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全面改善农村人居环境是乡村振兴的重要内容之一,文章立足农旅融合视角,基于我国2010—2022 年间251 个地级市的面板数据,实证研究农旅融合对农村人居环境(包括生态环境、生产环境与生活环境)的影响及其特征。结果发现:农旅融合对农村人居环境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这一影响主要来源于农旅融合对农村生态环境与生活环境的改善;农旅融合对农村人居环境的影响存在区域异质性,中西部农旅融合的环境效益显著高于东部地区;农旅融合对农村人居环境的影响具有正向的空间溢出效应,农旅融合的发展不仅会带动本城市农村人居环境的改善,还对邻近城市具有拉动作用。基于此,提出强化政策引导、注重地域差异、加强交流合作等建议,以期为决策者提供理论支持和政策参考。
关键词:农旅融合;农村人居环境;农村生产环境;农村生态环境;农村生活环境
作者简介:郭晓勋,哈尔滨师范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哈尔滨 150025);赵晨,中央财经大学统计与数学学院博士研究生(北京 102206);齐文浩,吉林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吉林省乡村振兴战略研究中心副主任,通讯作者(长春 130118)
基金项目:黑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规划项目“黑龙江省人口较少民族特色村寨文旅融合开发研究”(23JYB256);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数字农业赋能农业可持续发展的理论逻辑与实证研究”(21CJL018);吉林省科学技术厅创新发展战略研究项目“吉林省农业农村现代化发展水平的时空特征及影响因素分析”(20240701007FG)
DOI编码: 10.19667/j.cnki.cn23-1070/c.2024.06.007
引 言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要“统筹乡村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布局,建设宜居宜业和美乡村”①。农村人居环境改善直接关系农民的身心健康,是农民幸福感的基础。改善农村人居环境是全面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和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的重要内容。然而,在改革开放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由于过于注重经济的快速增长而忽视了生态环境的可持续发展,农村地区出现人居环境恶化、基础设施老化、环境污染加剧等问题。近年来,国家对农村人居环境的改善愈发重视,陆续提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美丽乡村等指导方案,尝试以政策手段推动农村人居环境改善。①但由于长期的治理失位,农村人居环境整体上仍处于较低水平,②这也成为我国“三农”问题的重要短板,如何改善农村人居环境、促进农村人居环境的可持续发展成为广受关注的话题。
农村三产融合作为我国城乡一体化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而乡村振兴作为实现共同富裕的关键一环和必由之路,③其中因地制宜、依托当地特色农业、特色文化发展乡村休闲旅游业成为加快农村三产融合的重要手段。乡村旅游业的快速发展迅速辐射到农业、农村的各个领域,产生了农旅融合的发展新模式,农旅融合已经成为改善农村人居环境的重要抓手。梳理已有文献可知,现有研究为关于改善农村人居环境提供了众多政策手段和理论支撑,同时,也证实了农旅融合发展会产生诸多效益,如增加农户收入、促进农业全要素生产率发展等,但对农旅融合与农村人居环境改善进行综合分析的较少。农旅融合作为农村三产融合的标志,在促进农村经济发展的同时,能否有效改善农村人居环境?农旅融合与农村人居环境改善存在何种理论联系?农旅融合对农村人居环境改善的影响具有怎样的特征?本文旨在针对上述问题,探索改善农村人居环境的有效路径,以期为农旅融合推动农村人居环境改善做出适当的理论贡献,同时为改善农村人居环境、提升农民幸福感、实现乡村振兴提供适当的决策参考。
一、文献综述
目前,学术界对农旅融合的研究成果已经较为丰富,总体上可分为以下几个方面:其一,关于农旅融合内涵的研究。有学者认为农旅融合是在农业中融入食、住、行、娱等要素,将农业与旅游业相互联系、相互渗透,实现产业间信息等资源的共享,从而形成一种新的乡村经济发展模式。④在此基础上,相关学者将农旅融合内涵进行外延,通过将农旅融合发展水平与影响因素进行量化分析,对农旅融合发展中的不足与措施进行了综合研究。⑤也有学者基于此,将农旅融合研究扩展到空间差异视角,对农旅融合时空差异与演变特征进行分析,得出了农旅融合具有区域异质性的结论。⑥其二,关于农旅融合产生效益的研究。一些学者从可持续发展角度出发,采用包含非期望产出的超效率SBM模型等计量手段对农业生态效率进行测度,以全国休闲农业与乡村旅游示范县为例,对政府支持下农旅融合对农业生态效率的促进机制和对农村产业结构升级的推动作用展开分析,⑦这些研究为实现乡村振兴提供了新的视角。其三,关于农旅融合发展模式及路径的研究。一方面,学者们基于政策需求视角对农旅融合的实践模式展开分析。丁芳盛通过推进创新示范景观培育综合体等协同帮扶实践模式,对农旅融合的实现路径进行探讨。①李眉洁等从乡村振兴视角研究农旅融合的发展模式及路径,认为农旅融合主要包括资源、技术、市场、功能融合四种发展模式,提出将一二三产业资源合理融合、各主体共同参与、科技引领农旅融合、合理分配发展成果等发展路径。②另一方面,学者们以地区发展为出发点对农旅融合发展模式进行讨论。朱志胜指出,应该积极总结示范县成功经验、有序扩大示范县建设范围、充分考虑各地资源禀赋,因地制宜、积极探索农旅融合反哺农业发展等路径。③陈喜等通过对农旅融合对农业劳动生产率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进行研究,提出依托各地实际情况推行差异化发展策略、创新发展机制等有效手段。④其四,关于农旅融合发展中存在问题的研究。尽管农旅融合的发展带来了很多积极效应,但在融合发展的过程中仍然存在一些问题,学者们热衷于基于协调发展视角进行讨论。王丽芳指出,在农旅融合过程中存在农业发展整体滞后于旅游业发展的问题,并提出在今后的融合发展中需要对农业有所倾斜,从而实现农业与旅游业的协同发展。⑤顾江寒等认为黄河流域省级区域农旅融合效率总体较高,但是不同区域农旅融合水平差异较大,同时指出在该区域农旅融合过程中存在同质性严重、现代管理技术缺失等问题,并提出了针对性的解决方案,⑥这些研究将农旅融合发展中存在的典型问题进行了系统分析。
农村人居环境一直是学术界广泛关注的话题,对该问题的研究呈现研究内容涉猎广、研究成果丰富等特点。具体来看,对农村人居环境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其一,关于农村人居环境内涵的研究。梁晨等基于“三生”系统(生产、生活、生态)对农村人居环境的内涵进行界定,将农村人居环境界定为是在乡村地理空间范围内,人们进行居住、耕作、交通、文化、教育、卫生和娱乐等活动的场所,这一结论具有一定代表性,也是本文对农村人居环境进行界定的基础。⑦其二,关于农村人居环境测度的研究。农村人居环境作为具有较强主观性的概念,如何通过计量手段进行测度是研究中的重点与难点,已有研究表明构建指标体系是测度农村人居环境的有效手段。吴博以新型城镇化为背景,运用层次分析法从基础设施、社会环境、经济环境、生活条件、农村绿化水平5个方面构建农村人居环境的指标体系。⑧Wang等运用生产、生活、生态三个子系统构建函数,在建立耦合度的基础上,运用“生态-生活-生产”理论,建立农村人居环境的空间指标体系。⑨李冬青等从生活垃圾处理、生活污水处理等方面描述农村人居环境的现状,对农村人居环境治理效果进行评估。⑩这些研究为本文的后续分析提供了可行的研究思路。其三,关于农村人居环境影响因素的研究。从微观视角看,一些学者基于农户这一微观主体,考察农户对于农村人居环境改善的参与意愿、整治满意度及支付意愿的影响;①从宏观视角看,吕建华等提出在农村人居环境改善的过程中,不能将政府视为治理的唯一主体,应发挥社会公众参与治理的积极性与主动性,提高村民对农村人居环境治理的认知水平,形成政府、村民、村委会、企业、社会组织多元主体共同治理的格局。②也有学者对制度保障、资金支持、人才队伍建设等对农村人居环境改善的影响展开深入讨论。③其四,关于农村人居环境的治理模式及路径选择的研究。郑义等在相关研究中基于村庄主导的发展模式,提出了实现农村人居环境治理需要引入现代信息技术、关注公众环境需求、构建环境合作网络等环境治理措施。④崔红志等基于政府主导下的发展模式,从政府财政资金投入、参与主体多元化等角度对农村人居环境改善提出适当的对策建议。⑤此外,一些学者还从村民理事会、基层组织等不同角度,⑥探讨农村人居环境治理模式。
通过对既有文献的梳理不难发现,有关农旅融合和农村人居环境的研究较为丰富,研究内容涉及内涵界定、水平测度、影响因素、发展路径等多个方面,这些文献为本文指标的选取、研究方法的选择奠定了一定基础。但农旅融合作为农村人居环境改善的有效手段,将农旅融合与农村人居环境纳入同一框架的研究较少,有待丰富。本研究可能存在的边际贡献在于:其一,通过构建指标体系的方式,对农村人居环境水平进行合理测度,对已有方法进行补充和创新,为后续研究提供参考;其二,将农旅融合与农村人居环境相结合进行综合分析,在为农村人居环境改善提供新路径的同时丰富相关理论研究成果,为农旅融合发展与农村人居环境改善提供新的理论支持和经验证据。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农旅融合是以农业为基础,使农业、旅游业原有边界变得模糊,两者相互交叉、相互渗透,最终融为一体,从而实现旅游业带动农业发展的一种产业融合的新业态。⑦农旅融合在发展的各个阶段表现出不同特征,⑧在农旅融合起步期,地区基础设施建设水平较低,大多是依托自然风光作为旅游资源,与当地农业结合程度差,乡村旅游业与农业发展较为单一、闭塞,且不被农民广泛接受,这一时期农旅融合水平较低,产生的收益和效益都十分有限;在农旅融合发展期,随着乡村旅游业发展水平的提升,为农民带来了显著的经济效益,这为农旅融合提供了资金基础和社会支持,旅游业迅速向农业蔓延,农旅融合水平快速提升,并对农村地区劳动力就业、基础设施建设、农业附加值提升产生促进作用;在农旅融合成熟期,农业与旅游业融合已经达到较高水平,产生大量经济效益、社会效益等,开始反哺农村地区发展,为农村生活设施更新、生产设施进步、生态环境的进一步改善提供保障,农旅融合各个时期发展趋势及效益特征为本文提供了理论起点。
(一)农旅融合与农村人居环境的内在联系
本文参考已有研究成果,①基于“三生”功能的研究思想,将农村人居环境划分为农村生态环境、农村生产环境与农村生活环境。农村生态环境是宏观视角下的人居环境,指农村地区所拥有的自然条件,如当地的气候状况、空气质量等;农村生产环境是指农村地区从事农业生产所拥有的基础性条件;农村生活环境是指农村地区生活基础设施、物质资源等,以此为基础开展后续分析。
其一,农旅融合能够促进农村生态环境改善。农村生态环境是乡村旅游业和农业发展的基础性要素,乡村旅游业发展是一个依托生态环境起步又反哺生态环境发展的过程,农业和旅游业在融合发展过程中会产生较强的生态环境效益。一方面,农旅融合打造的观光农业、生态采摘园等项目需要保障农产品原生态、无污染等特征,这会有效减少部分地区化肥、农药、农膜等农业化学品的过度使用,逐渐形成“绿色生产”的经营理念,缓解农村地区土地污染严重情况,促进生态环境改善;另一方面,在农旅融合发展中需要以地区生态环境质量作为支持,农民面对农旅融合所产生的巨大经济效益,会增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环保意识,提升对农村地区环境保护的自主性,为农村生态环境改善打下基础。②其二,农旅融合能够促进农村生产环境改善。基于劳动力视角,农村劳动力流失一直是农村地区发展的重要问题,劳动经济学理论表明,劳动力流失的主导因素为工作机会与工作收益,农村地区就业机会少、岗位收益低严重影响着农村地区的发展。③同时农村地区产业发展落后,农业的产业化、集约化、规模化、社会化水平低下,④但随着农旅融合的不断深入,农村地区就业岗位不断增多,逐渐形成了农村劳动力返乡的趋势。这些劳动力返乡会带来先进的思想和技能,更易通过培训等手段提升劳动力综合素质,通过返乡人员的带动作用促进农村地区劳动力素质整体提升,无论是主观认知层面还是客观物质基础,劳动力总体素质的提升有助于优化地区农业生产环境。其三,农旅融合能够促进农村生活环境改善。农村地区生活条件改善以政府为主导、以资金为保证,生活基础设施建设和改善需要大量的政策支持和资金投入。一方面,随着农旅融合发展的不断深入,其产生的巨大效益会引起政府和社会各界的关注,当地政府会提升对地区发展的重视程度,从政策制定、公共服务、媒介宣传等方面给予大力支持,也会更加重视乡村规划工作,实行统一建设、统一管理,不仅有利于增强农村地区生活设施的科学性和合理性,还对提升农村地区生活环境的整体水平具有重要意义。另一方面,农旅融合产生较大经济收益,不仅有利于农民增收,还可以增加农村集体资产和政府财政收入,这为农村基础设施建设提供资金支持,有利于改善农村生活环境。综上所述,随着农旅融合的不断深入,农民的环保意识逐渐增强、劳动素质明显提升、政策支持与资金支持不断增加,其对农村地区能够产生显著的生态环境效益、生产环境效益与生活环境效益,这会有效赋能农村人居环境改善。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说:
假说1:农旅融合能够显著促进农村人居环境改善。
假说1a:农旅融合对农村生态环境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假说1b:农旅融合对农村生产环境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假说1c:农旅融合对农村生活环境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二)农旅融合对农村人居环境改善的异质性特征
我国幅员辽阔,地理跨度大,各地区具有不同的经济发展状况、文化习俗与自然风光,这就造成了各地区农旅融合水平与农村人居环境水平都存在着显著差异。①对农旅融合水平而言,各地为农旅融合的发展提供的基础性条件具有显著差异,农旅融合水平参差不齐。总体来看,农旅融合水平呈现“东-中-西”三级分布,东部地区由于其拥有较高的经济基础和较好的自然条件,在农旅融合发展中无论是发展速度还是发展质量都处于绝对的领先位置,相比中部和西部地区具有明显的比较优势。对农村人居环境而言,各地农村人居环境水平也存在差异,东部地区气候适宜、基础设施建设水平较高,更加宜居;中部地区虽然基础设施发展迅速,但由于发展起步晚,其发展水平仍处于低位,人居环境总体水平落后于东部地区;西部地区多以民族聚集区和山区为主,基础设施建设难度大、自然环境较为恶劣,农村人居环境与中、东部地区存在较大差距。农旅融合对农村人居环境的影响受到各地区基础性要素的限制,在发展水平较高的东部地区,农旅融合和农村人居环境均具有较高水平,农民整体素质较高,基础设施建设完善,已经满足农业农村现代化发展的基本需求,由农旅融合发展而带来的环境效益提升较为缓慢,农旅融合的经济效益显著大于环境效益。在发展水平相对落后的中西部地区,农旅融合的快速发展会显著提升基础设施建设速度,提升农民整体素质和环保意识,迅速缩小与发达地区差距,②这更有利于实现农旅融合的环境效益,③推动农村人居环境改善。
假说2:农旅融合对中西部、东部农村人居环境改善具有边际递减效应。
(三)农旅融合对农村人居环境改善的空间特征
环境是一种公共物品,在各地区间不存在明显的边界,是一种共享的资源,一个区域内的环境物质会通过流动介质转移到另一区域内,其所产生的影响超出本区域。④农村人居环境在区域间表现出明显的空间相关性。其一,当邻近地区重视农村人居环境建设时,可以显著提升该地资源综合利用效率,减少环境污染物的排放,改善当地的环境状况。邻近地区环境质量的提升,可以通过空气、水体的流动,间接缓解本地由于污染物排放所造成的空气与水体污染,有助于促进本地区农村人居环境的改善。⑤同时,本地农村人居环境的改善也会辐射到其他地区,促进区域整体农村人居环境的改善。其二,农旅融合发展也具有一定的空间黏性,邻近地区间无论是发展类型、发展模式均存在趋同的现象,各地政府间相互学习经验已经成为了发展的重要手段。邻近地区具有相似的经济基础和自然条件,当一个地区农旅融合产生的环境效益较高、取得突出成果时,P2QWsqFugMvGGDkEWmnkfHWmjo7u+iKlGgcnWxVVCPw=会为邻近地区提供适用性较高的发展经验和实践模式,促进邻近地区农旅融合环境效益的提升。
假说3:邻近地区间农村人居环境具有正向的空间相关性。
假说4:农旅融合对农村人居环境改善的影响具有空间溢出效应。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构建了农旅融合对农村人居环境影响的作用机理(如下图所示)。
三、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
本文所用数据来源于各省市统计年鉴、统计公报及政府网站、EPS数据库等,选取样本覆盖了除直辖市、台湾、香港、澳门、新疆、西藏的全国各地级市,包括部分与地级市同级的盟、自治州。鉴于数据的完整性和可得性,本文最终选取了全国251个地级市2010—2022年的面板数据,①部分缺失数据使用插值法补全,对于无法进行补全的数据,采用该城市所在省份当年的平均发展水平进行替代。
(二)变量选取
1.被解释变量:农村人居环境。农村人居环境涉及农民生活的各个层面,使用单一指标进行界定存在片面性,因此,本文构建农村人居环境评价指标体系对各地区农村人居环境水平进行测度。在现有研究中,关于农村人居环境水平的测度基于生态环境、生产设施、教育设施、公共服务设施等多个维度进行,这些研究为本文指标选取提供了理论参考,但在相关研究中存在着划分不清、界定模糊的现象,缺乏广泛认可的测度标准。农村人居环境是农民聚集生活区域的条件,是一个空间范围概念,本文基于梁晨等的研究成果,②依托“三生”国土空间分类体系的基本思想,以农村各区域的“三生”功能为出发点,将农村人居环境细分为生态、生产、生活三个子系统,构建评价指标体系,对农村人居环境进行合理测度(具体评价指标如表1所示)。具体来看,生态环境是反映农村地区自然环境的整体情况,是农村人居环境的直接体现,通过森林覆盖率、化肥使用强度、农药使用强度、农膜使用强度四个指标衡量;生产环境代表农村地区从事农业、畜牧业生产的基础条件,是农村人居环境的一个重要层面,以有效灌溉面积占耕地比重、单位耕地面积农机总动力、第一产业增加值占该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农业人口占该地区总人口比重来衡量;生活条件反映农村地区生活基础设施和经济状况,是农村人居环境发展的基础,通过农村居民恩格尔系数、农村人均可支配收入、农民人均住房面积的对数、农村自来水受益行政村覆盖率来衡量。为保障本文农村人居环境评价指标体系的科学性和合理性,本文使用熵权法对指标权重进行计算(所得结果如表1所示)。
2.核心解释变量:农旅融合水平。关于农旅融合水平的测度,本文参考胡平波等的测算方法,①以地级市入选休闲农业与乡村旅游示范县(以下简称示范县)的个数占该市所辖全部县级行政单位个数的比例来反映该地区农旅融合水平。我国关于示范县的评选标准内容丰富、层次分明,主要有以下几点:其一,拥有观光农业资源与观光农业产品,乡村旅游资源丰富,乡村旅游与乡村文化、地域文化紧密结合;其二,产业优势突出,基础设施完善,发展成效显著,即农业与旅游业相互协调、相互融合;其三,农业与旅游业的发展不能以破坏当地的生态环境为代价,不能造成污染,降低农民的幸福感;其四,强调地域、民俗和文化特色,即农业与旅游业的发展要注重经济、文化、生态的相互协调和相互融合。这些评选要求②不仅涉及对乡村旅游业的发展评价,还蕴含农村地区发展的其他层面,具有较强的综合性,示范县评选标准与农旅融合发展方向十分契合,示范县的评选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当地农旅融合水平。
3.控制变量:借鉴已有研究成果。③选取工业化水平、农业化水平、财政支持力度、科学发展水平、金融支持力度作为本文控制变量,其中工业化水平以工业增加值占该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衡量,农业化水平以农林牧渔业产值占总产值比重衡量,财政支持力度采用财政支出占财政收入比重,科学发展水平采用科学支出占财政收入比重,金融支持水平采用金融贷款余额占地区生产总值比重(变量描述性统计如表2所示)。
(三)模型设定
为考察农旅融合对农村人居环境改善的直接影响,建立如下模型:
ln (Set_Eit ) = α0 + β1Tour_Lit + β2Qit + μi + εit (1)
其中,i 代表城市,t 代表时间,Set_E 表示农村人居环境;其中,Set_E 又可细分为Eco_E(农村生态环境)、Pro_E(农村生产环境)、Liv_E(农村生活环境)三个部分,Tour_L 表示农旅融合水平,Q 为控制变量集,μi 代表个体的固定效应,εit 为随机扰动项。
前文理论分析说明农旅融合对农村人居环境影响可能存在着空间效应,但上文基准回归模型并未考虑到地理单元间的空间相关关系和依赖性,会出现由于模型解释力不足而引起的偏差,因此本文通过构建莫兰指数验证农村人居环境是否存在空间相关性,并构建空间杜宾模型(SDM)以考察农旅融合对农村人居环境影响的空间特征。
为验证农村人居环境在城市间是否存在空间相关性,本文对农村人居环境(Set_E)进行了莫兰指数检验。全局莫兰指数的计算方式如下:
SDM模型如下所示:
ln (Set_Eit ) = α0 + ρWSet_Eit + β1Tour_Lit + ρ1WTour_Lit + β2Qit + ρ2WQit + μi + εit (3)
其中,W 为0—1邻接矩阵,ρ 为被解释变量空间滞后项系数,ρ1 为解释变量空间滞后项系数,ρ2 为控制变量空间滞后项系数,其他变量含义与上文相同。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基准回归
农旅融合对农村人居环境、农村生态环境、农村生产环境和农村生活环境的影响效应如表3所示。从表3第列(1)可以看出,农旅融合对农村人居环境在1%的水平上产生了显著的正向影响。具体而言,农旅融合水平每增长1%,农村人居环境水平平均增长约0.8457%。这表明农旅融合的发展确实能够改善农村人居环境,假说1得到了证实。从表3列(2)—(4)可以看出,农旅融合对农村人居环境各细分指标的影响存在差异。具体而言,农旅融合对农村生态环境与农村生活环境产生了显著的正向影响,农旅融合水平每增长1%,农村生态环境与农村生活环境水平分别提升约0.0713%和2.2629%,假说1a、1c得到了证实。但农旅融合水平对农村生产环境水平产生了显著的负向影响,农旅融合水平每增长1%,农村生产环境水平平均下降约0.1106%。这与前文理论分析存在差异,实证结果拒绝了假说1b,拒绝原假设的原因可能主要在于农旅融合客观上挤出一部分农业土地空间,且土地的缩减使得劳动力投入的生产率弹性降低,同时劳动力逐步就近向三产转移。①
(二)稳健性检验
1. 内生性检验
农旅融合在推进农村人居环境改善的同时,农村人居环境的改善也可能促进农旅融合发展,两者可能互为因果,因此需要处理内生性问题。本文借鉴钟漪萍等的做法,②选取城市工业二氧化硫排放量作为本文的工具变量,采用两阶段最小二乘法进行回归。Kleibergen-Paap rk LM statistic和Kleibergen-Paap Wald rk F statistic的结果表明,工具变量不存在弱工具变量问题和过度识别问题。在处理了内生性问题后,回归结果依然保持了一致,即农旅融合的发展确实能够改善农村人居环境,对于分指标而言,农旅融合对农村生态环境与农村生活环境产生了显著的正向影响,但农旅融合对农村生产环境产生了显著的负向影响。
2. 稳健性检验
本文采取以下两种方式展开稳健性检验:一是将核心解释变量滞后一期来替换当期核心解释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二是本文仅选取2010—2017年的样本进行回归,以排除乡村振兴战略提出后,一系列相关政策的实施对实证结果的干扰,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表5结果表明,农旅融合对农村人居环境、农村生态环境、农村生产环境与农村生活环境的影响是稳健的。
(三)异质性分析
为进一步讨论农旅融合对农村人居环境影响的异质性特征,本文参考国家统计局对于我国区域的划分方法,将样本数据划分为东部、中部与西部三个区域,分别就农旅融合对农村人居环境的影响进行异质性检验。根据表6可知,东部、中部和西部地区的农旅融合对农村人居环境均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但中西部农旅融合的环境效益显著高于东部地区,而农旅融合对中部和西部农村人居环境的影响不存在显著差异。具体而言,农旅融合水平每增加1%,东部地区农村人居环境水平平均增长约0.7332%,中部地区农村人居环境水平平均增长约0.9209%,西部地区农村人居环境水平平均增长约0.8887%。假说2得以验证。
(四)空间计量结果分析
在进行空间计量回归前,本文对2010—2022年各年份的全局莫兰指数进行计算,以验证城市间农村人居环境是否存在空间关联性。如表7所示,2010—2022年我国各地级市农村人居环境的全局莫兰指数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这表明,城市间的农村人居环境具有显著的空间正相关性,即农村人居环境水平较高的城市相互邻近,农村人居环境水平较低的城市相互邻近。
本文进一步刻画了2010年与2022年局部莫兰指数散点图(如图2所示)。结果表明,大部分城市落在第一、第三象限,即呈现“高-高集聚”“低-低集聚”的特征。上述结果验证了假说3。
空间杜宾模型的结果如表8所示。从表8列(1)可以看出,农旅融合对农村人居环境具有显著为正的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这表明本城市农旅融合水平的提升在带动起本城市农村人居环境改善的同时还会带动起邻近城市农村人居环境的改善。
对于分指标而言,如表8列(2)所示,农旅融合对农村生态环境具有显著为正的直接效应,间接效应不显著,这表明本城市农旅融合水平的提升仅会促进本城市农村生态环境的改善,对邻近城市农村生态环境的改善并没有产生显著的促进作用。如表8列(3)所示,农旅融合对农村生活环境的改善具有显著为正的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这表明本城市农旅融合水平的提升在促进本城市农村生活环境改善的同时还会带动起邻近城市农村生活环境的改善。如表8列(4)所示,农旅融合对农村生产环境具有显著为负的直接效应,间接效应不显著,这表明本城市农旅融合水平的提升仅会对本城市农村生产环境产生不利影响,但对邻近城市农村生产环境的发展并没有产生显著的影响效应。
五、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在农旅融合对农村人居环境改善产生影响的理论分析的基础上,基于2010—2022年全国251个地级市的面板数据,利用固定效应与空间杜宾模型对农旅融合与农村人居环境改善的关系展开深入讨论,主要结论如下:第一,总体来看,农旅融合对农村人居环境改善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就细分指标而言,农旅融合对农村生态环境、生活环境改善产生了显著的正向影响,农旅融合对农村生产环境的改善产生了显著的负向影响;第二,农旅融合对农村人居环境改善具有区域异质性,不同区域农旅融合对农村人居环境改善的影响存在一定的差异,中西部农旅融合的环境效益显著高于东部地区;第三,农村人居环境在城市间具有正向相关性,且农旅融合对农村人居环境改善的影响具有显著的空间溢出效应,本城市农旅融合水平的提升在带动起本城市农村人居环境改善的同时还会带动起邻近城市农村人居环境的改善。基于上述结论,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一是要强化政策引导。乡村旅游示范县的评选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农村人居环境改善。各级政府可以继续加强休闲农业与乡村旅游示范县的评选工作,及时总结各个示范县经验与教训,加强对农旅融合的政策引导与财政支持,适时扩大示范县范围,从而进一步促进农村人居环境的改善。同时,各级政府要寻找适合本地农旅融合发展和生态环境改善的新思路与新手段,将农旅融合产生的经济优势转化为农村人居环境改善的生态优势,进一步加强农村人居环境与乡村旅游的有机结合。
二是要注重地域差异。地方政府可以因地制宜制定相关政策措施,东部地区可以进一步整合自身经济、生态等方面的资源,确保农旅融合对农村人居环境改善促进作用的可持续性;中部地区可以利用其丰富的生态资源,充分发挥生态优势,结合所拥有的资源发展当地特色产业,形成自身的竞争优势,使农旅融合对农村人居环境改善的效益更加显著;西部地区由于经济发展较慢,现阶段可以依托政府支持和引导来发展农村特色、优势产业,为农旅融合的发展奠定一定基础,并寻找新思路和新手段,发现地区发展的比较优势,加快农旅融合,提升农旅融合水平,充分发挥政策优势,促进农村人居环境的改善。
三是要加强交流合作。各地级市、各省份间要加强交流与合作,打造农旅融合交流示范平台,学习先进经验,引入特色发展模式,形成“一帮一、一帮多、多帮多”的区域交流格局,促进农旅融合发展。邻近地区间也要加强合作,以打造生态走廊、文化走廊为主线,平衡各地区间发展资源,形成优势互补的生态协同发展区域,提升区域农旅融合水平,扎实推进农村人居环境改善工程,促进环境效益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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