僭越与失序

【摘 要】艺术品和一般产品在本质上的差别，使得艺术品更应当被视作一种特殊的商品。当其被置于市场上进行交换、流通和买卖时，就被赋予了比一般工业产品更多的特殊属性。从买家、卖家、第三方市场、批评研究等多方面视角观之，当下我国艺术市场在组织结构和运营模式上都有着许多不规范和待完善之处。

【关键词】艺术商品；艺术市场；美学价值；商业价值

中图分类号：G11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6）06-0265-02

一、艺术商品与一般产品的区别

根据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人在低级的生理需求得到满足后，会逐渐产生更高层次的需求。正如法国经济学家魁奈所言，“富裕是艺术和奢侈之母”。审美需求作为人类最高形式的追求，是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后自然形成的综合性结果。

因此，无论从商业角度、审美角度还是社会角度上而言，艺术品作为商品进入市场进行评估、交易和流通都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艺术商业化过程中合理正当的运作，不但不会伤害其艺术价值，还会在某种意义上促进其在更大范围上的传播发展，并反向地激发艺术家的创作激情和信心——明朝末期富裕盐商聚集的扬州地区产生了扬州八怪和繁荣的艺术市场；17世纪航海时代荷兰的大量贵族订单造就了维米尔、伦勃朗等一大批伟大的画家；而二战后美国的繁荣发展则直接推动了以抽象表现主义为首的现代艺术发展。

但同时，市场中的艺术品作为一种特殊的商品，其又与一般商品有着诸多不同之处。首先，艺术品作为一种精神产品，其不但具有一般商品所具有的经济属性，也具有独特的审美属性和学术属性。这三种属性共同构成了一件艺术品的价值属性，缺一而不可。其次，艺术品不同于可以进行大量复制的普通商品，其具有唯一性，即便是由同一艺术家运用同一种手法创作的同一题材作品，其也无法完全相互替代；这种艺术品的内生性质，决定了其异质属性。最后，不同于一般产品，艺术品的价值主要凝结在内部，是一种抽象上、内容上的价值体现——幅画的价值高低，主要取决于其的作者、主体、风格、技法、时代背景、艺术内涵等，而非在于其尺寸、体积、材料等物质层面。

综上，以上三个方面的特殊属性在为艺术品带来独特魅力的同时，也给其的市场流通和价值评估带来了很大的挑战性和不确定性。

二、艺术市场的特殊性

艺术市场这一概念，是伴随着艺术品不断流通和转手而形成起来的一种买卖体系。然而，由于这种体系的复杂背景、高门槛和不透明性。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其都是一种难以预估的商业领域。

首先，由于艺术品、尤其是优秀艺术品本身的唯一性和稀缺性，因此其的价格往往也很难通过一个特定的价值来确定——无论是以美学角度的绝对审美价值、商业角度的绝对经济价值，亦或是理论角度的绝对学术角度——由于缺乏替代物和对比物，在更多的时候一件艺术品最终在市场中所反映出的价值（成交价格）往往只由买家的意愿决定。但在绝大多数时候，这种价格都是围绕该艺术品的真实价值上下浮动的。

其次，艺术市场具有高度的不对称性。在艺术品交易中，相对于卖家和中介机构，购买者对于艺术品本身的了解往往要处于一个明显的弱势地位。对于许多未能掌握足够经验的买家而言，艺术市场都是一个具有高度不确定性和风险性的领域。

最后，艺术市场作为一种投资市场，具有相当高的准入标准与门槛。一方面，不同于股票、债券、贵金属等传统投资品，艺术品具有不可拆分性。对于绝大多数的艺术品而言，投资者如果不能全部持有艺术品，则需要整体出售艺术品——如一对元青花如果将其中一个卖出，其总体价值就会大大下降，而作为一个整体的书画、器物更是无法“只”出售一部分——艺术品的这一属性要求投资者具有相当雄厚的财力来应对可能出现的资金周转困难。另一方面，艺术品投资是一件对文化修养和鉴定水平要求相当之高的投资行为。如何在鱼目混珠的市场中分辨真伪、准确估计艺术品的价值，并由此选择具有高升值潜力的作品，这些都需要投资者自身拥有过与常人的专业艺术水平。

三、当下我国艺术市场之“乱象”

从90年代初期开始，中国的艺术品市场就开始了近二十余年的井喷式高速发展历程。而在这种表面上的非理性、疯狂甚至完全不合逻辑的艺术品买卖乱象之下，则是我国艺术市场中种种利益相关群体的相互勾结。这种不规范的市场交易体制不仅破坏了艺术品的消费环节，还反过来影响到了艺术品的创作环节。这一过程如此反复，并最终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一）艺术家及作品结构的失衡

首先，并非所有的艺术品创造者都可以称为艺术家，在当下的中国艺术品市场中流通的更多的都是画家、画匠甚至美术爱好者的作品。当绘画沦为简单的、单一的谋生手段后，艺术品中的“匠气”就无法不多。市场经济社会的快节奏、高竞争使得大量的画匠有了立足之地；而一些画家也趁机打着艺术的噱头招摇过市。他们不仅不再考虑如何提高自身的学术修养和创作水平，反而将大量的时间精力用在了市场运作与自我炒作上。

（二）画廊发展的畸形

在国际惯例中，通常将艺术市场大致划分为一级市场（画廊）和二级市场（拍卖行）两个部分。一级市场指以画廊为主体的艺术机构，通过代理或合作机制发掘艺术家，从其本人处直接获取艺术品，并以展览的形式直接将其介绍给藏家，从而进行销售的艺术品流通行为。在国际上一般认为，大部分的画廊与经纪人是纯粹的一级市场，而当收藏家从一级市场买入作品后在此出手后，这件作品就再度进入市场中，从而产生了二级市场；属于二级市场的主要是各种拍卖公司，其通过向藏家征集作品再公开拍卖，使得作品完成了再次流通，因此其是标准的二级市场。但在中国，由于为数不少的拍卖公司也直接通过艺术家与画廊征集作品，故而国内一级市场与二级市场的区分，并不像西方那么清晰。

（三）拍卖会信任的危机

相较于一级市场画廊业的门庭若市、门可罗雀，我国艺术市场中的二级市场拍卖行却热得有些过火。然而，伴随着一家又一家新拍卖行的成立和一次又一次拍卖会上高记录的诞生等歌舞升平的同时，却是我国拍卖市场下隐藏的大量黑幕和泡沫。

（1）假拍。假拍指拍卖过程中买卖双方实际上是同一主体的一种现象。藏家将作品送往拍卖后，再自己通过高价举牌将其买回，从而通过公开的拍卖形式来人为地制造虚假的成交价格。这种行为在当今拍卖市场中不仅已经成为了一种“公开的秘密”，似乎也成为了一种约定俗成的市场运作手段。

（2）拍假。拍假主要指通过伪造流传记录、伪造鉴定等各种形式的运作，将明知是假的赝品当做真迹进行拍卖。由于我国并没有相应的拍卖法对拍卖企业所拍物件进行硬性的保真约束，也在客观上助涨了许多拍卖行有恃无恐公然拍假的气焰。

（3）串拍。指艺术品交易过程中具有共同利益关系的各方互相纠集在一起，拉不懂真伪和价格的藏家入市，找冤大头，有针对性地进行串通交易的行为。

（4）拍杀。指拍卖企业在遭到藏家与艺术家的真伪质疑，从而可能对自身经济利益产生损害时，对这些群体产生的报复抵制行为。因此，许多敢于打击假画伪作的艺术家、鉴定家和藏家等，往往会受到不良拍卖行的骚扰和排挤，造成艺术市场话语权被这些利益集团所控制，而敢于说真话的声音却在其权力的打压下日渐式微的病态局面。

在以上诸多问题的结合下，最终产生了当下中国拍卖市场“自娱自乐”的奇怪现象。由于信息的高度不对称性，圈外和新加入者往往不得不面对“杀生”的处境；而看似十分火爆、庞大的拍卖业，在实际上只不过是那么一群人进行来回炒作和互相叫好的内部游戏。长此以往，这一逻辑必然会在将来的中国拍卖市场造就各种更多、更大、也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怪象。

（四）买家消费的非理性

作为艺术品市场另一头的买家，其市场购买行为一般包括欣赏、馈赠、投资等目的。换言之，艺术品的市场交易不仅是金钱与物品交易的消费行为，也是一种相对保值、增值的投资行为。

虽说投机行为对于微观上的个人而言本无可厚非，但其却对宏观上艺术市场的发展具有着极大的威胁。不同于长线地、以欣赏收藏同时兼顾投资增值为目的的专业藏家，那些短线投资者其自身往往并没有足够的艺术素养，也自然无法全面的评估艺术品的价值。这在客观上使得他们在进行艺术品购买时，往往较易受到商业炒作和市场舆论的影响，从而被多次误导，屡次付出高昂的代价却始终一无所获。这就造成了我们在拍卖市场中经常看到一些质量欠佳的作品在短时间内在多个拍卖会中反复转手，价格越炒越高；但最终在一段时间后，价格一落千丈乃至无人问津的场面——而那些在最后以高价购入的投机者，则成为之前炒作所产生价格泡沫的最大牺牲品。

（五）批评力量的缺位

在理论上而言，当一件艺术品创作完成后，其创作者就不再对这件作品的价值、价格有所影响——这一切，都应当交由市场和时间进行检验。然而，在当代我国的艺术界中，偏偏由不少利益熏心的艺术创作者不满足于此，而是急功近利地追求与批评家达成某种合谋、并各取所需。由此，为数不少的艺术评论家为了物质利益逐渐沦为了艺术市场中相关利益群体的附庸。

四、结语

艺术品是一种特殊的产品，其在与一般产品存在诸多共通点的同时，也有着自身的固有特征。而艺术品市场作为一个牵涉到多方利益并受到多重力量影响的场域，也具有高风险、高不确定性和极其复杂的变动性。因此，艺术品市场的良好发展必然需要建立在完善的法制和经济体系保障之下，并通过画家、画廊、拍卖行、藏家、批评家等相关从业者之间的不断补充和互动形成一种良好的生态环境。

相较于西方艺术市场，我国的艺术品交易市场在目前依然处于一个比较初级和早期的阶段，并不可避免的存在着种种亟待解决的问题。竭泽而渔并非是一种良性的、可持续的发展方式。倘若我国艺术品交易市场中的这些“乱象”再无法及时得到全社会的重视，行业内部也依然只顾眼前利益的维持当下这种“能捞一点是一点”、“能骗一个是一个”的短视行为，中国艺术品市场的轰然垮塌和全面崩溃也并非一件耸人听闻的事情。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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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曹思佳，南京艺术学院2014级艺术学理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艺术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