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知道茼蒿,是先生买回来做火锅配菜,说茼蒿是“下火锅”的标配。
湖南饮食习惯其实颇有差异,小时候在湘南“下火锅”标配通常是菠菜、芽白、小白菜,而湘北用的都是带点儿异域香味的芫荽、茼蒿,多了些“洋味”儿。
冬日万物敛藏,顺应天时,抵御严寒的往往是冒着热油、升腾起热气的羊肉火锅、牛肉火锅。以“当归生姜”为底料得以温补;以“辣油八角茴香”为底料,祛风祛寒;一碗清汤炖鱼头豆腐,熬出满满的蛋白质。
但香浓的原汤、肥厚的肉食,最终都要去成全最鲜的蔬菜。而茼蒿的出场便是酒酣肉饱中最为满足的小憩,让一场“你方上罢我登场”的餐桌大戏由快板转向慢拍。茼蒿下火锅,讲究个“快捞即食”。慢悠悠地掂几根茼蒿,放入汤汁得要赶紧地捞出来,这时汤汁腻也好、油也罢,浓也行、咸也可,而茼蒿除了更加软、滑、嫩、香、爽,吃起来也不油、不腻、不咸,一下子调正了口感。
小寒进食,有“一饭一汤一菜一粥一壶酒,小寒不寒”的说法。“一汤”,说起来牛肉、羊肉火锅自然是汤的化身,少不了茼蒿。但说到“一饭”,茼蒿也大有用场。
农历十二月初八是“腊八节”,依旧在小寒节气里。古人有祭祀祖先神灵、祈求丰收吉祥的传统,尤以喝腊八粥、吃腊八饭为重。江西等地吃腊八饭,便常常将茼蒿切碎、腊肉切丁,与米同煮。待到快熟的时候,从锅边浇油,等到“吱啦吱啦”的声音从锅边响起,茼蒿香与肉香已经弥漫了房间,惹得人要忍不住揭开锅盖子。说到“一粥”,腊八粥多为甜品,但若是冬天里熬一锅白粥,细碎的茼蒿叶轻轻一撒,便添色增香,是腊月里的春意盎然。
腊八节过后,春节的序幕也将在热闹中开启,杀年猪、打豆腐、熏腊肉,“年”的味道逐渐浓厚。但无论如何,家庆丰年,菜肴要出彩依旧得搭上茼蒿。
说到小寒饮食的“一菜”,新打的豆腐和新摘的茼蒿才是“绝配”。白豆腐切末,和烫过的茼蒿一起装入大碗中,一青一白,用盐、香醋、糖、麻油调味拌匀便是清爽佳品。无辣不欢的再点上红艳艳的辣子油、拌上剁辣椒,则红白绿相映成趣,酸爽脆入口难忘。
还可以将豆腐过油煮汤,再放入茼蒿同煮,一锅香气扑鼻的“豆腐茼蒿”汤清清爽爽又暖胃。也可将豆腐在碗中用手捏碎与茼蒿叶凉拌入味,豆腐泥与茼蒿碎揉捏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颇有“雪泥点绿”的意境。腊月里堪称“解油去腻”的经典。
茼蒿最为隆重的出场大约是粉蒸茼蒿。取茼蒿叶洗净,晾干切碎,再将玉米粉、面粉、茼蒿拌匀,放入铺上湿笼布的笼屉,大火蒸即可。粉蒸茼蒿似乎可以走遍大江南北,但在似曾相识的身影里,不同的是因地制宜放入了地方特色分明的调味料。做一碗自己喜欢的蘸料,便可佐酒、待客,吃出一番“硬菜”的韵味来。
而平常人家里,蒿子秆与腊肉搭配才是“心头好”。将腊肉上锅蒸熟切片,入锅炒到变色后盛起,余油再炒蒿子秆。腊肉肥瘦相间,茶红的瘦肉紧实、透亮的肥肉松软、油绿的蒿子秆劲脆,荤与素两相对比,看着满足,吃着称心。
茼蒿在极寒时生长,春来时开花。人生的事多半也是如此,熬过苦寒,总会盼到春暖花开,也总会有苦尽甘来时。茼蒿的香大约是清苦之后的香。《备急千金要方》说它:“安心气,养脾胃,消痰饮”,真若是明了这个理,自然能品出这份甘苦,吃出安宁的心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