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编号:1005⁃9679(2025)01⁃0028⁃16
摘 要: 东方管理学是以东方各国的管理文化、管理思想和管理实践为研究起点,由中国学者率先提出并持续开展原创性研究的新兴管理学科,自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已经形成了一大批具有本土特色的理论与实践成果。东方管理研究和学科建设还存在许多需要创新和发展的问题,如:研究力度尚需强化,研究边界尚需厘清,研究内容尚需丰富,研究方法尚需多元,表达方式尚需创新等。未来的东方管理研究将“道”“术”并重,全面发展。
关键词: 东方管理学;源起;现状;未来
中图分类号: C 93 文献标志码: A
The Origin, Current Status, and Future Directions of
Eastern Management Studies
WANG Guojin
(Fudan University Oriental Management Research Institute, Shanghai 200433, China)
Abstract: Oriental management is an emerging management discipline that takes the management culture, management ideas, and management practices of various Oriental countries as its research starting point. It was first proposed by Chinese scholars and continues to carry out original research. Since the mid-1980s, it has formed a large number of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achievements with local characteristics. There are still many issues in the research and discipline construction of Oriental management that require innovation and development, such as the need to strengthen research efforts, clarify research boundaries, enrich research content, diversify research methods, and innovate expression methods. Future research on Oriental management will emphasize both \"Dao\" and \"Shu\" and develop comprehensively.
Key words: oriental management studies; origin; present situation; future directions
0 引言
东方管理学是以东方各国的管理文化、管理思想、管理实践为研究起点,由中国学者率先提出并持续开展原创性研究的新兴管理学科。自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伴随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已经走过40多年的历程,形成了一大批具有本土特色的理论和实践成果。为便于国内外管理学者及对东方管理感兴趣的各界人士了解东方管理的研究进展和未来努力方向,本文将从三个方面对东方管理学的基本情况进行梳理,即:东方管理学的源起、东方国家的管理研究现状、东方管理学的研究现状。
1 东方管理学的源起
1.1 东方国家的快速发展推动了该地区管理研究的繁荣
20世纪后半期以来,随着日本和亚洲四小龙的快速崛起,以及21世纪以来,中国和印度经济的高速增长,东方国家的管理之道成为管理学界日益关注的话题。
有学者为研究和分析亚洲企业和管理层取得成功的原因,对亚洲管理学杂志《亚洲商业与管理》(以下简称ABM)进行了文献计量分析,考察了该杂志2008年至2022年间331篇学术论文的研究成分、社会结构和知识结构的表现,揭示了ABM通过企业社会责任、新兴市场的商业管理、公司治理、国际化、政治和商业关系、组织文化和业绩等六大知识集群日益增长的影响,发现了战略和人力资源管理作为一个独特知识集群的出现,以及中国作为研究背景和生产者的重要性日益增加。从该文所统计的2008年至2022年间对ABM贡献最高的18家机构(每家机构至少发表5篇论文)来看,有5个国家和地区的机构入选,其中来自中国大陆和韩国的机构发表的论文最多,两国均有4家机构,均合计发表论文31篇。该文的研究还显示,在2008年至2009年间,美国和日本对ABM的贡献分别位居第一和第二;但2015年至2022年间,中国成为首要贡献者[1]。
由此可见,随着东方国家的发展,这些国家的管理学者日益重视管理理论研究,并在国际学术期刊上就管理学前沿问题发表论文;而经济越发达的国家和地区(如日本、韩国、新加坡、中国台湾、中国香港、中国澳门)或发展速度、发展潜力越大的国家和地区(如中国、印度、泰国、马来西亚),对管理理论的研究成果和学术贡献也就越大。事实上,有着悠久文明史和古老管理哲学的东方国家对管理的探索并非最近几十年的事情。早在几千年以前,东方四大文明古国就开始了管理实践,并积累了丰富的管理思想。
1.2 一批有远见卓识的中外学者率先关注东方管理的独特性
20世纪80年代起,一些美、日学者就开始注意到东方国家的管理思想和管理活动。美国管理学家威廉·大内在其1981年出版的《Z理论》中提出了“向日本学习”的口号,日本学者伊藤肇、村山孚则将日本管理思想的源泉归结为中国古代的思想和智慧[2]。
几乎在同一时期,我国一批有远见卓识的学者也开始关注如何从东方文化中学习管理智慧。如1976年,苏东水教授开始在复旦大学讲授“‘红楼梦’与经济管理”[3]。1984年,袁宝华、潘承烈等20多位学者举行座谈会,讨论开展中国传统管理思想研究工作的必要性和可能性,以扭转当时流行的谈管理“言必称西方”的偏向[4]。1985年,苏东水教授在《管理世界》第1期上发表《现代企业家的古为今用》,从中国古代思想中借鉴企业管理思想,“探讨一些科学思想与方法的应用”[5]。为进一步研究东方管理的学术思想,苏东水教授带领研究团队,“足足花了五年的时间,形成了两个主要成果。一个是1995年7月1日在《文汇报》发表的一篇《现代管理学的古为今用》文章。……另一个是出了一套《中国管理通鉴》,200多万字。袁宝华同志特别为我们写了序言。可以说这本文是我们研究东方管理学思想的一个基础,树立了我们研究中国管理思想应该有中国管理文化作为基础的理念”[6]。
1994年,浙江工商大学胡祖光教授基于“中国的管理学者对本国传统文化的现代管理价值的认识是很不够的”,认为“对于中国自古以来丰富的管理著作、管理思想和管理实践,仅仅像日本人那样研究‘《孙子兵法》在企业管理中的应用’‘《三国演义》与企业经营谋略’等是不够的。有必要亮出‘东方管理学’的旗帜。只有这样,才能使以中国为首的东方国家经过2000多年时间演进丰富的管理文化在全球管理学界占有重要地位,才能推动有中国特色的管理学理论的形成,才能有利于中国特色的管理理论在中国的广泛应用”[7]。并于当年6月出版了国内第一部“东方管理学”专著。
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国内学术界和企业界对东方管理的研究热情日益高涨,涌现了一大批研究和实践东方管理、中国管理的学者、企业家和党政机关人员,完成了一大批东方管理原创成果。其中,苏东水教授带领研究团队不断深耕东方管理研究,倡导建立“东方管理学派”,并于1997年成功承办IFSAM世界管理大会,召开“世界管理论坛暨东方管理论坛”。至2023年11月,“世界管理论坛暨东方管理论坛”已成功举办26届,为构建有中国特色的管理模式和创建东方管理学学科体系做出了持续的努力。
40多年过去了,我国东方管理研究及学科建设取得了可喜的进展,对丰富中国特色的管理理论及指导中国的管理实践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当然,也存在很多需要反思和进一步创新发展的问题。
2 东方国家的管理研究现状
为了解东方国家管理研究的总体情况,把握未来的努力方向,本文将系统回顾东方国家在管理研究上的历史贡献和最新研究进展,并围绕管理研究与经济发展水平的关系、管理模式与文化背景的关系、构建本土管理理论体系的必要性等问题,针对相关国家和地区的管理研究进展进行讨论,最后得出相关启示及若干需要进一步研究的问题。
2.1 中日韩等东亚国家对管理理论的探索与贡献
2.1.1 中国的探索与贡献
早在远古时期,华夏先贤就开始思考国家和社会的管理问题。传说轩辕黄帝著《黄帝经》,开启效法天地阴阳之道而治理天下的先河。西周初年,周文王姬昌在被殷纣王囚禁期间,将伏羲八卦重叠,形成六十四卦,并为每卦撰写卦辞,成为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最早的管理思想;周公旦所著的《周礼》既是治国方案,也涉及社会管理。到了春秋时期,随着周朝王权的衰落,一些知识分子纷纷推出自己的管理思想,如老子著《道德经》,开创道家学派;管子及其弟子汇编《管子》,首次提出以农为本和权衡轻重的宏观管理手段;孔子编著的《尚书》不仅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史料总集,还最早阐述了宏观管理思想;孙武所著《孙子兵法》被认为是中国最早、最系统的战略管理著作;墨子及其弟子所著的《墨子》创造性地提出了兼爱、尚同、节用、尚贤等管理思想;以子贡、陶朱公、白圭等为代表的商家奠定了中国传统商业经营管理思想。到了战国时期,由孔子生前言论汇编的《论语》开创了儒家思想体系,孟子、荀子等儒家学派重要成员则进一步丰富和发展了儒家思想,为封建统治阶级创造了整套治理国家和社会的思想理论体系,并被自汉武帝之后的中国封建统治阶级成功应用于国家和社会治理实践;韩非子创立法家思想,为专制君主提供了富国强兵的霸道思想[8]。
自秦代开始,中国历史进入以大一统为主的新纪元,新的管理思想应运而生。比较著名的管理思想包括:西汉时期,桑弘羊的国家主导的经济管理思想;三国时期,诸葛亮的决策、治国、人才和经济管理思想;北魏时期,贾思勰的农业经营管理思想;北宋时期,宋太祖加强皇权的管理思想;明朝时期,张居正的治国理财、行政管理和经济管理思想;明末清初,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的民本管理思想,特别是黄宗羲首次提出的工商皆本思想;明清时期,晋商的诚信团结的商帮思想、徽商的崇文重德和仁义诚信思想;清朝时期,郑观应的民主与科学管理思想、魏源的“经世致用”和“师夷长技以制夷”思想、康有为的儒家传统道德与近代资本主义精神相融合思想,等等[9]。
1912年,孙中山领导建立中华民国,开创了中国政治和经济管理的新篇章。廖仲恺、张謇、刘鸿生、卢作孚、荣宗敬和荣德生兄弟、蒋介石、宋子文等在企业经营和政治管理实践中形成了相应的管理思想[10]。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一系列社会主义管理思想开始涌现。除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陈云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在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形成的治理国家和经济管理思想外,比较著名的管理思想还包括:1960年,以“两参一改三结合”为核心内容的“鞍钢宪法”的提出,体现了民主管理和科学管理的结合;1978年,《关于加快工业发展的若干问题的决定(草案)》,即“工业三十条”的推出,为企业的科学管理提供了政策依据;1982年《国营工厂厂长工作暂行条例》的推出,开始了党委集体领导、职工民主管理、厂长行政指挥的国有企业管理模式;1984年~1993年,国有企业改革实行两权分离,中国开始探索有中国特色的现代企业管理道路[11]。
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随着改革开放的持续深化,中国经济重新恢复活力,并逐渐进入发展的快车道。江泽民、胡锦涛、习近平等新一代领导人面对不断变化的新形势,形成了丰富的治国理政和经济管理思想,学术界对管理的研究也迎来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繁荣景象。
有学者依据CSSCI的数据,从引文分析的角度对1998~2006年间我国管理学的研究进展进行研究后发现:改革开放以来,管理学研究在我国得到长足的发展,取得了一大批对中国社会、经济、科技、行政和企业等各行各业的管理有重要影响的学术成果,形成了一支高水平的科研队伍,出现了许多有影响力的学术带头人。但与国际先进水平相比,仍存在一定的差距,管理学原始性创新研究成果偏少、学界与实际管理部门或企业之间缺乏足够深入的互动,管理学研究方法的规范性、管理学基础资料搜集、数据库的建设等基础性工作仍存在不足,这些都程度不同地削弱了管理学的社会影响力和学术影响力,与学科迅速发展的规模和社会的巨大需求不相适应[12]。对2008~2017年间国内外管理学的研究进展与发展趋势进行梳理后发现:国内的管理学研究多采取演绎、推断式研究,偏重在中国情境下验证西方管理理论,尚缺乏理论构建方面的独特贡献;国内管理学近十年的研究热点主要有创新、科技创新、可持续发展、供应链等,而国外管理学近十年的研究热点集中在Innovation、Leadership、Political Skills、Organization等方面;国内对管理学的研究往往与政治背景相结合,并且往往从管理者或者领导者的角度出发,国外则从管理者和被管理者的双重角度去研究管理活动[13]。根据Web of Sciences数据库检索发现,2021年一年里UTD-24期刊上就有399篇论文冠以中国内地学术机构和管理学者的名字,中国内地培养的管理学者已经走向世界大学的讲堂[14]。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改革开放后,中国的管理学者在积极引进、消化、吸收西方管理理论,努力与国际管理理论研究前沿接轨的同时,也开始认真反思谈管理“言必称西方”的现象,积极探索同东方或中国的文化背景、制度环境、发展阶段相适应的本土管理理论和学科体系,并发表和出版了相应的研究成果。在“东方管理学”方面,胡祖光于1994年6月出版《管理金论——东方管理学》[15],颜世富于2000年1月出版《东方管理学》[16],马涛于2001年7月出版《传统的创新:东方管理学引论》[17],苏东水于2003年1月出版《东方管理》,于2005年9月出版《东方管理学》[18],并呼吁建立“东方管理学派”。在“中国管理学”方面,成中英于1999年出版了《C理论:中国管理哲学》[19],曾仕强于2005年出版了《中国式管理》[20],刘炳延和陈文知于2010年出版了《中国管理学》[21],胡海波于2013年出版《中国管理学原理》[22],吴照云等还积极倡导建立“中国管理学派”[23]并带领江西财大研究团队主编出版“中国管理思想精粹”系列丛书三辑三版50余本,其中16本获国家出版基金项目资助,形成了一套以“修齐治平”为逻辑主轴,主客体、目标、内容与方法为五大要素,史学、管理学跨文化为三大视角,远古、中古、近古为时间划分的理论体系[24]。还有一些学者,虽然没有直接提出“东方管理学”或“中国管理学”这样的概念,却立足于东方或中国特有的制度环境和管理文化,持续开展研究,产生了一批有影响力的学术成果。如,席酉民提出“和谐管理”理论[25]、徐淑英提倡“开展中国本土管理研究”[26],等等。
不过,从总体上来说,中国本土管理学说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对改革开放后中国的管理实践虽有关注并产生了一批研究成果,却远未形成具有普适性的管理理论及管理学界普遍认同的新的管理学科体系。未来,中国管理学者有望通过持续努力,解答经济社会和企业发展转型中的大问题,为管理学科的发展贡献出中国智慧。
2.1.2 日本的探索与贡献
日本的管理理论最初是从本国具体国情出发,消化吸收国外先进理论而建立起来的,其特点是集东西方百家之长,重在应用[27]。这种兼收东西方之长的管理理论以“忠”作为价值判断的标准,以“家”作为企业和组织,注重管理方法、管理体制和管理技巧,实用性较强。20世纪90年代后,日本企业意识到,其管理体制中的终身雇佣制存在“大锅饭”问题,已经和经济发展不相适宜,于是又重新学习借鉴西方的管理方式、方法[28]。
在兼收东西方之长的过程中,日本产生了一批享誉世界的管理学家,如上野洋一、石川馨、野中郁次郎、大前研一等。
上野洋一曾在20世纪初赴美学习工业工程(IE),师从泰勒,回国后极力提倡泰勒的科学管理思想,将这一理论引进到日本的企业当中,并成立产业能率研究所[29]。
石川馨在学习和借鉴爱德华·戴明的全面质量管理基础上,开发出著名的石川图,提出全公司质量管理,并通过“质量管理小组”成功地调动所有员工参与质量控制活动,大大丰富与发展了质量理论,对世界各地企业的质量管理具有重要的实践价值。他在《质量管理入门》中指出:“所谓质量管理就是把该做的事情,有组织、有系统地由大家实行”[30]。石川馨的可贵之处在于:以研究者的目光密切关注质量思潮的流动,敏感地从中鉴别先进与科学的成分,及时介绍与引进,在实践的基础上将其上升为能被本民族文化所包容的质量理论和实践[31]。
野中教授被誉为“知识管理之父”,他所著《知识创新公司》被大前研一称为“日本有史以来最重要的管理学著作”。野中郁次郎认为,知识是至关重要的因素,知识转化的步骤可分为隐性到隐性(社会化),隐性到显性(外表化),显性到显性(组合),显性到隐性(内化)等四个阶段,组织内的知识创新是螺旋上升的[32]。
大前研一被称为“日本战略之父”,曾被英国《经济学家》杂志评选为“全球五位管理大师”之一。大前研一的首要贡献是理性分析西方过分简单化地把日本管理视为神话的问题。他认为,日本企业的成功应归功于日本人独有的战略思想,并将顾客、公司和竞争对手视为战略三角,通过利益的最大化实现最优的战略[33]。
日本经济的崛起不仅为本国的管理学者提供了研究沃土,也引起了外国研究者对日本管理模式的浓厚兴趣。
受终身雇佣制等管理模式的启发,美籍日裔美国管理学家威廉·大内提出了Z理论,并于1981年在美国出版《Z理论》一书。他把领导者个人决策、工人被动服从的企业称为A型组织,认为这类组织只是短期雇用工人,还要求工人专职专能,不利于激发工人的积极性与创造性,容易造成决策失误。大内把日本管理模式称作“J”模式,并在系统总结“J”模式的基础上,提出Z型组织的设想,认为这种民主组织是避免A型组织对企业管理造成消极影响的最佳组织。不过,有学者认为,日本式管理成功的原因主要是吸收东方国家的传统道德力量,并融合日本民族的特性,比较适合日本本国的企业,未必具有普适性。此外,大内的Z理论也掺杂进了一种盲目的民族优越感,带有一定的局限性[34]。
同样在1981年,美国学者帕斯卡和艾索斯出版了《日本的管理艺术》。在这本文中,他们提出了著名的7S架构。该架构给出一种比较西方和日本管理差别的方法,认为日本成功的原因在于其对共享价值观(shared values)、风格(style)、技术(skills)和人员(staff)的关注,而西方管理思想也逐步向软S方向转移,全面质量管理、团队精神和零点存货等日本式管理思想被普遍重视[35]。
自1990年起,日本的竞争力持续30年下降,“日本式管理”的吸引力也相应出现下降的趋势。商业环境的变化要求日本企业通过改变其基本思维方式和管理方法来改变其管理模式,并从根本上改变决策方法,使其能够生存和发展,实施结构改革和创新,以取代管理和组织中陈旧的思维方式和决策过程[36]。不过,尽管日本管理对管理理论的发展产生过重大影响,但是,随着日本经济的衰退,日本模式作为合法性来源的力量显著减弱,尽管在学术文献中比在从业者文献中要慢一些[37]。
根据以上分析,我们不难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日本式管理”的成功与其“集东西方百家之长”的学习态度及日本经济的飞速发展具有密切的关系。不过,随着日本经济的衰退,“日本式管理”的吸引力也相应出现下降趋势。
2.1.3 韩国的探索与贡献
尽管许多韩国企业在全球范围内崭露头角,表现强劲,但韩式管理受到的研究关注有限[38]。本文努力在有限的研究成果中勾勒出韩国学者在管理理论方面的探索和贡献。
韩国的管理学源于20世纪40年代韩国在面对困境时对于工业现代化的思考,当时政府制定了工业政策,大力发展重工业,也为学术界提供了宝贵的思考空间;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韩国企业主要是模仿日本式企业管理,其中很多做法被引入韩国企业,比如精益生产和防错系统等;到了20世纪90年代,韩国管理学以学术化为特征,企业的要求更加专业,韩国的管理学研究也呈现出结构化和系统化的特点,企业开始将其管理制度改造为内含效果更好的制度[39]。经过多年的研究和实践,韩国的管理学形成了一系列独具特色的管理思想和方法,主要有如下几个特点:个性化和情感化管理;长远、稳健的战略规划;注重人文关怀;组织内公平和谐,相对封闭的关系圈;流程管理和KPI管理相辅相成。这些管理思想和方法在三星、现代、LG等韩国一些知名企业中得到了广泛应用。在国际化的背景下,韩国的管理学也在磨合与汇通中不断发展和创新[40]。
不过,尽管韩国的管理学形成了一系列独具特色的思想和方法,但韩式管理却成为管理学的边缘话题。其主要原因是:韩国公司的管理起源于韩国贫穷落后之时,并且深深植根于韩国的社会经济体系中,以致这些做法不能在全球范围内转移[41]。由此可见,韩国管理具有非常浓郁的本国文化特色。其管理模式或管理理论成果很难被不同文化的经济体借鉴,文化差距越大,借鉴的难度越大。这可能正是“韩式管理受到的研究关注有限”的原因所在。
2.2 以印度为主的南亚国家对管理理论的探索与贡献
印度是四大文明古国之一。在古印度第一个统一王朝——孔雀王朝(公元前322年至公元前185年)时期,一部著名的论述治国安邦策略的著作——《利论》(有时译为《政事论》,梵语译为《国王利益的手册》)问世。该书相传是孔雀王朝开国大臣憍底利耶所著,包含丰富的政治、经济、法律、军事、外交等治国思想,系统论述了君主如何统治国家的各种问题,主张实行中央集权统治,由国王掌握国家最高权力。依此书的思想观点来看,君主必须有良好的教养,勤于政事,关心臣民的福利;枢密大臣、国师、大臣会议和政务大臣等各部门长官辅佐君王共同统治国家;国家负责建立新村落,控制商业,干预经济和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42]。此书应该是印度最早的管理学著作。
印度在1947年独立后,形成了公营和私营经济并存的混合经济体制,并实行较强有力的计划管理。其公营企业管理体制有几个特点:一是在政府管理中重视民主决策,减少了公营企业投资中个人决策失误的可能性;二是重视政策的连续性和稳定性,使企业有较安定的外部政策环境;三是有关公营企业的法律制度比较健全[43]。虽然印度是一个发展中的资本主义国家,但国大党政府一再宣称要在印度建立“社会主义类型的社会”,仿效苏联的模式建立国营经济,优先发展重工业,实行计划管理,印度政府对国民经济的管理体制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发展起来的[44]。为培养高层次管理人才,早在1973年印度中央政府就直接创办了以培养精英型管理人才为目标的班加罗尔印度管理学院,此外,还在艾哈迈达巴德、加尔各答和勒克瑙设有三所管理学院。班加罗尔印度管理学院办学条件最优良,治学质量优良,而且不断在发展中探索办学新路子[45]。
21世纪初期开始,“印度式管理”引起世人的关注。有印度学者甚至还明确提出了“印度管理”的概念,认为根植于印度文化土壤的印度管理具有较强的独特性,印度管理将为世界管理学的研究做出自己的贡献[46]。尽管所谓的“印度式管理”还未形成完整的体系,但是其基本理念还是值得学习的。这种基本理念大致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企业从尊崇“适者生存、优胜劣汰”的竞争法则,转向追求忠诚、不求回报、重视企业与社会环境和谐发展的理念;第二,高度利他主义的经商哲学使企业形成一种为整体着想的导向;第三,员工忠诚于企业,并将工作当成实现自我能力的一种释放手段,而许多印度企业也实践着“员工第一”的理念[47]。也有学者指出,真正帮助印度企业崛起的“印度式管理”,远远超出了一般意义上对传统智慧的应用。其独有的流程化管理和内部管控,甚至达到令欧美领先企业都自叹弗如的程度。这种独有的流程化管理和内部管控形成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印度由于种姓制度和殖民管理导致的分工制度;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则是由于印度的贫穷所激发的“低成本能力”[48]。不过,对于“印度式管理”,也有一些印度人并不完全认同。在他们的观念中只有欧美式、日韩式以及中国式管理,“印度式管理,现在或许没有形成,但将来也许会有这个名词”[49]。
虽然“印度式管理”的概念尚未被普遍接受,但印度独创的朴素式创新却引起了世人的关注。朴素式创新是印度研发人员对创新的一个突破性贡献,具有广泛的使用价值[50]。它是一种利用有限资源提出简易有效解决方案并克服环境约束的艺术,具有六大关键原则:在逆境中寻找机遇、少花钱多办事、保持简单、灵活思考和行动、包容边缘群体、跟随自己的心[51]。
值得注意的是,一些入籍欧美的印度裔学者已开始在管理学研究的世界舞台上崭露头角。1948年在印度加尔各答出生的舒曼特拉·高沙尔(Sumantra Ghoshal)就是其中的翘楚。据介绍,1989年,高沙尔与巴特利特合作出版的《跨边界管理》被《金融时报》列为“五十本最著名管理学著作之一”。1997年,高沙尔与巴特利特再度合作出版的《个性化公司》被称为“颠覆传统管理模式”的划时代作品。高沙尔的管理学说注重人本思想和理论反思。2004年3月,高沙尔在创作能力最旺盛的年纪不幸因病去世。其遗作《恶劣的管理理论正在破坏优良的商业实践》在管理学会刊物《管理教育和学习》2005年第4卷上发表。高沙尔认为,管理学最大的失误之一就是“科学化”。他认为,管理学者应该以科学精神来研究管理,而不是把管理学当作自然科学,尤其是当作物理学来研究。他强调,经济学在对利他主义、志愿者以及母爱等行为上的解释是苍白无力的,管理学理论不应仅仅建立在“经济人”假设上,要承认人性的复杂性,这样,管理理论才会有大的不同[52]。
除印度外,南亚其他国家也对管理理论的发展有一定的贡献。有学者回顾了所有8个南亚国家(被该学者列为南亚国家的阿富汗一般被视为中亚国家——笔者注)在1990年至2014年间的管理研究,发现共有1250篇与南亚国家有关的管理研究文章发表在183种期刊上,其中最多的是《国际人力资源管理杂志》(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Human Resource Management),每年的平均发表数量稳步增加,在最新的五年中几乎翻了一番,但对作者隶属关系的分析显示,大多数(64%)的第一作者来自西方国家[53]。
印度及南亚其他国家的管理研究进展似乎表明,即使经济相对落后的国家也可以在管理理论的研究上有所建树,而国家层面(如印度)对管理人才培养和管理研究的重视是一个国家管理成果是否丰硕的一个重要影响因素,至于这种重视是否会反过来促进本国经济、社会的发展,或者促进作用到底有多大,尚需学术界持续加以关注。
2.3 西亚与北非的阿拉伯国家对管理理论的探索与贡献
早在上个世纪末,英国的大卫·威尔教授和美国的汤姆·皮特尔斯、霍夫斯塔德等知名学者就认为,阿拉伯管理模式是不同于美国、日本和欧洲管理模式的第四管理模式。他们认为,西方一些关于对外贸易、国家财政、经济管理的理论,早在欧洲文艺复兴之前,就己经被阿拉伯人掌握。第四管理模式有以下几个特点:谈判的目的和成功的标准是了解对方,估计发展其他关系的可能性;在解决问题方面,依赖人际交往;在谈判战略上,一般采取“先兵后礼”;在决策过程上,一般是由最高层通过协商实现;在组织纪律方面,重视对他人的责任、道德标准及技巧;在财富方面,看重对他人的责任、家庭和朋友,但又不排斥财富;此外,第四模式注重忠于公司和社团精神[54]。
研究发现,西亚与北非的阿拉伯管理具有以下特点:(1)超过90%的企业都是家族企业,这些企业既掌握现代的管理方式,也保留了公司的独特传统。其管理的原则包括:依靠自己的力量;关注后代发展;关系网必不可缺;以付出换回报,慈善事业和社会公正原则深深扎根于伊斯兰精神中,家族企业认为自己有义务按照《古兰经》的教义推动社会的结构和文化改革,有责任保证就业的稳定,实现员工价值,并为员工及其子女提供高质量的培训和教育机会[55]。(2)伊斯兰管理模式能够适应环境的变化,是一种灵活的管理模式。领导们首先将自己的权威顺从于“神圣”的教诲之下,然后从那些教诲中获取知识和实践,从而形成组织机构管理的整体性方法,而顺从“神圣”的教诲培养出了领导们谦逊、负责和自我问责的品质[56]。(3)阿拉伯世界尚未受到管理学者的广泛研究关注。有学者根据176项已发表的管理研究(2000-2016),对阿拉伯国家的管理研究进行了系统评价,发现这些研究主要集中在三大主题:突出提高公司和个人绩效的途径的研究;侧重于利用和适应不断变化的当地制度环境的研究,主要是受阿拉伯文化和伊斯兰教影响的环境;关注企业克服阿拉伯世界合法性挑战的研究[57]。
笔者认为,阿拉伯国家早在中世纪就创造了灿烂的文化和巨大的经济成就。欧美学者说他们拥有“第四管理模式”是有一定道理的。目前,尽管有些阿拉伯国家已经非常富裕,在全球范围内也有一定的影响力,但由于其经济发展过度依赖石油,产业结构过于单一,其管理模式的可复制性不高。这可能是阿拉伯管理模式并未受到外界广泛关注的重要原因之一。
2.4 东南亚国家对管理理论的探索与贡献
东南亚国家大致分为两个集群:一是以新加坡为代表的发达经济体,二是该地区除新加坡外的所有其他国家均为新兴市场。研究发现,该地区除新加坡注重法律和制度规范外,其他各国都有比较严重的任人唯亲和腐败高发等问题[58]。为了比较全面地了解东南亚国家的管理情况,笔者根据所能获得的文献,重点梳理新加坡和马来西亚在管理方面的探索,然后对东南亚几个较大国家的管理风格进行比较,以期发现其共同的特点。
2.4.1 新加坡的探索与贡献
新加坡自1965年建国后,综合国力快速跃升,引起世人的广泛关注。独立以前,新加坡的经济主要靠港口贸易,基本没有什么工业,人民生活困苦,种族矛盾突出,社会很不稳定;但在独立后的30年时间里,新加坡快速发展成为亚洲人均国民收人仅次于日本的先进国家,从1996年1月起,正式晋升为发达国家。新加坡的成功与其独特的经济和社会管理实践密切相关。
新加坡最初比较西化。但是,从20世纪80年代起,其开国元首李光耀看到这种情况的危险性,认为西化的后果会导致新加坡竞争力的严重削弱,只有靠责任感、奋斗精神、民族凝聚力才可以保持竞争力,因而决定大力普及华语和儒家伦理教育,将儒家传统价值观确立为国家的主导价值观。20世纪80年代,新加坡确立了国家价值观,共五条:第一,国家先于社会,社会先于个人;第二,家庭是社会的基本单位;第三,尊重个人并为个人发展创造条件;第四,用平等协商代替相互争论;第五,宗教和睦。1990年2月,新加坡发表《共同价值观白皮书》,正式提出各种族人民都能比较愉快认同和接受的“五大共同价值观”。其内容与80年代确立的国家价值观基本一致,在此不再赘述。
20世纪80年代,我国国家经委对新加坡考察后发现,根据新加坡政府的说法,新加坡经济发展比较快的原因是“按照自己的实际情况确定政策和做法”,新加坡政府在大的方面管得较严,比较有效,但是并没有妨碍经营者的活力。进入20世纪80年代中期,国内经济的严重困难迫使新加坡重新审视发展战略和政策目标,实行税制改革,调整金融政策,改革工资政策,推行私有化计划。
在新加坡的经济管理实践中,“淡马锡模式”特别引人关注。据研究,淡马锡控股私人有限公司(简称“淡马锡”)是新加坡最大的全资国有控股公司,隶属于新加坡财政部。该公司成立于1974年,主要任务是掌控新加坡政府对企业的投资,管理新加坡所有的政府关联企业。成立之初,淡马锡的业务仅限于本土,资产总计3.5亿新元。到2009年7月31日,其多元化投资组合的价值达到1720亿新元(约合1190亿美元),主要分布在新加坡、其他亚洲国家以及新兴经济体内。淡马锡成功及其盈利奇迹的核心经验有以下几点:政府的科学定位与长期支持(如政府是淡马锡唯一的出资人,政府将垄断性行业授权淡马锡经营,政府为淡马锡遴选德才兼备的人才,政府与淡马锡之间建立起相互尊重的平等关系,政府的所有者职能和社会管理者职能科学分离等);完善的公司治理结构(如董事会成员和总裁的任免由董事会下设的提名委员会向政府财政部推荐,再由财政部向总统顾问委员会提名,由总统批准任免,并且淡马锡每年必须将利润的50%上缴给财政部);恪守商业准则、市场化的运作;经营战略清晰,投资方向明确;以人为本,建立优良的职业经理人体系;重视内部控制和风险防范。
新加坡的社会管理也非常有特色。主要有以下几个特点:一是立法完备、详尽、具体、界限分明;二是执法严格,官民平等;三是建立了严密的法律监督体系和素质精良的警察队伍;四是对违法犯罪者处罚严厉;五是从严治党治政;六是加强新闻舆论的管理,防止和抵制西方腐朽思想文化的侵蚀与影响。
值得一提的是,进入21世纪后,新加坡的社会生态已经进入新常态,希望更多的民主、平等、自由、幸福。新加坡政府面对新常态,适时而变,其经济管理从强调各取所值到注重积极分享;政府管理方式从发号施令到与民协商;社会管理从强大政府到做大社会,并取得国家治理的预期效果。
总之,新加坡是东南亚唯一一个发达国家,也是亚洲为数不多的发达经济体之一。考虑到新加坡与中、日、韩、越同属儒释道文化圈,新加坡在1965年建国后仅仅经过30年就从一个落后的城邦国家跃升为举世瞩目的发达国家,而且时至今日其发展势头依然非常稳定。这无论是对东亚儒释道文化圈,还是对亚洲其他国家,甚至对于亚洲以外的国家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标杆价值。其背后的逻辑值得持续跟踪研究。
2.4.2 马来西亚的探索
根据世界银行的报告,马来西亚制造业的管理实践仍与其他发展中和新兴经济体相当,但远远落后于发达国家。总体而言,马来西亚的管理实践有以下几个特点:现代操作流程已经实施,但尚未完全正式化;一般公司都有正式的绩效监测程序,但这些指标可能不够频繁地衡量,并且可能无法发展成为后续计划和目标;一般公司设定的是广泛的目标,而不是可操作和可衡量的目标,这些目标对员工日常职责的影响较少;正式的人才评估和问责制度已经到位,但可能不会得到严格遵守。
马来西亚既是“亚洲四小虎”(另外“三小虎”分别是印度尼西亚、泰国和菲律宾)之一,又是以伊斯兰教为官方宗教的国家,其管理实践和管理研究具有重要的样本价值,值得各国管理学界进一步追踪和研究。
2.4.3 东南亚国家管理风格比较
东南亚国家有自己的管理风格(参见表1)。可能因为经济体量较小的原因,笔者在全球政委咨询有限公司网站内未找到缅甸、老挝、文莱、东帝汶等四国的资料,故表1未包括上述四国信息。事实上,经济体量较小不仅限制了本国学者对管理理论的探索,也常常会被一些外国研究者忽略。有学者在研究东南亚管理时就明确剔除了文莱、柬埔寨、东帝汶、老挝和缅甸,其理由是它们是东南亚最小的5个经济体,缺乏经济实力,除了老挝在结构上与越南相似外,在这些国家很少有系统的研究进入商业,而缅甸由于经济的不稳定性质,已经没有了系统的探索。
从表1列出的7个东南亚国家的管理风格来看,即便如新加坡那样的发达国家,也与其他几个国家比较接近。进一步比较表中所列的7国管理风格可以看出:几乎所有东南亚国家都很注重等级关系;在对风险的忍耐度方面,南洋4国均为中等,而处于中南半岛的3个国家均比较厌恶风险;如果不是特别强调,新加坡、印度尼西亚、越南可能都不会非常守时,其他几个国家则对时间表的态度非常宽松,不守时应该也是常态;决策主要由上级负责;经理们普遍重视面子和关系;都比较重视事先沟通,以便建立和谐的人际关系。另外,从表1我们还可以看出,新加坡的管理风格与东南亚其他国家并无明显不同。笔者认为,这一方面说明相近的文化会产生相近的管理风格;另一方面,由于新加坡与其他东南亚国家最大的不同在于制度建设与执行,这也说明制度建设和执行会直接影响管理的效果。
2.5 启示与讨论
通过上文的梳理和分析,我们可以大致看出东方国家管理研究的总体情况。除了笔者已经展开的一些思考,我们还可以得出以下几点启示:
第一,在过去40多年的时间里,随着日本、亚洲四小龙以及中国、印度经济的崛起,学者们纷纷试图创建严谨的管理理论来解释这些国家和地区崛起的原因。这些学者既有本国学者,也有外国学者。一个有趣的现象是,东方国家管理的独特性往往首先引起外国学者或亚裔外国学者的关注。如:日裔美籍学者威廉·大内受终身雇佣制等管理模式的启发,从1973年开始专门研究日本的企业管理,提出Z理论的设想;印度裔管理学大师维杰·戈文达拉扬对“印度式管理”较早开展研究,印度裔管理学家贾德普·普拉胡则认为“朴素性创新”是印度对管理的独特贡献;早在上个世纪末,英国的大卫·威尔教授和美国的汤姆·皮特尔斯、霍夫斯塔德等学者就将阿拉伯管理模式归类为“第四管理模式”。笔者认为,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可能与部分东方国家的管理学者文化自信或研究条件不足有关,与此前接受过多西方管理理论,在研究方面存在思维定式也有一定的关系。
第二,在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国家,管理研究成果明显丰富,也比较容易找到;而那些经济落后的国家不仅很少出现本国学者的管理理论研究成果,还常常会被外国的研究者忽略。比如,笔者在检索东方国家的管理理论研究成果时,对几乎所有的东方国家都一视同仁地通过中国知网和Bing用“管理”+“亚洲”或“东亚”“东南亚”“南亚”“西亚”“阿拉伯”及相应的国家名称进行检索,结果,除涉及中国的研究成果外,涉及日本、新加坡、韩国等发达国家及印度这样近年来发展显著的发展中国家的研究成果比较容易获得,而涉及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菲律宾、越南、泰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的研究成果相比就要少得多,涉及文莱、老挝这样经济更为落后国家的研究成果更是接近于零。这说明,管理理论的繁荣确实与经济发展水平密切相关。不过,经济发展水平落后的国家也不必气馁,这些国家的管理学者除了学习和追随其他国家的管理理论,也有必要高度重视和有针对性地开展本土管理理论研究,为本国经济的起飞做好理论上的准备。
第三,学者们将东方国家的管理列为研究对象的同时,大多会特别强调东方国家文化背景的特殊性,并试图找到二者之间关系的规律性或东方国家管理的独特性,一些带有地域特征的概念因此出现,如:“东方管理”“中国管理”“第四管理模式”“Z理论”“印度式管理”。但是,“发表在西方管理期刊上的大多数与亚洲有关的跨文化管理著作都倾向于毫无疑问地采用‘既定的’西方范式和模型,而没有仔细检查其基本假设。”笔者认为,管理与文化密切相关,东方国家的管理学者应该立足本国实际,运用一切可用的研究范式和研究方法,探索本国情境下的管理规律,进而构建创新性的管理理论。
最后,笔者借用一位学者的观点:在21世纪,管理面临新的挑战,因为人们越来越不再是两极分化和孤立的生物,而是具有多文化特征和多文化思想的生物,亚洲管理研究人员需要向西方学习,但同时也需要有自信和勇气,利用本土知识为具有全球意义的理论建设做出贡献。
3 东方管理学的研究现状
本章节着重将回顾国内外东方管理研究的进展,分析我国东方管理研究及学科建设对丰富中国特色管理理论及指导中国管理实践的作用。在此基础上,分析当前东方管理研究和学科建设中存在的问题和不足。
3.1 我国学者较早开展东方管理研究并取得了一些原创性成果
3.1.1 一批学者共发表七十余篇“东方管理”方面的中文文章
截至2024年9月15日,笔者通过中国知网,以“东方管理”为篇名关键词在中文学术期刊共检索到78篇包括会议信息、人物采访、研究综述在内的文章。
上述文章中,最早一篇学术论文是苏东水教授发表在1992年第3期《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上的《弘扬东方管理文化 建立中国管理体系》。他在这篇文章中认为,“管理也是一种文化”,“中国历史传统论述的管理本质可以概括为‘人为、为人’”,“建立中国式管理体系应围绕着‘人为、为人’这一‘行为学’的中心思想,并根据新的社会发展特征,实现管理的现代化。”此后,苏东水教授又单独或与人合作发表了多篇论文。这些论文主要涉及几方面的内容:(1)东方管理研究的必要性。他认为,“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核心的东方管理文化,日益成为世界管理学界关注的焦点。弘扬中国传统文化,探索东方管理文化的渊源、应用、体系、要素和本质,时机已经成熟。只有根据中国的特定情况,建设中国式现代管理,才能更好地为四个现代化服务。”(2)东方管理学的哲学基础、研究对象、研究宗旨、研究内容和学科体系。他与合作者指出,从研究内容来看,东方管理既注重对管理哲学的探索,也注重对管理工具、管理方法的探索;既注重对东方优秀传统管理文化的继承和提炼,也注重对现当代以来东方诸国管理思想和实践进行提炼、归纳、萃取和创新;既注重对东方本土现实问题的解决,也注重对全球管理发展趋势的跟踪研究;既注重企业管理领域的研究,也关注自我管理、家庭管理、国家管理等领域的研究。(3)东西方管理的关系。他认为,东方管理研究的是东方文化区域特别是中国文化圈的管理现象和规律。东方管理与西方管理是一种共同发展、相互补充的关系。他在2008年的文章中分析了当前东西方管理文化融合的历史必然性及五大趋势,认为管理科学的走向将呈现三个特点,即从狭义到广义,从个性到三性(规律性、两重性、融合性),从企业管理领域到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之间的各个学科。(4)网络社会的东方管理。2000年,他与合作者以韩国管理文化为例,探讨了网络社会的东方管理,认为网络化浪潮昭示着韩国管理文化的发展方向,同时也是对发展东方管理的有益启示。(5)东方管理学的研究历程。他在2014年将自己历时60年创立东方管理学说的贡献归纳为提出五大原创思想:一是提出管理的哲学要素为“道、变、人、威、实、和、器、法、信、筹、谋、术、效、勤、圆”;二是把东方管理文化的特征概括为“以人为本、以德为先、人为为人”的“三为”思想,核心是“人为为人”;三是提出管理的内容为“三学(东方管理学、西方管理学、华商管理学)”“四治(治国、治生、治家、治身)”“五行(人道、人心、人缘、人谋、人才)”;四是融合古今中外管理精髓,创新了东方管理理论体系,即“学”“为”“治”“行”“和”的“五字经”;五是提出东方管理的主旋律及其目标是实现“人和、和合、和谐”,构建“和谐社会”。
其他数十位学者也对东方管理进行了理论研究与实证、案例研究。理论研究主要围绕以下内容展开:(1)东方管理的文化渊源。唐明邦就《周易》所蕴涵的太极思维方式在处理崇德与广业,聚人与备物,自强与合众,进取与忧患这四重关系中的具体表现进行了分析。高扬认为,根源于儒家文化理念的东亚管理经验,将成为二十一世纪管理学的主流。陈荣耀认为,“儒、道、法”构成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内容。朱明伟认为,人本观、和谐观、中庸观和义利观是建立东方管理学理论体系的重要基础。郑重尝试从中国传统管理思想中发掘适合知识经济条件的企业知识管理。阮平南和黄蕾认为,东方管理文化的人本观、和谐观、中庸观和义利观等四大核心价值观念为中国式管理模式的建立提供了哲学基础。冯平认为,以和为贵的处世观、爱人修己的修行说和外王安人的治国论是东方管理学派和谐思想的核心理念。刘林霜指出,东方管理治国理政观是立足于、脱胎于和超越于中国文化传统的现代政府管理理论。(2)东方管理的本质特征。苏涛从“人为”和“为人”两个不同角度分析总结了管理的八个本质特征。(3)东西方管理的关系。吴占军等指出,(东西方)两种文化是互补且兼容的,只有把两者相互结合起来,才能更有效地进行管理。(4)东方管理的研究方法。彭贺研究指出,东方管理研究包含了众多研究领域,这决定了东方管理研究需要多种研究策略的综合运用。(5)东方管理思想在管理实践中的运用。苏宗伟使用东方管理哲学思想中的十五要素,剖析和总结了我国企业危机管理中成败的规律和特征并提出应对的策略。许立帆对东方管理的危机管理公关艺术进行了研究。薛绯等认为,企业文化主要体现的是东方管理文化的精髓,是管理的人性化回归,企业文化理论必将带动东方管理理论的兴起。孟勇认为,以雇员为本的日本雇佣体系在企业组织产生效益和效益分配的过程中,展示了“以人为本”思想在实践中的应用。彭淞和谢东升通过对《易经》中几个不同层面的“不易”思想的研究,探讨了东方管理的应变思维模式。赵渤和苏宗伟对网络商务空间中东方管理组织协同形态应用趋势进行了研究。许立帆借助东方管理学的哲学要素对中国民营企业国际化路径设计提出了相关建议。同一年,他还借鉴东方管理的基本思想对民营外贸企业应对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的对策提出了相应的建议。余自武认为,当代中国式领导是以东方管理思想为指导核心的创新型领导。熊秋平和余自武对东方管理“三为”思想与中国式领导进行了研究。徐东和施祖留对东方管理治身思想的和谐内涵进行了研究。苏宗伟和赵渤以上海建立海派城市品牌识别体系为例,提出了以东方管理文化为指导,以上海为试点,构建战略性系统的人文识别的治理模式具有深远的战略意义。林纾通过对企业生态位理论的分析,论述东方管理和谐思想视角下的企业生态位在战略方面的应用。陈一顒站在人类合作困境研究的立场上,对我国行为规范混乱的现实进行了深刻的反思。王希泉对企业组织中团队领导风格的优势与危害性进行了系统研究。
在东方管理研究进展及发展展望方面,苏勇和于保平回顾了东方管理研究1994~2008年间的成果和理论发展情况,总结了东方管理在研究内容、研究方法上存在的主要问题。他们认为,东方管理的研究需要从科学性、艺术性和道德性3个层面,重点研究东方人文社会情境下的“人”和“组织”的问题,重视规范的实证和案例研究,加强国际化交流,构成东方管理对普世管理学的贡献。苏勇和段雅婧对东方管理理论进行了梳理,系统阐述其定义、研究边界、研究方法及传统文化与东方管理的关系,发现东方管理思想符合现代企业的发展规律,表现出时代性和先进性,与西方管理有着较为明显的差异。他们建议,面对东方管理研究和实践现状,更需要在尊重、包容的基础上开展对话,接受善意批评并使理论体系不断完善,以期建立起推动世界管理学理论和实践发展的具有东方特色的管理学理论。
在案例研究和实证研究方面,罗治英和张文锦用“以人为本、以德为先、人为为人”为分析框架,对红塔集团进行了东方管理的案例研究。许立帆用东方管理的哲学要素剖析了SK-Ⅱ危机的始末。伍华佳和苏涛尝试以中国企业为主要研究对象,实施问卷调查,对所收集的资料进行分析,以东方管理文化元素为视角,构建符合中国企业文化特征的、富有东方管理文化特质的中国企业文化评价维度。伍华佳通过对日本50家最优秀企业及中国50家最优秀企业的企业文化关键词条的比较研究后发现,中国企业在勤奋、进取、勇气方面强于日本企业,日本企业在人本、和谐、守法、圆满方面强于中国企业。徐文洪以河南省新联通为例,运用调查研究方法和案例研究方法,探讨基于东方管理的服务创新与员工满意、顾客满意和绩效之间的关系。
3.1.2 六名学者先后出版九部“东方管理学”教材或专著
截至2024年9月15日,笔者通过复旦大学图书馆、中国知网等网站共检索到9部“东方管理学”教材或专著。
国内第一部“东方管理学”专著是胡祖光教授于1994年6月出版的,书名叫《管理金论——东方管理学》。他将“东方管理学的研究对象界定在管理理论连续谱(以物为中心的管理→以组织为中心的管理→以人为中心的管理)的右端,也即东方管理学主要是以管理中的人为研究对象的管理理论,东方管理学的建立,将使我们还历史以本来面目。”并且,“为了使东方管理学具有经久不衰的魅力,东方管理学中的原理将全部采用警句式的论述”。在这部专著里,他将管理者的管理要务归纳为纳言、用人、治法、处事、教化五个方面,每一个要素对应于不同的东方管理本质特征展开,一共论述了二十一条原理。此后,胡祖光又单独或与人合著出版了3部“东方管理学”专著,分别是1998年与朱明伟合著的《东方管理学导论——一套全新可供实践的理论》、2002年出版的《东方管理学十三篇》、2019年出版的《东方管理学》。以上三部著作除了篇章分别为六篇、十三篇、九篇,原理分别为二十六条、四十条、二十七条,并加入一些新的案例外,基本延续了其1994年版《管理金论——东方管理学》的体系和表达风格。
颜世富教授于2000年1月出版了国内第二部《东方管理学》专著。他在本文中将东方管理的原理与方法概括为太极管理模式,认为管理的本质是“人为为人,治心为上”。该书共有六个部分,分别是:文化与管理、东方管理学的理论基础、自我管理、战略管理、人事管理、制度管理。20年后,颜世富重新出版了《东方管理学》。在新版著作中,他不仅将东方管理的本质(核心)更新为“正心安人”,还对上一部专著的体系结构做了较大的调整。调整后的体系分上、下两篇。上篇是东方管理基础理论,从东西方管理文化、西方管理学的由来与发展、东方管理学的由来与发展、东方管理学概述、东方管理学理论基础等五个方面展开;下篇为东方管理内容,参考《黄帝内经》,利用五行学说分析了谋略管理、心理管理、关系管理、绩效管理、变革管理等他所认为的东方文化背景下最重要的五个方面管理工作。
马涛教授是国内第三个出版“东方管理学”专著的学者。2001年7月,马涛在他的《传统的创新:东方管理学引论》中认为,东方管理的本质是“人为为人”,并把东方管理的基本内容归结为“以人为本”的仁爱管理,强调关系协调的和谐管理、“中庸之道”的中道管理、“无为而治”的无为管理、行为管理、谋略管理,以及奇正管理和制度管理。全书除导论和结束语外,共分八个部分,本文实际上是一部用中国传统管理智慧指导现代企业管理实践的著作。
苏东水教授是国内第四个出版“东方管理学”专著的学者。他经过多年的系统准备,先于1996年3月总主编出版四卷本《中国管理通鉴》,后于2003年1月出版《东方管理》,直到2005年9月复旦大学“百年校庆”之际才正式推出《东方管理学》。该书结构以“学”“为”“治”“行”“和”为主线,共五篇、十八章。在这部书中,苏东水认为东方管理学的宗旨是“提炼和总结东方管理文化中的精髓”“促进东西方管理文化的交流与融合”“推进东方管理的教育普及和在实践中的应用”。2006年,复旦大学出版社又正式出版了《中国管理学》和《华商管理学》,这两部著作与2005年出版的《东方管理学》合称“东方管理学派著系——三学”,总主编为苏东水、王家瑞、刘子馨。
苏宗伟教授于2009年11月出版了《东方管理学教程》。他按照苏东水提出的“学”“为”“治”“行”“和”的东方管理理论“五字经”体系展开论述,内容包括:“三学(东方管理学、西方管理学、华商管理学)”“三为(以人为本、以德为先、人为为人)”“四治(治国、治生、治家、治身)”“五行(人道、人心、人缘、人谋、人才等五种行为)”“三和”(人和、和合、和谐)。
3.1.3 十余位学者出版过至少十部“东方管理”方面的专著
截至2024年9月15日,笔者通过复旦大学图书馆、中国知网等网站共检索到10部“东方管理”方面的专著。
苏勇主编的《东方管理评论》第1辑和第2辑以“探索如何构建有中国特色、东方特色的管理学理论”为目标,将一些学者、企业家及各界人士撰写的东方管理研究成果结集出版。苏勇主编的《东方管理案例精选》(一)和(二)分别精选了十四个来自中国大陆和十五个来自港台的具有东方管理特色的典型案例,每一个案例后面都附有专家的点评意见。
叶民强主编的《当代东方管理:第十六届中日经济研讨会论文集》收集了中日两国数十名专家、学者围绕企业管理、市场营销、人力资源、管理创新等多个角度探讨全球一体化与企业经营管理问题的55篇论文。
胡卫红编著的《跟比尔·盖茨学西方管理 跟李嘉诚学东方管理》汲取了两位全球知名企业家的管理智慧之精华,试图为人们指明要达到成功所必须遵循的原则和所要具备的智慧。
伍华佳著《海内外华人企业战略联盟研究——以东方管理文化为视角》以大陆民营与海外华人合资企业战略联盟为实证研究对象,以东方管理的“人道管理”及“人缘管理”为主要研究框架,创新性地对大陆民营与海外华人合资企业共同管理文化模式进行了构建,从理论上创新了合资企业战略联盟的管理文化,创建具有东方管理文化特色的企业管理文化模式和方法,为我国企业走向国际化经营提供更好的管理文化模式和发展路径。
徐广权著《东方管理金律》从乾坤相合、天人相合、德法相合、义利相合、德才相合、古今相合六个方面阐述了儒学管理理论的奥妙。
苏宗伟、赵渤著《东方管理商业模式理论与应用》从东方管理学视角,构建了基于“人为为人”价值链互动共赢的“东方管理战略模式、东方管理商业模式、东方管理创新模式”所形成的“三位一体”的社会文化内在机理和运行机制,揭示了东方管理商业模式人本化、平台化及共赢化的价值链互动发展趋势,为企业商业模式的创新提供可操作性的理论指导。
孟勇、金玉兰编著的《东方管理企业经典案例解析》依照“学、为、治、行、和”的东方管理学体系,以历史、原理与现状的视角,对企业管理案例进行了分析。
林纾著《基于东方管理思想的企业生态管理:以创新生态为例》用东方管理思想分析了企业生态,从企业生态体系的整体剖析问题,从“三为”角度论述了企业内外生态要素的互动机制。
李萍著《陌生的近邻:东方管理哲学研究》重点讨论了日本、印度、以色列三国的管理历史传统和现代管理组织及其理论总结,构建起有关东方管理哲学的知识体系,具体而言,主要从人性假设、组织软结构、管理思维方式和管理者四个方面对上述三国的管理哲学进行了层层剖析。
3.1.4 至少十六名研究生完成“东方管理”方面的学位论文
截至2024年9月15日,笔者通过复旦大学图书馆、中国知网等网站,以“东方管理”为题名关键词检索到16篇“东方管理”方面的学位论文。其中,4篇为硕士学位论文,其余均为博士学位论文。这些学位论文是:《中国建筑产业国际化战略研究——兼论东方管理思想的应用》《基于东方管理思想的企业价值观研究》《从“晋商精神”谈东方管理哲学的本质与创新》《东方管理以德为先思想研究》《风险投资循环运作机制研究——基于东方管理“五缘网络”视角》《基于东方管理的服务创新与服务利润链研究——以通信服务业为例》《基于东方管理五缘关系视角的人格与绩效研究》《东方管理人谋思想研究》《知识型员工离职倾向影响因素研究:基于东方管理的视角》《东方管理思想视角下的企业生态管理研究》《从三国中的东方管理哲学看在华外资银行的应对策略——以渣打银行为例》《东方管理人道理论研究》《基于东方管理理论的应用型大学竞争力研究》《中国软实力研究——基于东方管理视角》《员工环保行为主要影响因素研究——基于东方管理“三为”理论》《东方管理视域下基层“网格+警格”治理有效性提升研究》。
此外,笔者通过中国知网,以“Oriental management”或“Eastern management”为篇名或关键词,在英文期刊上仅检索到2篇英文学术论文。它们是《Communications improved by oriental management concept》《The seasons of the psychological contract: Overcoming the silent transformations of the employer⁃employee relationship》。前者可能因为年代久远,未找到原文和摘要。后者主张以中国哲学传统为依据,建立对组织中个人互动的更全面的理解。
需要说明的是,虽然“中国管理”也属于“东方管理”,并且海内外不少学者还发表或出版过不少学术成果,但笔者理解它应该属于“东方管理”中的国别管理,为了突出主题,笔者未将其列入研究范围。
总之,东方管理理论是中国学者首先提出并开展系统研究的原创性理论,经过几十年积累,已经产生一批原创性成果,初步形成独立的理论体系并开始用于指导中国的管理实践。
3.2 东方管理研究和学科建设还存在诸多需要创新和发展的问题
东方管理理论研究和学科建设虽然小有成就,但比起有着100多年历史、业已成熟完善的西方管理学,只能算刚刚起步。由于管理学作为一门学科是伴随着工业化进程在以美国为主的西方国家率先出现并不断发展完善的,所以,当我国学者代表东方国家提出结合中国的管理文化特点和管理实践创建“东方管理”后,国内外均出现了对具有地域社会文化特点的“东方管理”合法性的质疑。根据苏勇和段雅婧的概括,这些质疑“主要集中在如下几个方面:东方管理缺乏成功的实践案例,无法找到支撑理论的实践逻辑,研究路径模糊不清;研究内容没有跳出西方管理所提出的基本框架和模式,方法论没有任何的突破;从思想基础上看,认为西方哲学足以支撑管理研究,没有必要对东方哲学思想进行探索;作为东方思想核心的中国传统文化学派众多,典籍汗牛充栋,但都是巩固封建统治的安邦之策,追求平衡与和谐,违反了管理学追求效率的基本原则”。并且“东方管理理论研究如不能证明其研究的合法性,证实其理论贡献和实践价值,探索其未来发展路径,那么它的发展将面临巨大的困难和阻碍”。虽然上述质疑之声未必都有道理,但也确实值得我们重视。在这里,笔者先谈谈“东方管理”研究中存在的问题。这些问题概括起来主要包括:
3.2.1 研究力度尚需强化
截至2024年9月15日,笔者在学校图书馆等网站以“管理学”为主题共检索到936部专著,其中少部分是从国外翻译过来的畅销书,其余绝大部分为中国学者所编著。同样是在学校图书馆网站,笔者以“东方管理学”为主题只检索到28部专著(其中,大多数为尚未正式出版的学位论文)。另外,笔者通过中国知网,以“管理”为篇名关键词,共检索到2 375 287篇各类中文文章。如前文所述,以“东方管理”为篇名关键词只检索到78篇中文期刊文章(这78篇文章应该也在前面237万多篇文章之列)。两相比较,不难看出,东方管理的研究力度还有非常大的提升空间。这无疑也是有意从事东方管理研究的学者们的重大机会。
3.2.2 研究边界尚需厘清
从目前的研究成果来看,学者们对“东方管理”的研究边界还没有达成共识。其特点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1)有的学者主要使用中国的管理文化、管理思想和管理实践来构建东方管理学理论体系,没有或较少涉及其他东方国家的思想渊源、理论进展和实践案例;(2)有的学者将“中国管理”视同“东方管理”。研究边界的模糊,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东方管理学理论体系的构建,以及相关研究成果的严谨性。
3.2.3 研究内容尚需丰富
目前的东方管理研究成果在挖掘中国古代管理思想和提炼管理规律方面已经做了大量的基础性工作,但关于社会化大生产和全球化背景下治国、治生、治家、治身的研究成果还比较少见。今后的东方管理研究需更多关注这方面的内容,进一步提高研究成果对当代管理实践的指导价值。
3.2.4 研究方法尚需多元
目前的东方管理研究主要采用归纳、综合、比较等人文社会科学的研究方法,较少采用定量分析等科学研究方法,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研究成果的说服力。
3.2.5 表达方式尚需创新
现有的研究成果偏重文字叙述,欠缺图、表、模型等直观表达和管理工具的开发,有些研究成果因较多引用中国古典文献,或大量使用哲学思辨语言,而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成果的可读性和传播效果。
3.2.6 未来的东方管理研究将道术并重,全面发展
苏勇和段雅婧认为,未来的东方管理研究应该注重如下六个方面:基于东方文化视角的管理理论分析;探讨西方管理理论在东方文化情境下的应用效果;归纳和总结东方企业管理活动的特点和规律;分析东方文化价值体系下对管理活动的认知和判断;东西方管理思想和理论的异同与融合研究;发展和完善东方管理理论体系。芮明杰教授也指出:“对东方特别是我们中国社会文化情境下的管理问题进行研究,并运用许多管理学科的科学方法去研究去表达,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我们在以下几个方面作出努力:第一,以东方(中国)哲学、道德与文化的视角,来看待并反思西方哲学与文化视角中的过去与现在的管理理念与思想(甚至是理论),提出新的理念与思想,这肯定是对管理学科发展的贡献;第二,以东方(中国)哲学、道德与文化的视角来看待并研究当下的管理实践,以发现过去没有发现的管理的一般规律与方法,并由此形成对管理学科科学性的补充;第三,以东方(中国)哲学、道德与文化的视角来看待并研究东方人文社会情境下的特别的管理方式方法,发现它的艺术性规律,我认为这特别重要,这是东方或者中国管理研究的核心内容;第四,在前述基础上,实证东方或中国管理的绩效问题,这对提高现时资源配置效率有意义。”
综合上述学者的观点,笔者认为,未来,东方管理应该在明确研究边界和研究范围的基础上,不仅要继续注重“道”(即“规律”)的研究,还要注重学习西方管理在“术”(即“工具”“方法”)研究上的经验,综合使用多种研究方法,提炼、总结出既适合东方文化和管理实践,又能与西方管理对话的创新理论。
4 结论
随着东方国家的快速发展,一批有远见卓识的中外学者率先关注东方管理的独特性。
在过去40多年的时间里,学者们试图创建严谨的管理理论来解释东方国家崛起的原因。一个有趣的现象是:东方国家管理的独特性往往首先引起外国学者或亚裔外国学者的关注。在经济发展迅猛的国家,其管理理论成果明显丰富,也比较容易找到,而那些经济落后的国家不仅很少出现本国学者的管理理论研究成果,还经常被外国的研究者忽略。
我国学者较早开展东方管理研究,并取得了一些原创性的成果。同时东方管理研究和学科建设还存在许多需要创新和发展的问题,如:研究力度尚需强化,研究边界尚需厘清,研究内容尚需丰富,研究方法尚需多元,表达方式尚需创新。笔者认为,未来的东方管理研究将“道”“术”并重,全面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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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4⁃11⁃13
作者简介:王国进,男,生于1970年,安徽霍邱人,复旦大学东方管理研究院副研究员,经济学博士,研究方向:东方管理、产业经济,电子。
① 本文所指的“东方”是一个文化概念,指除文化与欧美更接近的以色列外的所有亚洲国家和与亚洲文化更为接近的部分北非、东非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