发出一阵低沉的撕裂声:呢子一断两半。

娜佳的心一下子冷却了。现在怎么办呢?先不用说,一定得扣她的工资赔呢子——而且这还是一个多大的耻辱啊!——整个小组要得不到奖金,还会把娜佳写到墙报上去……

斯切克洛夫一回车间,就从姑娘的脸上看出来,刚才发生了不妙的事情啦。他奔到机器跟前,察看撕破了的呢子,但是他并没有生气,反而压低嗓子说:

“没关系,别怕,我马上把它弄好。”

他没有把事故报告值班工长。他从衣袋里掏出针和线,匆匆地把裂开的地方缝了起来。呢子勉勉强强地凑合在一起。

“又会断的!”娜佳胆小地说。

“没关系,它还支持得了半个钟头呢!”斯切克洛夫眨了眨眼睛,然后他四下一望,低声说道:“难道你以为我会不帮你的忙?”

娜佳瞧了瞧钟。到换班还有三十分钟。突然,她明白了柯斯嘉那句话的意思了。要知道呢子总归是要断掉的,可是等到它断的时候,已经是别的小组在工作了。就是说,一切责任都要落到那些毫无错过的人们身上去!

“柯斯嘉!”娜佳惊慌得喊叫起来。“我不要……不要这样做!以后人家会怎样说我们呢!”

“谁也不会注意的!”斯切克洛夫皱起了眉头。“你忘了,我们会得不到奖金的!”

“不要,不要,柯斯嘉!”娜佳抓住了他的一只手.“难道可以这样吗?!”

娜佳把柯斯嘉拖到电气开关闸门跟前,坚决地大声说:

“关掉机器!情愿失去奖金,也不能失去良心!”

×××

柯斯嘉·斯切克洛夫热烈地盼望能得到荣誉,他自以为是,态度有些粗鲁,完全不能容忍批评。不管用正确的还是不正确的方法,他千方百计地想使他的小组成为先进小组。

至於说到娜佳呢,在车间里还很少有人知道她.人家一般是不注意这种姑娘的。她生性孤僻、羞涩。当柯斯嘉向她求爱的时候,她起初还不相信,以为小伙子在嘲笑她呢:要知道她又瘦小,又不漂亮。然而柯斯嘉逐渐地获得了她的爱情和信任。他活龙活现地对她谈论他们将来的共同生活,描绘出一幅美妙的“家庭幸福”的图画。他的顽强精神和一种独特的当家的才能很合娜佳的心意。她从他那儿知道,在木浆一纸张联合工厂住宅区里有一座新的木房子出让,这所房子是用长片岩做屋顶的,在窗外就是风景如画的伏尔加河和一片直伸向地平线的树林子。不久,康士坦丁告诉她说,他已经和屋主讲妥

了价钱,先付出一半,余下的一半他保证过二个月付清。当时娜佳和柯斯嘉决定:一等到那所属子成为他们的私产的时候,他们就结婚。为了快些凑集其余的钱,姑娘转到斯切克洛夫的小组里来,在这里她拿到的工资,比她在仓库里当包装工时的工资,要多三百个虚布。

娜佳已经看见自己成了房子的女主人了,她心里盘算着,在哪儿放餐橱、衣柜……。她还给婴儿床选好了一个位置……。娜佳非常想和柯斯嘉结婚,并且在自己的房子里过活。她就怀着这样的希望生活着,因为婚期临近和即将迁到自己的房子里去而高兴万分。

未来的夫妇节省着每一个哥比。柯斯嘉开始抽马合烟,娜佳决定不买冬大衣就对付过去——她穿着很旧的短外衣上班……

×× ×

“关掉机器!”娜佳巳经在叫喊了。

“干吗?”

娜佳推开柯斯嘉,踮起脚尖,走近开关器,关掉了马达。

在机器刚停的静寂中,很清楚地听得见邻近一部造纸机的均匀的隆隆声,在那部机器上工作的是和蔼而羞怯的烘纸小组长斯捷潘·奥尔洛夫。

“现在你跟你的良心一起坐着吧!”柯斯嘉生气地咕哝着,然后他跑去找值班工长阿勃杜林了。

一看见邻人出了事故,奥尔洛夫就用麻屑擦着手,朝娜佳走过来,想跟她谈谈,但是这时候来了肥胖的、患气喘病的阿勃杜林跟懊恼惭愧得面孔也变红了的斯切克洛夫。

“要换啦,”工长检查了呢子以后说。“你得停三个来钟头,不会少的!”

“大概,你一不小心它就裂开了吧?”奥尔洛夫同情地问道。“我对这些呢子呀,总是提心吊胆的!”

“事情弄糟了你还嫌不够!”柯斯嘉被弄得火气十足。“你只会死缠住百分数,就像小孩子跟着妈妈!”

真替柯斯嘉感到难为情:为什么对无论哪一个人他都要乱发脾气呢?……

奥尔洛夫进车间还不久,但是已经是全厂闻名的了。他想出了流通用水的新方法,节约了大量纤维,头一个以高速度进行工作。奥尔洛夫一来,柯斯嘉的光荣就开始暗淡了。柯斯嘉一心想着买房子,别的什么也不注意。但是有一次奥尔洛夫在一班时间里出了一吨多纸,他这才不安起来。奥尔洛夫还建议帮助柯斯嘉重新调整他的机器,使他能够达到高额产量,这一下更使柯斯嘉神经错乱起来。没有别人的意见,我也能行!”他目中无人地回答说。从此以后,他暗中就对奥尔洛夫抱有敌意了。

……阿勃杜林派人去找修理工以后,很诚恳地说:

“你们得像别人一样,互相依靠,展开竞赛哪!”

“非常需要呢!我可不追求什么荣誉!”柯斯嘉漠不关心地说。

奥尔洛夫默默地在柯斯嘉身边站了几分钟,就走了。第二天全厂都知道他正式向斯切克洛夫建议进行社会主义竞赛。

不接受这个挑战是不可能的。

× × ×

娜佳看得出柯斯嘉的心情,他竟连胡子也不刮了,在自己的机器四周沉思默想地转来转去,整整有一个星期,彷佛想从机器里刺探出什么秘密来似的。

奥尔洛夫在这一段时间里可又加快了工作速度。在星期一他出了六吨纸,在星期二——六吨半,星期三——七吨,而斯切克洛夫呢——只有五吨。

在厂内的铅印报纸上出现了斯捷潘·奥尔洛夫的照片,下面写着:“造纸厂优秀的烘纸工和合理化建议者。”

不料在星期四,一个出人意外的消息传遍了车间:当女接收员称斯切克洛夫的纸卷筒的时候,台秤的指针竟转到了十吨上。

这可是一个从来没有听见过的数字呀。

联合工厂的总工程师和党组织书记特地来向斯切克洛夫道贺。可是柯斯嘉仍旧像以前一样阴沉沉的,就连娜佳找个机会,踮起脚尖,吻他一下的时候,他也没有笑一笑……

星期五那天奥尔洛夫出了七吨,柯斯嘉——七吨半。星期六奥尔洛夫仍旧七吨,而斯切克洛夫呢——十吨!

车间里来了省报纸的摄影记者。可是柯斯嘉坚决地拒绝拍照,这可使那些知道他爱好荣誉的人们大为惊讶了。

斯切克洛夫这个星期的工资有三千卢布。娜佳可高兴极了:房子真的可以买成功啦!只有一件事使她发愁,原来柯斯嘉的情绪丝毫没有好转,她无法了解,柯斯嘉为什么抑郁不安。

有一天,快到午饭休息时间了,娜佳忽然头疼得厉害。她往设在地下室里的保健室去跑了一趟,在回车间的路上她走过蒸汽管,热蒸汽是通过这些管子送到机器里去烘干纸张的,她无意中注意到,在控制蒸汽输向柯斯嘉的机器的那个总汽门旁边,没有像平时一样地亮着小电灯。

“灯坏了”娜佳心里想,“该换一换,否则,也许会有什么东西损坏了,你还没发觉呢……”

她跑到食库里去,拿了一个个新的灯泡来。但是她很希奇地发现在灯头上没有旧的灯泡。她把拿来的灯泡旋上。电灯发出一片黄光。在粗厚的生铁管上蒙着白白的一层纸尘,就像冰霜一样。娜佳这时巳经很懂得机器的构造了,所以一看见汽门几乎关死了,她担心起来。这就是说,送到干燥呢上去的蒸汽很少,纸张滑过机器、卷上圆筒的时候还是潮的。

娜佳已经想去开大汽门,可是正在这时候柯斯嘉走来了。娜佳要想偷偷地看看柯斯嘉,就悄悄躲到一边去。

柯斯嘉走近总汽门,斜看了灯泡一眼,四下里张望一下,然后用双手打开了汽门。他再张望一下,就拧下灯泡,藏在衣袋里,走了。

娜佳站在黑暗里,竭力想弄清刚才看见的事情。“既然是柯斯嘉自己放大蒸汽的,——那么这就是说,以前也是他把汽门关小的!”她沉思着。“但是,他有什么目的呢?是要使纸张干不了吗?”

娜佳觉得柯斯嘉的行为很特别,决定马上就去问他,把事情问个一清二楚。“说真的,为什么我要偷偷摸摸的呢?”她想。

然而有什么东西阻碍了她去跟柯斯嘉谈。这一天他们的机器又出了十吨纸。

娜佳被模糊不清的怀疑折磨着。开始有意识地观察柯斯嘉。她知道在上班以前,他到地下室去,在那儿耽过十来分钟,于是她在空间的时候也到下面去走一趟,结果发现汽门又几乎关上了。她这才恍然大悟。她知道他们的机器能够获得从未见过的高产量的秘密在什么地方了:一清早斯切克洛夫把蒸汽关掉,这样纸张在卷到圆筒上去的时候还是潮的,而到了中午,他便去打开汽门,于是纸给烘干了。卷好了的纸筒从外面看来是干的,可是在中间却是湿的,因此在台秤上也变得重多了。

娜佳大为震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坐倒在楼梯上,痛哭起来。”现在柯斯嘉和我怎么办呢?……一星期里出了多少废品呀!多么没有良心的欺骗手段呀!他怎么会这样,会这样!……”她站起身子,擦干眼泪,沿着吱吱咯咯的楼梯走上去。

柯斯嘉一看见娜佳就招呼她,不料她睬也不睬。她的脸上有一种表情使斯切克洛夫不安。他直到街上才追上了她。

“你哪儿去?”

姑娘加快了脚步。柯斯嘉抓住她的手,接触到了她的目光,于是一切都明白了。她避开了自己的未婚夫:现在,这一个目光慌乱,脸色惊惶,露出一付可怜相的人,对她来说,完全是陌生人了。

斯切克洛夫口吃着说:

“你昏了?结婚呢?房子呢?”

娜佳忽然间像大萝初醒似地看见了这座房子——明亮的房间,她想像过的一切东西。这一幅诱人的图画一刹那间闪过她的脑海,然后就消失了,并没有引起什么惋惜。

“放开!”她喊了一声,抽出手来,很快地走远了。

× ××

她把柯斯嘉玩的把戏报告了木浆一纸张联合工厂厂长,过了几天她还在为处理斯切克洛夫的事件而召开的共青团员大会上发了言。柯斯嘉倾听着她的发言,没有抬起服睛。他害怕他会被开除团籍。结果,给了他一次严重警告的处分。大会一结束,娜佳就不见了。柯斯嘉在空无一人的车间里找到了她。她把头垂倒在双手上,伤心地哭泣着。

斯切克洛夫在她身边站了很久,后来犹疑不决地碰了碰她的肩膀。

“好啦,”他嘶哑地说。“你安静下来吧……”

娜佳静下来了。过了一分钟,她畏缩地瞅了他一眼,握起他的手,紧贴在自己潮湿的面额上……

①在这一篇短文中所叙述的这件事情发生在一个木浆一纸张联合企业里。只更改了人物的姓名。

(钟辛慈译自苏联1956年第2期“青年一代”强保康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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