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精度tDCS对网络成瘾者非理性决策行为的干预效果研究

2025-01-09 00:00:00王钰郑海双陈锦昊王海燕魏高峡
关键词:网络成瘾

摘要:研究发现网络成瘾者存在严重的“忽视长期利益、追求短期利益”的非理性决策行为.采用高精度tDCS技术干预网瘾被试和对照组,对比两组在最后通牒任务中的拒绝率和相应的反应时,发现单次20 min的右背外侧前额叶阳性刺激可以显著降低网瘾被试的拒绝率,并缩短其反应时间.研究结果说明,不仅单次高精度tDCS可促进网瘾者非理性决策行为的改善,而且通过干预关键脑区,即使是神经环路复杂的决策这一高级社会认知,高精度tDCS也可以实现对于决策整体加工的促进作用.因此,从其短时高效的作用效果出发,高精度tDCS未来可以考虑作为网瘾甚至更多其他病症的有效干预方法之一.

关键词:高精度tDCS; 网络成瘾; 决策加工; 背外侧前额叶

中图分类号:B84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8395(2025)01-0041-09

doi:10.3969/j.issn.1001-8395.2025.01.004

1 前言

网络成瘾(internet addictive disorder,IAD)是目前世界范围内的一个亟需解决的公共卫生问题,特别是青少年网络成瘾.据第52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3年12月,青少年网民已高达28.4%(10~29岁)[1].相比于西方社会,东亚青少年热衷于通过各种网络活动建立独属于自己、可表达自我的关系圈来逃避以家庭为中心的传统文化,因此发病率更高[2].研究数据表明,中国青少年的网瘾检出率已高达19.5%,这意味着我国2022年有将近3 315万青少年被检出网瘾[3].网络成瘾普遍被定义为反复过度或者不受控制的病理性网络使用,已经对个体的社会、工作和心理功能造成损害的一种精神障碍[4].高发的网络成瘾带来了许多社会问题,如青少年网络成瘾者一般学业成绩较差、抑郁或焦虑,存在睡眠障碍、退学甚至自杀行为[5-8].基于社会对解决网络成瘾问题的迫切需求,各种干预方法也一直在发展中,但不仅是减轻网瘾症状,更需要干预方法可以改善和促进网瘾者受损的认知功能.

在认知心理学中,决策(decision-making)通常被定义为一种复杂的认知过程,涉及从多个选项中选择一个最佳行动方案的能力[9].这个过程涉及感知、思考、记忆和推理等认知功能,以及情感和动机等心理因素的影响,在个体的生活学习中存在重要作用,是成瘾者治疗临床结果的有力预测因子,但研究发现成瘾者的决策认知均受损,其中也包括网络成瘾者[10].Ko等[11]对符合《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段》(第5版)的网络游戏障碍成瘾者进行研究,发现在决策风格中,网游成瘾者有着更高的直觉偏好和更低的审慎决策风格,并且该偏好与网瘾的严重程度分别呈正相关和负相关,这或许是网游成瘾者不顾负面后果沉迷游戏、追求短期愉悦感的原因.不仅是网络游戏,越来越多的研究也扩展到了其他类型的网络成瘾和手机成瘾.Schiebener等[12]综述了2012—2017年的众多研究,确定网络成瘾者会表现出偏好即时奖励、更冒险的行为、倾向于忽视客观概率和更少的反馈处理.Khoury等[13]采用决策任务和皮电反应(skin conductance response,SCR)的研究发现,手机成瘾者对不利选择的识别存在障碍,并且在不利选择前SCR较低,奖励后的SCR较高,惩罚后SCR较低,说明其更关注奖励,而对惩罚的敏感性较低.

有研究者对网瘾者的决策加工等进行了每周3次、共20次的情绪工作记忆训练任务,发现该干预方法可以在短期内显著改善参与者的决策和冲动等行为特点[14].Verdejo-García等[10]综述成瘾者的决策缺陷的治疗干预,发现应急管理、工作记忆训练、目标管理训练、认知行为治疗、现实治疗、动机访谈和财务管理等干预措施所起的作用存在不一致性.所以针对网瘾者决策行为的干预方法,目前还需要进行探索,并且已有的心理干预方法一般采用几个疗程,如工作记忆训练,存在“时程长”和“门槛高”的问题[15].决策行为严重影响个体的日常生活,因此迫切需要挖掘使用简单、短时高效的对于网瘾者决策加工的干预方法.

作为非侵入性神经调节技术,经颅直流电刺激(transcranial direct current stimulation,tDCS)近年来因为其操作简单经济、直接针对神经回路的异常起作用,为成瘾性行为提供了一种新的治疗途径[16].在物质成瘾的研究中,Boggio等[17]开创性地研究发现,与伪刺激组相比,酒精成瘾者在接受阳极在右背外侧前额叶皮层(dorsolateral prefrontal cortex, DLPFC)或者阳极在左DLPFC的20 min单次的tDCS干预后,其对于酒精相关线索的渴求度显著降低.Falcone等[18]对吸烟成瘾者进行研究,发现阳极DLPFC的tDCS干预会带来个体显著的吸烟率下降以及拉长了吸烟的时间间隔.Ljubisavljevic等[19]发现,在右DLPFC上单次应用tDCS阳性刺激会导致短期(1~5 d)对食物的渴望减少,而在5 d内反复刺激DLPFC会导致长期(30 d)对甜食、快餐和高脂肪的渴望减少.Nakamura-Palacios等[20]通过收集脑电图和磁共振成像,针对可卡因吸食者和酗酒者进行tDCS阳性刺激右DLPFC,发现被试在积极治疗和之后保持戒断期间,tDCS作用于DLPFC可能会在药物相关线索的暴露下恢复或促进奖励系统结构的活动,特别是伏隔核,提供更多的自我控制,从而有助于减少渴望和药物摄入.

但与物质成瘾不同,网瘾是行为成瘾的一种,两种成瘾虽然存在神经机制上的类似,但脑网络受损的程度不同[21],tDCS干预是否也对脑损伤相对较轻的网络成瘾起作用,需要深入探索.同时,不同认知活动涉及的脑机制不同,如抑制功能与认知控制环路有关,而决策加工不仅与认知控制有关,而且与奖赏加工有关[22].那么tDCS是否可以简单地通过刺激决策加工中单一神经系统的脑区(如DLPFC)来实现对于整体加工的影响,也需要进行研究验证.同时,传统的tDCS采用2个海绵片进行阳极和阴极分别刺激的方式,可能会涉及更广泛的脑区域,导致非特定区域神经活动的变化,而高精度tDCS可以有效地将电流控制在指定区域,精细地定位到特定的神经元群,从而提高刺激的精准性,并减少副作用[23].

综合以上,本研究参照已有文献,选择右DLPFC作为干预的刺激点,采用最后通牒(ultimatum game,UG)实验任务,探索单次高精度tDCS是否可以通过对单一脑区的干预来促进网瘾者决策行为的改善.一方面,如果决策这一高级社会认知加工都出现显著变化,那么高精度tDCS可以有效干预网络成瘾;另一方面,决策的脑网络复杂,右DLPFC单一脑区的干预如果能促进整体决策加工的变化,更说明高精度tDCS的有效性,未来这一简单方便、短时高效的干预方法也许可以推广到更多其他病症的干预中去.

2 研究方法

2.1 被试 "在高校发放年轻人的《网络成瘾诊断量表》中文版[24](internet addiction test for Chinese,YIAT-C)筛选被试.该量表采用5点计分,其中无网瘾者≤39分;轻度网瘾者为40~59分;中度网瘾者为60~79分;重度网瘾者为80~100分.本研究按照量表得分从高到低排序,以40分为分界线,从高向低选取30名40分以上的被试作为网瘾组(量表得分64.71±9.26,12男),从低向高选取30名40分以下的作为非网瘾对照组(量表得分(31.36±6.61),14男),平均年龄(20.73±1.51)岁.被试无既往精神病史及脑损伤史,无频繁头痛或偏头痛等脑疾病情况,无癫痫及癫痫家族史,均为右利手,视力或矫正视力正常.

2.2 tDCS刺激参数设置 "为精准刺激脑部具体靶点,研究采用Soterix Medical公司生产的高精度经颅电刺激仪来完成tDCS干预.参考以往研究,右背外侧前额叶皮层(DLPFC)是参与最后通牒决策任务的重要脑区[25],故主要刺激该区域.采用国际10-20脑电图定位刺激靶点,刺激右DLPFC的阳极放在头皮的F4处,阴极环绕阳极四周,放在AF4、F2、F6、FC4等4个点位处,刺激参数中的电流强度设置为2 mA,刺激时间为20 min,刺激强度由中心向四周递减(图1).

2.3 最后通牒实验任务

UG任务是在主试和被试之间进行分钱,主试为分钱提议者,被试作为应答者,可以对分钱提议选择接受或者拒绝.如果被试接受,则执行分钱方案;如果被试不接受,则双方所得钱数均为0.主、被试间分钱方案比例为5∶5、6∶4、7∶3、8∶2和9∶1,不公平程度逐级增加.但为了提高被试参与度,实际采用50∶50、60∶40、70∶30、80∶20和90∶10对整体为100元进行分配的方式,每种类型随机重复30次,被试的实验报酬是其所赚金额的一定比例(如所赚总金额显示为2 000元,被试将获得20元报酬).告知被试,其选择“拒绝”或“接受”会影响主试后续的分钱方案,即“拒绝”可以代表被试对于不公平提议的不满,并促进后续分钱方案的公平性.

为了让被试相信这是一个真实的人际互动任务,在研究中,被试被告知主试也是通过招募前来的陌生人,并且前后测中的主试并不相同.具体实验任务流程如图2,采用E-prime编制程序,注视点之后呈现提议方案,要求被试进行反应(其中橙色是被试的份额,超过2 000 ms未反应也视为拒绝提议),随后呈现被试反应的结果(上:被试选择拒绝,下:被试选择接受,右边是其所得金额),每30次提议结束后呈现被试所赚总额(虚线框),共呈现5次.在tDCS刺激前后,被试分别完成一次UG实验任务.虽然告知被试分钱提议是由主试提出的,但实际上是随机呈现的,被试无法习得规则,故不存在学习效应,但为排除干扰,设置洗脱期,UG前测任务完成一周后,再进行tDCS干预,干预后紧接着完成再一次的UG后测任务.

2.4 数据分析

本研究采用2(干预:tDCS前、tDCS后)×2(组别:网瘾组、对照组)×5(提议类型:5∶5、6∶4、7∶3、8∶2、9∶1)的混合实验设计,被试对UG任务的拒绝率和反应时为因变量.采用SPSS 26.0进行数据录入和重复测量的方差分析,p值采用Greenhouse-Geisser法校正,事后配对比较采用Bonferroni法校正.

3 研究结果

本研究结果和以往文献[26-27]均发现,被试对极端公平(5∶5)提议和极端不公平(9∶1)提议中的拒绝率分别呈现极度偏低和偏高(表1),这2种提议类型下的拒绝率的反应时存在缺失或不具备评测价值.因此,在具体结果的分析中,本研究仅对3种提议类型(6∶4、7∶3、8∶2)下的拒绝率(图3)和其对应的反应时进行分析.

3.1 tDCS施测前后,最后通牒任务中拒绝率的结果

对拒绝率的数据进行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发现:1) 被试组别的主效应不显著,F(1,58)=0.178,p=0.674,η2=0.003,网瘾组的拒绝率(61.85±37.99)与对照组的拒绝率(60.00±36.27)之间无显著差异;2) tDCS干预和提议类型之间的交互作用不显著,F(2,116)=1.868,p=0.160,η2=0.031;3) 被试组别和提议类型之间的交互作用不显著,F(2,116)=1.731,p=0.189,η2=0.029;4) tDCS干预、被试组别和提议类型的三因素交互作用不显著,F(2,116)=1.045,p=0.355,η2=0.018.

但同时,重复测量的方差分析结果显示:1) tDCS干预的主效应显著,F(1,58)=4.847,plt;0.001,η2=0.670,tDCS干预后的拒绝率(57.41±36.70)显著小于干预前的拒绝率(64.48±36.89);2) 提议类型的主效应显著,F(2,116)=117.848,p=0.000,η2=0.955,随着提议类型不公平程度的增加,被试拒绝率逐渐增加,从6∶4到8∶2分别是29.06±33.73、69.26±30.98、84.51±18.93;3) tDCS干预和被试组别的交互作用边缘显著,F(1,58)=3.431,p=0.069,η2=0.056.

对此边缘性交互作用进行简单效应分析,发现:1) 在网瘾组中,tDCS干预前后拒绝率存在显著差异,F(1,58)=8.217,p=0.006,η2=0.124,干预前的拒绝率(68.36±38.02)显著高于干预后(55.33±37.03),说明tDCS对网瘾组的干预起到了作用;2) 在对照组中,拒绝率在干预前(60.60±35.51)和干预后(59.48±36.46)无显著差异,F(1,58)=0.061,p=0.806,η2=0.001;3)在tDCS干预前,虽然网瘾组拒绝率(68.36±38.02)比对照组(60.60±35.51)大,但未达到显著水平,F(1,58)=1.79,p=0.185,η2=0.03;4)在tDCS干预后,网瘾组拒绝率(55.33±37.03)和对照组的(59.48±36.46)之间差异同样不显著,F(1,58)=0.72,p=0.399,η2=0.012.综合tDCS的主效应和不同组别的交互作用结果可以发现,在拒绝不公平提议方面,tDCS干预显著增强了网瘾个体放弃短期利益、着眼于长期利益的“理性认知”,但对于对照组却不存在显著性影响,详见图4.

3.2 两组拒绝反应时的结果

对被试拒绝提议时的反应时进行重复测量的方差分析(见表2).结果显示:1) 被试组别主效应不显著,F(1,58)=1.816,p=0.183,η2=0.030,网瘾组的拒绝反应时(827.69±226.38)与对照组(791.11±142.15)之间无显著差异;2) 被试组别和提议类型之间的交互作用不显著,F(2,116)=1.130,p=0.319,η2=0.019;3) tDCS干预与提议类型之间交互作用不显著,F(2,116)=1.470,p=0.236,η2=0.025;4) tDCS干预、提议类型和被试组别三者之间交互作用不显著,F(2,116)=1.078,p=0.333,η2=0.018.

同时,方差分析结果显示(图5):1) tDCS干预的主效应显著,F(1,58)=14.411,plt;0.001,η2=0.199,干预后的拒绝反应时(762.24±101.18)显著小于干预前的(856.55±239.62);2) 提议类型的主效应显著,F(2,116)=4.634,p=0.017,η2=0.074,拒绝反应时由长到短的排序依次为6∶4(827.11±191.44)、7∶3(822.62±165.95)、8∶2(778.46±206.99),说明随着不公平程度的加剧,个体拒绝提议采用的时间也逐渐减少;3) tDCS干预与组别之间交互作用显著,F(1,58)=8.251,p=0.006,η2=0.125.

对tDCS干预与组别之间交互作用做进一步的简单效应分析(图6).发现:1) 在网瘾组中,tDCS干预前的反应时(910.523±282.57)显著高于干预后的(744.85±96.68),F(1,58)=22.235,plt;0.001,η2=0.277;2) 在对照组中,干预前(802.58±172.47)和干预后(779.63±103.10)的反应时之间不存在显著差异,F(1,58)=0.427,p=0.513,η2=0.007;3) 在tDCS干预前,两组拒绝反应时差异显著,F(1,58)=4.993,p=0.029,η2=0.079,网瘾组的反应时(910.523±282.57)长于对照组的(802.58±172.47);4) 在tDCS干预后,虽然tDCS的干预减小了组别之间的差异,且网瘾组的反应时(744.85.58±96.68)短于对照组的(779.63±103.10),但不存在显著性差异,F(1,58)=3.225,p=0.078,η2=0.053.综合数据结果可以发现,在反应时方面,tDCS显著降低了网瘾组被试拒绝提议的时间,虽然对照组的反应时在干预后也有所下降,但未达到显著性差异水平.

4 讨论

4.1 高精度tDCS干预增强了网瘾者在决策行为中的“理性”

本研究从社会关切的网瘾问题出发,采用高精度tDCS干预网瘾和对照组被试,分析干预前后被试在最后通牒决策任务中的表现,发现tDCS干预可以显著提高网瘾组被试在UG任务中对不公平提议(6∶4、7∶3和8∶2)的拒绝率,并降低了其反应时.但无论是拒绝率还是反应时,干预对健康对照组均不起作用,且干预后,成瘾组的反应时相对于对照组更低.这一研究结果将tDCS对于物质成瘾的干预效果拓展到了网络成瘾这一行为瘾上,说明高精度tDCS可以显著增强网瘾者在决策过程中的“理性行为”.

本研究结果首先发现在tDCS干预前,相对于对照组,网瘾组对于UG任务的拒绝率显著较高,并且对应的反应时显著较长,这说明相对于健康被试,网瘾者存在决策缺陷,较多关注即时性的短期奖励,而忽视通过拒绝获得更多的公平提议这一长期利益.决策的双系统理论认为,选择行为和人类认知是由2个独立系统之间的相互作用所支配的[28-29].系统1是自动的、快速的、毫不费力的;系统2是更慢的、更有控制力的、更费力的、深思熟虑的.最后通牒实验任务十分契合此理论,根据进化博弈论模型[30],UG任务的系统1建立在对公平偏好的信念之上,而系统2则侧重于自身利益最大化.因此本研究选择UG任务作为研究决策的实验范式.虽然已有的网瘾被试的UG任务相关研究较少,但这与已有的物质成瘾的研究结果一致.如Brevers等[31]的研究发现,作为应答者,酗酒者在UG任务中即使在经济上处于不利地位,也频繁地拒绝不公平的提议.Morewedge等[32]在酒吧外现场招募醉酒者和清醒被试参与UG任务,发现醉酒者更多地拒绝不公平提议.Hou等[33]研究发现,海洛因成瘾者在公平决策的最后通牒任务不同风险水平下的反应存在差异,在低收益条件下表现为较多的拒绝提议这一情感冲动,在高收益条件下表现为接受提议这一自私动机.Jangard等[34]采用UG任务、独裁者博弈任务、信任博弈任务等决策行为范式,发现酒精使用障碍者在亲社会决策方面具有特质性的降低.

研究结果中最重要的是高精度tDCS显著增强了网瘾者的理性决策行为,这与已有物质成瘾和赌博行为成瘾的研究结果相同,即使这些研究基本上采用的都是传统的tDCS刺激方式或重复性经颅磁刺激(repetitive transcranial magnetic stimulation,rTMS).Fecteau等[35]对于吸烟成瘾者进行研究,发现在接受2个为期5天、每天1次的阳极F4点(阴极为F3点)的tDCS干预后,被试作为应答者在UG任务中虽然拒绝金钱的次数较少,但拒绝所提供的香烟的次数显著增多.在非UG任务的决策实验范式中,tDCS干预也发现了相同的效果.Soyata等[36]采用tDCS阳性刺激赌博障碍患者的右DLPFC(阴极为左DLPFC),分析被试在爱荷华赌博任务中的变化,发现对比假刺激,真刺激中被试的爱荷华赌博任务的净得分显著增加.Salatino等[37]采用低剂量(1 mA)但多次(6次)的右DLPFC阳性(左DLPFC阴性)的tDCS每次20 min干预,发现赌博障碍患者的爱荷华赌博任务的表现在干预后显著改善.Aksu等[38]要求被试参加掷骰子任务并预测骰子的值,在DLPFC上进行单次20 min的2 mA的右阳极/左阴极tDCS,发现与假刺激相比,tDCS干预能显著改善阿片类药物使用障碍患者在模糊情况下的决策能力.本研究中网瘾被试的网瘾量表得分在中度成瘾这一程度上,且研究认为相对于物质成瘾(海洛因成瘾),网瘾者的脑神经受损程度本就对应较轻[21],故存在tDCS对受损不严重脑区的干扰无法起到显著性促进作用的可能性,但与已有成瘾文献的tDCS干预结果相同,本研究的干预结果强有力地说明了单次高精度tDCS干预对网瘾者(中度)的决策缺陷也有显著的促进改善作用,并且基于干预后网瘾者的反应时结果,说明可能还存在“矫枉过正”的倾向.

4.2 高精度tDCS单次阳性干预右DLPFC有效促进网瘾者的“理性”决策行为

有关网瘾者神经机制的研究认为,其决策缺陷与前额叶皮层参与的认知控制脑区和多环路受损有关.贺金波等[21]综述核磁的研究,认为虽然与海洛因成瘾相比,网瘾者的脑结构和功能损害相对较弱,但4个成瘾相关环路(认知控制、奖赏、动机和记忆-学习)均受损.D’Hondt等[39]从双过程的视角出发,综述14篇论文认为网瘾者主要存在自动情感系统的高激活(成瘾相关线索的过度情感处理)和反思系统的低激活(执行控制能力下降).自动情感系统涉及个体对网络活动的无意识、自动化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与大脑的奖赏系统相关,特别是与快感相关的神经途径,如多巴胺系统.反思系统包括背侧前额皮质区、海马体和岛脑,这一系统涉及个体对网络活动的有意识的思考和决策,负责规划、决策和控制行为.网络活动(如社交媒体、在线游戏等)能够触发自动情感系统,使个体感到愉悦和满足,进而加强了他们对这些活动的渴求和依赖.当个体在网络活动上花费过多时间和精力时,反思过程可能会激活,使个体意识到其行为可能会导致负面后果,如健康问题和社交隔离等.网瘾者的反思系统中前额叶皮层受损,在后续研究中也得到了实证支持,近红外研究发现网瘾者的DPLFC皮层存在激活减少,与其他脑区功能连接减少的情况[40].

但基于双过程理论,网瘾者的决策缺陷受多神经认知环路受损的影响,而本研究采用的高精度tDCS干预方案为单次20 min电流2 mA的阳性右DLPFC,也就是tDCS着重干预的是反思系统,此单一干预是否可以影响网瘾者的整体性决策行为,实现tDCS的高效性呢?本研究为此问题提供了实证性的支持性证据,这也与采用TMS和其他脑区的相关文献结果一致.van’t Wout等[41]在2005年首次报道,与假rTMS相比,使用低频rTMS暂时破坏健康被试的右侧DLPFC功能,会导致他们在UG任务中更频繁地接受不公平的提议,并花更长的时间拒绝不公平的提议.Knoch等[42]也采用低频rTMS,对右DLPFC进行破坏,大大降低了健康被试拒绝其伴侣故意提出的不公平条件的意愿,这表明受试者更难以抗拒接受这些条件的经济诱惑.Slater等[43]采用的是tDCS干预右腹侧前额叶皮层,同样发现相比对照组,UG任务中健康的应答者被试接受不公平提议的频率明显更高,即使这些不公平提议是应答者伴侣提出的.综合本研究结果,说明tDCS等无创性的神经调节手段可以有效地采用“小支点撬动大系统”的形式,通过刺激关键脑区实现对于整个神经环路的干预效果.这一结果不仅在本研究验证了高精度tDCS对于网瘾者的右DLPFC的单次阳性干预即能实现对其理性决策行为的促进作用,同时也提示我们,高精度tDCS未来是否也可以推广应用到众多病因复杂的神经症的干预和治疗中去.

5 总结和展望

本研究从社会关切的网络成瘾问题入手,深入到其具体的决策缺陷这一受损的高级认知功能,探索其改善和促进的有效途径.通过对比干预前后的拒绝率和对应的反应时变化,研究发现高精度tDCS单次作用于网瘾者的DLPFC可以有效增强其在最后通牒决策任务中的理性行为.这说明即使是决策这一复杂的高级社会认知任务,通过刺激其神经加工环路中的关键脑区,也可以实现对整体加工过程的影响,有力地为高精度tDCS未来作为干预网瘾的有效方法之一提供了实证支持.但需要注意的是,虽然本研究中选择的刺激点主要是右DLPFC,但认知加工过程所涉及的脑区众多,在未来的研究中,可能需要对更多脑区的干预效果进行探索,发掘更多的关键性脑区.这一“以小博大”短时高效的研究结果,也为众多神经网络机制复杂的其他神经类疾病的干预和治疗方法拓宽了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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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udy on the Intervention Effect of High-precision tDCS on the Irrational Decision-making Behavior of Internet Addicts

WANG Yu1,2, ZHENG Haishuang1, CHEN Jinhao1, WANG Haiyan1, WEI Gaoxia2

(1. School of Education and Psychology, Tianjin University of Sport, Tianjin 301617;

2. Key Laboratory of Behavioral Science, Institute of Psychology,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Beijing 100101)

Internet addicts exhibit a serious irrational decision-making behavior of “ignoring long-term benefits and pursuing short-term gains”. This study utilized HD-tDCS to intervene with internet addiction subjects and a control group, comparing their rejection rate and corresponding reaction times in the Ultimatum Game task. It was found that a single 20-minute positive stimulus on the right DLPFC could significantly reduce the rejection rate of internet addiction subjects and shortened their reaction times. Results indicated that not only a single HD-tDCS can promote the improvement of irrational decision-making of Internet addicts, but also by interfering with a key brain region, even in complex neural circuits involved in decision-making, HD-tDCS can facilitate overall decision processing. Therefore, considering its short-term and efficient effects, HD-tDCS could be as one of the effective intervention methods for internet addiction and even more conditions in the future.

HD-tDCS; internet addiction; decision-making; dorsolateral prefrontal cortex (DLPFC)

(编辑 郑月蓉)

收稿日期:2024-05-10 "接受日期:2024-05-15

基金项目:天津市哲学社会科学项目(TJTY20-017)和天津体育学院科研培育项目(PYZR2021005)

第一作者简介:王 钰(1984—),女,副教授,硕导,主要从事运动认知神经科学领域的研究,E-mail:yuwangpsy@foxmail.com

*通信作者简介:魏高峡(1976—),女,研究员,博导,主要从事运动认知神经科学领域的研究,E-mail:weigx@psych.ac.cn

引用格式:王钰,郑海双,陈锦昊,等. 高精度tDCS对网络成瘾者非理性决策行为的干预效果研究[J].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2025,48(1):4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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