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何嘉荪教授是我国著名的档案学者。他长期从事档案学研究,在档案管理理论体系、文件运动规律理论、来源原则、全宗理论、后保管时代档案学基础理论及大数据档案化管理等方面都有丰硕的学术成果,给我国档案界留下了一份宝贵的理论财富。文章对他的研究成果,进行了梳理概括和分析评述,从而有助于更好地了解他的研究概况和学术思想。
关键词:何嘉荪;档案学;研究成果
分类号:G270
AReviewofProfessorHeJiasun’sResearchAchievementsinArchivalScience
PanLiangen
(SchoolofChineseLanguageandCulture,ZhejiangYuexiuUniversityofForeignLanguages,Shaoxing,Zhejiang312000)
Abstract:ProfessorHeJiasunisafamousarchivistinChina.Heengagesinthearchivessciencestudyforalongtimeandhasalotofacademicachievementsinthetheoreticalsystemofarchivesmanagement,thetheoryofthelawofrecordsmotion,principleofprovenance,fondstheory,thebasictheoryofarchivalscienceinpost-custodialeraandarchivizationgovernanceforbigdata,whichhasleftavaluabletheoreticalwealthtothearchivalcommunityinourcountry.Herein,hisresearchresultsaresummarizedandanalyzed,whichcanbetterunderstandhisresearchsituationandacademicthought.
Keywords:HeJiasun;ArchivalScience;ResearchResult
何嘉荪,浙江大学教授。何先生因其跨学科、跨领域的工作经历和知识积累,以及擅长外语的优势,在高度关注档案工作现实的基础上,总能有宽广、独特的档案学研究视角,并以其深刻、新颖的研究成果,深受档案学界的高度重视和关注,成为国内著名的档案学者。如今,何先生已年逾八旬,其档案学研究成果即将结集出版,给我国档案学界留下一笔宝贵的理论财富。笔者在拜读书稿之后,出于对他由衷的敬意,现不揣浅陋,欲对其丰富的研究成果进行梳理评述。
由于何先生成果丰硕,要对他的成果做一个全面系统的评述是有一定难度的,因而只能选取重点,本着尊重历史、实事求是的原则,从以下几方面进行述评。
1突破思维定式,从信息管理视角,重构档案管理的理论体系
20世纪80年代初,我国掀起了一股学习“系统论、控制论、信息论”的热潮。档案界有不少人认识到档案和信息以及档案管理和信息管理之间的关联,但尚未进行系统全面的深入研究。何先生敏锐地注意到两者之间隐含的本质关系,跳出“就档案论档案”的传统思维定式,认为“人类保存档案的目的是充分利用储存在档案中的信息,最大限度地发挥其作用。为了做到这一点,就首先要对档案文件从信息的角度实行管理,或者说是对档案信息施加控制,即首先要把储存或附载于档案之上的信息汇聚在一起,加以组织,进行加工,使之形成有序的结构,并能以用户适用的形式向外输出,服务于社会。这种类型的工作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以具体档案为对象实行管理的工作,即档案管理工作。其实,更确切地说,应称其为档案信息管理”。“当然,这种对档案信息管理问题的研究并非完全抛开载体的研究。因为档案信息是储存在载体之中的,没有这种有形依托物就不可能有档案信息的存在。所以要对档案信息进行管理,首要的问题就是如何把档案作为一种有形物体,从时间、空间上组织控制起来。但是,这种控制完全是从其社会属性考虑的,其目的也是为了更好地管理控制信息,更好地发挥其作用。”[1]何先生这种认识和研究视角的转换,使得传统的对档案管理工作“八个环节”(收集、整理、鉴定、保管、编目、统计、利用、编研)的描述得以纳入信息管理的范畴,从而构建了一个新的档案管理理论体系,最终成果体现在由他主编的教材《档案管理理论与实践》(何嘉荪主编、陈兆祦审校,高等教育出版社1991年10月第1版)之中。
该教材是何先生根据国家教育委员会(今教育部)1986—1990年高等学校文科教材编写计划组织编写的,由于该教材从档案信息管理的角度采用了全新的论述体系,与当时流行的中国人民大学的档案管理学教材完全不同,且教材的理论性与实践性高度统一,令人耳目一新,出版后得到学界广泛好评。
首先,教材从架构上看,突破了以往传统的档案管理学教材以档案管理工作“八个环节”为主线的编写模式,创新了档案管理学教材编写体系。
该教材由绪论和第一至四编共十二章构成。“第一编馆藏建设——档案信息的输入”“第二编档案信息的组织与处理”“第三编档案信息的输出”“第四编档案管理系统反馈机制”就是何先生转换视角,根据信息论以“信息输入—处理—输出”为基本模式对档案管理系统进行架构的。其中“馆藏建设”,就是专司档案信息输入,保证档案管理系统储备适度的、构成成分合理的、能满足用户需求的档案;“档案信息的组织与处理”,就是对馆藏档案信息的加工处理,保证经过组织、加工后的馆藏档案信息具有合理的结构、较强环境适应性或“自适应机制”;“档案信息的输出”,就是提供档案信息服务,采用多种方式有效输出档案信息,服务社会,充分发挥档案信息的作用;“档案管理系统反馈机制”,就是在系统内通过档案统计和用户研究,反馈系统运行是否正常合理的有关信息,从而对档案管理系统的运行实施有效的科学控制,确保最大限度实现档案管理系统的功能。
档案工作环节的设置会随着档案工作实践的发展而变化,如“八个环节”就是由早期的“六个环节”拓展而来。特别是当今数字化时代,随着电子文件/档案管理的深入,档案工作的环节必然也会有所变化,这种变化既可能包括工作环节设置的变更,也可能包括环节工作内容的变化,但从档案信息管理系统的角度看,始终会遵循“信息的输入—处理—输出—反馈”的模式,因此从档案信息管理角度编写档案管理学教材,相较从档案工作环节编写教材,从教材架构的角度看,更能适应未来档案工作实践的发展需要。
其次,从教材内容上看,理论和实践并重。既增强对档案管理实践涉及的诸多理论问题的阐述,又不回避档案工作实践涉及的许多具体问题,并在许多理论和实践问题的阐述上有不少创新,令人耳目一新。
该教材在每一编的开头都安排了概论性的章节,阐述有关理论问题,如“有机关联性原则与全宗理论”“档案价值与效益原则”“馆藏成分与特色原则”“弹性原则”“智能控制”,等等。这种教材编写的体例——以相关理论为先导,再过渡到具体的档案管理实践问题,就可以很好地使档案管理学教材真正起到“应知应会”的作用。
何先生在编写教材时,不仅引用了当时相关的学术研究成果,也融入了自己的一些研究心得,如在馆藏建设问题、综合档案室档案分类问题、档号问题等方面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作为教材,为让学习者更全面地了解实际工作的真实状况,他在档案管理实践的具体工作内容中,比较全面地介绍了当时通行的传统观点和做法。这种兼容并包的精神值得高度肯定。
更难能可贵的是,对于教材涉及的有关理论和实践问题,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档案管理实践的变革,特别是电子文件/档案管理的日益普及,何先生结合自身的实践(参与研制浙江省电力公司办公自动化系统),在之后的研究中仍有深入探讨。例如,他对档案信息组织问题、电子文件归档问题、电子文件管理元数据问题等都有进一步的探索研究。
2转变思维模式,从广义文件观出发,深化文件运动规律理论的研究
何先生对于文件运动规律的研究,肇始于他对文件生命周期理论的研究。他在论文《文件生命周期理论及对我们的启示》[2]中,在揭示文件生命周期理论内涵的基础上,指出“文件生命周期理论是对文件运动规律的总结。它叙述的并非具体的文件管理技术或方法,而是客观地描述了文件在通常情况下是如何形成、生效、运动、变化的。所以,这是所有文件运动变化现象最一般的科学抽象。尽管开初,它主要是根据国外文件与档案管理的实践经验总结出来的,但对我国也有指导意义”。特别是他在文中明确强调,文件生命周期理论研究与应用,需要“重点关注档案管理的客体对象——文件本体自身”,“注意文件自始至终运动的全过程”,“重视文件价值与文件运动之间的关系”,并认识到了“分别处于不同运动阶段的文件所组成的文件有机体——全宗也就必然具有不同的特点”。
由此可知,何先生在该文中已经注意到了文件生命周期理论与文件价值理论、全宗理论之间的关联,这也是他后续研究文件运动规律理论的思路框架。当然,有关文件运动规律理论研究的最终成果集中体现在他的《文件运动规律研究——从新角度审视档案学基础理论》(何嘉荪、傅荣校著,中国档案出版社1999年9月第1版)一书中。
该书由绪论和六章组成。绪论部分明确了文件运动规律的基本内容和研究的意义;第一章主要研究文件及其本质,旨在确立广义文件观,并以此作为研究的逻辑起点;第二章研究文件生命周期理论;第三、四章论述全宗理论;第五章研究文件价值理论;第六章则探讨了文件运动规律研究引发的一些理论与实践问题的思考,比如档案的概念、文件与档案管理体制、馆网和馆藏建设等。
笔者也曾专门撰写了书评《新角度新研究——评〈文件运动规律研究〉》[3]。现在再回头看,该书有以下三点值得我们注意。
首先,从研究文件及文件运动的特点、规律和法则入手,该书的全部内容建立在对文件运动自身的科学分析基础之上,从而使我们得以在掌握文件运动规律理论内核的基础上去正确理解和处理现实中的诸多实际问题,更新我们对(现行)文件管理和档案管理的观念,使我们更自觉地按文件运动的客观规律办事,提高我们的管理水平。
其次,关注档案学研究的热点,勇于探讨新问题。该书并非“经院式”著作,而是一部与档案工作实践中存在的诸多问题(大多是当时档案学研究中的热点问题)高度结合的成功之作。
再次,该书是运用系统论方法进行档案学理论研究的成功典范,它把文件运动中所呈现的规律性东西联系起来加以系统考察研究,促成了文件生命周期理论、全宗理论和文件价值理论在文件运动中的最终“汇合”。因此,从档案学研究方法论上看,它对我们具有启示借鉴作用。
以上三点,充分显示了该书内容的丰富性、科学性和现实性,使其既具学术理论价值又具实践指导价值。正如吴宝康教授在该书的序言中所写,“这是一部颇具新意的力作,是在充分调查和进行中外对比研究的基础上写成的”,“它的出版将具有重大的学术理论意义和对实践的指导意义”。
事实上,该书出版后,在国内产生了较大反响。该书被收入《档案学经典著作》第四卷(《档案学通讯》杂志社编,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6年5月出版),笔者的书评也被附在该书之后。胡鸿杰等著的《档案学经典著作评价研究》也对该书进行了较为客观系统的评价。[4]
该书出版后,何先生对文件运动规律的研究并未止步,而是根据国内外档案学研究发展的动态,继续关注文件运动特别是电子文件运动规律的研究。例如,他对文件连续体理论、文件运动模型等理论和实践问题进行探索,从而进一步深化了文件运动规律的研究。
3拓宽思维视野,在档案管理实践领域,创新档案学理论
何先生高度关注档案管理实践,对于档案管理中存在的现实问题,具有敏锐的学术眼光与深刻的学术洞察力,因而往往能取得理论和实践并重的创新性研究成果,在档案学界取得很大的反响。除了前述有关档案管理理论体系、文件运动规律理论的研究以外,他还在诸多档案学理论研究中有过重要的探索研究,现择要评述如下。
3.1来源原则与全宗理论的深化拓展
来源原则以及由其衍生的全宗理论是档案学理论中最重要、最具学科特色的理论原则。但当时对于“全宗”的理解,无不是“一个独立的机关、组织或人物在社会活动中形成的档案有机整体”。显然,“全宗”的“来源”就是按照其“形成者”构成并划分的。而对一家工业或科技企业的科技档案而言,则又提出了“成套性”的原则,因为“成套性”并不受其档案文件“形成者”的制约。这两种理论无法直接衔接,导致很难对文书档案与科技档案整理的差异化现象进行完美的理论诠释,显得不够协调统一。
何先生当时正在主编高等学校文科教材《档案管理理论与实践》,面对这种现实,他没有选择回避,而是选择迎难而上,进行理论创新突破。随后,他和冯惠玲教授合作,连续在《档案学通讯》发表了四篇系列论文[5],认为全宗理论的实质是来源原则。对来源原则的理解应从仅指来源于同一形成者的档案文件之间的联系,扩展为来源于同一社会活动过程的档案之间的联系,并以此作为对来源原则的全面认识和全宗理论的立足点。据此,对于传统的“全宗”“成套性”如何完美地同一于全宗理论之中,何先生和冯惠玲教授提出了主体全宗和客体全宗的概念,同时将“来源原则”和“事由原则”分别进行了狭义、广义的界定,指出广义的来源联系不仅包容了狭义的来源联系,而且与狭义的事由联系相吻合,这二者的统一,便是我们今天对来源原则的全面认识——广义来源观,即把来源联系的含义从单纯的档案形成者扩展到一切客观存在的活动过程。全宗的定义也就重新界定为“是同一社会活动过程中形成的具有密切有机联系的档案文件整体”。
上述论文发表后,在国内档案学界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何先生对于来源原则和全宗理论的研究并未就此止步,他在此后的其他研究中依然有所涉及深化,如他提出历史联系就是广义的来源联系[6],他有关电子文件管理问题的研究、后保管时代档案学基础理论的研究,也都有着更进一步的思考和认识。
关于来源原则和全宗理论的探索创新,也能对档案管理诸多现实问题提供有效的解决思路和方法。何先生就根据自己的研究心得,对当时档案管理中的种种合理或不甚合理的现象、做法或看法,进行剖析、诠释或展望,给人颇多有益的启示。
3.2后保管时代档案学基础理论的重新审视
20世纪90年代初,以加拿大学者特里·库克为代表的西方档案学界认为,为应对电子文件日益广泛的严峻挑战,文件和档案的管理已经由“保管时代”向“后保管时代”转变,“档案工作者由实体保管员向知识提供者的过渡,正是档案界为应对电子时代的挑战,由保管时代向后保管时代过渡的要求”[7]。因此,后保管时代就是由传统纸质文档管理时代开始向现代数字化文档管理时代过渡。为此,后保管时代需要采用“后保管方法”以及由此形成全新的档案保管范式,“这种新的‘后保管’范例将传统理论对实体保管对象——实态文件的关注,转变成对文件、文件形成者及其形成过程的有机联系、目的、意图、相互关系、职能和可靠性的关注。所有这些都远远超越了对文件进行传统的档案保管”[8],而实施全新的后保管模式的前提是,档案工作者“必须以基本概念,基本理论,基本定义的根本转换为前提”[9]。从而使得后保管时代档案学理论的建设日益受到中外档案学者的重视。
在后保管时代档案学理论中,作为其重要基础理论的来源原则需要被重新定义。对此,特里·库克认为,后保管时代的“来源变得更加丰富、有多重关系、多个可能的背景联系以及多元甚或冲突的观点,它承认形成或制作活动与其文件结果之间存在流动、灵活和动态的关系”。“数字时代的来源原则:来源原则以导致文件形成的个人、团体或组织的那些职能、过程及活动的背景为中心,这个背景贯穿和跨越始终处于演变状态的组织和个人生命,与不断变化的文件联合形成者和用户相互作用,反映不同的组织和管理文化或个人需求与心理,展现经常具有特质性并始终处于动态的工作习惯,以及适合扁平的、横向的、网络化的以及短期的人际交往活动。简而言之,来源实质上与多样的职能及活动关系相关联,而不是主要与其初始的组织结构位置相联。”[10]
何先生在1996年北京召开的第十三次国际档案大会上首次接触特里·库克后保管时代理论及不是基于实体而是概念的来源观时,他就敏锐地注意到了概念来源与他和冯惠玲教授共同提出的“广义来源观”之间的高度关联性,从而激发了他对后保管时代档案学基础理论研究的兴趣,历时多年,最终完成了四篇系列论文。[11]
在论文中,何先生认为,文件构成的三要素(内容、背景和结构)论开创了档案学基础理论研究的新时代,而把“背景”设定为构成文件的要素,则是一个继承传统档案学基本理论精华的创举。文件三要素论为电子文件的全程管理、前端控制以及采用后保管模式奠定了理论基础。然而,许多西方学者否定电子文件物质实体属性并据此作为构建后保管模式的理论基础,何先生并不认同。他认为,以特里·库克先生为代表的西方学者提出的、受到后现代主义思潮影响的“电子文件非物质实体论”存在唯心主义倾向,并导致他们通过文件连续体理论描述的文件运动规律也不够科学。何先生坚持认为,在对传统管理方式进行大变革并明确认同后保管模式的同时,反对将电子文件认作“虚拟的概念”。至于特里·库克等学者以后现代主义哲学为基础提出的“概念来源”或“后现代来源”,何先生将之与“广义来源观”进行比较研究,认为尽管两者理论基础不同却殊途同归,都将人类形成文件的社会职能活动自身认定为文件的来源,这对破除传统狭义来源观在档案管理实践中造成的束缚,建设崭新的文件档案管理机制,同具重要意义,都可以用作推进应用后保管模式的强大理论武器,因而在本质上完全相同;不同之处在于前者的描述更强调其虚拟性、动态性和复杂性,而后者的描述则比较简洁,更注意其实用性。当然,在这些论文中,最具创新性的是何先生有关“档案化”问题的研究。
何先生对“档案化”的早期认识,源自电子文件管理与纸质文件档案管理的根本区别。他认为纸质文件的真实性只要及时“归档”保存原件就能实现,而电子文件的真实性则必须依靠在“前端控制”和“全程管理”中确保并且能够证明文件的真实性、完整性、可靠性和长期有效性,即施行“档案化管理”。何先生之所以如此命名,实是受到中国人民大学的安小米教授翻译以研究文件连续体理论而闻名的澳大利亚学者FrankUpward相关论断的启发[12]。为此,他撰写了《对电子文件必须强调档案化管理而非归档管理》一文[13],然而该文讨论的“档案化管理”,源自“archiving”,并非他后来文章中讨论的“archivization”(纯档案化,未涉及其管理)。而当时英语词典中找不到“archivization”这个词汇,直到何先生在后来的文献阅读中找到并知悉它竟然源自大哲学家德里达的创造。
何先生最终通过研读德里达的原著《ArchiveFever:AFreudianImpression》,和其助手马小敏博士合作,撰写了对“档案化”问题的初步述评《后保管时代档案学基础理论研究之四——档案化问题研究》。在该文中,何先生认为,德里达所谓的档案化,主要指“对事件的记录”。一切将信息或人类记忆存储于(或记录在)有形物质载体之上的行为或过程,都可以概括为档案化而不必顾忌它们是否作为档案得到保存;档案化的技术结构,决定了档案化的程度;档案化不仅仅是对文件形成及此后整个运动过程的描述,更是一种思想方法或思维范式,或者说是一种在文件形成过程中必然具备的档案意识。将一切载体化信息资源的形成与管理过程概括描写为“档案化”,既为电子文件全程管理理念和原则提供了理论基础,作为一种思维范式或意识,也导引了文件的制作形成,尤其是其倡导的背景化和再背景化,对文件内含知识的塑造起了不可忽视的作用,有利于保证文件的完整性和可用性。同时,在广义档案的世界中,档案事业也处于我们社会生活的核心,这应该能极大地鼓舞档案工作者关注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事业。
其实,何先生有关德里达档案化思想的研究,一直在持续进行之中,主要研究成果有《德里达档案化思想研究之一——从档案概念说起》(《档案学通讯》2015年第4期)、《德里达档案化思想研究之二——档案外部性及其由来》(《档案学通讯》2017年第5期)、《德里达档案化思想译介之三——档案运动规律与档案观念》(《档案学通讯》2019年第4期)、《德里达档案化思想译介之四——档案热病相关问题》(《浙江档案》2022年第5期)及《从德里达的“档案化”到中国的“档案化治理”——大数据时代档案学理论的“扬弃”》(《浙江档案》2023年第12期)。从知网检索情况看,目前研究该问题的学者主要是何先生和马小敏博士。可见,这是一个颇有创新性的开拓性研究课题,填补了一个研究领域(西方后现代主义哲学家档案思想研究)的空白。
3.3大数据的档案化管理(治理)的反思探索
2012年美国奥巴马政府启动了“大数据研究和发展计划”,从而在世界范围内兴起了大数据研究的热潮。从我国档案界来说,有关档案大数据的研究也成为一个热点。何先生长期以来高度关注档案事业和档案学研究发展的动态,对于档案大数据的研究自然也给予了高度的重视并进行了由表及里较为深入的研究思考。
针对档案学界有关大数据认识的两种观点(大数据就是档案;大数据不都是档案),何先生认为,大数据是一种规模大到在获取、存储、管理、分析方面大大超出传统数据库软件工具能力范围的数据集合,具有海量的数据规模、快速的数据流转、多样的数据类型和价值密度低四大特征。他从西方哲学界特别是前述德里达档案化思想出发,认为大数据都是档案。因此,在广义档案的世界中,也可将大数据的管理和开发列入处于社会生活核心位置的档案事业。当然,从我国档案部门的人员知识结构和设备状况看,目前就将大数据交由档案部门管理也不现实,而由(获得政府有关部门支持并与之签订协议的)大型科技网络公司经营的云端平台收存、管理大数据,更为合理。[14]
其实,大数据是不是档案的问题,关键在于应该如何认识档案概念。只有在这个问题上取得共识,才有可能为大数据是否具有档案属性的问题定调。何先生认为,按照目前档案界普遍的共识——档案是由文件转化而来的,那么,什么是文件以及文件是如何转化为档案的,就成为解决该问题的关键。何先生认为,“文件”是得到记录且具有本源性的信息,是专门用来处理、交流和储存信息的工具。文件只要在一定地方得到了存放,就符合德里达宣称的“档案”必然具备的两个条件(一是档案必然是一种外在于人体的物质,也是其形成者职能活动的产物;二是档案必须在一定地方得到存放),可以被认定为档案。因此,只要人们有主体需要将其存放了下来,也就是只要客观上有需要并存放在一定地方,文件就可以被认定为档案,而不管其运动到什么阶段,文书处理程序有否完毕,具有什么样的价值。可见,文件转化为档案,与文件是否经过价值鉴定和有的学者认为的档案大数据具有“动态性与实时性”无关。大数据同样是具有“本原”性并且存储于电脑网络云端的数据信息,因而符合德里达描述框定的档案观念。虽然大数据具有“动态性与实时性”,但只要其变动状态、过程在内的数据都得到了记录和存放,就可以被认定是档案。[15]大数据就是档案,那么“数据档案化”的说法可能就不甚准确,因为本身已经“档案化”了的数据没有必要再提“档案化”。
在以上基本理论问题得到解决后,何先生开始考虑档案管理的实践层面——数据的档案化管理问题。他认为,德里达所谓的档案化,主要指“对事件的记录”。一切将信息或人类记忆存储于(或记录在)有形物质载体之上的行为或过程,都可以概括为档案化,而不必顾忌它们是否作为档案得到保存。因此,保证信息数据及其记录、演化过程自身从始至终“真实、完整、准确”的管理(治理)活动,可称之为“档案化管理”,“档案化管理”就是“确保并且能够证明文件的真实性、完整性、可靠性和长期有效性(可读性、可理解性等),使文件有可能用作证据和作为档案保存”。如将其延伸至“数据管理(治理)”领域,则可称之为“数据的档案化管理(治理)”。可见,“数据档案化”的正确提法应该是“数据的档案化管理”或“数据的档案化治理”。这是对“档案化”概念的进一步扩展,已经不再局限于德里达提出的原始概念——对人类知识和记忆在人体外得到记录、储存行为和过程的描述,而是将其发展为一种管理思想——对人类所有记录储存的信息或数据的一种管理原则,即应用档案学理论以及相应的档案管理原则、举措(包括采用元数据技术著录来源信息等),力保信息、数据的完整性、可理解性、有效性和可持续性,彻底“档案化”。
至于如何进行数据的档案化管理(治理),何先生认为当务之急是需要引入档案学理论去加以诠释和指导,并在应用于数据的档案化管理(治理)过程中将来源原则、主客体全宗、档案分类体系等理论进行“扬弃”,同时对“数据”的运动等一系列新问题开展研究,如“数据”的运动是否有生命周期,所有的“数据”是否都将在“云中”永存并进行价值鉴定等,从而推进档案学理论的发展。[16]
总之,何先生始终致力于档案学领域的开拓研究,其成果理论和实践并重,并以其研究视野的独特和开阔,研究方法的多样(特别是因其显著的外语能力,往往能在借鉴国外理论和实践的基础上进行深入的中外比较研究),在其扎实的专业素养之上,进行严谨的逻辑思辨,往往使其成果观点新颖,令人耳目一新,给人以极大的启迪。当然,笔者因能力水平及篇幅的限制,对何先生的档案学研究成果的梳理评述可能不够全面系统深入,只能敬请何先生谅解,并希望档案界同仁补充指正。
注释与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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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潘连根.新角度新研究——评《文件运动规律研究》[J].档案与建设,2000(6):13-14.
[4]胡鸿杰,等.档案学经典著作评价研究[M].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23:183-195.
[5]参见《对全宗理论的反思——全宗理论新探之一》(《档案学通讯》1988年第4期)、《全宗理论的实质——全宗理论新探之二》(《档案学通讯》1988年第5期)、《关于更新全宗概念的设想——全宗理论新探之三》(《档案学通讯》1988年第6期)、《划分全宗的原则——全宗理论新探之四》(《档案学通讯》1989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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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特里·库克.对数字时代来源原则的反思[J].李音,译.档案学研究,2011(1):82-85.
[11]参见《后保管时代档案学基础理论研究——简评文件构成要素论》(《档案学研究》2010年第1期)、《后保管时代档案学基础理论研究之二——从电子文件是否具有物质属性谈起》(《档案与建设》2010年第5期)、《后保管时代基础理论研究之三——新来源观解析》(《浙江档案》2013年第3期)、《后保管时代档案学基础理论研究之四——档案化问题研究》(《档案学研究》2016年第3期)。
[12]安小米教授在翻译FrankUpward论著相关语句“......whichunifiesapproachestoarchiving/recordkeepingwhetherrecordsarekeepforasplitsecondoramillennium”(“文件的可持续价值强调文件对事务处理、凭证和记忆的作用,这一价值观念统一了文件档案化及其保存的方法,不管文件是保存一刹那还是保存千年”)时,将“archiving”译成了“档案化”。
[13]何嘉荪,史习人.对电子文件必须强调档案化管理而非归档管理[J].档案学通讯,2005(3):11-14.
[14]何嘉荪,张淑霞.大数据引发的思考——哲学界相关讨论的启示[J].浙江档案,2017(6):8-11.
[15]何嘉荪,谭建月.档案概念再认识——大数据引起的思考[J].档案与建设,2017(8):4-6,10.
[16]何嘉荪.从德里达的“档案化”到中国的“档案化治理”——大数据时代档案学理论的“扬弃”[J].浙江档案,2023(12):32-33,3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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