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四十年（1978—2018）湖南省美术产业发展状况研究

[摘要] 湖南作为我国中南部地区的文化资源大省，文化产业的发展自古以来便较为可观。改革开放后，湖南经济水平不断提高，文化事业发展迅速，美术产业最终完成产业转型，不断发展壮大，形成了独具特色的美术产业发展格局，成为全国工艺美术重点产区。然而，目前人们对湖南美术产业发展的关注度远远不够。本文系统梳理改革开放四十年来湖南美术产业发展的历史脉络，从生产、流通、消费三个方面入手，分析产业运营主体、生产方式和品类以及经营方式等，归纳湖南美术产业的地域分布态势、各阶段整体发展水平及突出特点，指出美术产业在我国中南部地区的重要地位。

[关键词] 艺术市场 文化产业 湖南美术产业 改革开放 艺术品流通

一、湖南美术产业的变迁与基本格局

改革开放四十年是湖南省文化事业大改革、大发展、大繁荣的四十年。此四十年内湖南美术产业的发展跌宕起伏，以时间为依据可大致划分为四个历史阶段，其中每个历史阶段美术产业的发展各具时代特色。下面，笔者分别对每个阶段的发展进行简要概述，尝试厘清改革开放以来湖南美术产业发展的大致情况。

（一）1979年至1992年

新中国成立初期，湖南文化事业百废待兴。1956年，“双百”方针的提出为新中国文化艺术的发展指明了方向，也为湖南文化艺术事业指明了发展道路。湖南省委、省政府制定了一系列政策，分类指导全省文化事业的发展。改革开放后，湖南美术产业进入迅速发展的阶段，水彩画、工笔画异军突起。1979年11月，“黄铁山、张举毅、朱辉、殷保康四人水彩画展”在长沙天心公园展出，为湖南水彩艺术重新拉开帷幕。同年，为消除此前社会环境对工艺美术生产造成的消极影响，国家在政策、资金、出口贸易、外汇管理等方面采取了一系列便利措施，推动外向型的工艺美术产业扩大生产，对湖南各地传统手工艺产业的发展带来了较大影响。比如，湖南省湘绣厂1979年改为湖南省湘绣研究所、湖南省工艺美术公司1983年成立、湖南省长沙市沙坪湘绣厂1986年成立等。同时，在此环境下形成以长沙、株洲、湘潭为主的美术产业发展中心，湘绣、醴陵瓷器、浏阳烟花、菊花石雕等传统美术品成为地域支柱性产业。1979年至1992年是湖南美术产业发展的第一个高峰阶段。改革开放使湖南整体经济水平得到提升，大众审美需求不断增加，这推动了以传统工艺美术品为主的艺术产业快速发展，各类民营企业相继成立，形成了以国营、集体所有制经济形式为主体，城乡个体户和乡镇企业为辅，专业生产与副业加工相结合的美术生产体系。除此之外，湖南美术出版社也于1980年成立，为湖南美术教育事业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二）1992年至2002年

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改革开放进一步推动计划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体制转型，众多美术行业体制开始改革，且进行得又快又彻底。湖南众多国有企业因转型困难、规划不善，造成美术产业的发展速度减缓。20世纪90年代末，诸多风光一时的大型国有企业纷纷关停，如1995年8月16日，长沙县湘绣厂因经营不善而倒闭。彼时个体经济的发展尚未成熟，因而湖南美术产业的发展一度陷入困局。21世纪初期，市场经济自然催生出的民营美术企业和个体户不断涌现出来，逐步成为适应市场经济环境的工艺美术主力军。2000年后，湖南民营艺术品规模不断扩大，以湖南古玩市场为先，最早在长沙地区恢复，清水塘文化艺术品市场则成为当时全国第三大古玩市场。

值得注意的是，湖南省艺术区的发展也始于2000年左右。彼时，作为省会城市的长沙相继成立八个大型艺术区，如创意西街、后湖艺术区等。其他地级市也有一些规模较小的艺术区，如湘潭市的德艺艺术区、后浪艺术区等。2001年，湖南省委、省政府确立“发展文化产业，建设文化强省”的发展战略。以组建文化产业集团为契机、以解放和发展文化生产力为核心的文化体制改革正式启动。在相关政策的大力支持下，湖南省新兴文娱产业步入发展的快车道。

（三）2002年至2012年

在2002年至2012年间，湖南美术产业的发展速度加快，形成了传统与现代交汇的局面。以古玩业、会展业及拍卖业为主的艺术市场快速发展。这一阶段，湖南各地民营美术馆不断落成，2007年，“艺术长沙”双年展成为推动湖湘文化与世界文化交流互鉴的重要平台。拍卖业也在2006年迎来湖南拍卖收藏的第一次浪潮，平均每月一场拍卖会，每场拍卖会成交额皆达200万元以上。2008年，湖南GDP跨上万亿台阶。2009年以后，湖南省另一新兴文化产业——动漫产业形成较大发展势头。2009年12月16日，在国家公布的第一批全国100家动漫企业中，仅湖南便拥有10家，占全国总数的十分之一，显现出其在全国动漫产业中举足轻重的地位。在湖南娱乐、动漫以及文化艺术产业的共同推动下，“无湘不成军”已成为文娱产业的共识。

相较而言，21世纪初湖南传统美术产业的发展较为缓慢且占比较小，诸多传统工艺美术产业的生产也进入了冷静期，不过湖南传统美术的保护与挖掘工作并没有停止。在2006年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中，湖南传统美术有四项入选。而后在2008年至2011年，湖南每年皆有四种传统美术品类被选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2010年后，湖南经济实力不断加强，对文化产业发展的重视程度逐渐加深。湖南省政府宣布湖南省工艺美术已拥有十大类近百个品种，全行业从业人员近200万人，年产值达400多亿元，位居全国同行业前十强。2011年5月，湖南省政府办公厅〔2011〕29号文件正式颁布关于《加快工艺美术产业发展的指导意见》，强调建设工艺美术基地的重要性，明确提出将省工艺美术产业基地园区内的工艺美术展示中心、工艺美术大师创作中心和湘绣文化广场等公益项目和基础设施建设项目列入基本建设计划，努力将基地打造和培育成为在全国具有影响力的工艺美术产业基地，并重点打造长沙湘绣、陶瓷、菊花石等特色产品，组建大型工艺美术企业集团，引领工艺美术产业整体提升与发展。

（四）2012年至2018年

自2012年始，湖南美术产业进入飞速发展期。湖南省艺术收藏家协会、湖南省画廊协会接连成立，各行业发展逐渐规范化。画廊、古玩城及拍卖行在湖南省各市区不断成立。2012年，湖南已有画廊50余家，长沙、岳阳、常德、株洲、怀化等地相继有古玩市场落成，仅长沙一处就有古玩市场11家。湖南注册的拍卖公司有236家，其中位于长沙的艺术品拍卖公司有数十家之多，较有代表性的有荣宝斋（长沙）有限责任公司、湖南世鼎艺术品拍卖有限公司等。受“互联网+”影响，湖南各艺术行业开始建设各类网络交易平台，如“联拍在线”“域鉴”等。当代艺术市场的快速发展也为湖南传统美术产业的发展提供了多元渠道，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在政府政策的引领下，湖南各地区开始大力发展文化产业，挖掘地域性工艺美术产业，举办各类文化博览会，扩大了产业出口规模与影响力。在2013年举办的第九届中国（深圳）国际文化产业博览交易会上，湖南共有28个文化产业项目现场签约，协议资金达329亿元，堪称湖南文化强省建设“走出去”策略迈出的重要一步。2013年，湖南全省工艺美术总产值达780亿元。2015年后，国家正式实施精准扶贫，湖南经济发展迈上新台阶，于2016年突破3万亿元，实现了新的历史跨越。到2017年，湖南经济总量和增速均已跃居全国第9位。

受此影响，湖南美术产业迎来了新的发展高峰期，多地传统工艺美术得到保护，如湘西土家锦、益阳小郁竹艺、常德木雕等。同时，湖南美术产业积极拓展创新发展途径，开启绘画进乡村的项目，推动农村画室的发展。比如浏阳小河乡在政策扶持下，与当地旅游产业联合发展，致力于建设大规模的产业园区。自此之后，湘西、湘南以及湘中地区美术产业的发展速度不断加快。2018年，湖南工艺美术职业学院牵头全国26个省（市、自治区）的65所院校共同发起“全国职业院校精准扶贫协作联盟”，建立湖湘特色工艺美术专业群，有效服务湖南特色产业。

湖南美术产业如今在多方推动下已取得了较大发展，湘绣、艺术陶瓷、菊花石雕经营成为特色产业和文化旅游的金字招牌，古玩、会展与拍卖业也已形成较为畅通的生态循环。以传统美术品为代表的美术产业与以古玩、会展、拍卖为主的新兴美术产业相互影响、相互助力，共同推动了湖南美术产业的发展、进步。不过，相较于湖南娱乐与影视产业，美术产业的发展总体较弱，需要各行业的扶持与帮助。从我国中南部地区来看，湖南以工艺美术作为主要的美术产业，并已形成较为良好的美术生态，虽然文物市场的发展不如河南、湖北两地，但是产业发展并不逊色。

二、湖南美术产品的生产

湖南美术产业的生产与创作不仅包括生产创作主体、生产品类，还包括湖南各美术产业极具地域特色的生产手段。

（一）产品种类

湖南不仅有优秀的传统书画、油画等绘画创作产业，也是全国工艺美术行业的重点产区，传统工艺美术产品繁多。其自改革开放后形成地方特色产业，虽几经波折，但持续发展壮大，以雕塑以及其他手工艺为主，涵盖石雕、木雕、竹雕、湘绣、土家锦、艺术瓷、塑料花等多种品类。同时，新兴艺术品类的诞生与发展也值得关注，如实验艺术与数字艺术。总体而言，湖南美术产业生产种类以传统美术品为主导，以当代艺术产业为补充。

1.传统书画

湖南传统书画产业以学院派绘画为主，主要集中在长沙以及湘潭地区，规模较小，以湖南省美术家协会成员及高校师生为创作主体。当前湖南传统书画创作群体不仅学习本土艺术家齐白石、黄永玉等人的艺术风格，还因地域因素而受到了岭南画派的影响。包括陈白一、王憨山、钟增亚、易图境、莫立唐等人在内的优秀书画家有着极为多元的创作风格，致力于挖掘、推介湖南地域文化资源，创作以潇湘山水与当地人文特色为主题的艺术作品。也有部分民间画家通过自我学习，模仿艺术大家进行创作，并在各市区的古玩市场或小型画店进行销售。

较为集中的生产区域，如湘潭地区以齐白石为文化品牌，进行大范围的书画创作，于2008年被授予“书法名城”的荣誉。湘潭市政府还提出“湘潭文化破局，应从书法入手”，视书画产业为本地区的文化支柱产业。在长沙、湘潭以及永州域内，大批厂家制作的齐白石风格装饰画被销往全国各地，单价通常在几十元至数千元之间。

2.油画及其他绘画

湖南油画及其他绘画不同于传统书画，一般呈“墙内开花墙外香”的发展趋势，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处于孤芳自赏的阶段。虽然早在1982年，湖南便成立了第一个现代艺术团体“磊石画会”，但20世纪80年代至21世纪初，湖南油画家多以超现实主义和表现主义风格反映艺术家的主观思想，缺乏本土艺术特色，因而油画发展一直处于平淡期。另外，湖南地区艺术市场资源短缺，且没有独立的美术院校，这导致人才培养的力量不足，较大一批艺术家选择前往北京等经济更为发达的地区创作，留驻湖南的本土油画艺术家相对较少。在此期间，湖南油画市场一直处于冷静期，部分油画家作品的市场价普遍较低。进入21世纪以来，随着湖南艺术市场的不断发展与完善，湖南油画产业的发展速度正在加快。2006年《艺术玩家》夏季拍卖会开设的油画专场被省内外不少收藏家认为是开掘湖南油画的第一桶金。发展至今，湖南一批中青年油画家已在国内获得一定的艺术地位，作品价格稳步提升。除此之外，湖南也是水彩画与版画创作大省，只是尚未形成规模。这与当前全国水彩画市场未受到足够重视相关。

3.雕刻

湖南是雕刻大省，不仅有传统雕刻，也有当代艺术雕刻，其中仅传统雕刻美术品就有数十种之多，如石雕类的菊花石雕、桃源玉石雕、洞口墨晶石雕等，竹木雕刻类的益阳小郁竹艺、衡阳木雕、邵阳翻簧竹刻、绥宁竹雕等，其中产业规模较大的是浏阳所产菊花石雕。菊花石雕是浏阳独有的手工艺品，在清代就已成为宫廷贡品，不仅被制成砚台等小型文房用具，也被制成镜屏、大花瓶、假山、桌面、椅面等产品。近年来，菊花石雕产品的制作取得了突破，从平面造型发展到立体多层花卉，且纳入了人物纹样，可细致雕琢成黄巢咏菊、天女散花等神话故事场景。

改革开放以后，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玩石爱好者越来越多，各省市相继成立观赏石协会，扩大了菊花石雕的市场需求。比如以浏阳为中心成立了远长菊花石工艺社、湖南浏阳菊花石工艺厂、老字号天然菊花石精品行等，其生产的菊花石雕品类繁多，以中低档工艺品为主，受到了大众欢迎。至2012年，湖南全省菊花石雕加工厂和销售门店达50余家，从业者达1000余人，年产值约4000万元。为保护这一稀有资源，浏阳市政府倡导“限量开采、提高品质、规范经营、扩大影响”。总而言之，其不仅成为一项富民的经济产业，还促进了时代精神的弘扬。目前，从事菊花石雕设计、研发的机构有两家，从事生产经营的企业有20余家，从业者120余人，年产值约1500万元。

除菊花石雕外，湖南较为知名的还有邵阳的翻簧竹刻与益阳小郁竹艺，其中尤以益阳小郁竹艺为代表。早在明朝初期，益阳的竹器产业已成气候。到了清代，益阳更被称为江南的“竹器之城”，相关产品出口海外且广受好评。21世纪以来，因益阳小郁工艺为全手工制作，故而面临生产效益低、生产成本高的问题，产品遭受市场冷遇，同时还经历了现代木制家具及装饰材料市场的冲击，此后逐渐衰落，如今仅剩一些经营惨淡、无亲传弟子的作坊。

除上述几种较为重要的传统雕刻艺术外，湖南也存有当代雕刻品。进行当代雕塑创作的艺术家不多，代表性的有侯中民、赖台根等人。除此之外，湖南的艺术家们仍多以创作城市大型景观雕塑为主，作品由雕塑工厂定制，品质不佳。

4.手工艺

湖南作为工艺美术大省，拥有极为丰富的工艺美术资源，其中较具代表性的是湘绣与艺术陶瓷，除此之外还有绢花、塑料花、贝雕画、羽毛画等，品类十分丰富。

（1）湘绣

湘绣是中国四大名绣之一，拥有两千多年的历史，是改革开放后湖南文化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以长沙为生产中心，在常德、湘潭等地有少量分布。在湖南众多传统工艺美术品类中，湘绣堪为常青树。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长沙“吴彩霞”绣庄开设，标志着湘绣正式走向商品化道路。在1933年的美国芝加哥万国博览会上，湖南锦华丽绣庄选送的人物绣像《罗斯福》被美国《万朝报》以“誉满天下”为题称赞。新中国成立后，毛主席亲自携带一幅湘绣《斯大林绣像》作为“国礼一号”访问苏联。借此东风，湘绣发展迎来了黄金时期，大量湘绣出口苏联。改革开放后，湘绣生产有了新的发展，实现了日用湘绣与装饰湘绣并举的盛况。

进入21世纪，在湖南省政府以及湘绣业界对湘绣技艺传承和产业化保护下，湘绣得到进一步发展，湘绣城、长沙沙坪湘绣基地相继建立。2005年10月，我国第二艘载人航天飞船“神州六号”搭载的《伟人毛泽东》《福》等四幅作品便是湖南金球湘绣有限公司设计、生产的湘绣作品。2008年至2013年是湖南湘绣行业发展的黄金时期。在政府支持下，各企业在不同节日举办湘绣工艺表演、商品交易等活动，突破了以往的舞台演出模式，扩大了湘绣的市场影响力。除湘绣外，湖南作为我国中南部较大的少数民族聚集地，也保留有各类带有少数民族特色的传统工艺品，如湘西土家锦、苗族花带、永州瑶族织锦等，其中以湘西土家锦的生产销售最具规模。

（2）瓷器

湖南现代陶瓷业形成了醴陵、长沙、衡阳、洪江、新化和湘阴六大各具特色的产业区，其中醴陵瓷颇为重要，是醴陵市的支柱型产业。醴陵瓷为釉下五彩瓷，瓷器胎体较薄，釉面滑润，玻璃化程度强，色彩清新。其发展历史较长，在清末民初因熊希龄大力支持而获得新生，后因战争而衰败。新中国成立后，新材料、新工艺、新产品层出不穷。1956年，湖南省醴陵瓷业公司成立，醴陵县陶研所升级为湖南省陶瓷研究所。改革开放后，醴陵瓷业贯彻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改革、开放、搞活”的方针，生产得到发展，并呈现出百花齐放的局面，陶瓷品种愈发多样，名家精品层出不穷。其生产已涵盖工业陶瓷、日用陶瓷、艺术陶瓷三大类4000多个品种，陶瓷产业由此迎来了新的辉煌。1982年，全县已有138家陶瓷企事业单位，共有职工 2.3万余人，其中以醴陵国光瓷厂、醴陵永胜瓷厂、醴陵群力瓷厂所产瓷器最为上乘，皆获得过国家金质或银质奖章。随着经济体制改革的不断深入，湖南省醴陵瓷业总公司成立，下设“八厂一矿”和四个公司，醴陵瓷业的发展迎来了阶段性高峰。

时至今日，20世纪90年代所产瓷器仍因特殊的历史价值与艺术价值而颇受藏家重视。比如，在2013年6月20日保利香港拍卖有限公司“湘绣、湘瓷艺术精品拍卖专场”，一组1974年为生产的釉下五彩毛瓷碗拍出了920万元的高价，可见醴陵瓷作为“国礼瓷”的特殊收藏地位与价值。

目前，醴陵瓷中实用瓷与陈设瓷的发展已齐头并进，相关高端定制产品已逐渐成为新时代的“国礼瓷”，比如2008年曾为北京奥运会生产特许商品瓷。2015年，为进一步完善醴陵陶瓷产业的发展平台，扩大对外经贸交流与合作，醴陵市还举办了首届湖南（醴陵）陶瓷博览会等多种陶瓷展览、展示活动。

除上述几项发展规模较大的产业外，还有不少民间手工艺，如绢花、塑料花、贝雕画、羽毛画、镜面画、通草画、竹帘画等。至今多数产业已与乡村振兴战略融合发展，成为扶农助农的艺术产业。

5.其他

湖南作为美术大省，除绘画、雕塑以及手工艺等，实验艺术与数字艺术也在21世纪快速发展。不过，相较于珠三角与长三角地区而言，当地实验艺术与数字艺术的发展相对较弱，并未形成完整的产业链。改革开放以来，随着西方现代艺术与哲学在国内的不断传播，一些青年艺术家掀起发展当代艺术的浪潮，仅在湖南便出现过磊石画会、零艺术集团、野草画会、怀化群体、立交桥画会等多个非官方青年艺术家群体。其可被视为湖南本土对当代艺术的早期探索。由于早期湖南并没有专业的美术馆，缺乏艺术传播的渠道，导致当代艺术的发展存在软件实力不足的问题。直至谭国斌当代艺术博物馆与谭国斌策划的“艺术长沙”双年展出现，这才为湖南当代实验艺术的发展添上了一抹亮色。不过，同北京、上海相比，湖南实验艺术的发展仍然缺乏特色，且未形成一个开放与完整的机制，市场还需要进一步培养。这是目前湖南实验艺术发展的弊端。

（二）生产手段与生产者

改革开放初期，湖南省内美术品生产多通过合作社、生产社的模式开展，从业人员较少且生产规模小，多以师徒传授制进行手工制作。比如，浏阳县全球菊花石雕生产小组、菊花石工艺厂开设于改革开放前，当时湖南从事菊花石雕创作、生产的艺人和学徒仅38人。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湖南各传统美术生产企业进入百家争鸣的时期，乡镇企业与个体经济兴起，从业人员持续增多，生产规模不断扩大。至1979年，全省有5个厂家生产翻簧竹刻制品，厂内共有职工504人，年产量达28万件。此外，民营企业相继成立并开始实现机械化、大批量生产，这给国有企业、集体企业带来了强烈冲击。进入21世纪，随着人们审美趣味的愈发多元，传统美术品市场的份额不断缩小，部分厂家难以开展持续性生产，不少传统美术品创作者改行换业。2000年前后，桃源木雕传承人朱德元为坚守传统手艺，带着徒弟辗转广东、海南等地家具厂打工，至2015年后才返乡成立桃源县桃源工木雕有限公司。不过，此类情况随着国家对传统文化的日渐重视而得到改变，传统美术得到了相应的保护与挖掘。为更好地促进传统美术品的发展，不少企业采用产研结合的方式，同工艺美术大师工作室进行合作，以创新为抓手，依托“国潮”热点，生产了很多符合当下审美的美术品，赋予了传统美术品以新的风尚。

自从2015年国家正式实行精准扶贫政策以来，湖南多地开始发展农村画室，以乡村文化产业为乡村振兴赋能，取得较为显著成效的为娄底双峰镇、长沙浏阳小河村，其中农民画产业是小河乡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并同乡村振兴战略有效衔接的产业之一。2016年，小河乡开设画室，通过村企合作模式统一培训、统一订单、统一销售，将许多“摸锄头”的农民培养成为“摸画笔”的画师。目前，小河乡共有“工艺国画”“油画”“创意画”等6个画室，聘用农民画师470余名。

三、湖南美术产品的流通

美术产品的流通是湖南美术产业发展的中间环节，涉及美术产品的流通方式与流通区域等问题。其凭借流通与传播的广泛性，成了美术产品实现社会价值、艺术价值和市场价值的重要方式，在获得一定经济效益的同时取得了社会效益，推动了湖南经济与文化的共同发展。

画廊、美术馆、艺术博览会、艺术区、拍卖行乃至古玩市场都是极为重要的传播中介。自改革开放至21世纪初，因艺术市场部分机构的缺失导致艺术生态系统不完善，湖南美术产业的发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滞后于美术本体的发展，艺术家以及手工艺者缺乏展示的平台媒介，消费者也找不到合规的消费渠道。直至2005年后，以长沙为中心，艺术市场各要素的发展日益完善，新时代美术产业的发展进程不断加快。

21世纪初，长沙古玩业的蓬勃生机带动了画廊、艺术博览会的发展。长沙画廊业起步于2003年左右。早期，清水塘艺术品交易市场附近有几家画廊，面积在10平方米左右，大多以画廊的名义行装裱副业。2009年之前，长沙的美术馆和艺术空间非常少。同其他城市相比，长沙的画廊也很少且出售的作品较为单一，90%的画廊都是书画家亲戚所开，以装裱为主要营生。直至2005年美庐画苑成立，与14位画家签约，才意味着长沙的画廊经营开始步入正轨。2006年，在全国书画交易热潮的推动下，湖南所有半封闭式的书画市场完全打开，仅清水塘地区就成立了十余家画廊，为当地原有画廊数量的2倍。2007年，由谭国斌当代艺术博物馆、湖南广播电视台等单位联合推出了“艺术长沙”双年展。该双年展历经15年，连续举办7届，成为推动湖湘文化与世界文化交流互鉴的重要平台。2012年，湖南省画廊协会正式成立，《湖南省画廊协会章程》得以通过，长沙画廊业的经营日益规范。此时，湖南省内画廊已有50余家。

相较于画廊业而言，湖南的艺术博览会仍处于发展初期，并未形成较为成熟的组织机构与运营机制，其中以文物为主的博览会起步较早。2009年，湖南省文物总店联合湖南省博物馆（今湖南博物院）、湖南古玩城开展湖南省文物国际博览会，每年春、秋两季各举办一届。关于综合性艺术品经营的博览会则起于2013年的长沙（国际）艺术品博览会，这是湖南第一个致力于推动湖湘文化走出去、服务湖湘文化产品发展的交流平台。然而较为遗憾的是，长沙（国际）艺术品博览会并未坚持运行。在博览会的举办层面，湖南仍停留在“艺术大集市”阶段，所采取的仍旧是传统艺博会形式，缺乏规范性操作及可持续性的展览策划，无法发挥艺博会的规模效应。这导致湖南举办多类艺术博览会时都无法达到理想的成交量与影响力，从而难以为继。

湖南画廊与艺术博览会的发展虽不及上海、广州等地，但在过去的基础上实现了较大突破，并已开始有序推进。众多湖南艺术家开始与本土画廊合作，联合举办的展览取得了不错的成效，加强了艺术家与群众之间的联系，为大众创造了更多的消费可能。相较而言，湖南拍卖业也于同时期起步发展，于2006年迎来了湖南拍卖收藏的第一次浪潮。至今，湖南省内注册的拍卖公司有236家，其中位于长沙者多达数十家。拍卖业的发展更多作用于消费环节，一些拍卖公司提供了更多来源有序、质量可靠的作品供大众挑选。

经过四十余年的发展，如今湖南以工艺美术为主的美术产业生产充分利用了全球化的市场机制，面向世界各国生产适销产品。这些产品不仅具有湖湘文化特质，还非常时尚。不少制造业领域的国际品牌机构主动与湖南工艺美术家合作，开发了一批引领世界潮流的新工艺产品。与此同时，国内消费市场的巨大潜力也被开发出来，逐步形成体量巨大的工艺美术聚集区，比如湖南省内较为庞大的陶瓷产区、木雕产区、刺绣产区、石雕产区等，部分工艺美术产业聚集区的年生产总值可达亿元以上。各市积极改造文化街区，使之成为展示当地优质工艺美术品的窗口。专业化市场同样遍布各地，各大工艺美术专业博览会或新品推介会时常举办。工艺美术产业的聚集促进了市场运作水平的提高，人才流动愈发自由，资源配置趋于合理，市场经营越来越规范化。

同时，湖南也相继成立了不少艺术区，吸引到的多为从事当代书画创作的艺术家群体与高校师生。以长沙后湖国际艺术区为例，那里不仅有艺术家工作室、画廊、美术馆入驻，还有美术教育机构、青年艺术创客中心、咖啡厅、文创门店等，吸引了周边大学生创业，同时有不少艺术学院的教师到此开设工作室。更好的集群效应显然有利于湖南美术产业的发展。

除上文谈到的以古玩市场、画廊、拍卖行等为主的市场流通途径外，出版社、报刊、网络平台等大众传播媒介对美术品的传播与市场流通也起到了重要作用。在媒体方面，改革开放以来具有首创性与奠基性的是1980年5月成立的湖南美术出版社。其在20世纪80年代对湖南乃至中国现当代艺术发生、发展的讨论与传播皆具有重要影响力。1985年11月，李路明与艺术家邹建平共同创办隶属于湖南美术出版社的《画家》期刊，刊载了许多重要当代艺术家的作品。然而，该期刊1991年因各种因素停刊，此后湖南艺术媒体的发展陷入低谷期，导致湖南的艺术展览几近中断，湖南艺术家在一段时间内皆处于沉寂状态。

伴随传统纸媒的凋敝而来的是电视、网络媒体的发展。湖南拥有极为繁荣的文娱产业，以湖南卫视为代表的“电视湘军”一直在国内处于领先地位。2002年7月，湖南卫视推出了湖南唯一一档收藏鉴赏类栏目《艺术玩家》。2010年，其又与湖南艺术玩家拍卖有限公司联合推出了新版《艺术玩家》，使之成为国内首档集古玩收藏鉴赏、当代艺术家推介和艺术市场分析于一体的品牌电视节目。艺术家和专家学者至此以电视媒体的方式全面介入湖南艺术市场的运作，这受益于湖南卫视庞大的收视群体。该栏目自开播以来就取得了不错的反响，对湖南艺术市场有着较大影响。不过，在网络媒体的传播上，湖南明显弱于北京、广州以及上海等地，缺乏如雅昌艺术网、在艺APP以及99艺术网等网络媒体的支撑，后续显示出疲乏态势，发展势头略显不足。

四、湖南美术产品的消费

从生产、流通到消费是一般商品的必由之路。美术品作为特殊商品，自然也避不开这条路径。美术品的一般消费群体囊括不同阶层。这些消费者或是单纯喜爱美术品，或是怀揣艺术投资的心理，消费目的因人而异，消费方式各有不同。就湖南美术产业的消费方式而言，包括常态化的线上、线下消费，又包括极具地域特色的文旅消费。

（一）消费主体

湖南美术品的消费主体主要由机构、私人藏家等构成。机构收藏在湖南美术产业发展初期发挥着重要的支撑作用。改革开放初期，国民经济亟待恢复，普通大众消费水平较弱，消费欲望较低，部分来自官方或民间机构的订单为湖南美术产业的初期发展提供了启动资金。早在1963年冬，醴陵群力瓷厂就接到党中央的任务，赶制22万件人民大会堂专用瓷。此后，醴陵瓷业不断接到不同企业机构的订单。至20世纪八九十年代，其不仅先后为联合国生产专用瓷、为中央政治局生产“常委杯”，还为国家领导人特制赠送外国元首的礼品，因此相关产品获得“国瓷”美誉。此外，早期来自国外的订单也为湖南美术企业的发展提供了动力。比如益阳小郁竹艺1997年的国外市场销售额高达40多万美元。虽然早期官方机构的订单在特殊时期延续了产业的发展，扩大了产品的社会影响力，但是相关消费群体多青睐高端精品，无法推动企业进行大规模生产，而这导致改革开放初期部分生产此类产品的国有企业因生产结构不合理而几近关闭。从1990年开始，湖南美术产业的企业结构进入调整阶段，民营企业大量进入市场，逐渐掀起改革浪潮。以湘绣企业为例，湘绣绣品的产业结构在1990年后进行了极大的调整，工艺品与日用品比例从“八二开”变为“二八开”，高端产品数量逐渐减少，大众化实用产品成为生产主体。产品主体的变更为湖南美术产业带来了更广泛的消费群体与更多的消费可能，个人消费开始占据更为重要的地位。

相对机构收藏来说，个人收藏群体更加广泛，收藏喜好与目的也更为复杂，或出于个人喜好，或出于人情酬酢。从年龄阶段来看，湖南喜好艺术品收藏者多出生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他们来自各行各业，有一定的资产积累，虽然喜好较为传统，但因社会阅历与财富雄厚而更易成为精英藏家。拥有一定的藏品后，他们中的一些人建立了自己的私人美术馆。

湖南工艺美术生产在不断改革创新的过程中，向社会推出了许多带有时尚色彩的工艺品和文创产品，激活了“90后”“00后”的购物热情。同时，数字艺术等新兴艺术产业的兴起，也刺激着青年藏家群体的诞生和壮大。他们的收藏喜好更为丰富，更偏重有个性且观赏性高的艺术消费品。

（二）消费途径

1.常态化交易方式

在美术品经营模式中，实体交易始终占据主导地位。湖南美术产品经生产者散出后，除流通于一二级艺术市场外，还流向了各地美术产品销售店铺。以长沙为例，湖南醴陵瓷、铜官窑瓷器、湘绣以及各地传统美术产品都会出现在当地的古玩市场中。在古玩市场中，既有高端古玩城，又有相对低端的地摊市场，各大古玩城还会开设交流会以维持经营。这些古玩城在长期经营中拥有相对稳定的货源和客户，深受艺术品购藏者青睐。除店铺与地摊经营外，与古玩市场的多种经营方式相比，画廊、美术馆与拍卖行则较为单一。基于此，高端画廊、美术馆开始朝着综合类艺术中心的方向发展。它们紧随时代潮流，以陶瓷、家具以及艺术衍生品为主要的经营品类。至于低端画廊，则以展销书画作品为主，有时还承担书画装裱等业务。各零售店铺是美术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相关产品除向本地销售外，还流入国内其他省市。

在数字经济蓬勃发展的当下，实体交易市场为顺应时代发展而兼顾网络经营，线上与线下交易并行不悖、互为补充。湖南艺术市场中较早从事网络交易的是2014年成立的联拍在线（湖南）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其是为响应湖南省委、省政府关于打造中部移动互联网产业高地的号召而诞生的民营高科技文化创意企业，与雅昌艺术网类似，囊括国内外拍卖、网络鉴定、送拍服务等多个子平台，以“互联网+艺术”的理念对二级市场资源进行整合。2017年成立的湖南域鉴文化创意有限公司在2018年上线域鉴APP，主打在线鉴宝、直播、拍卖业务，以网络竞拍、商户直播等方式，以一级市场为经营重点，吸引全国各地古玩商入驻开设线上商铺。域鉴APP上的经营品类十分丰富，最高价格不超过10万元，档次相对较低，多针对低端藏家群体。虽然域鉴APP的上线时间较晚，但发展得如火如荼。其与长沙多家古玩城合作，吸引了众多商户入驻，同时支持古玩城举办线上交流会，收获了较高的用户支持率，在业内产生了不错的反响。

2.文旅消费

湖南是一片有着光荣历史的红色热土，既是伟人之乡，又是将帅之乡。深厚的红色革命血脉孕育出了极具地域特色的红色文化传统。以长沙、湘潭、邵阳为主，“红色文旅”成为湖南第三产业发展的关键语汇。在政府大力支持下，旅游业的大力发展也推动了当地美术产业的发展。在消费刺激下，当地出现了很多以红色文化为主题的艺术衍生品。以毛主席故乡韶山为例，景区纪念馆及周边商业区皆能看到红色旅游纪念品，如毛主席画像、瓷塑和印有毛主席语录的瓷杯、冰箱贴、背包等。此类产品的价格符合大众消费水平，因而拓展了较大的消费市场。为了进一步推动湖南艺术衍生品的发展，湖南省博物馆学会文化创意产品专业委员会还于2021年11月举办了“花明楼杯”百年湖南红色文创大赛。

除艺术衍生品外，湖南中低端艺术市场中的红色藏品占比较多，不仅有革命徽章、宣传册、毛主席纪念像，还有较多红色漫画。当然，以旅游经济促进美术产业的发展也不仅局限于红色文旅产业。在游客众多的湘西少数民族聚居区，美术产业也开始焕发新的生机与活力，苗族银饰、土家锦等带有少数民族风情的美术产品作为旅游纪念品受到游客青睐，由他们购买后携带至全国乃至世界各地，在促进湖南美术产业发展的同时推动了湖南文化的传播。

五、结语

湖南美术产业自改革开放后走上了不平凡的发展道路，无论是在经济贸易还是文化贡献方面皆取得了较高的成就。早期受限于经济发展水平与相关产业的推广程度，湖南美术产业的发展相较于北京、上海、广州、浙江而言较为缓慢。湖南美术资源丰富、品类多样，湘绣、瓷器、菊花石雕为突出产业，益阳竹编、衡阳木雕、桃源木雕等产业也在不断发展壮大，既有作为“旧时王谢堂前燕”的高端艺术品，又有“飞入寻常百姓家”的中低端观赏品，生产档次十分齐全，不仅在省内拥有较大的产业集群，还满足了海外不同层次人群的购藏需求。相较而言，湖南书画产业的发展得益于21世纪以来湖南艺术市场生态系统的日趋完善。随着时代的浪潮奔涌向前，包括实验艺术、数字艺术以及艺术衍生品在内的新兴艺术产业也在湖南立稳了脚跟。

湖南作为文化大省，虽然文娱产业的发展规模位居全国前列，但是美术产业的发展相对较弱，既需要相关从业者与研究人员的保护与推广，又需要政府部门的大力支持。一方面，要对传统美术产业进行挖掘和保护，不断地完善产业链条。另一方面，要对现当代艺术品市场进行积极的引导与培育，在调整市场机制的同时搭建起更多元、广泛的传播与流通平台，同时强调湖南本土特色，梳理在地文化品牌，用心打造一支“美术产业湘军”。

[本文系北京市社科基金重点项目“改革开放四十年（1978—2018）中国美术产业发展状况研究”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20YTA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