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怀念的东西,都有遥远的记忆,只是方式不同而已。于我而言,记住家乡的方式是山中拾趣。
门外,蝉声聒噪,晒谷场旁边的橘子树被晒得奄奄一息。刚吃过午饭,四哥就来约我去拾柴火。母亲也让我去拾些柴火,过年正好能派上用场。
四哥连忙凑过来,在我的耳边说:“弟弟,拾柴火乐趣多多,保证你去了还想去。”四哥没有说过谎,也没有欺骗过我,所以我有点儿心动了。
四哥背着一个大背篓,我背着一个小背篓。四哥走前面,我走后面,小狗旺财走在我后面。沿着蜿蜒的小路,我们慢慢往前走,生怕小狗跟不上。我们很快就到达了地点,映入眼帘的是连绵的青山。山的对面,依然是山,连高度都好像差不多。山上传来的山歌,起起伏伏,演唱者的情绪我们终究不能体会。我们相视而笑,也许唱歌的人也不明白。
两山之间,一条小河潺潺而过,看不到尽头。游鱼细石,直视无碍,说的就是这条小河吧。河水不徐不疾地流淌,两边是绿绿的草坪,跟高山比起来显得渺小。小河只有两米宽,深度不足一米,可以清晰地看见石头下的小螃蟹。于是,我们赶紧挽起裤脚,轻轻移开石头,按住螃蟹壳,顺手将它扔到草坪上。旺财见状赶紧跑了过来。旺财急得团团转,一会儿跑过去,一会儿又跑过来。旺财伸出前脚,螃蟹亮出锋利的钳子,一场大战仿佛就要打响。双方僵持了很久,我们也笑了很久,原来动物身上也有怯弱。
“弟弟,没骗你吧,这里是不是很有趣?”四哥笑着说,“但我们还要去拾柴火,不能把任务忘记了,等会再来玩儿。”我点点头,表示赞同。
我站在小河边,看着那高高矗立的山,想着爬上去肯定要费尽力气。四哥一眼,就明白我的心思。四哥说:“任何人都会遇到困难,但面对困难的态度决定了人生的高度。只有不断地坚持,才能获得更多的快乐。”于是,我鼓起勇气,慢慢往山上爬。爬一步,再爬一步,往四周看看有没有柴火。突然,四哥叫住我,他手指指向一株小树。这株干瘪的小树,叶子已全掉光,没有了生命的痕迹。四哥说:“树子也有生命,我们要找已经没有生命的枯木,燃烧成为它最后的价值。当然老树桩更好,劈开当柴烧,火旺得很啊。”这株枯萎的小树,四哥说属于我了,他继续往前去找更大的枯木。
我扬起镰刀,将树干和树枝砍断,放在背篓里。然后,我挥动锄头,先将左边的土挖松,再把右边的土挖松,枯木桩就被挖下来了。继续往上爬,我发现了更多的枯木。“拾柴火”这个词,不知道是谁发明的。完全没有拾得轻松,只有挖得辛苦。于是,我决定休息一下。我放下背篓,靠着大树,看着蓝蓝的天空,云朵相拥……
迷迷糊糊间,感觉脸上痒酥酥的。睁开眼睛,旺财朝着我摇尾巴,四哥站在旁边。“弟弟,喊你好几声都没人答应,连唱山歌的都帮忙吼了几嗓子。幸好有旺财,它的舌头最管用。”四哥嬉笑着说。
我背起背篓,收好镰刀和锄头准备跟四哥下山。因为山脚的沙地更有吸引力,加上背篓里装着的柴火,所以下山一事便显得更难,正如杨万里所说的“莫言下岭便无难”。只有旺财一路长跑,跑到山脚,长吠不断,好像在嘲笑我们的缓慢。
我们轻轻放下背篓,到了河边,眼前是一片平整的沙地。哥哥提议,我们来做一个赛道,还可以做一个沙球。我们从高处着手,把沙子堆到两边,中间空出一条弯弯的赛道。然后我们在河边,抓起沙子,边捏边加水,沙球越来越大。四哥做的球大,我做的球小。我们将球放到最高处,轻轻一放,球就沿着赛道往下滚动。
人生的快乐,总是越简单越容易获得。暮色四合,黑夜向我们迫近,我们只能背起背篓往家赶。旺财走在最前面,我走在旺财后面,四哥走在我的后面。快到家了,四哥不忘匀点儿柴火到我的背篓里。回到家,母亲已经烧好了洗澡水。在屋外的晒谷场,我提着洗澡水,从头往下一阵淋下。等母亲叫我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横七竖八地躺在床上,就像躺在屋檐下的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