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乾隆粉彩瓷色彩解析及在服装设计中的应用

摘要：清代粉彩瓷在乾隆时期以色彩丰富和釉色浓郁而闻名，具备极高的艺术与审美价值。为探索粉彩瓷的色彩文化在服装领域的表达方式，文章以乾隆时期的粉彩瓷为研究对象，利用K-means++聚类算法对乾隆粉彩瓷的特征色进行提取分析，提炼其配色规则并使用M-S色彩调和理论进行色彩美度评价，以便于设计师在活化与传承粉彩瓷的色彩文化的同时，能够从粉彩瓷的配色规则中获取更符合大众审美的直接灵感。将配色规则应用于服装设计实践中，为实现传统文化与服装设计的交融提供了有益的借鉴和参考。

关键词：粉彩瓷；色彩提取；配色规则；配色评价；服装设计

中图分类号：J523.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069（2024）21-0128-04

引言

随着中国传统文化愈发受到世界的关注，瓷器元素成为当今服装设计界的一个热门话题。粉彩瓷基于康熙五彩且受珐琅彩技术影响而诞生，博采众长，成为彩瓷装饰中的色彩集大成者，于乾隆时期达到顶峰，具有丰富庞大的色彩体系和极强的艺术表现力。然而，目前粉彩瓷在服装设计中的研究较少且多聚焦于纹样等元素，其色彩元素的艺术价值具有巨大的挖掘空间。将乾隆粉彩瓷的色彩进行量化和可视化研究，不仅有助于传承和弘扬粉彩瓷的色彩文化，使之在当代焕发新的活力，还能为传统文化与现代服装的融合提供新的创意和表现形式，进一步丰富服装设计的色彩语言。

一、研究背景及思路

（一）研究背景

粉彩瓷在历史上是与青花瓷比肩的瓷器，其起源与发展跨越了清代整个历史时期，在乾隆时期以精细的工艺和丰富的色彩成为陶瓷装饰的主流，具备极高的研究价值。对于粉彩瓷在服装设计领域的研究，陈晓依[1]结合现代设计理念与审美法则，将粉彩瓷的纹样、构图和色彩等元素运用于女装设计；刘文庆[2] 等通过量化消费者对粉彩瓷纹样在汉服设计中应用的感性评价，为设计师的纹样选择提供参考。但目前的研究多集中于纹样等元素，对于色彩元素的研究较少且过于依赖设计师的主观审美，缺乏系统理论支持。文章旨在对乾隆粉彩瓷的色彩进行了系统的理性研究，将其应用于服装设计，一方面通过服装设计延续乾隆粉彩瓷的色彩文化，另一方面为粉彩瓷色彩在现代服装中的应用提供理论和实践参考。

（二）研究思路

当前，在设计领域中对于粉彩瓷色彩的应用主要依靠设计师主观审美和经验 认知，不足以作为色彩文化再现的科学依据。文章将使用K-means++ 聚类算法对粉彩瓷的色彩进行准确提取与严密分析，建立不同色地粉彩瓷的色彩网络关系模型以提炼其配色规则，并利用M-S 色彩调和理论计算各个配色规则的美度值，旨在用理性客观的方式介入粉彩瓷色彩的提取与具象化表达，为后续设计实践提供配色规则审美评价的依据与筛选标准，在设计理论和设计实践之间提供连接纽带，具体流程见图1。

二、乾隆粉彩瓷数据集

（一）乾隆粉彩瓷色彩概述

1. 色彩工艺。随着工艺技术的不断革新和与西方文化的交流融合，乾隆时期粉彩瓷在保留传统五彩的基础上引入了大量的釉料，加之“玻璃白”的运用，表现力极大增强，突破了雍正时期的用色局限，从清新雅致朝着浓艳靡丽的方向发展。色彩种类大大超过前朝，有白、红、黄、蓝、绿、紫、粉红、金、酱、豆青釉等[3]，此外还常加绘黑彩、五彩、斗彩等其他彩料。如（图2a）颈部以蓝色为地，腹部施以青釉，瓶口瓶足沿涂金彩；粉彩“瓷母”大瓶（图2b）自上而下装饰的釉、彩多达15 层，众色施与一器，色繁而不乱，在传承与融合的发展过程中形成了自身独特的色彩体系。

2. 组合搭配。乾隆时期的粉彩瓷以多层图案装饰为主，以至色彩的组合搭配也是绚丽多彩。创作者们在热衷于运用对比色的同时善于把握色彩的协调统一，运用形式美法则有序地组合对比色彩，将某一色彩作为主色，调节不同辅助色的面积丰富色彩层次，有的甚至增大至与主色形成对等色，再加以多种点缀色填充纹样图案。此外，还运用色彩间隔和退晕技法，如金彩描绘纹样，黑色线条勾勒轮廓，使画面中鲜艳的对比色彩产生良好的过渡，从而实现整体的统一[4]。如粉彩花卉纹双连瓶（图2c）的色地一半为蓝，一半为红，并用白、黄、绿等色填绘折枝花图案，尤为新颖艳丽。

（二）样本数据集建立

清代乾隆时期的粉彩瓷对当今的设计领域具有极高的参考价值，但因为年代久远，这些瓷器分散在世界各地博物馆、私人收藏家或文化遗产机构中，拍摄收集难度大。为此，文章通过老古董丛书《清代乾隆瓷器粉彩卷》[5]、各地博物馆官网、拍卖网站获取样本，最大程度上保证样本数据的真实性和可靠性，共收集乾隆时期粉彩瓷文物图像资料167幅。基于对数据质量的要求进一步筛选，保留色彩完整、角度最佳的样本图像并按照色地进行分类，最终收集清代乾隆粉彩瓷器样本135 幅，其中黄地、红地、松石绿地粉彩样本各25 幅，白地、粉地、蓝地粉彩各20 幅。部分样本数据集见图3。

由于样本图像存在背景及光照不平衡等情况，在进行色彩提取和分析前需进行预处理。首先，利用Adobe Photoshop 抠取各个样本图像的有效内容，将背景设置为白色（R：255，G：255，B：255），采用二维伽马函数光照不均匀图像自适应校正算法[6] 对样本进行光照优化。通景式与开光式是粉彩瓷构图的常见形式，皆是在器物中留出空白绘以人物、花鸟、山水等传统国画或诗文书，因文章着重研究粉彩瓷整体色彩的组合运用，故将通景与开光内的图案抠除并统一设置为白色，以突出空白之外各种样式的纹样装饰与单一色地或多色地的相间组合。最后采用中值滤波[7] 平滑图像以突出主要色彩。预处理过程如图4 所示。

三、乾隆粉彩瓷色彩提取与分析

（一）基于K-means++ 聚类算法的色彩提取

K-means++ 聚类算法[8] 是一种无监督学习算法，样本内数据分布呈现类内团 聚的状态时可以达到很好的聚类结果，因此非常适用于分割色彩鲜明的粉彩瓷图像。首先，色彩模式的选择会对聚类结果产生影响，将样本图像像素点在RGB、HSV 和L*a*b* 色彩空间中的颜色三分量归一化[9] 后分别在三维坐标系中表示，见图5。其中L*a*b* 色彩空间中像素点的聚集程度最高，突出表现为散落的像素点较少，有利于通过各个像素点的坐标几何距离来评估颜色的相似程度，对比发现L*a*b* 色彩空间中的聚类效果图更加准确，故在后续采用L*a*b* 色彩模式。K 为提取色的个数，粉彩瓷的色彩具有数量明确和对比鲜明的特点，目标色彩的数量在8 至12 种之间。故样本在进行聚类时，首先过滤掉白色背景像素点后将色彩空间转换成L*a*b* 模式，比较不同k 值的聚类效果，选取能够涵盖粉彩瓷的不同特征色彩的最小K 值作为最终结果。

在上述基础上根据不同色地将单幅样本中提取出来的特征色以其在源图中的权重进入色彩融合图[10] 进行二次聚类，得到不同色地粉彩瓷的整体特征色。由铁源所著《清代乾隆瓷器粉彩卷》可知，乾隆时期粉彩瓷的色地约12 种，因此设定 K=12，各色地粉彩瓷最终提取色如图6 所示。根据特征色的占比情况，规定大于或等于10% 的提取色为主色，大于或等于5% 而小于10% 的提取色为辅色，小于5% 的提取色为点缀色。

（二）色彩特征分析

为便于描述粉彩瓷的色彩特征，文章从特征色的色相、明度及饱和度的分布情况进行分析，如图7 所示。从色相分布图上看，粉彩瓷在色彩搭配上广泛使用对比色或互补色点缀以凸显主色，各色地粉彩瓷特征色之间色相差值大于120°的组合占30% 左右，最大色相差值在174°至180°之间，层次分明，充满了色彩碰撞的动态美感，常见的有黄与蓝、黄与绿、红与蓝、红与绿等组合。同时也会使用邻近色，如黄色系常用明黄、棕黄；红色系常用深红、土红；蓝色系常用天蓝、灰蓝；绿色常用松石绿、草绿等，形成过渡调和的效果。对于色彩的饱和度及明度，可以划分为低［0%，33%］、中［34%，66%］、高［67%，100%］3 个级别，粉彩瓷的色彩饱和度整体偏低，高饱和度色彩仅占总体数据的6.9%；明度集中在中高范围内，占总数据的98.6%。这与当时“玻璃白”的使用有关，这种白色彩料具有乳浊效果，可以单独作为一个颜色使用，也可以加入其他色彩中起到粉化的作用，降低色彩的纯度和透明度。中低饱和度、中高明度的特点使得色彩之间对比减弱，起到视觉柔化和协调作用，使得整体的色彩搭配繁复而不乱。

此外，结合粉彩瓷特点可观察到其色彩分布有明显的规律性。例如黄色多与红色、蓝色等对比色相搭配，以强调鲜明活跃、华丽的特征；粉彩瓷多以缠枝莲、宝相花等为主体纹饰，因此粉色、绿色常用作为辅助色以深浅绿色变化的叶片以及粉色花卉的形式出现；白色除了作为底色与其余色彩具有很强的关联性外，也常作为其他色地粉彩瓷中渐变图案的过渡色使用；而蓝色多以低饱和度的形式作为辅助色，以中高饱和度作为点缀色出现在其他色地粉彩瓷中。综上，当时的创作者们在进行大量的色彩搭配组合时，结合对比色和邻近色的应用，通过调节明度与饱和度的方式使对比色配色在大调和与小对比组合中达到色彩的平衡，营造出对比鲜明却又和谐稳定的视觉效果。

（三）配色规则分析

在已有色彩研究模型基础上提取两组较为关键的信息，即色彩占比和配对色共现频率[11]，以便更好地探究不同色地粉彩瓷的用色规律和搭配关系。节点大小表示特征色的占比，节点间的连接则表示特征色之间的共现频率。为便于观察频率较高的共现情况，预设共现阈值T，经过多次测试，发现阈值T 为0.5 的网络构建较为稳定，因此设置T=0.5。在此基础上将指定的主色节点放置于色彩网络的中心，与主色对应的配色节点则围绕主色节点呈环状分布，架构各个主色与其关联配色之间的单独色彩网络，如图8。

基于色彩网络关系模型通过确定主色的方式建立配色规则，其中所选的辅助色、点缀色应与主色有较强的连接关系。根据图论闭包原理[12]中强弱关系组的定义，从任意一个节点出发都能够到达任意其他节点，这些节点构成的集合就形成了一个强连通分量，可以看作是一个强关系组。即主色节点与其配色节点间如果能够达到两两相连，则视为一种配色规则，如黄地粉彩特征色（主色以A、辅助色以B、点缀色以C 为前缀）中“A1—B3”形成双色搭配的同时，还可与C9 或C10 等点缀色形成三色搭配，或者“A1—B3—B4—C9”形成4 色搭配，以此类推。利用Python 编写强关系组挖掘程序，通过检查色彩网络模型中节点是否互相连通得到各个主色与其关联配色的配色规则及数量，图9 为强关系组挖掘计算流程及部分输出数据，得出粉彩瓷各主色在阈值等于0.5 的情况下，共形成437 条强关系组搭配规则。

四、配色规则评价与应用

（一）配色规则量化评价

设计中色彩搭配的选择通常依赖于设计师的主观审美和感性经验，但个体间对色彩的认知存在显著差异，因此只有建立在统计基础上的群体认知规律才能成为配色规则审美评价与设计师选择的可靠依据。文章采用M-S 理论（孟- 斯宾瑟色彩调和原理论）对粉彩瓷配色规则中各特征色的色相、明度及彩度进行系统分析，结合伯克霍夫美度评价公式量化配色规则的美度值，其中美度值M 为秩序因素O 与复杂因素C 之比。

理论认为美度值M 大于 0.5 时，配色是美的、符合调和规律的，并且在接近1 时效果更佳。对最终437 条配色规则批量进行数据计算处理，从整体结果得出M ＜ 0.5 的配色数量有147 组，M ≥ 0.5 的配色数量有290 组，占66.36%，且美度平均值大于0.5，证明通过聚类所提取的粉彩瓷特征色与色彩网络模型形成的强关系组搭配规则大部分符合设计审美标准。为提供符合调和规律的配色方案，设计师进行再设计时可以将M ＜ 0.5 的配色规则剔除，筛选美度值较大的配色规则作为优选方案，使得在保留乾隆粉彩瓷的传统色彩意向的基础上符合设计美学的目的，获得更好的设计效果。以黄地A1 主色为例，评分较高的部分方案评分见表1。

（二）基于配色规则的服装设计实践

为了更直观地展示乾隆粉彩瓷色彩在服装设计中的表达方式，文章借助 Style3D 虚拟试衣软件将其应用于改良的旗袍款式之中。旗袍作为正式场合的代表性服饰，承载着对外展示民族风采的使命，加之乾隆粉彩瓷体现着“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中西文化交流，既能提升民族文化的认同感与自豪感，又能彰显友好包容的精神。改良旗袍的廓形借鉴了粉彩瓷的瓶身设计，整体分为大身、绲边及盘扣，将上述配色规则中美度值较高的方案用于设计实践，为现代旗袍注入乾隆粉彩瓷色彩艺术的独特魅力。

1. 色块应用：色块应用是指直接以整块区域的方式展示色彩以强调其本身的视觉特性，如图10 设计师将瓷器的单一主色进行大面积应用，结合不同的材质工艺将瓷器的独特美感融入服装中。乾隆粉彩瓷浓艳华丽、对比巧妙的色彩特征同样具有代表性符号，文章选取表2 的配色规则进行实践，大身采用粉彩瓷主色，绲边和盘扣应用主色所关联的配色，使其赋有乾隆粉彩瓷的传统韵味，如图11 所示。

2. 纹样应用：纹样应用是指在特定纹样结构的基础上，通过色彩的搭配组合来强化纹样的表达力，如图12 设计师通过瓷器色彩在图案上的转化，使人仿佛置身于浪漫的瓷器艺术中。文章基于乾隆粉彩瓷的纹样图案特征进行线稿设计，使用不同颜色线稿标注不同颜色区域进行编组。根据区域划分数量，选取五色搭配规则进行后续配色实践，运用CorelDRAW 平台的插件color shuffle 在固定主色模式下生成行数和列数均为4 的配色种群后进行图案筛选，见图13。在表3 配色规则下将选定图案四方连续应用于旗袍大身部分，绲边及盘扣的色彩则采用主色以保证整体的协调性，如图14 所示。

结语

清代乾隆粉彩瓷作为中国陶瓷史中的一块瑰宝，其色彩文化反映了当时人们的审美情结，浓缩了中华民族的智慧结晶。通过乾隆粉彩瓷特征色的提取和色彩网络关系模型的构建，以理性科学的方法提炼其配色规则并进行量化评价，为今后粉彩瓷色彩在服装设计的应用提供了赋色依据，既使粉彩瓷色彩艺术在当代得以传承和延续，又为现代服装注入更多的设计灵感与文化底蕴。但目前研究受样本种类及数量的限制以及缺少主观感知的评价，结果具有一定局限性，因此在后续研究中将进一步扩充色地种类及样本数量，建立从色彩提取到主客观评价相结合进行智能配色的完整系统，为粉彩瓷色彩与服装设计的结合提供更多理论和技术支持，使粉彩瓷色彩文化更加活跃于现代生活中。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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