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麻袋“明清档案”生死劫

2025-02-14 00:00:00孙文晔
文萃报·周五版 2025年4期
关键词:午门罗振玉国子监

明清档案一直深藏大内,清末民初,它们同国运一起跌宕起伏、险象环生。最终,这些档案在一众文人志士的保护下,成为历史研究的“ 金矿”,如今存世1000 多万件,与殷墟甲骨、敦煌写经、居延汉简一起被誉为近代古文献的“四大发现”。

从大内密档到八千麻袋

堆满了朱批红本和实录的内阁大库窝在紫禁城东南角。清宣统元年(1909 年),醇亲王载沣要查清初摄政典礼的旧例,可霉味弥漫的大库,汗牛充栋的档案,一时间哪能寻见?醇亲王很不悦,当即拉下脸发话道:“留着这么多没用的档案干什么,不如销毁了吧。”于是,大量所谓“无用”的档案被挑拣出来,堆在内阁大库外的庭院中,等待焚毁。

内阁大库常年闭锁,外人极难一见,此番清理很快引起文臣们的兴趣。主管学部的张之洞正想筹办“京师图书馆”,听说大库中古籍竟占三成,立即奏请将库中书籍划给学部。

学部参事罗振玉到内阁大库收书时,只见大庭中堆满了红题本,他随手取两本来看,一本是乾隆时漕运总督上奏的本子,一本是阿桂征金川时的奏章,如此珍贵的文献,竟然都是待焚之物,不由让他又惊又痛。罗振玉向张之洞求助,经张之洞上下奔走,终使200 多万件从大库移除的档案都划拨学部,免于火劫。

因这批档案数量庞大,“非木箱五六千不能容”,而学部经费有限,罗振玉以有小破洞、无法盛米的米袋装档案,陆续移到学部,存放于国子监敬一亭,共用了八千袋,花费仅及木箱的十分之一。

北洋当局分批卖掉

辛亥革命后,北洋政府打算建立历史博物馆,遂在国子监成立了筹备处,理所当然地接管了“八千麻袋”。

当时,堆在亭中的麻袋不断地减少,作案者是那些雇来的工役打杂者,这些人把档案倒在地上,只偷偷裹挟着麻袋到外面铺子里换酒喝。筹备处主任胡玉缙赶紧找自己的顶头上司,去商议一个或迁移、或整理、或销毁的办法。谁知专管这项事务的社会教育司司长夏曾佑当即拒绝。鲁迅当时在教育部任职,按他的说法,夏曾佑“是知道中国的一切事万不可‘办’的;即如档案罢,任其自然烂掉、霉掉、蛀掉、偷掉,甚至于烧掉,倒是天下太平;倘一加人为,一‘办’,那就舆论沸腾,不可开交了……所以他的主张是‘这个东西万万动不得’”。

拉扯之下,麻袋们在国子监又静静地躺了几年。1916年,历史博物馆筹备处迁往故宫午门楼,档案也随之移至午门外朝房存放。1921 年前后,北洋军阀你方唱罢我登场,筹备处工资一直欠着。主任和他的几位同僚撺掇教育部,干脆将其中的“无用”档案卖了。第一批卖掉的,是朝房东侧存放的明永乐至万历年间的档案。第二批出卖的,便是存放在午门内外两侧朝房和端门门洞内的档案,计有14.8万斤,同懋增纸店以4000 银元购得。

陈寅恪力促收购

同懋增纸店就地吆喝着,把档案当作废纸零售。次年二月,已成为前朝遗老、客居天津的罗振玉到北京办事,在琉璃厂发现了“洪承畴揭帖”和“朝鲜国王贡物表”等档案。他立即意识到,此物定出自清内阁大库。最后在友人金梁的帮助下,找到同懋增纸店高价收购。然而,1925年,因无力支撑整理,他将全部档案卖给了收藏家李盛铎。李盛铎本就是文物贩子,便想着赶紧转手。得知消息后,陈寅恪亲自斡旋游说、筹划操办,终于敲定,7000麻袋(只剩这么多)作价2 万银元均由中央研究院收购。

1929 年9 月开始的内阁大库档案整理工作,使史语所(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在短时间内“声光顿起”,亦为清史研究开创了新范式。抗战时期,档案被择要南迁,战后回归南京,1949 年又随中研院迁往台湾。史语所挑剩下的约1700 麻袋档案,则始终存放在午门和端门,1952年被接收,归故宫明清档案馆保管。

(摘自《北京日报》孙文晔/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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