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过庭草书书风探究

唐代狂草的出现源自汉朝时期的草书，经过时代的发展变迁，草书逐渐从原来的快速书写演变为追求“写意”。孙过庭是唐代著名的书法家，在书法创作上具有极高的造诣，不但创作了内涵丰富的书法理论《书谱》，还形成了集精美、严谨、雄阔为一体的书法风格，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书法领域的繁荣与进步。对比“狂草”，孙过庭《书谱》中所展现的书法法度、中和之气，更加显示出他对书法的谨慎态度。同时，孙过庭本人亦追求书法的和谐美，而“狂草”追求的是写意，二者存在一定的冲突与区别。很多人认为，孙过庭的草书只能称得上“小草”，算不上“大草”，更称不上“狂草”。但也正是由于这种质疑的存在，才使得孙过庭的《书谱》更具有研究价值。基于此，本文将以《书谱》为例，探究孙过庭草书书风，希望能对书法领域的相关研究起到一定的补充和启示作用。

一、孙过庭生平及《书谱》介绍

孙过庭，唐初书法家，其理论著作《书谱》传承魏晋遗风，风格直逼“二王”。《书谱》被称作书法史上的一颗明珠，具有划时代意义。在《书谱》中，孙过庭运用华丽的辞藻以及直接、精辟的理论表达方式，将书法创作的方式以及艺术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本节将简要介绍孙过庭生平和他的书法理论著作《书谱》。

（一）作者简介

据历史记载，孙过庭的生平可以用“坎坷”二字来形容。现存的历史资料中并没有对孙过庭生平的详细记录，现代对其生平的研究，大多源自其好友陈子昂为他题写的墓志铭。经众多名家考据，能够确定的是，孙过庭进入官场的时间并不早，将近40岁才当上录事参军。尽管凭借着太子旧臣的身份，他有机会面见当时的皇帝，然而因时局的不断变化，他最终成为废帝旧党的一员，被迫革职罢官并流放至洛阳。此后，孙过庭的日常生活越来越艰难，但他本人却更加勤奋积极，不被俗事所干扰，一心一意投身于书法艺术中，既练真书、行书，又擅长草书。他曾说，“在学生时代，我专心致志于笔墨和书法”，正如他的朋友陈子昂所说，孙过庭其人“修心静气，不为物所染。将期老有所述，死而不朽”。在闲暇之余，孙过庭专注于创作《书谱》。根据他的自传分析，《书谱》大约是在其不惑之年后开始创作的，作品包含了孙过庭对于书法的思考和感悟。

（二）作品概述

《书谱》为纸本，纵27.2厘米，横898.24厘米。前后共351行，3500余字，衍文70余字。上面钤印的印章有宣统御览之宝、双龙图玺、乾隆鉴赏、宣和、嘉庆御览之宝、北海孙氏珍藏书画印等等。宋《宣和书谱》记录，宋代御府收藏了孙过庭的三部草书，其中两部就是《书谱》，分别为上部、下部。文嘉《钤山堂书画记》记录《书谱》不再收藏于同一人手中，而是由费宏和文徵明分别珍藏。而从清代孙承泽《孙过庭书谱墨迹》中的记载可知，清朝时，《书谱》的上部已不再完整，存在缺字等情况。现存的《书谱》刻本较多，《大观太清楼法帖》是最能传达原作神韵的刻本，刻于宋徽宗大观年间（1107-1110）。元祐年间（1086-1093）的薛绍彭刻本是刻本中最早的，也是较为全面的，墨迹本中两端的缺失在这版刻本中较齐全，但其被启功先生质疑是明代的翻刻本。

二、孙过庭《书谱》技法研究

（一）笔法探究

孙过庭所创作的《书谱》在笔法上借鉴了“二王”的用笔特征，讲究述而不作，没有按照个人的想法进行诸多创作，一部分字的笔法甚至可以在《十七帖》中找到原型。《宣和书谱》称其：“作草书咄咄逼羲献。尤妙于用笔，峻拔刚断，出于天才，非功用积习所至。”孙过庭在自己的书法理论中，对喜欢的笔法做出了归纳，明确表示草书意在笔法的流畅，能够借助笔画，将情感充分地表达出来，体现出其变化。《书谱》开头部分用笔沉稳、保守；中段时开始放松，笔势出现变化；后段笔法行云流水，挥洒自如。

从该卷的用笔细节能够清楚地看出，孙过庭对于笔画之间的起伏转变掌控得十分到位。他在下笔时更偏向于落笔迅速，露其锋芒，迅速铺毫，表面上看不难，但在具体书写时却并不容易，稍有不慎就会给人一种轻浮之感。需要在铺毫以后，一直创作出“面”的感受，即使是点画，也需要把笔的力道彰显出来。通过分析单字能够看出，孙过庭用笔虽具有跳跃性，但气脉连贯，行云流水间讲究有疾有徐，将书法的灵动之美充分地展现出来。

草书秀美流畅的艺术感受，大部分借助圆转笔画达成，也就是书写者在运笔转弯的过程中笔尖稍微向上提，以弧形姿态做出，笔画间不会存在过于突出的粗细调整，而细微之处的改变，却给人一种精妙的感受。字体、笔画间结构精巧，仿佛山石松柏，既有属于自己的特点，彼此间又存在联系。例如，《书谱》中的“如”字等。《书谱》的笔画在转折处，不但具备圆转、方折两种态势，并且还具备“压笔”的姿态，具体表现在笔画转角时，下方起笔会出现压过上方收笔的情况。同时，《书谱》中还有一种特殊的“节笔”，即提笔书写时，渐渐提高力度进行按压，让笔画变得粗一些，而后突然收笔，从而产生一种忽然停止的突兀感。例如“太”“文”等字，节笔迹象十分突出。

（二）结体探究

分析《书谱》的结体可知，大部分独体字均沉稳自然，但在沉稳中又独具变化。作者本人认为，“不同的字体存在差异，笔画之间也存在差异，不会彼此影响，不会过于相似，却也十分协调。一些点画组合到一起的时候，需要实现变化的差异性，不管是大小、粗细还是方折都需要存在和谐的关联性。”换言之，创作书法作品的时候，尽量不要存在相似的字，笔画的形态、排列应有属于自己的特点。

在写草书时，为了实现变化，创作者通常会对一些字的重心进行调整，如改变重心位置，给人一种几欲坠落之感。在进行重心调整时，线条的攲正变化特别关键。如“安”字，上方给人一种张扬的姿态，最后一个笔画力度加重，使整体呈现出一种平正之感。又如“尝”字包括两个部分，上下给人的感觉不同，分别是上扬、下探的姿态。又如“古”字结构中的“口”并非处在整个字的中心位置，不过由于中线横画特别上扬，两者互相抵消，反而呈现出一种平稳庄重的感觉。在书法作品中，每个字之间也存在着联系，换言之，附近字体的形态会对该字产生一定的作用。如“时而书有”，“时”字左侧向右上，“而”字给人一种平正的感受，“书”字重心的竖向右斜侧，“有”字位于重心，同样给人以平正之感。这四个字在整体平正中不乏变化，在变化中又给人一种稳重持中的观感。又如，“乖”和“使”两个字的布局，“乖”字整体向右上方倾斜，“使”字则整体平正，同时，字的重心没有居中而是向右，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时，衔接和布局便会显得生动有趣。

《书谱》将王羲之结构错落有致的书写艺术充分彰显出来，如“观”字左侧较紧绷，右侧却为较舒展的状态。《书谱》中的“怀”“端”“规”等字均体现了这一特点，“规”字左侧字体粗，右侧较细，形成粗细间的对比。在草书作品中，尽量不要出现相同的字体形态，千篇一律的线条容易让人产生乏味感，因此要侧重于比较，借助强调点、画、线条的粗细、长短等关系的对比，实现结体的鲜明变化。

三、孙过庭草书书风的研究价值

（一）理论价值

孙过庭的《书谱》具有极高的理论价值。《书谱》是我国书法艺术史上具有重要研究意义的作品，其书法理论内涵丰富，继承了“二王”的书法用笔理念，同时也影响了后世诸多的书法创作者，他们通过《书谱》学习关于书法创作的理论知识，为自身的书法创作提供助力。如唐代的张怀瓘、清代的冯武，都受到《书谱》书法理念的影响，对《书谱》书法理论的深入发展作出了杰出的贡献。《书谱》经过传承和发展，直至近代沈尹默、朱建新等学者纷纷对《书谱》做深入地考据、注解，相关理论研究成果也在不断增加，使得《书谱》能够历久弥新，焕发出新的生命活力。近年来，随着人们对精神文化生活的需求越来越高涨，《书谱》的研究也随之丰富起来。关于《书谱》研究价值的进一步挖掘，不论是在理论层面还是文学层面，都取得了相应的进展，让《书谱》的书法理论价值得以充分展现出来，促进我国书法艺术进一步发展。

（二）实践价值

孙过庭的《书谱》对书法实践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其一，秉持“执使转用”。孙过庭提出，“在行笔的过程中，尽管有需要停顿的地方，但是停顿时应该注意速度。”换言之，创作者需要根据书写时的笔法情况确定行笔的速度是疾速还是缓慢；保持燥笔的同时还应夹杂一些润泽的感受。其二，明确部分技法规范。起笔第一点特别关键，能够决定这个字是不是规范，能够奠定整个书法作品的标准。孙过庭认为，“在创作的过程中，需要从宏观做好把握，不但每个字体需要具有灵活的变化，从整体上也应该保持统一。”同时，孙过庭也明确了学书三段论，即在进行书法学习时可以细分成三大阶段，分别为初学阶段、平正阶段、险绝阶段。到最后的险绝阶段时，需要重新回归平正。这里的平正跟第二阶段的平正存在一定差异，本质上为曲折上升发展的过程。孙过庭强调，书法创作应真正做到“心手合一”，在创作时，需要先用心体验书法，而后用手将心中的体验充分表达出来，这才是所谓的的“心手合一”。“心手双畅”则指的是手能够把内心的想法完美展现出来，不管用心还是用手都处于关键阶段。要想真正实现“心手双畅”，在创作前一定要养心，摒弃杂念，创作的灵感便自然随之涌现。其三，多多进行临摹。在创作时不能有所松懈。孙过庭明确了创作的主客观条件——“五乖五合论”。孙过庭在《书谱》中对“五乖五合论”做了详细阐述：“又一时而书，有乖有合，合则流媚，乖则雕疏，略言其由，各有其五：神怡务闲，一合也；感惠徇知，二合也；时和气润，三合也；纸墨相发，四合也；偶然欲书，五合也。心遽体留，一乖也；意违势屈，二乖也；风燥日炎，三乖也；纸墨不称，四乖也；情怠手阑，五乖也。乖合之际，优劣互差。得时不如得器，得器不如得志。若五乖同萃，思遏手蒙；五合交臻，神融笔畅。畅无不适，蒙无所从。”由此可见，要想创作一幅优秀的书法作品，不仅取决于创作者本身的书法修养，也取决于创作时的主客观条件。其四，书法与情感的关联性。个体情感可以借助书法作品实现有效的宣泄与表达，而观者通过对该作品的欣赏能够充分感受到创作者的情感表达。

四、结语

孙过庭是唐代著名书法家，不但开创了内涵丰富的书法理论，同时还形成了集精美、严谨、雄阔为一体的书法风格，推动了书法领域的繁荣与进步。孙过庭创作的《书谱》具有极高的理论价值，其中的书法理论主张对后世影响深远。同时，《书谱》本身也是历代书法作品中不可多得的佳作，现今依旧是众多书法爱好者与研究者进行草书学习的模仿对象。总之，《书谱》是我国书法理论的重要奠基之作，未来应继续钻研其中精深的书法理论，将认识与实践统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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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周童，男，硕士研究生在读，吉林艺术学院，研究方向：书法创作lt;隶书gt;；苏亚涛，男，博士研究生，吉林艺术学院美术学院，教授，研究方向：艺术学）

（责任编辑 王瑞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