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马克思文明观超越唯心主义和旧唯物主义的文明思想,从唯物史观出发,将现实的从事物质生产活动的人作为文明的出发点,通过对社会基本矛盾运动的分析解构现代文明社会的动力,并将文明的价值旨归回归到人本身,强调人的解放和人的自由全面发展。马克思文明观体现了辩证法原则,在矛盾分析法、系统思维和永恒发展的综合运用中呈现文明的多样性、历史性、实践性等特征。马克思文明观在当代具有重要的时代价值,为中国式现代化的文明观提供方向指引,为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建设提供理论支撑,为“人类文明新形态”内涵发展提供科学依据。
[关键词]马克思 文明观 哲学思辨 时代价值
[基金项目]黑龙江省高等教育教学改革项目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改革研究专项“高校思政课数字化教学建设与育人效果提升研究”(SJGSX2023018)
[作者简介]寇鹏飞,哈尔滨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博士(哈尔滨 150025)
[DOI编号]10.13761/j.cnki.cn23-1073/c.2024.06.001
文明是人类社会进步的标志。当人类突破原始野蛮状态的混沌,开始用抽象的概念思考世界的本原问题时,文明的大门就向人类打开了。一般意义上学术界都将文明从词源学上追溯到拉丁文civis,其本意是“城市化”或者“公民化”。现在我们说的“文明”(Civilization)是由法国人米拉波在1756年提出来的,他在其著作《人口论》中首次使用 civilisé 来指代与野蛮相反的人的行为,描述人的开化和有教养的状态。“文明” 概念在马克思的思想发展中具有重要地位,体现鲜明的哲学思辨性。马克思从进步的意义上思考文明问题,以唯物主义历史观的视野,从现实的、从事物质生产的人出发思考文明的主体,从人类社会基本矛盾运动分析文明发展的动力,将人的解放和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作为文明的价值旨归;马克思的文明观蕴含了丰富的辩证法思想,在肯定资本文明作用的同时进行资本批判,展现马克思文明观的实践性、多样性、历史性。在人类文明进入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代,马克思的文明观在当代展现着真理力量,当我们追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明的源头、探索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传承、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构建时,都应该也必须回到马克思的文明观,回到马克思文明观的哲学思辨中去思考其时代价值。
一、马克思文明观的唯物史观基础
马克思关于文明的思考贯穿其一生思想发展的全过程。在对以往哲学思想史的研究中,马克思重新思考启蒙思想家关于“时代精神”的出场,批判空想社会主义者对未来社会的构想,摆脱了费尔巴哈人本学的束缚,在与青年黑格尔派分道扬镳后,将关于文明的研究和思考建立在唯物主义历史观之上,从现实的从事物质生产活动的人出发,表征文明的主体,从“两种生产理论”出发解析文明进步的动力,从“三大社会形态理论”对人类社会文明形态进行考察,从而超越了唯心主义和旧唯物主义,将人类文明问题建立在唯物史观之上,揭示了文明的本质。
(一)现实的人是马克思文明观的出发点
关于文明问题的探讨一直是哲学家们关注的重点,他们总是将文明与人类的起源和发展联系起来解析文明的内涵和特征。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产生以前,哲学家和社会学家们对社会的理解是沿着“自然状态学说”和“社会契约学说”两条主线展开的,二者的共同之处都是将对文明的思考建立在理论假设的基础上,这和当时的人类学和自然科学的发展程度直接相关。“自然状态学说”是对人类原始状态的假设,“社会契约学说”是对人与人之间关系、人与社会之间关系的假设。两种学说在关注人的同时都确定了人对自然的权利,突出人的主体地位,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和进步意义。但是这种没有具体事实论证的假设,缺乏现实例证,类似“道德的说教”,马克思坚决反对这两种思想理论。马克思将文明与人紧密联系,关注现实的人的生活状况,关注现实的人本身,划清了与旧哲学的界限,分析了现实的人的产生条件,提出了分工和私有制是人类进入文明时代的基础。
早在《莱茵报》时期,当马克思用黑格尔的理性主义原则批判不公正的现实制度、审视国家和法的联系、强调人民应有的自由权利时,当他在《摩泽尔记者的辩护》中将摩泽尔地区农民贫困的原因归结为封建官僚制度时,马克思已经在探求国家生活的客观基础,并在向历史唯物主义迈进了。在《论犹太人问题》和 《〈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马克思完成了从唯心主义向唯物主义、从革命民主主义向共产主义的转变,将理论研究的重点放在关注人的解放、抓住人的问题上。《德意志意识形态》是马克思唯物史观形成的标志,是马克思清算青年黑格尔派和真正的社会主义者的重要理论著作。马克思提出:“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1]519“这里所说的个人不是他们自己或别人想象中的那种个人,而是现实中的个人,也就是说,这些个人是从事活动的,进行物质生产的,因而是在一定的物质的、不受他们任意支配的界限、前提和条件下活动着的。”[1]524马克思从现实的人、从人的现实活动出发揭示文明的本质,指出文明与野蛮的区别,从人类学的意义上说明分工和私有制在人类摆脱了蒙昧野蛮状态进而进入“文明时代”的重要作用,使文明的内涵和发展都有了稳固的实践基础。这与从精神观念、假说出发的唯心主义和旧哲学所理解的主体、文明是根本不同的。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对人的本质进行了阐述: “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1]501在这里,马克思将人的现实性置于社会关系之中,升华了人的本质的内核,进而从对单个现实人考察文明拓展到从对社会关系、社会基本矛盾运动中去探索文明问题。
(二)社会基本矛盾运动是推动文明发展的动力
马克思的文明观是按照人—社会—人的基本线索展开的,从现实的人出发奠定了马克思文明观的物质前提,通过对资本主义社会的考察,实现了从“人到社会”的唯物主义历史观的演进。在资本主义发展最典型的国家——英国,马克思深入社会实践,考察资本带来的社会关系的变化。资本的决定性力量凸显,推动生产力的发展。在资本主义生产力快速发展下,文明的“大厦”从无到有。因此,文明是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程度和社会结构特性所规定的,文明的总体样态归根到底是由社会的物质生产力水平推动的。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充分肯定了资本的力量和资本主义社会在人类社会文明史中的作用。
马克思先后用“文明世界”“文明社会”“文明国家”等来指代资本主义社会和资本主义国家,文明社会或者说现代文明在马克思这里就是所有国家中的资本主义社会,而资产阶级实际上就是推动资本发展的阶级。马克思指出: “当文明一开始的时候,生产就开始建立在级别、等级和阶级的对抗上,最后建立在积累的劳动和直接的劳动的对抗上。这是文明直到今天所遵循的规律。到目前为止,生产力就是由于这种阶级对抗的规律而发展起来的。”[2]104“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3]591马克思强调物质生产力的决定作用和在此基础上结成的生产关系的重要性。文明作为一种精神生活内容,在马克思的视野中从来不只是单纯的文化层面的概念,而是一个具有综合因素的社会概念。
马克思将文明发展的动力并不是归结为不可琢磨的某种纯粹的物质性,也不是归结为抽象的人的类活动,而是将文明视为人的物质生产力的创造物,是人的劳动创造的文化成果。资本主义文明虽然相对于封建社会具有进步意义,但是资本文明却是建立在大部分人被异化和少数人占有财富的极端社会状态下。这种社会状态的文明程度与劳动人民的受压迫和受剥削程度成正比,这种文明是一种被遮蔽的文明。当资本主义的生产力水平达到现有生产关系不能容纳的空间时,即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的阶级对抗达到不可调和,社会矛盾运动规律就发挥作用,资本文明也就走向了历史的终点。曾经创造了庞大的资本文明的资产阶级的所有制形式,“现在像一个魔法师一样不能再支配自己用法术呼唤出来的魔鬼了”[4]406,于是,资本所创造的巨大的生产力自己就要打碎资本建构的私有制的生产关系,新的能够提供人的解放和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社会形态才是人类文明走出困境的方向。
(三)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是文明的价值旨归
马克思文明观的出发点是现实的人,落脚点同样是现实的人。从现实的人出发经由社会,按照社会基本矛盾的运动发展再回到人的解放和个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在这个矛盾运动中完成了从“人”到“人”的价值实现。马克思的文明观是在进步的意义上思考文明问题的,从人出发,将人的进步和解放、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作为文明观的价值旨归。马克思从世界历史理论的视角提出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和最终结果是共产主义和人的解放,“共产主义对我们来说不是应当确立的状况,不是现实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想”[1]539。在《共产党宣言》中,当马克思说“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的时候,对自由和人类文明的价值追求就已经写在了无产阶级的旗帜上了。
在为《资本论》做准备时,马克思就在他的《1857—1858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系统梳理和概括了人类社会发展的演进阶段,并将人类社会形态的划分与人在其中的生活状态紧密相连,提出了著名的“三大社会形态理论”。人最初的社会形态是以自然经济为特征的“人的依赖关系”阶段,在这个阶段人的活动范围极其狭小,活动能力有限;在以商品经济为特征的“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阶段上,才有了普遍的物质交换,人的能力得到了多方面的发展;以产品经济为特征的“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成为从属于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5]107-108阶段才是人的个性的自由全面发展的阶段,才是人的解放的目标。马克思在这里将文明问题归结为人的主体性问题,社会文明形态的变迁是通过人的历史发展状态体现出来的,因此文明进步问题归根到底仍是人的发展进步问题。这里的第二个阶段就是资本所创造的现代文明阶段,是人类改造自然能力空前发展的阶段,是物质财富迅速增长的阶段。在资本主义现代文明社会,人的理性、自由、民主思想空前活跃,人文精神极大凸显。但同时伴随而来的是无产者的片面化和畸形化发展。因此,文明在资本主义社会实现的只是片面文明,而非全面进步。资本主义文明并不是人类文明的永恒形态,注定要走向自我扬弃,为人类更高的文明形态开辟道路。按照马克思的观点,这条文明发展进步道路的前提是生产力的大发展,世界历史的形成需要通过无产阶级革命对私有制的扬弃来实现。在共产主义新的文明形态中,生产资料归全体人民所有,人摆脱了盲目必然性的束缚,从资本禁锢的牢笼中获得解放,每个人实现了对自己本质的真正占有,人的本质实现真正的复归,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成为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人的解放和自由全面发展的价值旨归真正得以实现。
二、马克思文明观的辩证法原则
唯物辩证法是马克思对黑格尔唯心主义辩证法进行改造后的科学方法,其中包含的一系列规律和范畴揭示了我们生活的世界的普遍联系和永恒发展的总特征。自然界、人类社会、人的思维都在这个总特征的规定下运动发展。马克思的文明观坚持唯物辩证法原则,具有鲜明的唯物辩证法特质,其文明思考的路径是辩证地看待世界历史发展和人类社会形态的更替。马克思的文明观彰显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方法论自觉和马克思对人类文明发展的终极关怀。
(一)运用矛盾分析法论证文明的多样性与统一性
矛盾分析法是唯物辩证法的根本方法。矛盾分析法要求用矛盾的观点分析事物、观察事物内部各个组成部分及其运动,强调的是事物内部的有机构成。矛盾分析法坚持对立统一的观点,即从对立中看到对立双方的共性,客观分析内在一致性。在同一中又要辩证分析内部的复杂对立因素。在实践中坚持“两点论”看问题,防止一点论和片面性,同时在两点中分析问题的重点,抓住事物的主要矛盾。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重要特征就是将唯物辩证法不仅应用于自然界,而且在社会历史领域贯彻彻底的唯物主义辩证法原则,分析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一般规律,解构社会历史的发展动力,运用矛盾分析的方法分析人类文明发展问题。马克思首先把社会看作一个由多个相互联系部分有机形成的整体,这个整体是运动的、多层次的、多方面的矛盾统一体,考察影响文明发展的多个因素。在资本主义社会的诸多矛盾中找到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并提出社会的主要矛盾决定社会现象的本质。同时具体分析了资本主义社会存在矛盾的根本原因,并提出了矛盾发展转化的条件与可能。
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肯定资本文明的重要性,剖析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指出解决这个矛盾的阶级也伴随着资本主义生产力的发展而产生。马克思认为在资本主义社会,文明成果的创造者和享有者相分离,资本文明在创造巨大生产力的同时,却使财富集中到少数人手中,占人口多数的无产者的生活状况并未因社会财富的增多而改善。以私有制为基础的经济制度是“现代文明”社会全部矛盾的根源,在这个社会里,文明每前进一步,不平等也同时前进一步。在《资本论》中,马克思从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细胞“商品”谈起,进而分析商品的价值和使用价值,分析“货币”的产生和本质,以及“货币”如何转化为“资本”。在这个分析过程中透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矛盾运动,透视这个所谓“文明社会”的发展趋势和未来。马克思在晚年关注人类学发展时,从文明多样性和统一性方面摘录了大量笔记,分析了不同国家和民族在探索本民族发展道路的多样性问题,强调在人类社会发展一般规律之中可以探索本国的具体道路。马克思在对东方社会发展道路的考察中,特别是给查苏利奇的回信中隐含着关于俄国社会发展道路的多样性问题的探索,并提出了著名的“跨越卡夫丁峡谷理论”。马克思运用辩证法强调现存事物肯定的方面包含了对现存事物否定的内容,论证资本主义社会由于内部矛盾运动必然包含了自身灭亡和否定的因素;运用矛盾对立统一规律说明资本主义社会的运动和发展,肯定民族文明的发展与世界文明的发展具有同一性,指出资本主义社会形态并不是人类社会形态不能逾越的阶段。
(二)运用系统思维分析文明的地域性和世界性
系统思维是马克思重要的辩证思维方法。马克思在研究唯物辩证法时将系统概念与联系和发展的原则结合在一起,提出了生产系统、社会系统等概念。在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考察时,马克思沿着商品—货币—资本的逻辑理路展开,运用系统思维将资本主义社会作为一个动态的系统整体进行研究,并且创造性地提出了“机器系统”的概念。面对机器大工业时代的到来,马克思将整个资本主义比喻成一个总的机器,“总机器本身是一个由各种各样的、同时动作并结合在一起的机器构成的体系”[6]484。马克思使用“社会有机体”作为与系统密切相关的范畴,认为人类社会是一个组织结构复杂、联系层次烦琐的系统。马克思将资本主义社会这个现代文明社会视为一个不断处于变化而且经常处于变化过程中的社会有机体,有机体就是一个综合的系统,并提出资本主义社会的这种运动变化是一个自然历史过程。马克思全面分析资本文明的客观内容及其逻辑关系。在马克思看来,现代资本文明是一种总体形态,包括政治、经济、文化等多方面内容,其中物质生产的发展是重要方面,物质文明的丰富是人类文明的基础。马克思在考察世界历史的发展时提出了资本主义世界文明发展的交流性问题,“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赖所代替了”[3]35。资本和利益的驱动客观上要求打破一国地域局限拓展开创世界市场,于是,世界历史和全球化应运而生。“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3]35。在这个运动过程中,资产阶级虽然掌握生产资料,但是却站在历史的对立面,无产者才是历史的创造者,其历史使命是推翻资产阶级,现实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人类真正文明社会的到来依靠的是这群社会历史的主体。马克思在探究西方现代文明的整体发展脉络过程中,也注意到了印度文明和中华文明的地域性特征和历史命运。当马克思感慨英国殖民者对印度的宗法制的迫害,同情印度古老文明丧失的时候,又为世界历史使印度人拓展了人的头脑的局限、摆脱传统规则的束缚而喜悦。马克思还提出文明同化的历史规律是较低文明会被较高文明所同化,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英国殖民印度同化了印度,而同样受殖民统治的中国情况完全不同的原因。
(三)运用发展的观点说明文明的实践性和历史性
从辩证唯物主义出发,用发展的观点看问题是唯物辩证法的基本要求。马克思把人类文明置于社会历史的恢宏视域下,以唯物主义历史观作为前提,在实践的基础上开创了崭新的关于文明的话语体系。马克思的哲学是实践哲学,其文明观的重要特征是实践性。马克思的文明观与旧文明观的最大区别体现在对社会历史的立场上。马克思对社会历史发展的考察是从物质动因出发,是从实践出发,而非从抽象的概念或者精神出发。用永恒发展的观点理解人类社会、理解文明问题是马克思哲学的重要内容。“文明是实践的事情,是社会的素质”[1]97。离开人、离开人的实践活动去谈文明,文明只能是空中楼阁。作为一个实践范畴,文明表征社会生产方式,体现文明的实践性质。“手推磨产生的是封建主的社会,蒸汽磨产生的是工业资本家的社会”[4]222。正是在社会生产力不断发展的过程中推动人类社会的文明进步,使文明具有了历史性和阶段性,具有了差异性和统一性。因此,文明的实践性是马克思文明观的根本特征。马克思从世界永恒发展的视角考察社会运动,考察文明问题,揭示文明进步的物质动力,从唯物史观出发提出社会历史发展的物质动因。马克思指出人类文明的前提是物质生产活动,是实践,在实践基础上人类有了满足需要的需要,即再生产的活动。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按照生产—分工—所有制的逻辑展开对唯物史观的论证,在物质生产的不断满足和发展中,文明得以曲折上升并不断创造发展。因此,文明是社会发展的进步状态和积极成果。文明因为建立在实践的基础上才具有了社会历史性特征,每个时代的物质生产能力不同,生产出的物质成果和取得的精神成果也不同,资产阶级用先进的生产力消灭了自然经济的落后和保守,殖民者用火药大炮打开了那些与世隔绝的民族眼界。人类文明社会在主动和被动的交错实践中向前发展,并且关于人类文明的课题,野蛮世界和文明世界的矛盾的争论一直是东西方社会科学讨论的焦点问题。实践的力量是文明生成、进步的基础和根本动因,离开实践、离开物质生产生活,文明举步维艰。马克思运用发展的观点解析文明问题,探索人类社会历史规律,找到了人类文明发展的光明道路。因此,共产主义文明对我们来说不是应当确立的状况,而是生产力大发展前提下应然的实践和现实。
三、马克思文明观的时代价值
马克思主义理论跨越百年历史发展至今仍然闪烁真理的光芒,指导人类的文明发展。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在世界历史中谋发展、求进步,既要运用马克思文明观全面认识资本主义文明,也要清醒理解文明发展的时代性和新发展,进而对人类文明发展做出客观理性的认识,在中国式现代化新征程中回望马克思文明观的思想智慧,给予我们的是新时代伟大实践的思想指导和理论引领,并从中找到破解文明发展道路上困难的钥匙。
(一)为中国式现代化的文明观提供方向指引
马克思文明观强调文明的多样性,多样性是世界文明历史的魅力,也是世界历史发展的活力。“人类文明多样性是世界的基本特征。”[7]543正因为不同国家和民族具有各异的文化和文明样态,才有了世界各国人民文化交流合作、互惠互鉴的必要性。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文明多样性的重要意义:“人类的不同文明差异构成了这个多彩的世界,这种差异性的存在也是人类文明产生巨大变化的巨大动力。”[7]543文明的多样性、文化的丰富性和世界各民族人民的文化差异性并不等于文明冲突论,21世纪的现代文明也不仅仅是资本主义文明,西方文化优越论和文化霸权不符合世界人民的利益。中国式现代化的文明观是建立在中华文明与世界文明交流互鉴的基础上的,中国式现代化的文明观坚持“和而不同”“美美与共”的原则,尊重世界各民族文明的多样性,强调用文明交流化解文明隔阂、用文明互鉴超越文明冲突、用文明共存代替文明优越,在平等互惠的前提下传播中国文化和中华文明。印证文明多样性的中国式现代化的文明观,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坚定站在人类文明进步的一边,以文明的多样性作为文明底色,向世界展示了这样一种文明形态:中国式现代化不是资本主义的现代化,而是建立在社会主义制度下的现代化,是坚持以全体人民的利益为核心利益的现代化,是推动社会“五个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是倡导和平、反对战争和压迫的现代化。因此,中国式现代化的文明观是对马克思文明观的继承和发展,是人类文明进步道路的有益探索,是印证世界文明可以多样性并且积极维护文明多样性的文明形态。
(二)为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提供理论支撑
马克思文明观强调文明的地域性和历史性,任何民族的文明发展都有自身的发展规律,同时也是世界历史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习近平总书记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将中华文明概括为五个特征,其中连续性是最重要的特征之一。“中华文明具有突出的连续性,从根本上决定了中华民族必然走自己的路”[8]。和其他文明古国相比较,中国的优势就在于经历千年历史变迁,中华文明从未中断,一脉相承。因此,走自己的文化道路要求要从中华五千年的历史文化长河中认识中国,理解了中国的历史才能更好地理解中国的现当代,才能更清晰地理解中国的未来。中华五千年文明历史不仅具有连续性而且具有创新性,正是在历史的发展过程中不断守正创新、锐意进取,才使中华文明在世界文明长河中巍然屹立,这种守正创新也赋予了中华民族不畏艰险、勇于斗争的优良品格。这些中华文明孕育的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根基,是中华民族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底气。在中国式现代化文明道路的建设过程中,我们强调将马克思主义的文明观与中华文明相结合,实现二者的“和合”和“共生”,使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助力马克思主义文明观生生不息,马克思主义文明观必将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大地上绽放出灿烂的文明之花,这个有机统一的文化生命体是“让马克思主义成为中国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成为现代的,让经由‘结合’而形成的新文化成为中国式现代化的文化形态”[8]。因此,在新时代新起点上进行文化建设,建设中华现代文明既是守正也是创新,是对马克思文明观强调的地域性、民族性的有效践行,是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继承发展。
(三)为“人类文明新形态”内涵发展提供科学依据
随着世界历史的发展,全球化浪潮下“建设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怎样建设这个世界”已经成为人类必须回答的时代之问。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首次提出了“人类文明新形态”,党的二十大报告将人类文明新形态与中国式现代化的关系进行了解析,提出“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是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9],人类文明新形态是对马克思主义社会形态理论的丰富和发展,是在新时代背景下中国共产党人尊重社会发展规律和把握历史主动的有机结合,深刻展现了对马克思主义基本立场、观点和方法的理解和掌握。从本体论上讲,文明是本质力量的表征,是人的主体性的凸显。马克思的文明观对人的价值旨归是每个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在共产主义社会,已经积累起来的劳动只是扩大、丰富和提高工人的生活的一种手段。”[3]46人类文明新形态诞生于中国式现代化的进程中,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实践中不断成熟和完善,凝结了中国共产党关于人类文明发展命题的深层次思考。人类文明新形态强调人民的主体性,强调文明的创新,这个“新”就“新”在超越了传统工业文明的范式,跳出了单一的对文明的物质追求,丰富了文明的内涵和外延,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创造的新型文明体系,它区别于资本主义现代化发展模式,反对隔阂和摩擦,注重和平和互利,指明人类发展的“新”方向。人类文明新形态是中华现代文明与马克思主义文明观交互融合的成果,不仅充分继承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价值理念,体现了马克思主义文明观蕴含的社会发展基本规律,而且代表了全人类的价值诉求,对人类文明形态的发展起指引作用。人类文明新形态是朝向共产主义迈进的重要文明形态,是对马克思文明观的新时代拓展,是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的历史选择,是中国共产党和中华民族奋斗的文明指向。
结 语
文明问题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基本问题,马克思关于文明问题的思考是以唯物史观为基础,将现实的、从事物质生产活动的人作为主体展开对文明问题的研究。在对资本的批判中透视文明的实质,从对人类社会发展的视角孕育共产主义的文明形态。马克思文明观运用矛盾分析法、系统思维和永恒发展的哲学思维呈现文明的实践性、历史性、多样性以及超越性等特征。马克思文明观在当代展现其真理伟力,为中国式现代化文明实践提供理论指导,映照着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文明底色。新时代在文化传承中注重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建设必将推动人类社会文明的新发展。
[参 考 文 献]
[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8.
[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6]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7]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M].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
[8]习近平.担负起新的文化使命,努力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N].人民日报,2023-06-03.
[9]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N].人民日报,2022-10-26.
[责任编辑 于光大]
Philosophical Speculation and Contemporary Value of Marx’s Civilization View
KOU Peng-fei
Abstract:Marx’s concept of civilization transcends the idealistic and old materialist ideas of civilization. Starting from the materialist conception of history, it takes the real people engaged in material production activities as the starting point of civilization. Through the analysis of the movement of social basic contradictions, it reconstructs the driving force of modern civilized society and returns the value of civilization to human beings themselves, emphasizing the liberation and comprehensive development of human freedom. The Marxist civilization view embodies the principles of dialectics, presenting the diversity, historicity, and practicality of civilization through the comprehensive application of contradiction analysis, systematic thinking, and eternal development. Marx’s concept of civilization has important contemporary value, which provides direction guidance for the concept of civilization of Chinese path to modernization, theoretical support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modern civilization of the Chinese nation, and scientific basis for the development of the connotation of “a new form of human advancement”.
Key words:Marxist Civilization View Philosophical Speculation Contemporary Val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