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雨云结结实实地罩住了美国加州圣迭戈国际机场。
我专心致志地操控飞机,穿越这最后的障碍。云层不厚,但它的出现中断了我们度尽劫波之后好不容易发酵出来的好心情,还阻挡了我们欣赏这座海滨机场的视线。
穿过这片雨云,飞机顺利降落在机场跑道上。
这一路尽是穿云,我驾驶的飞机“超级白”全程就像在汗蒸,通体湿了个透,不少地方进水了。除了我肩膀上方那块渗水,防撞灯和航行灯都瘪了,肯定也是因为进水造成的线路短路。
一天之内穿越美国,从美国西海岸最北边的西雅图到最南边的圣迭戈,飞了8个小时,太累了。吃饭,睡觉,明儿再修吧。
圣迭戈其实也是一座边境城市,虽然不及2小时车程之遥的“天使之城”洛杉矶繁华,但是比我们去过的绝大多数边境城市都要热闹许多。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这里除了拥有优美的海滩之外,北美洲和南美洲的居民及其文化在此交融,让不同的街道透着各异的风味。
圣迭戈还有一道总在新闻和电影中出现的大名鼎鼎的边境墙。
既然已经到了这儿,我想带大伙儿去墙下看看。
在美国、墨西哥的边境上,从20世纪90年代克林顿在任时期,边境墙就已经开始修建了。20多年来,它一点点地被加长、筑高,逐渐形成如今的规模:在两国边境线上延绵1000多公里。
边境墙从西往东,穿山越岭,直至伸进滔滔大西洋。那么边境墙的两边是什么样的景象?
在位于圣迭戈的美、墨边境上有一个友谊公园,这里在每周末的上午10点到下午2点开放4个小时,允许美国这边的人去边境墙那里和家人隔墙相见。我们刚好赶上了边境开放日。从公园入口到墙边大约有3公里远,这段路并不好走,除了大段的泥泞,有几百米路甚至得蹚水。
墙总会给人以隔离、压抑和束缚的感觉,大家明明是来见家人的,可是由于这堵墙的存在,总让人有“探监”之感。
在墙对面,我见到一个40来岁的女人,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当听见对面有人唱歌的时候,她悄悄地抹起了眼泪。听人说,她每个周末都会来这里,十几年风雨无阻。她曾经在美国生下一个女儿,后来被驱逐出境,从此母女分隔。至今,女儿是死是活,人在哪里,她都不知道。这道边境墙是她唯一能看到美国的地方。这些年,她每个周末都来这里,等待一个奇迹。
不远处,一个男人坐在墙边,通过墙壁网格,把薯条一根根地塞到对面的孩子手中。我走上前和他聊了聊,男人名叫丹尼尔,是墨西哥人,对面就是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
丹尼尔在美国从事建筑工作,很累、很苦,也很孤独,但是他在这边每个月赚的薪水是在墨西哥时的十倍。为了全家的生计,他只能选择与家人分离,隔墙相见。
网格很小,他只能探进去一只手指头。所有的思念,也只能通过指尖的温度来传递。
夫与妻,父与子,只能每个周末,站在高墙两端,透过密密麻麻的网格看对方。这是一个很难圆满的命题,一家团圆但是生活艰难,想生活更好又必须背井离乡,只能二选一。
我们通过签证办了边境证,穿过边境墙的检查站,绕了一圈来到了边境墙对面的墨西哥,到了城市蒂华纳。一墙之隔,画风突变,人们把墙涂抹得五颜六色,在这边唱歌跳舞。
根据丹尼尔上午留的电话,下午我们就到了他的家里,见到了他的妻子和孩子。丹尼尔的妻子养了很多狗——都是流浪狗和从收养所领来的。她高兴地告诉我们,丈夫在美国的三年合约期快到了,他们一家人很快就能团聚了。
(摘自湖南文艺出版社《云上六万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