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基于2019年中国家庭金融调查(CHFS)数据,文章从家庭债务水平和偿债能力等方面选取7个变量构建家庭债务风险指标,将家庭老年人口比作为人口老龄化的量化指标,实证分析了其对家庭债务风险的影响。研究发现,人口老龄化对家庭债务风险具有显著的抑制作用。并且,除家庭老年人口比之外,户主性别、家庭婚姻状况、医疗负债额等其他家庭特征也对家庭债务风险具有显著影响。异质性分析则表明家庭老年人口比对债务风险的影响在高收入家庭和高学历家庭中更为显著。
关键词:老年人口比;家庭债务风险;户主个人特征;家庭特征
中图分类号:F83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6432(2024)34-0030-04
DOI:10.13939/j.cnki.zgsc.2024.34.008
1引言
21世纪以来,中国的人口年龄结构经历了显著变化,少子化与老龄化成为两大主要趋势。随着生育高峰期出生的人口逐渐步入老年,人口老龄化进一步加速,这种变化对中国经济、社会和家庭产生了广泛影响,特别是家庭债务风险的上升。
人口老龄化不仅表现为老年人口比例的增加,还带来了劳动力市场压力、社会保障体系挑战和家庭结构调整。老年人对医疗和护理服务需求的增加可能导致家庭支出上升,核心家庭成员年龄的增长则可能减少劳动力,进而影响家庭收入。在此背景下,一些家庭可能会借债支付老年人的医疗费用和生活支出,从而增加家庭债务风险。
此外,中国社会正从传统多代同堂家庭结构向核心家庭结构转变,家庭经济责任逐渐集中在少数成员身上。这使得核心家庭成员需同时照顾年长父母和年幼子女,增加经济负担。为应对多重责任,部分家庭可能会借贷平衡支出,导致债务困境风险上升。因此,在人口老龄化背景下,如何有效管理家庭经济压力、减少家庭债务风险,是中国社会面临的重要挑战之一。
2文献综述
2.1关于家庭债务风险的描述
在经济增长乏力的背景下,家庭债务在财富效应的作用下对居民消费有积极影响。此外,生活满意度较高和经济社会地位较高的家庭,其边际消费倾向较低,因此家庭债务对这类家庭的消费促进效应较弱(周利和王聪,2018)。微观层面上,加杠杆有助于家庭改善生活条件,促进家庭消费升级与福利水平提高;宏观层面上,加杠杆有助于提高资源配置效率,引导资金回归实体经济,从而带动经济增长(陈洋林等,2019)。杠杆率越高的家庭参与金融市场的可能性越小;对于已经参与金融市场的家庭,杠杆率越高对风险金融资产的投资率则越高。当家庭投资者风险厌恶程度较高时,杠杆率对金融市场参与的负向影响显现,而杠杆率对风险金融资产投资率的正向影响仅在参与者风险厌恶程度较低时才起作用(亢一鸣等,2021)。
2.2家庭债务风险的影响因素
数字金融的不断发展,在满足了低收入家庭信贷需求的同时,也引起了家庭债务的扩张和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家庭的债务风险(王海军和杨虎,2022)。而经济主体的风险厌恶在生命周期中具有时变特征,居民年龄越高,对风险的接受能力越弱;中老年人口对风险态度趋于保守,表现为年龄越大风险厌恶越强(易祯和朱超,2017)。这种对风险的厌恶既表现在对金融市场的投资风险,也表现为对负债的风险厌恶(张正平和陈杨,2023)。此外,家庭老年人口比对居民家庭资产配置效率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而家庭的债务杠杆效应却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这一积极影响(周利,2021)。
2.3家庭老年人口比影响债务风险的作用机制
不同学者在该领域的研究表明,家庭人口老龄化可以通过弱化居民风险偏好、抑制家庭负债和生命周期理论两种机制影响家庭债务风险。人口老龄化能在一定程度上使中国家庭的整体杠杆率降低,从而降低家庭债务风险(柴时军和张清燕,2022;易祯和朱超,2017;张正平和陈杨,2023)。
子女数量在家庭消费储蓄决策中总体表现为对家庭财富积累目标的负向效应,而老人数量则与之相反。因此,老人数量的增加有助于家庭财富增长,但只有当家庭足够富裕时,老人数量对财富积累的作用才会显现(郝云飞等,2017),家庭老年人口比通过对家庭财富积累的正向作用降低了家庭债务风险。
此外,受儒家传统思想影响,中国的代际亲缘关系比西方国家更为紧密。父代存在一种遗赠动机,使其竭力为子代积累尽可能多的财富(曹志强和崔文俊,2020)。因此,家庭老龄人口比例的增加不仅通过提升预防性储蓄动机促进家庭财富积累,还因为代际关系和遗赠动机的存在,进一步增强了家庭财富的积累。各种因素共同作用,抑制了家庭债务风险。
3数据和变量
3.1数据来源
文章所用数据来自西南财经大学2019年开展的中国家庭金融调查(CHFS)项目。该项目覆盖全国29个省(自治区、直辖市),样本规模为34643,全面反映了居民家庭的人口统计特征、家庭的资产与负债情况、家庭成员的受教育情况等微观信息,为文章的实证分析提供了大量的可靠数据。最终在剔除缺失值和户主年龄小于18岁、大于80岁的样本后,得到26866个有效样本。
3.2变量
3.2.1被解释变量
文章从家庭自身的债务规模、家庭偿债能力和地区宏观影响三个方面,选取了7个指标其中,家庭总负债、家庭资产负债比、家庭负债收入比、家庭房贷余额为正向指标,反映家庭债务规模,数值越大,债务风险越大,而家庭净资产、家庭总收入、家庭所在省级行政区人均可支配收入为逆向指标,反映家庭偿债能力。(即家庭总负债、家庭资产负债比、家庭负债收入比、家庭房贷余额、家庭净资产、家庭总收入、家庭所在省级行政区人均可支配收入)构建出了被解释变量家庭债务风险。具体为,令yi(i=1,2,…,7)代表每个子指标,将每个子指标按照公式yi-μσ标准化后,对逆向指标取负值后求和,得到家庭债务风险综合指标Debt_risk,其中μ和σ分别为均值和标准差。
3.2.2解释变量
文章解释变量为家庭老年人口比,即家庭人口老龄化程度。参照杜鹏(1992)对我国老年人口的判别标准,笔者将年龄超过60岁的家庭成员划分为老年人口并计算得到文章的核心解释变量家庭老年人口比。
3.2.3控制变量
参照其他研究家庭金融学者所常用的控制变量,文章选用的控制变量包括户主年龄、户主年龄平方项除以100、户主是否为男性、户主学历、户主患病风险、户主是否为党员、户主是否购买社保和医保、家庭人口数、是否为已婚家庭、家庭医疗负债额由于医疗负债额绝对值过大,故取对数处理。以及地区虚拟变量即家庭所在区域(东部地区、中部地区、西部地区、东北地区)依据CHFS调查数据的分类结果,样本可以设置为东部、中部、西部、东北四个地区的虚拟变量。。
4实证分析
为研究家庭老年人口比对家庭债务风险的影响建立如下模型。
Debt_risk=β0+β1Old_rate+β2X+ε
模型中,Debt_risk为家庭债务风险,Old_rate表示家庭老年人口占比,X为控制变量矩阵,ε为随机扰动项,且ε~N(0,σ2)。
回归分析结果见表1,表格分别汇报了加入控制变量前后老年人口比对家庭债务风险的回归分析结果。可以看到,无论是否加入控制变量,老年人口比对家庭债务风险的负向影响均在1%的水平下显著,且解释变量的系数β1分别为-0.506和-0.231,均具有现实意义,说明老年人口比对家庭债务风险具有显著的抑制作用。
除老年人口比之外,控制变量中所涉及的部分家庭特征和户主个人特征对家庭债务风险也具有显著影响。从家庭特征来看,已婚家庭的债务风险更低;家庭人口数对家庭债务风险的影响系数在5%水平上显著正相关,说明家庭人口越多,债务风险越高,可能是由于中国目前的家庭组成表现为大部分家庭劳动人口数为两人,家庭其他人口均为被扶养者;家庭的医疗负债额与家庭债务风险在1%的水平上正相关,表明当家庭因医疗而负债时,会显著提高家庭的债务风险。从户主个人特征来看,户主年龄与家庭债务风险存在显著关系,但影响较小;户主是否为男性的回归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当户主为女性时,家庭的债务风险可能会更低;户主学历水平对家庭债务风险的影响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负,表明户主学历越高,家庭债务风险则越低,可能是由于教育水平较高者偿债能力更强所致;健康状况良好的户主,因减少医疗支出及增强经济活动参与,降低了家庭债务风险。在地区影响效应方面,东部地区家庭债务风险低于中部、西部和东北地区,可能因为东部经济较发达,有更强的经济基础和偿债能力应对债务风险。
5分样本异质性检验
对于不同收入的家庭而言,家庭老年人口比对债务风险的影响可能存在一定的异质性,因此文章按照家庭收入水平选取高收入家庭和低收入家庭进行分组异质性检验。为使样本特征更显著,文章分别选取家庭总收入水平在前25%和后25%的家庭作为高收入家庭和低收入家庭。分组回归结果如表2所示,实证分析结果表明,家庭老年人口比对高收入家庭债务风险的影响最为显著,且家庭老年人口比对高收入家庭的影响作用也显著高于全样本家庭。而对于低收入家庭,老年人口比对其债务风险的影响并不显著,但仍表现为负向作用。造成这一差异的原因可能是由于高收入家庭中的老年人口通常享有更高的养老金和退休金,而老年人消费通常更为理性和稳定,他们在退休后会减少不必要的消费,专注于生活质量的维护和健康管理,从而减少大额支出的可能性,因此这笔来自老年人口的收入占比越大,越能有效补充家庭财务,减少对家庭借贷的依赖。
家庭老年人口比在不同学历水平的家庭之间发挥的作用也可能存在一定差异,因此文章将家庭样本按照户主的学历划分为三组,分别是高学历家庭(户主学历为大专或高职及以上)、中等学历家庭(户主学历为初中、高中或中专)和低学历家庭(户主学历为小学及以下)。回归结果见表2,家庭老年人口比对债务风险的抑制作用在高学历家庭样本中最强,中等学历家庭次之,低学历家庭最弱。可能的原因是,当家庭中的老人为高学历时,通常拥有更高的社会地位,在家庭中的话语权更强,一般作为一个家庭的户主存在。这些阅历丰富、知识渊博的老人能更为合理地配置家庭资产结构,帮助家庭降低债务风险。同时,基于中国家庭现状以小家庭为主,同样存在大量的中青年高学历户主,这些家庭的老年人口比通常低于老年户主家庭,这些年轻户主的家庭资产配置往往更为激进,且可能背负房贷这类大额贷款,面临更高的债务风险。因此,家庭老年人口比对高学历家庭债务风险的影响更为显著,效应更强。
6结论和建议
6.1结论
文章基于2019年CHFS调查数据,实证分析了人口老龄化的量化指标家庭老年人口比对家庭债务风险的影响,结果表明,人口老龄化能显著抑制家庭债务风险,老年人口比更高的家庭,债务风险通常更低。这些结果表明,在人口老龄化不断加快的今天,老年人口通过其在家庭中的独特地位,为家庭保驾护航,有效地降低了家庭的债务风险。除家庭老年人口比之外,户主的年龄、性别、学历等个人特征以及家庭婚姻状态等特征也对家庭债务风险有显著影响,尤其是家庭医疗负债额对家庭债务风险的显著影响值得注意。分样本异质性检验表明,老年人口比对家庭债务风险的影响作用在高收入家庭和高学历家庭更为显著,因此,在政策制定中,需要关注老年人口在不同收入和学历家庭中的作用,制定针对性的措施来有效管理和降低家庭债务风险。
6.2建议
结合我国基本国情,提出如下政策建议。
6.2.1加强老龄人口金融教育和储蓄激励政策
其一,金融教育。建议政府加强对老龄人口的金融知识教育,以提升其财务管理和风险控制能力。具体措施包括在社区开展金融知识讲座、利用媒体进行金融知识宣传、开发并推广针对老年人的金融教育课程等。其二,储蓄激励。建议政府通过税收优惠和储蓄账户利率补贴等政策,激励家庭特别是老年人增加预防性储蓄。例如,可考虑设立针对老年人的高利率储蓄产品,或提供储蓄账户的税收减免,以鼓励老年人和家庭更多地进行储蓄,从而减少依赖债务的风险。
6.2.2推动家庭金融市场的健康发展
其一,完善债务管理。建议政府加强对家庭金融市场的监管,尤其是对消费信贷市场的监管,以防止高利贷和不合理贷款产品的泛滥。设置家庭债务比例上限,并严格审批高风险贷款,防范家庭过度负债。其二,支持多元化投资渠道。建议政府鼓励和支持家庭进行多元化投资,提供更多安全且收益稳定的投资渠道,例如政府债券、养老保险产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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