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战国采桑宴乐攻战铜壶纹样的城市地铁壁画设计

关键词：铜壶纹样；形式构成；地铁壁画；地域文化；公共空间

中图分类号：J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069（2024）24-0020-05

引言

纵观春秋战国时期青铜器纹饰发展和演变过程，因社会背景、文化发展及工艺革新等诸多因素影响，使得春秋战国时期的青铜壶形器物结构与装饰纹样呈现不同面貌。特别是人物画像在壶形青铜器上的出现，如射侯、采桑、礼乐、攻占等以表现人为主角的生活场景题材被工匠镶嵌绘制于铜壶外壁上，体现了这一时期铸造技艺和人自我意识的提高。最为典型的是北京故宫博物院藏战国采桑宴乐攻战铜壶，此器造型简洁大方，轮廓流畅柔和。铜壶失盖，有耳，壶身表面镶嵌人物画像的装饰，展现春秋战国时期礼乐制度下的社会风貌。

一、铜壶纹样的形式及构成分析

故宫博物院所藏的战国采桑宴乐攻战铜壶，器物表面镶嵌的采桑宴乐攻战图虽皆为静止的平面化图形符号，但装饰图案因不同角色定位被赋予了“动”的姿态，构成一幅幅具象的叙事空间场景图。

（一）艺术形式与构图

1. 形式：在画面形式上纹样以侧视剪影式手法表现[1]，画面中以正侧面或3/4 侧面的人物轮廓剪影来刻画，且视觉中人物总是处于行动的状态中。通过简化概括的曲状轮廓线条捕捉人物动势，塑造形象主体，将活动图景里的人物形态与动态进行意象化表达。从而使得这些平面化图案既有明显的形象与主题特征，又具有装饰美感。其次，结合器物表面用锐器刻画主体形象的嵌错工艺与单色填实手法所呈现的图案多为几何式。画面中主体人物的躯干多以简练的梯形概括，手持物以多线性矩形表达，见图1，虽根据人物姿态、画面元素施以不同的图形结构，但都遵循点、线、面这一程式化的表现形式，使得画面具有繁简相融的视觉感。

2. 构图：从总体画面来看，战国采桑宴乐攻战铜壶纹样呈层叠式图案装饰，画面中没有使用任何透视手法，以两层之间卷云纹组成的二方连续作为间隔，划分为4 个层面：1. 模件化的采桑与习射。2. 礼乐仪式下的弋射与宴乐。3. 城内外的水陆攻战。4. 垂叶纹装饰带。这一构图形式一方面与器物的结构有关，另一方面也与装饰技法的适形性有关[2]。通过一层层不同主题纹样的堆叠将古代社会农事、礼乐、祭祀、战争等人事活动合理聚于器物结构之上，不同主题元素等嵌在两条横线的矩形范围内，呈现丰富的叙事画像空间，印证古人多彩的生活情境，见图2。

（二）元素构成。战国采桑宴乐攻战铜壶以器物左右辅首衔环耳为中线，前后画面内容相同且对称，自口沿下至圈足，主体画面表现为前三个层面为人物画像装饰带，其中描述了采桑、习射、弋射、宴乐、攻占等题材内容，且每个层面分为左右两个部分，将不同元素嵌在两条横线的矩形范围内，生动有序，惟妙惟肖。

1. 习射与采桑：铜壶中第一层面的采桑与习射两组人物活动题材，其中习射图，似两人一耦赛射艺场景，一竖长形制的侯设于建筑前，侯下跪有一人计数，建筑外与下层有数名男子正手持弯弓待发，见表1a-d。另外一组采桑图主要为两植株和数名男女为元素组成的农事活动，进行摘桑叶、递钩筐、拎桑筐、爬桑树、举伐桑刀锯等系列行动，见表1e-i。画面中采用模件式图像，将两组模件化图像采用位移的手法向另一侧平移，塑造出一层丰富的活动图景。

2. 弋射与宴乐：第二层面则是描绘的射礼[3]、宴乐等贵族生活。左侧为弋射图，右下方有装扮相同的4 人，单腿跪地、仰射飞鸟。左下方池沼上有一舟，一人立于其上，拉弓射鸟，其装扮与4人相同，见表2 j-l。右侧分为上下两层的宴乐图，上层建筑中两根檐柱将7 人划分为3 个区域，举行典礼、祭祀等人事活动的图景。下层于编钟编磬下举行3人坐姿、3人立姿的乐礼，刻画于建筑下层的角落刻画着一人一马一俎的燕礼所烹，见表2m-r，整体呈现出由左向右的庭院空间布局上连续性叙事。

3. 水陆攻战：第3 层面为城门外的水师舟战，画面中两船相向各立不同旌旗，甲板上各5 人手持长戈相对，船下各有3 人划船行进，船头两人正兵戈相向，水中有3 人，四肢修长舒展、动作轻盈且逼真生动，数条鱼鳖游于其中，见表3-t。右部为城门前的攻守战，整体呈“T”字形分割成3 个战斗空间[4]，上层与下层竖线左方为视线向下手持长矛、短戈、弓箭的守方，竖线右边为架梯攀爬、向上仰攻的攻方，见表3 s-w，已然是大战即发。

（三）形式与构成之间的叙事联系。叙事性人物画像以青铜器为载体，想要完整呈现不同题材的叙事程式，画面中不乏缺少时间性与空间性[5]。通过整理现有研究发现，故宫博物院所藏的战国采桑宴乐攻战铜壶中以连续性的场景和角色动作来展开叙事中的时间性，如卢忠敏在《中国最早的人物图像叙事——青铜器上的“角色动图”》中提到第2 层面中弋射场景中蕴含时间性，以此来循环这一故事秩序[6]，见图3。又以模件化的排列布局、建筑与城墙组成的多层排列方阵等来展现叙事中的空间性。如第3 区中画面右侧攻城战，用云梯来划分空间，有明显界限，整体画面中有概括对战器物及人物30 余人，抓住其本质特征以简洁明朗的手法表现出来，组成当时战争的缩影，展现当时工匠高超的绘画艺术水平，让观者在欣赏时情不自禁进入到一个自由想象的空间画幅，见图4。

二、北京地铁壁画的现状分析

北京地铁是全国最早建成并投入使用的城市轨道交通线路。地铁作为北京的重要交通工具，不仅承担运输乘客的任务，也作为展示城市文化的公共空间。而地铁中的壁画，具有不可移动性，与地铁相生相伴。虽说北京市的地铁壁画发展已较为完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早期壁画作品逐渐出现老化破损及内容、形式乏味等问题，见图5。因此，如何通过设计来创新、解决和解决这一问题，引发思考。

从地铁壁画的艺术审美价值来谈。北京市地铁公共壁画作为城市公共空间的重要艺术成分，承载着丰富的历史文化与艺术信息，反映了北京的历史变迁，社会进步及文化多样性等。如今地铁壁画的状况反映出现存的系列问题，如没有完全摆脱形式和内容乏味的状况，地铁壁画的构图需要考虑画面内容的简洁与装饰，画面形式的流动与紧凑等。以及能否摆脱暗沉色彩，提升色彩配置，增强视觉效果；能否运用综合艺术表现手法取代单一绘画表现等若干有关地铁壁画艺术价值的问题。

从地铁壁画的文化传承价值来看。国家逐渐重视对文物的修复研究，原来对壁画画面的修复效果已不能满足现代人们对壁画的艺术鉴赏的要求。当前对壁画画面的修复，不仅要清除其表面灰尘，更要对各种原因所造成的画面污染进行处理，还壁画原本的良好画面状态来满足公众的审美需求，达到对文化保护修复的目的[7]，这是文化传承的重要手段之一。当下北京地铁壁画的文化传承题材选择大都凸显历史事件，名人故事等。因此，如何通过艺术设计来使此类题材更具创新活力，能否运用抽象艺术手法打破原来单调传统的场景绘制；能否使人们提升对北京城市文化的好感；能否创新壁画地域特色表现形式；能否进行社会互动和参与来产生良好的社会影响等相关问题。

从上述研究中分析出北京地铁壁画的现状，创作地铁壁画要考虑到艺术审美和文化传承等问题，可见艺术创新性在其中发挥的价值不容小觑。我们更愿意看到，在全国兴建地铁的大潮中，各地的城市轨道交通网络能够成为文化传播与普及的重要载体[8]。地铁壁画不再是单一的古画欣赏，而是在传承历史文化价值的同时，更要兼顾地铁创新发展，方能使地铁壁画的艺术与文化价值最大化。

三、研究流程建构分析

本文依据研究的理论背景、问题现状及目的，梳理研究思路与流程，见图6。通过网络资料查找、文献记载整理和专家访谈记录的方法将战国采桑宴乐攻战铜壶的内容进行系统整合。将此铜壶纹样分层进行图像叙事研究，图像和文字两种叙事方式相互模仿的情况，发生在内容和形式层面[9]。由此继续探究北京城市地铁壁画的现状情况，调研分析和改善方案。再将壁画设计的内容形式加以阿恩海姆视知觉动力理论的3 种式样再设计，又与代表城市形象的地域性建筑相结合，进而构成极具城市地域特色的壁画艺术，应用于北京市3 个地铁公共空间中，对后续研究铜壶纹样和地铁壁画间的创新设计提供依据。

四、采桑宴乐攻战铜壶纹样的设计原则与方法

采桑宴乐攻战铜壶纹样采用嵌错工艺，形成多样的图案符号，铜壶外壁纹样以线造型，采用剪影形式，简约而不简单。铜壶装饰纹样便因构图巧妙，叙事生动，给人以视觉美的感知。因此，笔者将运用设计创新原则和衍生设计方法于铜壶纹样之上，来完成现代壁画创作，达到视觉审美与文化传播的目的。

（一）设计创新原则

1. 历史与文化传承：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指出，“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弘扬革命文化，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由此弘扬和传承优秀传统文化极为重要，本文深入研究并剖析战国采桑宴乐攻占铜壶纹样所蕴含的历史文化内涵及艺术表现特征。正如，金鱼胡同地铁站壁画形态在纹样方面，将其一层主装饰纹样采桑与习射为主题的人物和动植物轮廓融入地铁壁画设计中。又从铜壶中提取黑灰两种固有色，从故宫藏馆建筑中提取红、蓝等色。在构图形式上，将此铜壶纹样作为主图案，围绕主图案布置器物系列元素，营造出一种古代设计美学和现代地域特色的时空交错氛围。通过现代设计手法将铜壶纹样元素和色彩介入画面形态中，是我国传统装饰元素在地铁公共空间壁画中的具体应用表现，更是一种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发展。通过壁画视觉艺术的内容形式和色彩传递传统文化信息，尊重历史事实与文物艺术特征，使文化传承精神在金鱼胡同地铁公共空间中得以具象化呈现。

2. 特色与因地制宜：北京作为我国文化历史古城具有相当多的本土文化和地域特色，北京人民应当充分挖掘和利用优秀的传统文化基因，将本地的地域性特色融入壁画艺术创作之中，增加地铁空间的文化内涵。此次天坛东门地铁站壁画设计元素通过因地制宜的设计原则来获取，且贯穿始终。文中提及的北京地铁站均有其地域文化与风景特色，如天坛东门地铁站附近有天坛、龙潭湖等地，以此来作为设计元素与铜壶纹样相结合，从铜壶外壁中提取第二层弋射与宴乐为主图案，包括礼乐、烹饪与弋射情节及动物形象等元素于壁画中，表现出浓厚的古代生活美学和现代艺术价值。在构图上，呈现天圆地方的构成形式，独具一格。在色彩上，从天坛建筑中提取琉璃黄、宫墙红等颜色，选取黄色为主色调应用于色彩配置中，与地铁站蓝色调为对比色形成强视觉效果，营造出古朴又活跃的空间氛围。同时，该站壁画设计传播了当地特色文化，亦体现因地制宜的设计原则，增强了当地人民的文化自豪感和认同感。

3. 体验与艺术审美：在保持历史文化传承的基础上，注重壁画设计的艺术性和审美性，通过构图形式、元素重组、色彩抽离等艺术设计方法，将传统纹样与现代审美相结合，营造出生动且有趣的视觉效果，创作出既符合传统韵味又具有时代感的壁画作品。昌平线南邵地铁站壁画设计从采桑宴乐攻占铜壶外壁的第3 层纹样装饰带中提取古代以水陆攻占为主题的纹样，如船只、军队等元素进行再创作。因其靠近长城著名景点，所以笔者巧妙融入长城建筑系列元素，如烽火台、城墙、关隘等，体现长城的雄伟与历史的厚重。在色彩方面，根据地铁站灰色调装饰及长城建筑中提取的深灰、米黄、淡粉等颜色，用于壁画的背景处理及细节描绘，提高艺术审美价值。且考虑乘客的视觉舒适感，壁画设计的色彩纯度、安置形式、画面内容等需与地铁空间的整体环境相协调，增加乘客地铁空间的体验感，满足大众审美的精神文化需求。

（二）衍生设计方法

1. 构图形式：在形式构成上，地铁壁画运用了阿恩海姆视知觉形式动力理论。其中频闪、变形及倾斜式样在壁画艺术中主要表现为画面形成的某种视觉感知次序的“图形并貌”的二维展示[10]，见表4。将此衍生设计方法应用于壁画表现中创作出视觉形式良好的地铁壁画作品。这一理论为壁画设计提供了重要指导原则和创作思路，强调观众的视觉感知和心理感受在壁画设计中的重要性，以及壁画形式、线条、色彩等视觉元素是如何影响观众感知情感的，这一理论的应用使地铁壁画的构成及构图形式得以改善，见表5。

2. 元素重构：通过重新组合和搭配各种地域元素，可以创造出壁画独特的表现形式和视觉语言，提高地铁壁画的表现力和感染力。在壁画设计中元素重构作为一种常见手法，通过对传统图形纹样进行重新解构和组合，并结合其他地域性文化元素形成抽象风格化的壁画表达方式。

3. 色彩抽离：壁画设计画面形态的生成过程为：首先，从采桑宴乐攻战铜壶纹样分析中提取铜壶外壁3 个分区（分别为颈部、上腹部、腹部）的装饰纹样形态的线性结构勾勒图且结合四区垂叶纹；其次，将设计出的构图形式与装饰纹样及地域元素基因进行系统整合，生成壁画基本形态；最后从表5（色彩设计基因提取过程）中提取冷暖、明暗不一的色彩基因，分别对应3幅壁画的黑白基本形态并加以色彩塑造，呈现3 幅彩色壁画的画面状态[11]，见表6、7铜壶装饰纹样的提取在壁画设计中的表现，使纹样基本形态得以延续文化寓意，确保后续的壁画设计能够很好地运用到地铁公共空间中去。

五、采桑宴乐攻战铜壶纹样的壁画设计在地铁空间中的应用

本文主要通过北京市3 个地铁公共空间进行壁画创作，运用设计创新原则，与铜壶纹样融合进行城市地铁壁画设计，实现地域文脉与传统纹样的有机结合。

（一）文化传承——金鱼胡同地铁站壁画设计应用。金鱼胡同地铁站位于北京市东城区金鱼胡同，是地铁8 号线和14 号线交会的地铁站。该站可前往故宫、天安门广场等地。本文研究对象之铜壶现存于故宫博物院中，因此选取故宫建筑元素与其铜壶纹样相结合应用于金鱼胡同地铁站的地铁壁画设计之中，更能体现历史文物与文化传承的重要性。

该站地铁壁画设计在新工艺上运用光影投影、动态显示等数字化技术，结合传统金属工艺，能够更精确地表达创意。新材料的应用也为地铁壁画带来了革命性变革。例如，使用光栅板、LED 灯和环氧树脂等新材料的应用增强观众的沉浸感。下文中壁画的工艺与此类似。考虑到地铁环境的光照和空间限制，确保地铁壁画在各种条件视角下都能够展现出最佳效果，由此调整设计画幅尺寸比例以适应地铁站的尺寸和形状，保持视觉平衡。又考虑到乘客的观感体验，图案与构成结合，疏密对比有序，以确保在短时间内能够吸引路人并留下深刻印象，壁画见图7，效果图见图8。

（二）因地制宜——天坛东门地铁站壁画设计应用。天坛东门站位于北京市东城区天坛东路与体育馆路交会处，在其周边有天坛、龙潭湖等名胜景点。此地铁站的设计以天坛为主题，站内装饰与天坛的建筑风格相呼应，主导色亦为天坛祈年殿的蓝顶颜色。选取天坛建筑元素与铜壶纹样结合，体现出因地制宜的设计原则。

铜壶以独特纹样和精致工艺展现了古人生活场景，而天坛作为中国古代皇家祭祀建筑也代表北京历史文化。该站壁画创作将地域性特征和铜壶艺术特征相结合，通过现代设计手法和设计创新原则，将现代建筑元素介入古代纹样装饰中，创造出独特的视觉效果，是因地制宜设计原则的特色表现，壁画见图9，效果图见图10。

（三）艺术审美——昌平线南邵站壁画设计应用。南邵站位于北京市昌平区昌金路与内环东路交汇处西侧，周边景点有居庸关长城、明十三陵等。该地铁空间装饰色系主打灰色调，站厅顶部为六边形、方形等几何图案装饰，于此应用到壁画的装饰设计中去，表现出壁画极强的装饰性和艺术性。

壁画应用在地铁的车站或隧道内，通过大型壁画的形式，为乘客呈现出一个宏大的历史与现实交织的场景。因此，地铁壁画与长城建筑文化的融合，更能使地铁空间体现出浓厚的地域文化价值和艺术审美价值，壁画见图11，效果图见图12。

结语

本文选择战国采桑宴乐攻战铜壶纹样为设计来源，分析其艺术形态以及构图特点，进而对北京地铁壁画的现状进行调查分析，通过多种设计研究方法将采桑宴乐纹样应用于金鱼胡同地铁站、天坛东门地铁站和昌平线南邵站3 个地方的地铁壁画设计中。基于艺术与文化的结合，通过历史与现代的交融、文化与建筑的互映、色彩与情感的共鸣，为大众创造一个具有历史文化意义，又富有美感的地铁公共空间，使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更加深入地了解我国优秀的传统文化以及北京地域文化，为城市壁画设计提供了新思路的同时，也为地铁公共空间带来了新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