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起,县城的大街小巷就开始弥漫着烤红薯的香气。
儿时的家乡,每到黄叶被风吹得纷乱飞扬的季节,那些卖烤红薯的小摊便会像候鸟一样准时出现在城镇的街头巷口。随之而来的,还有飘荡的烤红薯甜丝丝的焦香,满大街传递着暖意。
红薯易种,又富含淀粉,饱腹感强,生熟皆可食,从土中刨出擦洗两下即可果腹。作为一种民间美食,烤红薯各地皆有,但叫法不同,烤白薯、烤地瓜、烘番薯、烘山芋等都是它的别名。与糖炒栗子的“白领身价”不同,憨头憨脑的烤红薯其貌不扬,绝对属于食物中的下里巴人,却因其独有的那份草根香,为众人所深爱。
在粮食短缺的年代,红薯可以说是百姓的“救命粮”。明朝万历二十一年,天下大旱,饥民遍野,饿殍无数。正是红薯立下“乡民活于薯者十之七八”的大功。
烤红薯的小摊,设备都比较简陋:一个一米多高的废旧桶,嵌在摊主自制的二轮车后厢的一堆砖块里。那废旧桶经过改造,桶壁进行了加厚,有保温作用。由黄泥抹就的内膛,被铁丝分成上下两层,上层放红薯,下层放木炭或焦炭。红彤彤的炉火,将红薯慢慢地烘得绵软,甜香的热浪阵阵扑上来,香气四溢。
女人与学生,是光顾小摊的主力军。他们顶着凛冽的寒风,围着烤红薯炉,等摊主用铁钳从炉膛中钳出一个个烘熟的火烫红薯,然后双手捧着,一边暖手、一边满心欢喜地边走边享用。刚出炉的红薯沉甸甸、热乎乎的,烫手得很,吃的人只好两手换来换去,让温度在空气中迅速挥发。烤熟的红薯绵软而焦香,表皮的褶裂处沁出一颗颗焦糖色的糖浆。那诱人的香甜,让人迫不及待地撕开表皮,一边吹气一边往嘴里送。
捧着烫烫的烤红薯,小心翼翼剥掉薄薄的外皮,红薯瓤露出来,散发出甜香的气息。还没吃,口水先出来了。咬上一口,味蕾得到极大满足,真是无与伦比的享受。记忆中,有时我和妹妹一起吃红薯,我们的嘴巴会沾上黑黑的炭灰,跟小猫一样。我和妹妹互相打趣,母亲在一旁笑意盈盈地看着我们。昏黄的油灯下,她的笑容特别美。那一幕,深深印在我的记忆中,成了一幅温馨的剪影。
刚出炉的烤红薯是极诱人的。外皮已被烤得微微皱起,有些地方略呈炭黑状,流淌着焦色的糖心,但并不妨碍它的美味。小心剥开表皮,绽开处就会露出金黄色的内瓤,一股似有还无的怡然香味伴着丝丝热气,在眼前氤氲。
微微吹凉内瓤,轻咬一口,一股如风中丝绸般华美细腻的馥郁清甜,伴着甘美的香,立马在齿颊间游走开来。吃过烤红薯的人都知道,那种淀粉类食物固有的香味和木炭香相融合出的特有香味,有着一份源自泥土深层的香,能瞬间勾走人的魂魄。
随着这股喷香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去……待到整个烤红薯下肚,暖身、暖胃、暖心间,白天读书的辛苦、晚间繁杂作业的烦恼,皆被抛至云霄。
如今,在人们的生活中,吃红薯不再只为果腹,而是享受美味和养生。红薯干、红薯饼、红薯糕、红薯粥等,在不同的年代,在每一个心灵手巧的主妇手里,红薯用它万千风味为人们带来温暖而甜蜜的慰藉。
这一个小小的烤红薯,不仅承载我童年的甜蜜与温暖,还陪我一直走向岁月的深处。如今,又到红薯飘香的季节,吃上一块热腾腾的烤红薯,不仅暖身、暖胃,还暖心。
编辑|孙梦
家庭百事通2024年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