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调查研究工作的实践演进与经验启示

摘要：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奋斗史是一部无可比拟的调查研究基本工作的演进历程。面对当下时代嬗变、形势考验，深刻把握中国共产党的“谋事之基、成事之道”，挖掘中国共产党调查研究工作的历史渊源、实践演进与经验启示，是时所必需、事所必为。新时代中国共产党要着力推进问题导向、群众路线、实事求是这三大基础保障，实现调查研究工作与时代需求的融合互通，为全面推进中国式现代化探索武器。

关键词：中国共产党；调查研究；马克思主义认识论；群众路线；实事求是

中图分类号：D616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2096-5982（2024）11-0023-08

开展调查研究工作是中国共产党人的“谋事之基、成事之道”。一代代中国共产党人在革命、建设、改革、复兴的实践过程中，都是依托调查研究确定方向、靶向发力，指导推动我们党完成建国、兴国大业，推进富国大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习近平高度重视调查研究工作，他指出“正确的决策离不开调查研究，正确的贯彻落实同样也离不开调查研究”（1）。2023年3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印发《关于在全党大兴调查研究的工作方案》要求党员干部带头深入调查研究，不断深化对党的创新理论的认识和把握。（2）做好调查研究工作是马克思主义认识论、实践论和唯物史观的基本要求，是中国共产党人的重要传家宝，是我们党在一切工作中一贯秉承的优良传统，必须长久坚持、一贯把握。现有研究中，一些学者多是将调查研究与党的百年奋斗发展历程的生动实践相结合，着眼于不同时期对调查研究的不懈探索（3）；一些学者则着重研究习近平总书记关于调查研究的重要论述的生成逻辑（4）、理论特质及时代价值（5）；也有部分学者聚焦于各个历史时期党的重要历史人物和重要领导人物如何开展调查研究工作。现有研究侧重于从历史进程和历史阶段展开论述，强调调查研究工作的实践演进，对其历史渊源以及经验启示把握尚缺乏系统性、整体性的剖析。有鉴于此，本文尝试从历史渊源、实践演进和经验启示三方面深入探究中国共产党调查研究工作的历史逻辑和时代内涵，以期为新时代中国共产党继续开展调查研究工作提供有力借鉴。

一、中国共产党调查研究的历史渊源

调查研究是重要的社会实践方式，是人类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重要实践活动。中国共产党百年来所确立的深入群众、实事求是等思想与长久传承的调查研究是立足于各个历史时期时代任务和主题，认识、了解中国，以建国、兴国、强国为着眼点的工作方法，更是一个博大精深、积厚流广的思想宝库，是诸多历史合力的必然结果。

（一）中国传统调查研究的生动实践与思想积淀

不论是在古人的历史典籍记载中，还是在诸般实践中都蕴含着中国传统调查研究的生动实践与思想积淀。《史记》记载：“禹乃遂与益、后稷奉帝命，命诸侯百姓兴人徒以傅土，行山表木，定高山大川”（6），可知在夏禹时代，中国就存在着基本的调查研究实践。“人视水见形，视民知治不”（7），意为执政者要深入百姓考察国家治理的优劣，政策合理则百姓安居乐业，反之百姓会群起反抗。这反映了自古就有统治者基于治国理政的需要借助这种调查研究了解民情、巩固统治。《礼记·中庸》“明辨之，笃行之”、《尚书·周书》“功崇惟志，业广惟勤”亦彰显古代先贤对调查研究的重视，初显调查研究萌芽的产生。“知行合一”强调“知而后行”，古代更有甚者也曾“知”而“行”、以“行”促“知”。明代著名医药学家李时珍曾足躬武当山、庐山、茅山、牛首山等山收集药物标本和处方，遍历南北直隶，历经27个寒来暑往，完成192万字的医学巨著《本草纲目》。“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徐霞客足迹大半个中国，以双足踏出《徐霞客游记》，蔡伦改进的造纸术、扁鹊创立“望、闻、问、切”四诊法、张衡的地震仪等均是在调查研究基础上的所形成的造福人民、服务时代的实践成果写照。

自鸦片战争以来列强用坚船利炮打开中国之国门，中国的仁人志士逐渐从“天朝上国”神话中清醒，开启了学习西方以救国救民的“西学东渐”狂潮。洋务运动、戊戌百日维新等均失败而定格在历史舞台，盲目以“洋”为师也未能找到中国的出路。踌躇满志却也矛盾求索的仁人志士逐步认识到，要解决中国的问题、打破落后挨打的紧箍咒必须根植于中国之“土”，即了解清楚中国的现实情况方可寻觅出适合中国的“变形”之路。恰逢其时，调查研究作为一种工作方法在中国逐渐兴起，借以研究了解中国、解决中国社会的问题。这与当时中国的实际需求不谋而合，众多学者学派均掀起调查研究的热潮，中国共产党很多早期革命者和理论家也开始进行调查研究。

国内学者开始结合西方社会学调查研究理论和中国的现实需求，在中国大地上如火如荼地践行着中国式的调查研究，以求能够获取解决中国问题、走向“新生”的出路。李景汉是尝试为中国社会改造开路的“社会概况调查专家”（8）。他首次以县为单位进行实地调查，《定县社会概况调研》是中国知识分子用西方社会学方法进行实地调研的典范，为了解20世纪30年代中国北方农村提供了生动的调研范本，解剖麻雀，以小见大、辐射全国。费孝通作为中国社会学界调查研究的重要代表人物，他在深入和了解中国社会中寻找解决中国问题的途径和方法。他说，“要认识中国社会，认识中国人，不认识中国农民生活，不认识农村经济是不行的，由此可知，农村调查是达到我们认识中国社会、解决中国社会问题的最基本的手段和途径”（9）。费孝通曾27次回到家乡江村，深入解剖中国农民的境况，其著作《江村经济》更被誉为“中国农村的首选标本”名扬海内外。

（二）马克思主义认识论的理论指引

马克思主义是我们党一以贯之的指导思想，马克思主义认识论强调人们认识事物需要经过从实践到认识，再从认识到实践的全过程、两次飞跃，调查研究的过程也是获取认识发展两次飞跃的过程。个体从“生动的直观”到“抽象的思维”就是从感性认识到理性认识的第一次飞跃。实现这一飞跃，一是要通过调查研究，投身实践，获取丰富的感性材料，即强调调查；二是要经过思考、研究、分析，将丰富的感性材料加以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理性改造，形成理性认识，即强调研究，实现第一次飞跃。认识过程的第二次飞跃是更为重要的飞跃，认识世界的目的是改变世界、理论的终极意义在于能够指导行动，因此，获取的理性认识需要投入现实实践中去加以实行和运用。同时，认识的真理性也只有在实践中才能加以检验，正确的认识才能被证实，错误的认识方能被修正。在此意义上，调查研究既是认识工具又是检验标准，经过“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循环往复以至无穷”（10）的波浪式前进，终能获取事物完整准确的认识并指导现实实践。作为对马克思主义认识论具有深刻领悟的毛泽东一生都十分注重调查研究，有关资料显示，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他开展的调查研究不下60次，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成立后有记载的不下57次，他本人也堪当模范、身体力行进行实地调研以了解情况、精准施策，产出成果丰硕，很多仍是我们党开展调查研究、解决中国问题的严选教案。毛泽东提出 “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没有调查研究，是不能产生正确的具体政策的”等一系列重大论断，为探索中国革命、建设的前进道路作出了杰出贡献。可以说，毛泽东就是我们党调查研究工作的探索者、践行者、倡导者。

因此，调查研究工作有着深厚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渊源，调查研究是马克思主义认识论的基本体现，坚持调查研究就是坚持马克思主义。

二、中国共产党调查研究工作的实践演进

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探索始终将调查研究作为自己的传家宝和制胜法宝（11），自诞生之日起，我们党就将调查研究作为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和着眼点（12），其中彰显的是中国共产党人以及人民大众的调查研究奋进历程，更是中国发展历史上不可忽视的调查研究基本思想形成的历史支撑和现实彰显。“一步实际运动比一打纲领更重要”（13），在不同时期，我们党面对不同的时代背景、艰难险阻、惊涛骇浪，正是由于坚持把调查研究作为自己的优良传统和重要法宝，通过扎实、深刻、科学、有效的调查研究为前行之路打开局面、荡平阻碍，才能探索立足本国国情、符合本国实际的出路。

（一）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

攘外必先安内。鸦片战争拉开近代中国人民群众求自立谋解放的序幕，时代所既定的课题就是要反帝、反封建，即要推翻在饱受磨难、困苦潦倒的中国人民群众头上的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三座大山。十月革命取得巨大胜利使得中国共产党人也在思考能不能走他们的路进行革命，而以毛泽东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在革命实践和调查实践中，得出盲目“以苏为鉴”是不可取的。这就要求中国共产党人必须独立自主探索适合自己前进之路。基于此，敢于斗争、善于斗争的中国共产党人在实践中确定了以调查研究开路的基本办法和重要思想，可以说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就是我们党深入开展调查研究工作的结果。

其一，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上，找到 “工农武装割据”的革命道路。早期的中国共产党人通过长久而深刻的调查研究发现，工农群体可以作为革命最忠实的力量而加以团结。五四运动前期，李大钊就通过躬身实践深入调研了开滦煤矿工人的生活境况；毛泽东也十分关注工人群体，曾先后四次到安源煤矿进行调查研究，揭露了劳工生存不如牛马的悲惨境况，并在此基础上指导发动了工人罢工，认识到劳工群体的巨大力量。通过调查研究，中国共产党人的工作着眼点转到了农民群体，逐渐认识到农村农民革命的重要意义。1927年北伐胜利后，农民运动蓬勃发展，但却遭到党内“右”倾的错误责难，基于此，毛泽东回到湖南进行实地调研，其调研成果《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认识到农民和农民运动的巨大力量。尤其是经过大革命失败和井冈山革命斗争后，以毛泽东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分析中国的特殊性和不平衡性，提出了“工农武装割据”思想，逐步创新探索形成适合中国的“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革命道路，推动实现从“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的飞跃。

其二，在开展调查研究工作的基础上，造就“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这一时期的深刻实践和惨痛教训使中国共产党逐渐明确坚持实事求是就能使党的事业取得进步，违背实事求是就会使党的事业遭受挫折。“马克思主义的‘本本’是要学习的，但是必须同我国的实际情况相结合”（14），我们党也曾以苏为鉴、将着力点放到敌人武装完全的大城市，尚没有立足于基本国情的把握和认识。“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是经过惨痛的教训、不懈的调查研究、正确认识并把握中国具体情况而得出的革命道路。一方面，近代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中国处于内忧外患的绝境，决定着中国的革命只能立足本国实际采取武装斗争，而不能像资本主义国家一样采取先城市斗争再武装起义的范式。另一方面，中国作为一个传统的农业大国，农民占中国人口的80%以上，只有工人阶级和农民阶级建成巩固的联盟，才能形成强大的革命力量。这就要求无产阶级必须深入农村解决农民合理关切的土地问题，这样才能组织、发动、武装农民。尤其是在经历大革命低潮和工农武装割据的兴起转折后，由于缺乏独立处理本国革命问题的充分经验和绝对能力不得不接受共产国际的帮助和限制，党内形成了以王明为代表的“左”倾教条主义的统治。在此基础上，以毛泽东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依靠扎实的调查研究，形成丰富的调研成果，造就了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对于促进我们党对国情党情的正确认识和深刻把握、制定正确的方针政策提供了有力的循照，具有重大的意义。

其三，在开展调查研究工作的基础上，找到“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群众路线。中国共产党人通过调查研究去了解中国情况、把握中国形势。在这一时期，中国共产党人通过深入群众的调查研究，在艰辛探索中党找到了中国革命的依靠力量，找到了农民是“枪杆子里出政权”（15）最可靠的力量，使得我们党了解到群众的强大革命力量、找到了革命的道路、确定了革命的光明前途。同时，通过深入人民群众进行调查研究建立了党群纽带，密切了党群关系，在此基础上逐渐确立党的群众路线。历史和实践充分证明，新民主主义革命能够取得最后胜利，重要力量来源于党的群众路线，这又是中国共产党开展调查研究工作的必然结果。

（二）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面对千疮百孔的国家，党中央迫切需要解决的现实问题是恢复国民经济、进行社会主义改造和建设。基于此，除了要向人民学习、向书本学习、向优秀国家学习，更需要依托本国具体情况展开实践，在实践中进行调查研究，在调查研究中发掘问题、找到解决办法，推进社会主义事业的发展。从1949年3月25日“进京赶考”到1975年“南巡”，这26年间，毛泽东仅乘火车出巡便达72次，在火车上共计2148天，总计行程344.79万公里。（16）无论是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还是在这一时期，毛泽东都坚持进行调查研究工作。

其一，以调查研究工作为基础摸索社会主义过渡之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我国处于新民主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新民主主义社会，在这一过渡时期，经济、政治上社会主义的因素已经占据领导地位，但还有相当大比重的非社会主义因素的存在。因此，为了促进社会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并向社会主义社会过渡，我们党一方面带头深入农村调研，以调查研究深入了解并解决土地问题，形成一系列关于土地改革的调研成果，为推进土地改革夯实了基础。另一方面，以毛泽东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也在政治建设方面开展广泛而深刻的调查研究，他们调查中国、研究世界，起草《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为我国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确立夯实法律基调。此外，以毛泽东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从中国的基本国情出发，以调查研究探寻过渡路径，采取“一化三改”的总路线，积极推进社会主义工业化和社会主义改造同时并举，特别是在资本主义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中，提出符合中国特色的“和平赎买”方法。有计划、有步骤、区别对待地推进对农业、手工业、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创造性开辟出一条适合我国国情的社会改造之路。依靠调查研究战胜诸多艰难险阻，在一个脱胎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东方大国顺利实现新民主主义到社会主义的转变，建立了社会主义基本制度，这是一场历史性的伟大改造。

其二，以调查研究工作为基础探索社会主义建设之路。社会主义基本制度确立后，如何在经济文化比较落后的东方大国建设和巩固社会主义，是中国共产党面临的一个崭新的课题。调查研究的工作方法同样适用于这一时期。毛泽东深入杭州、武汉等地开展调研，同基层领导干部、人民群众面对面交流和讨论，征求群众对“农业十七条”的看法和建议。实地调研结束之后，毛泽东返回北京，“在北京经过一个半月，每天谈一个部，找了三十四个部的同志谈话”（17），在查阅大量苏联史料和前期广泛调研的基础上，他以《论十大关系》明确我国社会主义建设需要把握的十个方面关系，提出要以苏为鉴，少走一些弯路，独立自主探索适合中国情况的社会主义道路，成为我们党探索社会主义建设道路的良好开端。

其三，以调查研究工作为基础夯实社会主义建设道路。由于对社会主义还缺少建设经验和全面认识，同时对社会主义改造、建设的长期性和艰巨性认识不足，某些历史遗留的失误和偏差没能及时纠正，使得我国的社会主义探索道路遭受了一些曲折，严重影响了生产力进步和社会主义事业的发展。为了克服“左”倾错误而引发的“大跃进”“人民公社化”运动，毛泽东号召全党坚持一切从实际出发的思想路线，并确定1961年为“调查研究年、实事求是年”。随后，毛泽东组织和指导调研组奔赴浙江、湖南、广东开展调研，将调查研究作为破题点。周恩来、刘少奇、邓小平等也纷纷响应号召，深入工厂、乡村开展调研。在此基础上，党中央先后制定了《农业六十条》《工业七十条》等政策条例，为恢复发展国民经济发挥了重要作用，夯实了调查研究的工作基调，推进社会主义建设事业滚滚向前。

（三）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时期

改革发展的历史进程紧紧围绕着如何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这一时代使命，贯穿于调查研究这一基本着眼点。邓小平十分注重调查研究，在调查研究的实践中了解新情况、解决新问题、做出新结论。以江泽民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十分注重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过程中坚持调查研究，精准识别世界发展大势、中国基本国情，深刻总结梳理发展经验，创造性提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以胡锦涛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传承党的调查研究优良传统，以科学发展观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不断发展。

其一，确定改革开放的伟大历史决策。改革开放的历史决策与两次大规模的调查研究实践密切相关。一是1978年前后，邓小平前往东北三省考察，随后走出国门前往日本、美国等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考察调研，通过对比国外发展与我国现状的巨大差异性，在认真分析和审慎研究之后，邓小平深切感受到对内改革、对外开放当迫在眉睫，“一句话，就是要革命，不要改良，不要修修补补”（18）。在此基础上，改革开放的巨轮在中国扬帆起航。二是1992年，当改革开放已经推进14个年头，对于要不要继续改革开放的质疑，彼时88岁高龄的小平再次踏上以调查研究破除质疑之路，邓小平行至武昌、深圳、珠海等实地调查研究一个多月，通过实地、基层调研形成了影响深远的“南方谈话”，在实践和理论上进一步踏实了改革开放的工作步调。改革开放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进程中一项崭新的推进事业，为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其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提出。面对着世情、国情、党情的深刻变化，围绕着“建设什么样的党，怎样建设党”这一重大的时代课题，以江泽民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深入调查研究、进行广泛的探讨。2000年2月，江泽民在广州、深圳等地进行实地考察，结束之后，首次完整提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2000年5月至2001年6月，江泽民先后到苏浙沪、西北五省区考察党的建设相关工作，主持召开近30次党建工作座谈会，听取关于党建的意见建议，这一系列调查研成果也都反映到“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基本内涵建构中。“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确立为加强改进党的建设、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发展提供了强大的思想理论武器。

其三，科学发展观的提出。围绕着“实现什么样的发展、怎样发展”这一新世纪之问，以胡锦涛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将调查研究作为常态化工作。2003年，胡锦涛到广东、江西、湖南开展考察调研，深入农村户头、港口码头等不断探索。在党的十六届三中全会第二次全体会议上，正式提出“科学发展观”。党的十七大报告起草前期，党中央围绕着科学发展、和谐社会等方面课题开展调研工作座谈会，参与人员达2000余人，共计形成调研报告60余份，为党的十七大报告完整、深刻阐释科学发展观做了充分的前期准备。科学发展观的提出为在新世纪、新阶段下推动经济社会科学、统筹、全面发展提供了正确的理论依据，为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加快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提供了根本指针。

（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调查研究基本思想在以毛泽东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倡导引领下，实现了本土化、中国化的历史性跨越，并在中华大地上演绎其壮美华章。面对各个时期的不同时代任务和调查研究主题，历经艰苦卓绝的探索，推进到现在，中国共产党调查研究工作在各个时期深度融通、一脉相承。当下，以习近平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深刻把握国内国际发展大局和新时代的“变”与“机”，以调研开路、破题、解难，一切艰苦探索、谋篇布局和蓝图擘画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为把我国建设成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为新时代调查研究工作提供了行动指南和现实指导。中国共产党人所探索的中国式现代化道路，需要全体中华儿女坚定信心、一同探赜、共建共享，所以，这条探索之路上一个不能少、一个不能掉队！

其一，对大兴调查研究之风的号召。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以习近平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面对新的困难和挑战，带领人民大步踏上“强起来”的复兴之路，越是艰难险阻越、遍布荆棘、迷雾丛生，越要以调查研究探视前人未走之路、回望历史筚路蓝缕之行迹。可以说，习近平总书记关于调查研究的重要论述是新时代坚持开展调查研究工作的根本遵循。习近平提出一系列关于调查研究工作的新论断、新要求，在各种场合反复强调“调查究思想是我们党在各个历史时期做好领导工作的重要传家宝，是关系党和人民事业得失成败的大问题”（19）。习近平指出，“必须大兴调查研究之风，对真实情况了然于胸”（20）。习近平带头躬身入基层，“扑下身子、沉到一线，迈开步子、走出院子，到车间码头，到田间地头，到市场社区，亲自查看、亲身体验”（21）。习近平强调，“弘扬党的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促进党员干部特别是领导干部带头深入调查研究”（22）。此外，党中央十分重视将调查研究贯彻落实、走实，使调查研究工作不断深入，中共中央办公厅印发《关于在全党大兴调查研究的工作方案》等就新时代如何做好调查研究工作提出了一系列新方法、新要求，将调查研究摆在新时代国家事业发展全局的重要方位。

其二，对精准扶贫问题的走实走深。有别于鼓励先富带动后富，最终达到共同富裕，随着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发生变化和国内外形势产生变动，我国正大步迈向共同富裕。为此，消除绝对贫困、打赢脱贫攻坚战是新时代中国共产党在需要着眼的攻坚重点，更是新时代调查研究工作所要关注的重大主题。基于此，以习近平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走在脱贫调查研究前线，以步履丈量民意、以党心回应民情，这些扶贫调查研究实践共同书写走向共同富裕、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新篇章。

群众利益无小事，习近平一直关心贫困人口的脱贫问题。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专门到贫困县调研考察，始终强调围绕着群众最关心、最急迫、最现实的利益办实事。2012年12月，习近平一行冒着严寒来到太行山深处的河北阜平的特困地区，走访骆驼湾村、顾家台村两个特困村，识真贫、看真贫，召开座谈会，听取群众和各方意见，共同协商探讨适应本地脱贫致富方式方法。2013年2月，习近平行至甘肃定西、甘肃东乡布塄沟村、海南三亚等地。2013年11月，习近平考察湖南湘西花垣县十八洞村，与群众围坐在一起、促膝交谈、共话脱贫，“实事求是、因地制宜、分类指导、精准扶贫”，“精准扶贫”的重大战略构想在交流期间诞生。就这样，习近平以调查研究为识真贫、扶真贫、真扶贫开路，率先打响了工作脱贫攻坚第一枪。2019年4月，习近平在重庆调研考察并主持召开“两不愁三保障”座谈会，突出强调脱贫既要看数量，更要看质量，要提高脱贫质量，确保脱真贫、真脱贫，适时开展“回头看”，探索稳进脱贫长效机制。各地贫困人民自此逐步走向了摆脱绝对贫困的光明大道，共同演绎一切为了人民的“中国之治”的绚丽篇章。

其三，对中国式现代化的探赜推进。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人民探索并找到了具有中国特色、立足国情实际的中国式现代化新路，历经多阶段理论与实践的调研探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党和人民的事业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历史成就昭示世界，通往现代化的道路不只一条，我们党成功推进和拓展了中国式现代化。中国式现代化没有现成的范本和先例可借鉴，需要借以调查研究这个“传家宝”总结他国有效经验、开拓我国的建设范式，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事业的蓬勃发展开拓道路。一方面，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国际力量对比深刻调整，经济全球化遭遇逆流，全球性问题深刻且严峻，一些国家逆全球化思潮涌起，单边主义、保护主义、恐怖主义抬头，世界进入“东升西降”新格局。因此，对外部大势和风云变幻的准确识别和科学把握，进行调查研判、做到心中有数，牢牢把握发展主动权，亦可转“机”为“安”，给我国的现代化发展带来了新机遇和新挑战。另一方面，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胸怀“两个大局”、统揽“四个伟大”，面对深化现代化建设的实践要求，在深入调查研究的基础上，统筹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协调推进“四个全面”战略布局，提出一系列新理念新思想新战略，找到了应对风险挑战的路径，实现了从绝对贫困到全面小康、从百废待兴到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历史性伟大成就。我国用几十年的实践探索走过来西方国家数百年的现代化历程，使中国式现代化大步跨入发展的快车道。当下，我们党正以丰富扎实的调查研究实践探索、构建、完善中国式现代化系统体系，探赜中国式现代化发展规律、破解中国式现代化遇到的问题、推进中国式现代化高质量发展。

三、中国共产党调查研究工作的经验启示

中国共产党调查研究传统百年来之所以能跨越时空、长久鲜活，推动我们党不断从胜利走向胜利，不仅因为我们党始终坚持践行调查研究工作，坚持以调查研究破万难的基本思想和工作思路，还因为我们党始终在调查研究中做好问题导向、群众路线、实事求是三大基础保障的传承和把握。这三大基础保障是中国共产党调查研究形成的基础指向，亦是当下不断开展调查研究工作，推进中国式现代化所需坚持并且长久把握的时代要求。虽然今日之中国的经济、社会、文化已经得到极大发展，时代演进、科技精进、实践出新，各种新的调查研究方法、路径、工具、内容层出不穷，但是中国共产党一直以来坚持从问题导向出发、从群众出发、从实际出发，其历史传统的科学性和实效性经过几代中国共产党人的实践力证。因此，历史车轮滚滚向前、斗转星移，我们处于时代的洪流中也要毫不动摇地坚持调查研究的基础指向，这个光荣传统的精髓要完整思考把握并且加以继承。

（一）坚持问题导向

调查研究就是为了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我们面对的时代课题和主要任务是推翻三座大山的压迫，实现民族独立、人民解放，走向“站起来”，这一历史时期的调查研究亦是围绕这一时代命题所展开，从调研劳工到深入农民、从城市到农村、从罢工到起义到革命，中国共产党人成功开辟出引领中国革命走向成功的光明之路；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发展时期，我们面对的时代课题是开展社会主义革命、加快推进社会主义建设。基于这样的目标使命，这一时期的中国共产党人调查研究的着力点转变到如何恢复国民经济；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时期，党和国家面临的主要任务和挑战是继续探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使人们实现“富起来”。围绕这一目标任务，以中国共产党人以新的伟大实践进一步丰富、发展和廓清党的调查研究工作的内涵外延和实践指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以习近平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面对新的困难挑战，带领人民大步踏上“强起来”的复兴之路。当下是以中国式现代化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关键节点，我们遇到的问题挑战必然多且杂，所面对的问题亦有长中短期限的轻重缓急、历史传统遗留以及新问题、重大问题、突出问题，特别是一些可以预见和不可预见的风险问题，这些新问题、新情况彼此关联。基于此，必须在以“永远在路上”的恒心和毅力在调查研究中拓展解决问题之道。在党的百年奋斗历程中，一代代中国共产党人立足时代、深入实践、敢于开拓、果敢创新，始终将调查研究摆在优先位置，以问题为调查研究的现实导向，全面总结前人浴血实践，一以贯之地传承调查研究工作。

（二）坚守群众路线

开展调查研究就是走群众路线。（23）我们党正是运用调查研究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我国实际相结合，指导我国的发展实践，形成了党的群众路线。这是我们党的生命线和根本工作路线，更是唯物史观的应有之义。调查研究就是“从群众中来”，通过深入群众，了解事物更深层次的内涵，吃透情况、把握问题的实质，形成更准确、更全面的认识，把群众的意见上升到领导层面；调查研究更是要到“到群众中去”，把从群众中了解的情况上升为党的路线、方针、政策，贯彻“到群众中去”，以推动工作、解决问题，同时通过调查研究又进行检验，如此循环往复则形成对事物的把握。调查研究之所以能传承百年且长久鲜活，并成为我们党宝贵的财富和重要的“传家宝”，就是因为我们党始终以调查研究走进群众、了解群众，而在深入群众的过程中又能增强调查研究的科学性、人民性、实践性从而在群众中检验调查研究的效用，两者相辅相成、互为表里、互促互进，推进群众路线和调查研究双向互动作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毛泽东充分认识到群众路线对于调查研究的重要性和现实必要性。在兴国、寻乌调查时，毛泽东通过深入基层、走到群众中去，了解群众想什么、想要什么，为农民找到了解决其切实关切的土地问题的现实方案。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时期，邓小平始终坚持和贯彻群众路线，强调“群众是我们的力量源泉，群众路线和群众观点是我们的传家宝”（24）。调查研究就是“在解决人民群众最不满意的问题上下功夫”（25）。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习近平一以贯之秉持调查研究理论精髓，坚持问情于民做调研，充分了解群众的需求，在与群众促膝长谈中关切群众急难愁盼的问题，在与群众的家长里短中明确党的奋斗方向。特别是伴随着大数据、云计算等纵深推进，社会调查研究也安上“数字化”“智能化”双翼，结合时代特点和社会形势，拓宽常规路径，与时俱进，强化走好网络群众路线等时代路径。

（三）坚持实事求是

“实事”就是客观存在的一切事物，“是”就是客观事物的内在联系，即规律性，“求”就是我们去研究。（26）所谓调查研究就是以“调查”把握“实事”，以“研究”实现 “求是”。在中国共产党的百年求索历程中，一代代中国共产党人一以贯之地坚持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秉持实事求是的基本原则进行全面而深刻的调查研究。在百年斗争实践中反复证明，坚持实事求是就能兴党兴国。中国共产党人不断解答为什么要坚持实事求是？如何进行实际的调查研究？使得实事求是融入到中国共产党人的血脉骨血中，形成了调查研究的优良传统，成为我们党在历史进程中不断从胜利走向胜利的“基因密码”。因此，开展调查研究工作就是通过调查认识 “实事”，以研究实现“求是”，只有坚持开展调查研究工作方能实现实事求是。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毛泽东强调“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以反对党内愈演愈烈的本本主义，指出中国革命斗争的胜利要靠中国同志了解中国情况，反对盲从脱离实际情况的本本主义。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时期，邓小平一以贯之注重实践、强调实事求是，彻底否定了“两个凡是”错误口号，确立起“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为进行新的调查研究工作打下了良好的思想基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习近平强调，要把调查研究工作做实、做深，要真抓实干、求真务实、实事求是，因此，中国共产党人实实在在地直接下去做调研、摸实情、办实事。

“一个伟大的基本思想，即认为世界不是既成事物的集合体，而是过程的集合体”（27）。中国共产党调查研究思想兼容古今中外，历经新民主主义革命探索时期、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发展时期、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时期以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深厚的实践探索和理论积淀，建构起中国共产党博大精深、积厚流广的调查研究理论宝库。百年来，调查研究服务于社会和人民需要，助力中国共产党破万难、立伟业、向复兴。历史和实践反复证明，调查研究不仅是工作方法，更是融入血脉的思想遵循，必须毫不动摇地坚持，在新时代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建设不但要大兴以问题导向、群众路线、实事求是为遵循的调查研究工作，也要长兴常举这一制胜法宝。

注释：

（1）（21） 习近平：《在党的十九届一中全会上的讲话》，《求是》2018年第1期。

（2） 《中办印发〈关于在全党大兴调查研究的工作方案〉》，《人民日报》2023年3月20日。

（3） 黄胤辚、姜洋：《中国共产党调查研究方法的守正与创新》，《理论导刊》2023年第10期。

（4） 粟显淇、傅慧芳：《习近平调查研究观的生成基础、价值特性和路径要诀》，《西安建筑科技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2023年第6期。

（5） 王有加：《习近平关于调查研究重要论述的理论特质及时代价值》，《福建农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2年第3期。

（6） 司马迁、石磊：《史记：全新足本·精注全译》第1册，中国文史出版社2021年版，第45页。

（7） 司马迁、吴树平：《今注本二十四史：史记》第2册，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20年版，第226页。

（8） 孙本文：《当代中国社会学》，胜利出版公司1948年版，第277页。

（9） 费孝通：《社会调查自白》，湖南人民出版社2022年版，第39—40页。

（10）（14） 《毛泽东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296—297、111—112页。

（11） 刘西忠：《中国共产党调查研究传统的百年赓续与国家治理现代化决策信息系统耦合》，《江苏社会科学》2021年第6期。

（12） 祝彦、李雨西：《中国共产党开展调查研究的实践历程及其当代意涵》，《贵州省党校学报》2023年第5期。

（13）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426页。

（15） 《毛泽东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547页。

（16） 汪建新：《毛泽东的诗和远方》，《学习时报》2018年7月27日。

（17）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邓小平陈云论调查研究》，中央文献出版社2006年版，第263页。

（18） 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编：《中国共产党的九十年》，中共党史出版社、党建读物出版社2016年版，第654页。

（19） 本书编写组：《共产党人“心学”必修课——“三个为什么”100问》，人民出版社2022年版，第359页。

（20） 习近平：《论坚持党对一切工作的领导》，中央文献出版社2019年版，第172页。

（22） 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出版社2022年版，第68页。

（23） 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中央学习贯彻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主题教育领导小组办公室编：《习近平关于调查研究论述摘编》，党建读物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2023年版，第54页。

（24） 《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368页。

（25） 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十九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中央文献出版社2019年版，第189页。

（26） 《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版，第801页。

（27） 中共中央马恩列斯著作编译局马列部、教育部社会科学研究与思想政治工作司编：《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选读》，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79页。

作者简介：周笑笑，湖北省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湖北武汉，430077；刘晓宇，湖北省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湖北武汉，430077。

（责任编辑 陈 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