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尼西亚：用“乐高”搭建抗震教室

2018年大地震后，印度尼西亚龙目岛上的学校决定采用以再生塑料制成的模块化抗震砖重建校园，为学生营造更安全的学习环境。

2018年8月5日晚，印度尼西亚龙目岛突发7.0级地震。13岁的阿兹拉对那天夜里的恐怖景象记忆犹新。“眼看着房子一栋接着一栋倒塌，我和家人匆忙逃出家门避险，心理阴影至今挥之不去。”他说。

地震发生在龙目岛东北部的乡村地区，距离岛上的最大城市马塔兰约两小时车程。此次地震和随后发生的多次余震，造成了数百人死亡。阿兹拉的家也在地震中坍塌了。“我的父母辛苦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才攒够钱盖了房子，就这么化为尘土了。但幸运的是，我们全家人都没有受伤。”阿兹拉说。

后来，沿海公路两旁的村庄逐步重建，售卖炸鸡小吃的商贩也纷纷开门营业，生活似乎已恢复如常。然而，这场灾难对当地儿童教育的影响却久久未能消散。

村庄中的学校在地震后停课了三个月。复课后，师生们仍只能在操场上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上课。据印尼国家灾害管理局统计，超过400所学校在地震中严重损毁，完全无法使用，重建工作也阻碍重重。不过，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阿兹拉的学校位于丹戎村，共有400名学生。2024年初，教室的重建工作仍未完成，五年级的阿兹拉和同学们只能在胶合板搭建的临时棚屋中上课。“棚屋里热得难受。”阿兹拉说，“而且，11月至次年3月是雨季，雨水会涌入大棚。上课的时候，我们的脚都泡在水里。”

2024年2月，使用抗震砖修造的教室终于投入使用，阿兹拉有幸成为首批使用新教室的学生之一。这些以再生塑料建成的新教室屹立在图书馆与科学实验楼的废墟旁边，宛如希望的灯塔一般，照亮了尘土飞扬的校园工地。

使用模块化抗震砖重建校园，是澳大利亚非政府组织“希望课堂”在印度尼西亚发起的开创性项目。该项目以循环经济模式为基础，致力于为印尼减少塑料污染：每用再生塑料建造一间教室，环境中的塑料垃圾便能减少1.8吨。抗震砖的拼接方式与乐高积木类似，一栋楼房仅需短短一周便能建成。

“希望课堂”的负责人塔尼娅·阿姆斯特朗说：“这个项目的主要目的在于为孩子们创造良好的学习条件。研究表明，相较于固定教室，学生在临时校舍中的学习效率会下降50%。”阿姆斯特朗团队在龙目岛北部实地考察后发现，至少还需重新修建100所学校，才能让当地的学校数量恢复至地震前水平。

| 满满的安全感 |

2024年6月，阿姆斯特朗走访了阿兹拉的学校，了解到师生们普遍对抗震砖教室感到满意。他们一致认为，与传统建筑相比，在抗震砖教室里上课更有安全感。

在丹戎村的另一所小学——西加彭加林小学，两间新教室的修建工作已接近尾声。在此之前，学生们一直在条件简陋的大棚里上课。这些临时大棚仅用薄木板和金属板来隔绝公路噪音及汽车尾气。校长巴伊克·挪哈萨奈说：“新教室马上建成了，有一种生活逐渐走上正轨的感觉。地震后的一个月里，每天都有余震发生。许多村民担心会引发海啸，纷纷躲到了山上，不敢回家。学生也不敢回到学校。”戴着亮黄色头巾的挪哈萨奈一边说着，一边亲切地问候着走进校园的学生们。说起一个不幸在地震中丧生的学生时，她的眼眶湿润了：“我们每一个人都还心有余悸。”

模块化抗震砖具有良好的抗震性能。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的土木工程师测试发现，这种蜂窝状砖块的韧性优于传统建筑材料，而且重量只有钢筋混凝土的1/100。即使地震时建筑物倒塌，伤亡风险也会大大降低。为了帮助受灾地区尽快重建家园，芬兰公司“积木智解”研发出了这种模块化抗震砖。2023年6月，该公司在龙目岛南部设立了工厂，免去了将产品由芬兰运至印尼的物流环节，大幅减少了运输成本及碳排放量。

抗震砖的主要原料是再生聚丙烯。聚丙烯一般用于制作不透明的塑料瓶，比如清洁产品和食品的包装容器。积木智解公司会将印尼各地的聚丙烯废料收集起来，运送至爪哇东部的再生塑料工厂进行初步加工。在那里，聚丙烯废料会被粉碎为塑料颗粒。然后，这些塑料颗粒会被运送至积木智解公司的自有工厂，被进一步加工为抗震砖。

龙目岛西部的梅达斯邦特尔村仅有不足1000名村民，大多数人依靠砍伐竹子或建造房屋为生。村里的塔曼萨里小学坐落在植被茂密的山林中。2021年，“希望课堂”首次尝试使用模块化抗震砖，为这所小学搭建了五间新教室。自此之后，他们又陆续在龙目岛上建造了22所学校，共70间教室。阿姆斯特朗说：“我们的目标是在五至七年内为117所学校重建校园。”

| 弱势群体优先 |

在龙目岛北部，地方政府的重建工程进度缓慢。当地人民都期盼“希望课堂”能尽快来到自己的村庄，为孩子们修建校园。然而，哪些学校能够参与抗震砖重建项目，是由当地政府决定的。因此，即使有些学校在地震中受损严重，也无法即刻采用抗震砖进行重建。

距离丹戎村20分钟车程的西胜小学就是一个例子。这所学校的教室天花板已然开裂，墙体抹灰层大面积剥落，水泥中的金属骨架及电线清晰可见。然而，当地政府依然认为，学校的建筑结构并无太大的安全隐患。校长哈吉·朱拉米向相关部门诉苦：“屋顶坍塌、墙体开裂，教学楼塌了一半。办学条件太艰苦了，我们每天都很焦虑。”目前，当地政府已承诺为西胜小学修缮校舍，但尚未给出具体时间。

“有些学校一个班级有70名学生，有些学校的孩子在室外的大棚里上课。我们只能优先为这样的学校修建教室。”阿姆斯特朗无奈地说，“而且，使用模块化抗震砖建造一间教室的成本约为1.35万欧元（约合人民币10.3万元）。我们是一个非政府组织。社会捐款不足时，我们也没有办法动工。”

印度尼西亚救助儿童会的负责人法德利·奥斯曼说：“印尼是一个群岛国家，78%的学校（约41.3万所）面临地震威胁。近年来，印尼政府一直致力于增强学校建筑的抗震性能，比如采用抗震混凝土翻新受损学校。我认为，使用模块化抗震砖建造教学楼是一种可持续的地震应对策略。要是能将这种方法纳入国家防震减灾措施，或许有望将其推广至印尼全国。”

阿兹拉的同学阿兹里尔感叹道：“新教室舒服多了！”阿兹拉则笑着说：“能在新教室里上课，我们都高兴坏了。新教室很特别，就像乐高积木一样！”

编辑：侯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