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玻璃的反光

东方微笑

定义了一种表情

双眼微眯，闪烁着星子的天真

嘴角上扬，像起飞的白鸽

他可能是少年罗睺罗、阿难或阿那律

迎接曙光的微笑，绽放

喜悦的真谛

没有比微笑更透明的表情

这朵明媚的微笑，像一根烛芯

点亮逼仄石洞的昏暗

以及站在他面前所有礼拜者

身上的晦暗

任何真实的表情稍纵即逝，难以捕捉

来自虚空的微笑，凝固成永恒

我试图效仿他的笑容

弥补内心里的缺口

地下铁

被深邃的黑暗厚重地包裹

以为身处光明和安全

没有风雨、雷电和烈日

恍惚暂时的避世

各怀心事

狭窄的车厢载运疲惫

和生活的不堪

黑暗终究是一生必经之路

呼啸而过的速度消解身体的沉重

不断刷新手机界面的手势

短暂地挥去地面生发的压力

允许发呆和沉默

直到到站广播的播报

似乎在提醒，该回到现实

当被地铁站口随意吐出时

等待你我的，不知是明媚的阳光

还是大雨的猝不及防

一枚印纹陶碎片的穿越

我惊喜于

和2500年前的时光相遇

因手中的这枚印纹陶碎片

是从属于一个盛热饭的陶碗

还是暖酒的陶罐，无从知晓

毋庸置疑的是，载满了厚厚的光阴

它没有被博物馆的玻璃

圈养成一道风景

触摸到真实的深灰色网格纹路

像历史的经纬线

看到它与那个纷繁的时代

不可分地缠织

没有将自己深埋于幽暗中

普通得像被人忽视的石块

安静地躺成茅湾里泥路上的一部分

漫长的挣扎，从战国深处

穿透到时间的表层

以粉碎之身，也要等待一个时机

告诉世人，这片平凡的土地

曾经历过的淬火和燃烧

底 片

藏匿在众多新鲜色彩背后的

临浦照相馆，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古旧得像流经门前的浦阳江

保持着本初的低调，不加修饰

黑白或彩色的人生挂在墙上

虚幻的记忆，用相框固定下来

就像一个寄存站

存放着大大小小的回忆，等待领取

婚纱照上过时的姿势

羞涩的表情，泛动着最真实的幸福

童真的笑脸微微泛黄

定格前，可能刚刚擦干汪汪眼泪

每一帧记忆被唤醒，相中人

眼里闪烁蓝色星辰

光阴落进呜咽的江水

铺成一条长长的底片

小镇的陈年旧事，逐渐浮现出来

过 客

大地湾先民是这里的过客

生活了三千年，不知去向

我们隔着玻璃，从有指纹的石头、骨锥

或红土陶钵上，窥看他们的生活

看到的其实是自己，如同玻璃的反光

三千年似滚滚河流中的一滴水

我等短短几十年生命

不及一粒尘埃的厚度

无论多长或多久，过客是常态

玻璃把我们和大地湾人

切分成两个世界

陶罐上谜一样的符号，传承到我眼中

清水河像时间，依旧在流淌

我们都无法逃脱这偌大的天空

生命虚无，不及一只陶罐真实

骨锥、符号都无法用橡皮擦抹去

千年后，是否也有人

像我们看大地湾人一样

窥看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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