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研究生导师队伍建设政策的价值取向分析

DOI： 10.16750/j.adge.2024.11.007

摘要：导师是研究生培养的第一责任人，导师队伍建设政策堪为研究生教育改革的关键因素。政策能够反映国家的既定诉求与导向，蕴含着一定时期的社会价值取向。构建了“价值取向–政策工具–时间维度”三维政策分析框架，对2005年以来研究生导师队伍建设主题下系列政策文本进行量化分析。研究表明，系列政策具有鲜明的特征：目的性价值涵盖类型全面，突出以人为本发展逻辑；能力建设工具使用突出，政策工具结构有待完善。对于研究生导师队伍建设政策的优化建议是：丰富目的性价值配置，避免政策对于单一价值取向的过度供给；关注政策工具选择可持续性，增加激励性和系统变革工具的使用。

关键词：研究生导师；政策文本分析；政策价值取向；政策工具；研究生教育

作者简介：张宁，清华大学教育研究院博士研究生，北京 100084。

公共政策是“含有目标、价值与策略的大型计划”[1]，是“对全社会的价值作权威分配”[2]。因而，政策价值问题作为政策科学的基本问题，深入分析政策的价值结构是理解政策的核心所在。价值取向，是教育政策所选择与追求，并在政策文本、活动中时时处处体现出来的价值内容和一种目的状态[3]；还包括运用哪些政策工具，去寻求、确认、实现、创造和分配价值的动态发展过程[4]。研究生教育位于国民教育体系的顶端，自2006年教育部开启研究生培养机制改革的试点工作，实施以导师负责制为核心的研究生培养机制改革[5]，明确研究生导师作为研究生教育的首要责任人和研究生教育工作的直接实施者[6]。因此，导师是提高研究生教育质量的关键，导师队伍建设政策表现出的价值取向，是政策决策和制定部门面对相互作用的多种利益群体，对各种教育价值冲突选择与平衡的结果。本文采取文本内容分析法，以价值取向分析为研究视角，构建“价值取向–政策工具–时间维度”三维政策分析框架进行编码，总结分析2005年以来国家层面出台的研究生导师队伍建设相关政策，力求在量化统计基础上，分析研究生导师队伍建设侧重哪些价值取向诉求，政策工具的使用呈现出哪些特征和发展趋势，相关政策工具在不同议题下、不同时间段内使用，与价值目标的适切性如何等问题，以期为未来研究生导师队伍建设政策制定提供学理依据，并提出优化导师队伍建设相关政策的可行方向。

一、研究设计

（一）内容分析法

内容分析法用于对政策文本资料进行分类，通过编码将其降低到更易管理的数位[7]，能够“从公开中萃取秘密”[8]。政策文本作为政府政策行为的反映，是记述政策意图和政策过程的客观凭证[9]。本文利用内容分析法对研究生导师队伍的政策价值选择、政策价值观和政策行为方式、过程和目标进行描述分析，从中总结归纳出其本质属性及其共性。同时，内容分析存在仅揭示表面含义的局限性，反映的仅是政策文本的具体特征，忽视政策文本的政策话语、文本结构性质等蕴含文本的“隐喻”价值。因此，根据“批评理论”所倡导的批评性研究[3]83，本文在文本分析时将结合政策话语、文本结构性质、表达方式等进行编码。

（二）政策文本选择

本文选取的研究样本为2005年1月至2023年12月，国家层面颁布的研究生导师队伍建设政策文件，收集由2人独立进行，后团队做进一步讨论和比对整合，以确保数据的完整性。本文选取政策的发布主体是中共中央、国务院、教育部或其他部委；政策主题围绕研究生教育（除专项政策外，包含有研究生导师队伍建设内容或与研究生导师队伍建设主题密切相关的政策文本）；文件类型选取法律法规、战略规划、通知、意见、办法、部门规章、领导讲话、政策解读等。共得到37个政策文本，经过两位专家的核定，剔除存在争议的文本后，最终确定了31个政策文本。

（三）三维分析框架搭建

内容分析的关键是对其内容进行编码，核心问题是构建分析框架，即选定分析单元和设立分析类目，辨清和查找内容当中固有的语义[10]。本文从研究生导师队伍建设政策的价值取向、政策工具及时间维度三个维度进行文本梳理，以准确体现价值取向选择与政策工具的基本使用情况及二者适配性。同时，通过三个时间阶段，全面立体展现政策工具视角下我国研究生导师队伍建设政策体系的发展历程和演化图景。

1.X轴：政策价值取向维度

政策价值取向研究会对价值选取、价值是否合法、价值是否有效等进行探讨[3]112-113。一旦政策形成后，必然具备合法性和权威性，因而本研究不讨论价值的合法性，主要研究和讨论政策决策时对价值的选择和有效性。

教育政策价值取向，即教育政策主体基于自身组织的核心价值观，在控制教育资源和追求教育利益的价值选择时的政策表现。教育政策资源配置和利益追求主要围绕三个层级，即教育权利和责任分配（谁来办教育）、教育受教育权利和机会分配（怎么办教育）、教育课程与评价（培养什么样的人和怎么培养人），由于教育政策的形成受国家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等多种环境的影响，价值取向呈现出多维性和复杂性。

20世纪70年代后，泰勒等人提出批评性政策分析的概念，把价值因素引入政策分析。我国学者劳凯声[11]、刘复兴[12]、祁型雨[13]等都在教育政策分析中引入了价值研究的因素，为政策价值尤其是教育政策价值研究建立了理论范式。刘复兴认为，当代我国教育政策价值取向包括以人为本、教育平等、效益优化、可选择性、多样性等[3]156-159。祁型雨[14]从政府政策行为角度提出三种价值取向，即公共利益的价值取向、团体利益的价值取向、个人利益的价值取向；从教育政策价值取向的合理规定性角度提出，应实现国家发展价值取向与教育发展价值取向的统一、公平价值取向与效率价值取向的统一。但这些研究大都采用描述性研究方法，反映的是对政策文本的直接引述，表述方式混乱，规范性不足，缺乏相对统一的逻辑体系[15]，且缺乏对于研究生教育的适切性、针对性。

因而，本文主要围绕教育政策资源配置和利益追求的三个层级，结合国内已有价值取向研究成果，通过预编码，对编码过程中发现的新类目分配新的编码，最终形成初步的价值取向编码框架（见表1）。

2.Y轴：政策工具维度

在制定政策时，政策价值取向是政策工具的指导性原则，政策工具作为达成政策目标的一种手段[16]，必须与政策价值取向保持一致。学术界依据不同维度和标准，提出了差异化的政策工具分类。在诸多分类方式中，施耐德和英格拉姆依据“如何利用不同因素，对个人或集体行为施加影响从而使目标群体按照政策意图实施行动”将政策工具分类[17]。其分类细致明确、层次更为丰富，与本文主题契合程度较高。该理论将政策工具分为权威性工具、激励性工具、能力建设工具、系统变革工具、象征与劝诫工具[18]五类政策工具，并进一步细分为14个政策子工具（见表2）。通过将编码的X维度（政策价值取向维度）政策文本归类到Y维度（政策工具维度）的不同类型，来探讨政府为实现不同政策价值目标所选择的政策工具的特点，以检验政策的适配性。

具体而言，权威性工具是政府使用法律、直接行政和管制等方式达成政策目标的手段。例如“严格聘用程序，规范聘用合同，将思想政治要求纳入教师聘用合同，并作为教师职称（职务）评聘、岗位聘用和聘期考核的重要内容”，旨在促进教师聘用合同规范化和“效益优先”，借助要求工具规范化落实。激励性工具是通过能带来切实回报的奖励（或惩罚）去诱导目标群体采取行动。例如，“建立健全对教师及团队参与社会服务工作相关的经费使用和利益分配方面的激励机制”，旨在推动教师参与社会服务，促进“以人为本”的发展理念，利用奖励工具落实推进。能力建设工具是指提供个体、群体或机构以做决策或采取某种行为的信息、培训、教育和资源给那些有能力的个体、群体或机构去决策或开展活动。例如，“推行师德考核负面清单制度，建立教师师德档案”，旨在突出师德建设的“以人为本”价值理念，运用制度建设工具将师德指标整合进入教师考核。系统变革工具是政府为保障政策顺利执行从而为建设长远发展变革，奠定体制机制基础并对相关权力配置进行重新分配组合的一系列手段。例如，“建立健全学校主要领导牵头，人

事管理部门协调，教学、科研、研究生等管理部门配合的协调机制，做好人员配备和工作保障”，运用机构调整工具明确教师评价机制的协调落实与可持续运行，旨在强调“教育公平”与“分权”的价值理念，运用机构调整和权力分配工具予以落实。象征与劝诫工具通过价值倡导、认同、整合、同化等策略诱导目标群体按照政策所倡导的理念和目的行动。例如，“鼓励青年教师到企事业单位挂职锻炼，到国内外高水平大学、科研院所访学以及在职研修等”，旨在丰富教师发展途径增加“多样性”和“可选择性”，运用鼓励引导工具予以落实。

3.Z轴：政策时间维度

在分析中引入政策时间的视角，对于理解国家和中央政府实现总体目标过程中，阶段性价值目标侧重的基本逻辑和主要特征具有重要意义。本研究将政策时间划分为研究生导师队伍建设政策的试点改革期（2005—2013年）、稳步推进期（2014—2017年）和成熟发展期（2018年至今）三个阶段。2005年，时任国务委员、国务院学位委员会主任委员陈至立同志在国务院学位委员会第二十一次会议上讲话，要求继续深化改革，努力开创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工作的新局面，要建立导师责任制。2013年，《关于深化研究生教育改革的意见》进一步明确了“导师是研究生培养的第一责任人”，确立了导师是研究生培养第一责任人的理念。2014年，为深化研究生培养体制机制改革，《关于加强学位与研究生教育质量保证和监督体系建设的意见》第一次提到“对培养质量出现问题的导师，视情况采取质量约谈、限招、停招等处理”等制裁。随后，国家连续出台了多个文件规范导师行为，为导师的行为划定底线。2018年，进入导师第一责任人制度改革成熟发展期，国家对失范导师的制裁力度不断加大。《关于全面落实研究生导师立德树人职责的意见》《关于加强博士生导师岗位管理的若干意见》《研究生导师指导行为准则》等都围绕加强导师队伍建设、规范导师指导行为展开。这三个阶段相关政策都具有较好的一致性和连贯性，同时在每一阶段呈现出其独特的阶段特征。

二、政策文本编码与分析

（一）政策文本编码

本文基于上述分析框架的操作性定义，制定了编码协议并对编码员进行培训，确保编码员编码的内在一致性。在编码过程中，由两位独立的编码员进行编码，第三位编码员负责审核，若编码不一致再讨论。在编码初期，笔者抽取25%的样本进行预编码，确保编码员之间的交互信度Kappa系数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以此为基础，笔者进入正式的编码程序，最后形成等级分明的分类体系。遵循政策内容、语义和表述相近的原则，采用的编码规则为：“政策文本序号—同一政策文本中编码单元序号—政策价值取向序号—政策工具序号—出台时间序号”，最终共获得501个政策编码单元。

（二）X轴：研究生导师队伍建设政策价值取向

本文对研究生导师队伍建设政策在价值取向—政策工具—时间维度的分布情况进行统计（见表3），政策文本涵盖了五个方面的价值取向，但对不同价值取向的关注存在明显差异。

其中，以人为本价值的政策编码最多，主要表现为，出现频次为164次，占比32.73%，集中于学生思想政治素养、教师师德建设，例如“坚持师德为上，以立德树人为出发点和立足点，找准与高校教师思想的共鸣点，增强高校师德建设的针对性和贴近性，培育高校教师高尚道德情操”“在教师培训特别是新教师岗前培训中，强化师德教育特别是学术道德、学术规范教育”。其次，效益优先也受到高度关注，出现频次为155次，占比30.93%，主要体现为教师发展、科研对于国家、社会建设需求的回应，自21世纪初的试点改革后，以科研为主导的导师负责制成为我国研究生教育的主体模式[19]，因此需以教师的任职资格遴选、保障机制和导师教育作为满足社会对于科研需求以及研究生高质量发展的回应，例如“坚持服务国家需求和注重实际贡献的评价导向”。目的是通过明确导师基本素养、划定职业准入门槛和为导师权益提供基本保障等方式，建设一流导师队伍，提高研究生培养质量，为导师的培养自主权提供良好政策环境。第三，多样性和可选择性维度出现了90次，占比17.96%；第四，教育平等维度出现了50次，占比9.98%；第五，分权维度的使用多围绕导师在教学管理中权力的独立性，出现了42次，占比8.83%。例如“培养单位要切实保障和规范博士生导师的招生权、指导权、评价权和管理权，坚定支持导师按照规章制度严格博士生学业管理”，通过制度化的权力配置保障教师负责制的愿景得到落实。

（三）Y轴：政策工具维度分析

从政策工具维度分析，我国研究生导师队伍建设政策覆盖五种政策工具，但各政策工具的使用情况与偏好存在明显差异。能力建设工具使用频率最高，为197次，占比39.32%，其中“制度建设”使用最多（共计使用108次，占能力建设工具的比例为54.82%），其次是“教育培训”（出现了52次，占能力建设工具的比例为29.39%），最少的是“资源支持”（仅使用37次，占能力建设工具的比例为18.78%），可见政策主要通过微观制度的供给，促进导师队伍建设的政策环境优化，以提升政策执行整体水平。其余四种工具使用频率情况分布较均匀，权威性工具、激励性工具、系统变革工具、象征与劝诫工具，使用频次分别为95次、59次、29次、121次，分别占比为18.96%、11.78%、5.97%、24.24%。

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分析各类政策子工具的使用情况，可以发现：在权威性工具的四类子工具中，使用最多的是要求，使用频次为61次，占权威性工具的比例为64.21%，工具的使用上总体呈现正面要求的特征。在象征与劝诫工具中，鼓励引导和贴标签是较常使用的子工具，合计占该类政策工具使用频次的92%。在激励性工具的使用中，负向激励使用频率显著多于正向激励，例如，“对有违反师德行为的，实行一票否决”“对培养质量出现问题的导师，视情况分别采取质量约谈、限招、停招等处理”等，均体现出国家对于导师队伍建设过程日益严格的监督与管控。在系统变革工具中，机构变革使用较多，使用频次为27次，占比93.10%，权力分配占比未超过5%。

（四）Z轴：时间维度分析

纵观各时期，政策文本编码数呈现逐年增长趋势，各维度政策内容得到不断细化与落实。以人为本价值维度逐步聚焦，在导师育人的各个维度中突出导师立德树人职责，由最初围绕导师的业务水平和教学能力，进一步发展为对明确师德建设要求内容以及考核办法进行，最终成熟发展期确立了师德违背的治理手段；师德培训机制建设方面，由仅凭象征与劝诫进行呼吁“关注高校教师发展诉求和价值愿望，落实高校教师主体地位，激发高校教师的责任感使命感”，发展为“改进教学方法，启发学生思考，发展性评价”，最终成熟发展期明确“承担重大项目、参与重大任务”的导师培养方式。教育平等价值维度，突出导师教学能力本位，由试点改革期着重关注导师教师资格认定以及学术水平、科研任务来确认导师资格，稳步推进期关注到导师影响学生受教育公平的各项行，发展成熟期则利用问责制度、招生资格审核、学术诚信、多维度专门化的工作量化，对导师聘任标准与流程、导师行为进行了明文规定。效益优先价值维度的变化尤为突出，逐渐关注影响教学质量的导师生活因素，同时逐步进行管理正规化以提高管理水平。

（五）X-Y轴：价值取向–政策工具二维交叉分析

价值选择不仅是价值目标的选择，而是既包括观念中的选择又包括实践活动中的选择，如政策工具的选定，后者与政策价值的有效性有关，指向教育政策价值选择基础上教育政策的实施能否能够有效地解决相关政策问题[3]195。政策工具是沟通政策目标与政策结果之间的桥梁，因而，针对研究生导师队伍建设政策文本的价值取向、政策工具维度的对应关系进行归类，对探究政策价值选择的有效性，提高政策价值有效转化具有重要意义。

1.以人为本价值维度的政策工具使用情况

以人为本价值是现代社会发展的核心价值之一，是现代教育发展的必然逻辑。以人为本价值维度总政策编码164次，占文本编码总数的32.73%，各政策工具使用为权威性工具、激励性工具、能力建设工具、系统变革工具和象征与劝诫工具，分别30次、20次、48次、3次、63次。以人为本旨在促进研究生科研、学术、思维、沟通能力的发展，发展道德水平，提高学术水平，涉及尊重个性与尊严，鼓励选择与创造，承认尊重差异，追求人全面、和谐、可持续发展。学生全方位的发展主要依靠导师指导，因而在导师队伍建设文本中，主要涉及对导师行为的要求以及对学生的培养目标。关于导师行为的塑造，需要首先提出标准并采取措施保障其实现。从政策工具维度看，因而使用象征与劝诫工具使用最多，占比38.13%，例如“关注研究生个体成长和思想状况，与研究生思政工作和管理人员密切协作，共同促进研究生身心健康”。其次是借助权威性工具，通过“要”“应该”等词语，明确导师行为约束的方向，例如“导师是研究生培养第一责任人，要了解掌握研究生的思想状况，将专业教育与思想政治教育有机融合，既做学业导师又做人生导师”。而激励性工具中负向惩罚性工具占比为70.59%，大多通过“一票否决”形式强化导师对于师德的重视态度。

2.分权价值维度的政策工具使用情况

分权涉及权力横向与纵向变更，导师队伍建设的分权主要集中于教师参与治校、治学，以及教师权益保护方面的横向权力变革。总政策编码共41条，占文本编码总数的8.38%。其中，权威性工具、激励性工具、能力建设工具、系统变革工具和象征与劝诫工具使用数分别为8次、2次、21次、4次、7次。形成了以能力建设工具为主，象征与劝诫工具、权威性工具为辅的工具格局。从目的性价值维度看，权威性工具确立导师在学生选择方面、招生、课程设置方面的自主权的目标，例如“明确导师权责，规范导师指导行为，支持导师严格学业管理”。权力改革具有阻力，变革效果涉及权力受损方的积极性以及权力主体的能力建设，方能平稳运行。治校方面的分权主要涉及干部选拔任用、专业技术职务评聘、学术评价和各种评优选拔活动中，通过制度建设充分保障教师的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和监督权；治学方面，首先通过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法》《中华人民共和国高等教育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教师法》等制度建设明确教师办学的主体地位；其次，强调能力培养，提高教师参与课程建设和教学改革的能力。政策环境氛围影响政策实效，横向权力变革的政策场域多发生于高校内部，因而借助象征与劝诫工具，培育良好师德师风的大学校园文化，挖掘和提炼大爱师魂，促进公平正义、风清气正的环境氛围，减小校内改革阻力。

3.教育平等价值维度的政策工具使用情况

教育平等政策价值维度工具共编码50条，占文本编码总数的9.98%。其中，权威性工具、激励性工具、能力建设工具、系统变革工具和象征与劝诫工具使用数分别为16次、9次、16次、2次、7次。高等教育阶段的教育平等更加强调教育的选拔功能，核心旨在突出能力本位，使所有的人面对同样的评价标准和同样的被选拔的机会是保证高等教育平等的关键[3]197。因而，需着重针对部分导师利用权力影响学生受教育过程中的机会平等现象进行整顿。权威性工具能够切实地将政策目标转化为政策主体行为逻辑，整顿效率较高。16次权威性工具编码中，禁止占到14次，例如针对“收受学生及家长的礼品、礼金、有价证券、支付凭证等财物”“在招生、考试、学生推优、保研等工作中徇私舞弊”等影响受教育机会平等；“科研工作中弄虚作假、抄袭剽窃、篡改侵吞他人学术成果、违规使用科研经费”等违反师德、影响教育过程中平等的行为，“给予约谈、限招、停招、取消导师资格等处理；情节较重的，依法依规给予党纪政纪处分”。同时，利用能力建设工具，发展并完善与导师教学能力挂钩的导师招聘、选聘制度，合理化导师规模是实现教育平等的重要政策工具选择。

4.效益优先价值维度的政策工具使用情况

效益优先政策价值维度工具共编码155条，占文本编码总数的30.93%。其中，权威性工具、激励性工具、能力建设工具、系统变革工具和象征与劝诫工具使用数分别为35次、19次、59次、14次、28次。强调效益优先，保证导师队伍建设在既满足教育资源配置的最大效能同时，其结果又要符合社会和公众的需要（具有“有益性”和正价值）。目前，我国研究生教育的价值更加突出为社会发展培养人才，因而，首先借助权威性工具，明确导师队伍建设服务国家需求和注重实际贡献目标，涉及导师就业指导、政治责任感、科研成果转化等方面。同时，能力建设更多通过资源赋予，提高包括学校、教师等各方政策主体的行动能力，激发其参与改革的动力，例如，“建立一岗双责的责任追究机制”“加大师德建设经费投入力度，为师德建设提供坚实保障”。此外，关于充分实现指导资源利用效率，通过搭建“高校、科研院所和企业之间人才交流与共享”的校所、校企双导师制度，“统筹协调各方资源，切实保障各项投入，为研究生导师队伍建设积极创造条件”提升育人的导师团队作用；针对评价效率问题，通过“教师评价政策联动机制”“共享考核评价结果”的优化、调整影响教师的考核评价。

5.多样性和可选择性价值维度的政策工具使用情况

多样性和可选择性政策价值维度工具共编码90条，占文本编码总数的17.96%，权威性工具、激励性工具、能力建设工具、系统变革工具和象征与劝诫工具使用数分别为6次、9次、53次、6次、16次。多样性是可选择性的基础，二者核心旨在体现对于学生差异化、个性化的尊重，前者侧重学制建设而后者突出主体的选择能力，且多样性的实质为制度多样性，二者均与能力建设工具内在逻辑吻合。

（六）X-Y-Z轴分析：价值取向–政策工具–时间维度分析

时间维度作为贯穿研究生教育发展历程的一条重要线索，是透视导师责任制改革以来导师队伍建设方案路径和措施经验，发现政策演进过程中的逻辑机理的关键。

1.X-Z分析：价值取向–时间维度分析

以人为本价值维度占比呈现先增长后降低趋势（28.92%，37.76%，31.25%），但其编码的绝对数值一直呈增加趋势（24次、55次、85次），因而表明导师队伍建设进入稳定推进期后，德育培养、教师指导发展、学生学术能力发展作为建设重点内容的地位得以确立。分权价值为度维度占比呈现持续降低趋势（16.87%，10.96%，4.41%），但编码的绝对数值变动不大（14次、16次、12次），表明导师治学治校权力参与并非改革重心，政策对此投入关注较少，采取维持态度。教育平等价值维度、多样性和可选择性价值维度占比变化相对稳定，呈现先降低后稳定的趋势，但二者的绝对数值均呈现增长趋势（前者为13.25%，8.22%，9.93%，后者为22.89%，17.81%，16.54%），表明随时间推移，政策对此二维度建设标准进行逐渐细化，但并未过多给予关注。效益优先价值维度占比呈现持续增长且后期增长趋势迅猛（18.07%，25.34%，37.87%；18次、37次、103次），表明随提升导师学术研究水平和研究生指导能力的建设目标确立，如何调动各方资源实现导师指导效率最大化成为政策重心。总之，随着导师队伍建设改革进程稳定推进，各价值取向维度的绝对数目均不断增长，反映建设标准得到逐一细化，与此同时，占比增减趋势则表明随改革推进政策价值重心的转移，即以人为本、效益优先价值维度成为未来导师队伍建设重心，即政策围绕导师指导能力、学术能力的发展要求不断提出完善路径。

2.Y-Z轴分析：政策工具–时间维度分析

能力建设工具维度、象征与劝诫工具变动最为明显且呈现互补趋势。随着政策进入稳定发展期，前者占比逐渐降低后者占比逐渐增多（前者为50.60%，36.99%，37.13%，后者为9.64%，23.29%，29.04%）。象征与劝诫工具的有效性需要政策环境的配合，该工具的大量使用表明试点改革期的大量制度投入的能力建设取得成效，导师队伍建设的制度环境日益完善。因而政策主体选择成本更低的象征与劝诫工具，仅凭呼吁式的价值动员而非强制性手段，即激发导师队伍内在职业发展追求实现政策目标。与此同时，系统变革工具占比变化趋势亦印证改革环境的逐渐成熟。权威性工具占比呈现先稳定后增长的趋势（16.87%，15.75%，21.32%），这源于经过数十年强化导师队伍建设，导师行为标准逐渐得以确立成熟，因而借助负向惩罚性的权威性工具对影响研究生培养质量、违反导师职业道德的行为进行明确化处罚，进一步巩固队伍建设成效。激励性工具使用相对稳定，占比变化较小（14.46%，13.01%，10.29%），未随着改革趋近稳定阶段而降低，表明以教师荣誉制度作为导师切身利益变动的政策工具是保证队伍建设的必要条件，不可或缺。

3.X-Y-Z分析：各时间维度的价值取向中政策工具使用情况

以人为本价值维度内各政策工具使用变化较大但变化趋势稳定，能力建设工具占比降低的同时，权威性工具以及象征与劝诫工具占比稳定增加，进一步揭示Y-Z分析中主导趋势变化的价值来源，表明导师队伍建设政策群的改革重心围绕以人为本展开，符合我国研究生教育改革对于提高人才培养质量的关注。此外，各时间维度的价值取向中，象征与劝诫工具占比总体均呈增长趋势，表明各价值维度政策执行成本逐渐降低，以立德树人、提高人才培养质量的政策诉求逐渐深入人心。此外，随着改革推进，各目的性价值的政策工具使用并未演变呈现均一分布状态，各价值取向维度的系统性变革工具、激励性工具平均占比仍较低且变化不一，这表明各时期影响政策工具选择的因素并非仅是可视为微观政策目的的目的性价值，还需进一步结合政策执行环境做进一步分析。

三、研究结论

通过分析可以发现，我国研究生导师队伍建设政策在价值取向、政策工具方面均具有鲜明的特点，反映了近年来国家对于研究生导师队伍建设的政策倾向。

（一）价值取向涵盖类型全面，突出以人为本发展逻辑

从整体上看，研究生导师队伍建设相关政策的价值取向维度覆盖较为全面，但各价值取向维度间的政策分布不够均衡，呈现出以人为本为主导价值诉求，旨在促进研究生科研、学术、思维、沟通能力大发展，发展道德水平，提高学术水平，涉及尊重个性与尊严，鼓励选择与创造，承认尊重差异。彰显了研究生教育的育人价值，达到“五育并举”的要求，致力于研究生的全面发展，更好地培养新时代高层次创新型人才。价值的实现之间存在融通关系，社会经济结构调整是研究生教育变革的内生动力[20]，通过以人为本的教育元价值回归，促进中国自主培养的研究生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发挥基础作用、占据关键岗位、取得杰出成果。在研究生教育中贯彻以人为本教育思想，促进实现“效益优先”的社会性价值。围绕促进研究生全面发展的价值诉求，核心是建立导师与研究生之间良好的导学关系。因而，价值取向的综合尤为关键，教育平等旨在实现导师教学活动的能力本位；分权旨在塑造导师在治学治校中的制度性保障，有权可施；效益优先旨在实现确立研究生教育的培养目标，为社会发展输送创新、实效人才；可选择性、多样性体现对于研究生培养的因材施教、尊重差异的价值诉求。

（二）能力建设工具使用突出，政策工具结构有待完善

通过对政策内容的编码与分析可以发现，五种政策工具均得到了使用，政策工具选择呈现多元化。形成以能力建设工具为主、象征与劝诫工具为辅的结构。其中，能力建设工具实际上是将短期激励性工具在时间跨度上和资助力度上延续，期待在一个较长时期内，培育欠缺政策执行力对象的政策执行力和建设能力[3]84-93。因而针对导师教学能力、导学能力、治学能力上的薄弱，能够从根源上实现扭转，保证研究生培养质量，适应研究生教育改革长期性特征。同时，相比权威性工具的强制性，在利益协调方面存在有限性、在政策实施上存在僵化可能性[21]，能力建设工具通过提供培训、评估机制多样化更突出导师在改革中的主动参与，适应高校教师群体的心理需求特征。然而，能力建设工具具有发挥作用时间长、见效慢、运用成本极高的特点。导师的能力塑造是长期过程，其间定存在一些不确定性的因素，需要额外的激励辅助，引导导师加强对自身短期收益关注，维持能力长期形成中的“注意力”与精力投入以及长期的政治性支持，例如通过权威性的“要求”，明确支持改革的态度[22]。同时，象征与劝诫工具重视论据、说服、个人责任，与高校重自由民主的氛围相一致[23]，其对导师参与改革动力有要求，导师的改革积极性能够仅凭获得新的师德、导学方面的要求，即可自动调整其行为实现政策目标[24]。因而，需搭配激励性工具在短期内有效调动导师自我意识和主观能动性的特性，激发导师队伍建设内在活力。对于改革效果的长期稳定性，借助系统变革工具对权力和机制的变革与重组实现导师队伍建设的转型与升级。总之，实现系统性变革工具、权威性工具、激励工具的搭配使用与否，将制约研究生导师队伍的建设与稳定发展。

四、政策建议

（一）丰富价值取向配置，避免政策对于单一价值取向的过度供给

政策供给过于聚焦研究生导师队伍建设中的以人为本、效益优先价值维度，效益优先强调研究生教育的正价值，即学生培养服务于国家建设，以研究生培养质量为其衡量标准，侧重功利主义目的实现，而以人为本则注重学生素养提升，蕴含人本主义发展逻辑，二者隐藏着相互冲突的潜在特质。注重效益优先价值，能够保障其在短期内实现资源整合，得到快速提升，但这种行为易导致短视且片面，不利于研究生导师队伍建设注重全局性、持久性的政策目标的实现。在教育政策制定过程中，效益优先旨在切合国家现代化发展，实质回应了政治性诉求，但通过对研究生教师队伍政策价值类型的分析，政策制定者应该认识到，以人为本，促进全面发展的教育性价值是实现其他一切教育价值的基础。因此教育政策制定过程中，政策制定者应努力把教育性价值的实现放在重要的位置，并通过促进人的元价值的发展，实现其他价值取向，让教育政策回归教育本真。协同推进各类政策工具及其子工具在不同价值取向中的全面覆盖和均衡配置，提高政策的整体性和精细化供给。例如，保证导师队伍建设发展的前提下，针对部分适宜提高管理水平的导师能力进行效益优化，从导师队伍素质能力的内在提升和导师指导研究生质量与效果的外部监管着手，内外兼顾，全面推动研究生导师队伍建设。

（二）关注政策工具选择可持续性，增加激励性和系统变革工具的使用

政策工具可持续性指的是，在复杂、变动的政策环境中，政策得以有效地执行直至取得政策期望效果。而教育的旨归，是面向生命、启迪智慧，任何政策工具都要服务于这一长远目标。导师队伍建设中，导师作为最主要政策对象，涉及导师与学校、导师与学生的关系建构与职责变动。导师责任制不能仅限于强调导师责任，需要提供高标准的任职资格、高水平的学术发展等制度建设，完善导师发展条件保障导师岗位责任履行。此外，还需要激发导师的内在动力和学术使命、引导导师对政策价值的认同和偏好，发挥自我约束机制，才能实现导师队伍的持久发展。目前，能力建设性工具为我国研究生导师队伍建设的最主要政策工具，然而相较于短期补贴，其效果可能在短时期内看不出来，由此，其成功依赖于持久的政治支持。因而，结合激励“适合于鼓励差异，象征与劝诫适合于象征性的政策目标”①的特征[22]，采用“表彰”“晋升”等激励政策工具，赋予具有潜在的政策执行意愿，但在立德树人、就业指导、科研指导等方面缺乏资源来执行政策的导师以动力。同时，当借助激励性工具传达与塑造可能依据的新行为方式时，辅之以象征与劝诫工具，通过塑造导师责任制氛围，激发教师育人情怀，达到实际改革之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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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黄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