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常儿童社会情感能力发展特点及培育途径

摘要：超常儿童指在一个或多个领域发展明显超过同龄一般发展水平的儿童，是极具潜能的创新者和拔尖创新人才的后备力量。社会情感能力在超常儿童的最优发展中发挥巨大驱动作用，帮助个体将潜能转化为才能。社会情感能力的一些变量在超常儿童天赋转化为才能的过程中起到关键作用，如心态、自我信念、动机和目标设定、情绪能力等。可通过营造高适应性和凝聚力的家庭环境、创设与超常儿童发展需求匹配的学校环境、提供培养社会情感能力课程促进超常儿童社会情感能力的发展。

关键词：超常儿童；社会情感能力；影响因素；家庭适应性；家庭凝聚力

中图分类号：G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2684（2024）36-0024-07

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提出，教育、科技、人才是中国式现代化的基础性、战略性支撑。习近平在全国教育大会上再次强调，要统筹实施科教兴国战略、人才强国战略、创新驱动发展战略，一体推进教育发展、科技创新、人才培养，要加强拔尖人才培养。超常儿童指在一个或多个领域发展明显超过同龄一般发展水平的儿童，是极具潜能的创新者和拔尖创新人才的后备力量[1]。超常儿童的概念与内涵随研究者和实践者的经验逐渐演变，从天赋是单一智力、静态的逐渐演变为天赋包含智力、创造力等成分，并且是动态变化、可塑、需要并能够发展的，社会情感能力也逐渐成为超常儿童概念的重要组成部分[2]，如任祖利[3]认为超常儿童鉴别应包含坚持性、创造力和动机。社会情感能力（social and emotional skills）是个体有效认知和管理自我和他人情绪、情感，与他人和社会建立积极关系，并能有效处理问题的能力，能促使个体更好地适应社会，对个体身心健康与取得成就具有重要意义[4]。社会情感能力在超常儿童的最优发展中发挥巨大驱动作用，帮助个体将潜能转化为才能，通过才能获取专业知识技能，最后创造杰出成就[5]。超常儿童的社会情感能力发展不仅对其自身潜能发挥起着重要作用，而且也决定着他们是否能够融入社会并做出与其潜能匹配的贡献。对超常儿童社会情感能力发展特点、影响因素及干预对策的研究能够为基础教育阶段创新人才培育提供抓手，从而进一步促进超常儿童全面发展，对建设人才强国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超常儿童核心社会情感能力及发展特点

社会情感能力所能起的作用和超常儿童的发展阶段密切相关，因此首先需要厘清驱动超常儿童发展的核心社会情感能力及其发展特点。社会情感能力是一个包含多种成分的复杂变量，不同成分在个体发展过程中发挥的作用有所差异，其中一些变量在超常儿童天赋转化为才能的过程中起到关键作用，如心态、自我信念、动机和目标设定、情绪能力等。

（一）自我认知及相关要素

心态指对于自身成功和失败的思考方式。Dweck提出的心态理论（mindset theory）将心态划分为固定心态和成长心态，前者指将智力看作一种固定特质，后者认为智力可以持续发展[6]。与超常儿童的天赋才能差异模型、天才三环概念的底层逻辑一致，将才能视为发展过程有助于超常儿童重视取得成就的条件和过程。成长心态帮助超常儿童认识到可通过专注学习发展天赋，提升努力程度，有助于超常儿童取得更高的个人成就，也可以预测其创造性解决问题的技能水平。而固定心态则与不健康的完美主义高度相关[7]。

对自我的认知及评价同样影响超常儿童的发展。自我概念指个体对自身的认知，是个体通过社会比较对自己的判断[8-9]。自我概念作为衡量社会性发展水平的重要指标，帮助超常儿童了解自身在学业或是社会性领域的发展水平，也会影响超常儿童智力和创造力潜能的发展[10]。有研究发现，与普通儿童相比，超常儿童具有较高水平的整体自我概念、学业自我概念；超常儿童整体自我概念和学业自我概念优于自我概念的其他内容，集中培养的超常儿童自我概念发展水平低于融合环境中的普通班超常儿童[11]。自我效能感是个体对自身完成某项任务的信心，影响个体设置目标、付出努力及在执行任务过程中的自我调整[12]。超常儿童会设置更高的目标，对成功有更高的期待，从事有挑战性的任务。除直接影响外，自我效能感通过影响自我调节技能影响超常儿童的成就。低自我调节学习是超常儿童学业成就不良的预测因素。自我效能感具有任务特异性，并且具有可塑性，可通过干预进行调整[13]。

（二）动机及相关要素

动机是促进超常儿童发展的核心社会情感成分，是超常儿童将天赋转化为才能的催化剂。取得优异的学业成绩或者成为某个领域的专家，都需要长时间的训练和实践，动机能够激发学习或工作的热情，并促使个体在某一领域长期坚持。获取高水平的学习机会、拥有心理社会支持、进行训练的持续动机是天赋发展的必要条件[14]。动机包含多个概念，每个概念都会对学习和表现产生不同的影响，这取决于特定的环境[15]。动机可划分为因任务有趣、令人愉悦而从事这一任务的内在动机，以及为获得外部奖赏从事任务的外在动机，研究者发现内在动机能够促使超常儿童更持久地投入某项任务[16]。但超常儿童较普通儿童存在更多的学习动机问题，这也是超常儿童出现低学业成就的关键。动机与目标设定密切相关。目标设定指为行动制定预期目标，包含以取悦他人为目的的成就目标导向和以发展知识技能为目的的掌握目标导向[17]。超常儿童设置的目标更具体、难度更高，他们具有更强烈的成就欲望、专注于个人兴趣、强烈的个人主义意识和自主性。当成长环境更关注掌握目标时，超常儿童有着最适宜的学习动机。成长心态、内在动机与超常儿童的掌握目标导向正相关，低成就超常儿童的目标设定能力存在困难。

（三）情绪能力及相关要素

情绪能力影响动机、认知资源、注意力和策略的使用，是超常儿童发展的预测因素之一。积极情绪能够扩大注意范围、增强思维深度和速度，消极情绪对认知加工和行为的影响则与之不同[18]。焦虑是研究者关注较多的消极情绪，过高或过低的焦虑都会影响完成任务的绩效水平[19]。失败恐惧越高，促进型焦虑程度越低，学业不良的可能性越大。调控消极情绪，将其维持在适当的阈值里有利于才能的发展[20-21]。情绪智力作为描述情绪能力的指标，帮助个体感知、理解和管理情绪，带来更多的积极情绪，调控情绪应对压力，建立积极的同伴关系，可以预测课堂适应和学业成功[22]。与普通儿童相比，超常儿童情绪智力的能力测试得分较高，特质测试得分较低[23]。超常儿童会使用积极的应对策略，如重视同伴接纳、参与活动和分析情绪，在情绪信息的引导下更好地控制自己的行为，并更有效地应对同伴压力。超常儿童的抑制控制能力比同龄人发展更早、语言能力发展较好[24]，因此其有着更好的情绪调控能力，能够更有效地应对青春期焦虑。超常儿童具有情绪过度兴奋的特点，其特征是强烈的情绪性、移情和情感表达，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他们的情绪智力水平。

也有研究者认为有策略的冒险、建设性的应对挫折、顺境或逆境中的坚持、勤奋守纪等都是超常儿童成长为创新人才不可或缺的变量。上述变量会直接影响注意、问题解决等认知过程，也会作为中介变量通过影响其他变量对超常儿童的发展产生影响。它们对人才发展的相对重要性因人才的发展阶段和领域而异。有些在所有领域都是必不可少的（例如动机、社会支持），而另一些可能对某些领域比其他领域更重要（例如视觉化），或者在人才发展的某些阶段比其他阶段更重要（例如情感）。

二、超常儿童核心社会情感能力发展的影响因素

社会支持在超常儿童情感社会能力发展过程中必不可少，其作用随着发展阶段而变化。社会支持包括学校教育、家庭教育和社会资源等。超常儿童社会情感能力的发展取决于超常儿童的个人特质，如年龄、发展阶段、天赋类型、天赋水平及其与外部环境的匹配度。在超常儿童发展早期，家庭在决定才能是否得到发展方面起着重要作用，后期学校和教师的重要性增加。

（一）家庭因素

家庭中的人际关系和氛围对超常儿童发展社会情感能力至关重要。家庭是一个孩子通过与生命中重要的人进行亲密、深入的互动而形成最初自我意识的地方。家庭的整体环境[25]，特别是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和沟通，为儿童发展情感和社会能力奠定了基础，帮助孩子以积极的方式看待世界和自身[26]。儿童不仅通过家庭内部的社会互动模式和质量来学习社会情感能力，而且儿童的社会情感能力又与个体的自尊、自我效能、整体压力感知相互作用，这些因素本身又受到家庭环境的影响[27]。拥有高水平社会情感能力的儿童通常拥有温暖、积极的亲子关系，即充满爱、支持和尊重的家庭环境对资优个体的人际交往技能和能力以及同伴关系的发展非常重要[28]。家庭适应性指家庭系统根据情境和发展的压力进行重组的能力。低适应性的家庭有着严格的纪律、僵化、高度专制的家庭环境，缺少对新情境的应对措施，会带来个体人际关系发展的问题。反之，适应性强的家庭往往支持儿童社会情感能力的积极发展。家庭适应性通过儿童的问题解决技能和模式影响儿童社会情感能力的发展[29]。同时，儿童的社会情感能力与其对家庭功能方面的评价呈正相关[30]。超常儿童如果认为家庭成员之间更加亲密、家庭具有凝聚力和灵活性、家庭成员之间有高质量的沟通和满意度，那么他往往具有较高的社会情感能力。家庭凝聚力感知越低，学生与同学和教师之间的归属感（如建立友谊、联系、公开沟通、信任和接受感）就越低，也意味着他的社会情感能力较低。较高的家庭满意度、父母接受度、母亲原则性纪律和母亲整体支持与较高的自尊水平显著相关[31]。儿童对母亲体罚和父亲心理控制的看法与他们的自尊得分显著负相关。

（二）学校因素

学校和班级是复杂的社会环境[32]，存在多种相互作用的可能对学生产生影响的因素，如课程选择、教学质量、班级构成和氛围[33]、学校构成（如小学/中学）、文化和竞争力、分流或选拔、支持的可用性[34]等。超常儿童比常态儿童在学习动机上更多受学校和班级因素的影响，这些差异的产生可能是教育缺乏与超常儿童天赋领域和程度的契合度Q4yd8PQsSPoqQPFK0YO5Zg==所致。即如果学校课程和教育教学方式不能适应超常儿童发展需要，极大可能削弱他们的各类动机。从学校氛围和教育教学来讲，如果学生缺少对班级和学校的归属感，没有能够建立温暖和支持性的师生关系[35]，教师没有让学生认识到学习的意义或者不支持学生发展自主性，都会影响学生的动机发展[36]。低成就超常儿童对学校和教师的态度低于相对成功的超常儿童，主要是前者感知到学校提供的可用支持少于后者，而学校或教师支持在促进个体发展上起到重要作用[37]。

（三）个体因素与环境的匹配度

高智商并不必然带来社会心理发展的风险，但作为人群中的少数，确实对社会适应提出了更大的挑战[38-39]。超常儿童社会适应性发展出现问题与个体与外界环境的匹配度不足有关。儿童在发展过程中，其个体特征需要与环境达到最佳匹配，个体渐进变化的过程中，环境也在变化，因此必须找到个体与环境新的平衡[40]。这一过程是动态的、不断演变的、双向互动的，儿童和环境都决定着发展的进程[41]。儿童不只被动应对环境的挑战，也会主动寻找与自己特质相符的环境，在个人特质与环境的互动中发展出相对稳定的个性特征与社会情感能力[42]。作为特殊群体，超常儿童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因为普通学校和社会系统的规则更适用于认知能力、创造力、动机和行为处于平均水平的个体[43]。超常儿童可能会挑战现有的规则或外界期望，有时会令周围的人感到不适。当个体与环境不能匹配时，个体情感社会性的发展就会受阻[44-46]。尽管教师认为超常儿童适应良好，较之普通儿童更少有行为或情绪问题，但超常儿童自身对自己所得到的社会支持更不满意。他们认为教师倾向于将其成就归因于有天赋，而将不服从和挑战权威视为行为问题。

三、培育途径

社会情感能力可通过有针对性的干预、支持得到系统的加强[47]，超常儿童的成长需要有获取社会情感能力的机会[48]，以确保他们保持动机和毅力以发挥潜能。个体的发展是由社会和环境塑造的[49]，家庭和学校教育可为超常儿童提供发展所需的技能、知识和机会，使他们在每个阶段都能发展出最佳表现甚至杰出成就[50]。

（一）营造高适应性和凝聚力的家庭环境

第一，通过支持孩子的自主性发展能够有效塑造孩子成长型思维。家长应当满足孩子对自主发展的需求，并尽量为孩子提供与其认知能力相匹配的学习环境。在日常生活中，父母可以为孩子提供决策机会，鼓励孩子自己解决问题，并尽量减少取得成就的压力，倾听孩子的想法，对孩子的观点持开放包容的态度。通过支架式提问启发孩子利用自己的能力解决问题，培育孩子努力学习的价值观，引导孩子尊重权威人物。第二，营造高适应性的家庭环境。研究表明，社会情感能力较强的儿童其家庭中制定的规则终得到执行，监督良好，纪律平衡。因此家长应对儿童的行为有明确的期望，并始终如一地执行明确的规划。但要尊重儿童的个体发展，并允许儿童在规定内自主行动[51]。尽量减少使用体罚和强制性纪律，保持稳定的家庭领导，对儿童的思想、行为和情境变化持开放态度，帮助儿童恰当地感知和回应社交线索和互动，从而促进社会情感能力技能系统的形式与发展。第三，提升家庭的凝聚力。家庭凝聚力指家庭成员之间的情感纽带，家庭成员既有一定的忠诚度又相对独立。有研究发现，超常儿童的家庭比普通儿童或学习障碍儿童的家庭表现出更强的凝聚力。此类家庭需要更多采用权威的教养方式，持续参与并支持儿童的天赋才能发展，与儿童沟通采用清晰且开放的方式，在沟通过程中强调推理而不是说教，尊重儿童个人体求和不断增长的独立性，并做出敏感的、适当的回应[52]。上述方式能够帮助超常儿童以积极的方式看待世界，并培养能与他人建立积极关系的社会情感能力[53]。

（二）创设与超常儿童发展需求匹配的学校环境

为帮助超常儿童尽可能充分地挖掘其潜力，在学校环境方面，需创设与超常儿童发展需求相匹配的校园环境[54]，让学生认识到学校是一个可以信任且自己能够被信任的地方[55]，他们能够在边界内自主行动，有机会学习他们所需要学习的内容[56]。第一，学校需要在适当的时候识别学生特定领域的能力和天赋[57]，并提供培养和提高相应领域才能的课程辅导[58]。此外，需要认识到超常儿童并非在所有领域都具有超常天赋，天赋是具有领域特殊性的，所提供的课程需要与超常儿童的天赋相匹配。在教学上，教师可设置与超常儿童能力相称的高难度任务[59]，并表达对超常儿童优良表现的适度预期，而不是传递对失败的恐惧。以此培养超常儿童的成长心态。第二，教师可以通过促进超常儿童对班级和学校的归属感[60-61]、具有较高但灵活的期望、建立温暖和支持性的师生关系[62]、强调努力和掌握而不是竞争等策略来培养超常儿童的动机。看到学习意义和认为教师支持其自主性的学生通常会有更高的动机[63]，因此在课堂活动和教育课程方面，明确阐明课程的意义并适当调整学习进度[64]，经常提供有关目标进展的具体反馈，并将重点放在努力和策略上，能更好地激励超常儿童。

（三）提供培养社会情感能力课程

精准匹配超常儿童认知及发展需要的课程是促进这一群体潜能发挥的主要途径[65-66]，可通过开设相应课程提升超常儿童社会情感能力。第一，关注超常儿童心理发展特点，课程内容匹配超常儿童社会情感能力发展需要。超常儿童存在完美主义倾向，如果缺乏克服障碍所需社会心理技能，不能正确应对失败、同伴压力就会导致低成就[67]。为此，可通过为超常儿童提供正确的人际知识、信念和态度帮助他们增强自我理解和自我接纳，减少其对错误的关注和对行动的怀疑，促进学生和他人的积极互动，提高学生有效应对发展机遇和挑战的能力[68]。第二，与普通儿童相似，超常儿童在学校生涯的各个阶段对实现潜能的意愿不同，也承受着不同的压力和取得成就的焦虑，社会情感能力的教育也应贯穿于教育教学全过程，但需要重点关注青春期超常儿童。青春期善于自我反省的倾向、完成自我同一性的需要[69]以及在走向成人过程中获得自我控制的需要，帮助超常儿童重组自己的兴趣和努力方向，从而带来能力的提升。在这一过程中，专门课程和学科融合课程能够起到助推作用，课程内容应包含培养希望感、锻造意志力、寻找目标、发展能力、获取同一性等[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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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刘玉娟. 加强基础学科创新人才培养——“双减”背景下数学超常儿童培养路径探析[J]. 中国特殊教育，2022（2）：3-9.

编辑/黄偲聪 终校/石 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