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冬季,
蔡元培和他的朋友们
1916年12月26日,黎元洪任命蔡元培为北京大学校长,次年1月4日到职。蔡任职后,“循自由思想原则,取兼容并包主义”,陆续聘请倡导新文化运动的人物前往执教,使北大成为传布新文化的阵地。
蔡元培这个名字,恐怕大多数国人都有所耳闻。在前两年火热的电视剧《觉醒年代》里,扮演蔡元培的是著名演员马少骅。待此片播出后,我读到一篇网评文章,讲蔡元培是《觉醒年代》里的“团宠”。团宠之意何来?且看剧中蔡元培对两位年轻教授的态度。
首先,是蔡元培对待陈独秀。
蔡元培一访陈独秀。陈独秀在外吃饭,等回来时,蔡元培已经在冷风中等了好一阵了。
两人一见如故,激动地拥抱在一起,这历史性的一幕被一个在不远处画画的外国人画下来。
最让人难忘的还是蔡元培说的那句:“我总能找到你啊!”
蔡元培二访陈独秀,还是下着大雪。陈独秀因昨晚与好友饮酒未起床,蔡元培不让客栈店小二去打扰陈独秀,独自坐在门口的长凳上,疲惫地摘下眼镜,擦拭了几下。
蔡元培三访陈独秀。陈宅不再是房门紧闭,而是大门敞开,蔡元培还没有走到门口就知晓陈独秀的用意了。
彼时的真实情形如何?参考与陈独秀同住的汪孟邹的日记内容,大体是这样的:
二人第一次见面,正巧是黎元洪正式签发蔡元培的北大校长任命书的1916年12月26日。
北京深冬的上午9点,还是叫人冻得喘不过气的钟点。蔡元培从东堂子胡同的住所早早赶到前门外,“道貌温言,令人起敬”,汪称赞其“吾国之唯一人物也”。
可惜陈独秀并未因此马上领情。在此之后,蔡元培又几次登门,有时候来得太早,陈独秀还没起床。
年近五旬的蔡元培便叫人不要打扰,自己搬只板凳坐在房门口等候,颇有“三顾茅庐”的风范。
蔡元培与陈独秀在几次会面中具体谈了什么,因无具体文字记载,已经无从知晓,不过可以推知至少涉及三件事:一是请陈独秀出马任北大文科学长;二是蔡元培为打消陈的顾虑,提出将《新青年》编辑部迁到北京;三是蔡元培同意陈独秀的推荐,聘请准备回国的胡适。感佩于蔡元培诚意,陈独秀终于接受邀约,在蔡上任九天后,即受聘来到北大。
其次,是蔡元培对待李大钊。
蔡元培深知李大钊喜欢助人为乐,经常自顾不暇还坚持救济穷人。
于是,在李大钊举家迁至北京的第一天,蔡元培就派人送钱上门。为了不让李大钊有拒绝的机会,这笔钱特意从他的工资提前提取送至赵纫兰(李大钊之妻)手里。
那个冬季,
历史的春潮萌动生发
蔡元培是教育家,但他更是大政治家、社会活动家。近些日子,我研读中法大学的若干文章,对于蔡元培有了更深的了解。
蔡元培理想中的大学,是“人人都可以进去的”。
因此,他在改革原有的招生制度之余,更向社会开放大学之门,鼓励非北大学生前来旁听,只要是具有最小限度的学力,便“得依其志愿,于各系中选听愿习之功课”。
当年沙滩红楼附近分布的许多不大的四合院里,住满了北大学生与不知名的学人。无论是不是北大学生,都可自由自在地走进红楼的课堂、研讨会、图书馆,绝不会有人来查证身份或收取费用。当时在京津一带居住的中小学教师、政府公务员、报社从业者乃至失业青年,都慕名前来听课,他们可以堂堂正正坐在课堂上,若是教室满员,就站在窗下或者门口。
他想把北大办成一流的高等教育机构,使之与欧洲历史最悠久、最负盛名的大学看齐。
他当然知道,比起从前,他的改良措施已使这所中国的最高学府变成生机勃发、充满理想的地方;但他也认识到,他要把北大改造成世界级研究中心的计划,在20世纪初期的中国政治形势下是不现实的。
每个人都要在历史的大潮中,随着那潮水起落。置于其中的,有你有我。
待蔡元培执掌北大将近两年之后,1918年12月22日,由他招募入职的陈独秀、李大钊等人,在北京创办新文化运动的著名刊物《每周评论》。
一谈到陈独秀、李大钊等人办刊物,想必大家会首先想到《新青年》(最初的名称叫《青年杂志》)。那么,《每周评论》又是怎么来的呢?
按照学者李响先生在《陈独秀与<新青年>》一文中的说法:1918年11月,包括中国在内的协约国取得第一次世界大战胜利,俄国十月革命对战争走势起到关键作用,引发中国知识分子关注。11月15日,第五卷第五号《新青年》发表了李大钊的《庶民的胜利》和《布尔什维主义的胜利》。《新青年》阵营分裂为两派:陈独秀和李大钊倾向革命,胡适、鲁迅及周作人等倾向启蒙。
1918年12月,陈独秀和李大钊联手创办《每周评论》专门谈政治。
同为新文化运动领袖,陈独秀言辞激烈我行我素,得罪人远超胡适,他热衷时评之后,观点愈发激进,引来当局注意,一时成为众矢之的。校内外保守势力一齐向蔡元培施压,要求废除学长制,《新青年》同人沈尹默竟也参与其中,当年他还是力荐陈独秀任文科学长的人之一。
三顾茅庐的蔡元培不得不挥泪斩马谡,撤销了陈独秀文科学长职务,改聘为教授。陈独秀不接受教职,专心编辑《每周评论》。
由此看来,那一时期的《新青年》重心在思想启蒙,而《每周评论》的重心在于救亡图存。两者的出现,都是大时代的产物。
那个冬季,
火车轰鸣与有轨电车的铛铛
19世纪最后一冬,即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12月2日,卢汉铁路由卢沟桥接轨至马家堡,马家堡火车站正式启用。
按照许洵所著的《当代北京铁路史话》等一些北京铁路史书籍中所述:马家堡火车站是京城第一座火车站。它之所以能成为第一,那还得从卢汉铁路的修筑说起。
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七月,洋务派大臣刘坤一提出修天津至卢沟桥铁路的建议。但因铁路经过东陵,朝廷担心坏了风水,决定将终点由京东通州改为京西卢沟桥,全路称津卢铁路。既然往卢沟桥方向修,必会在中途设置站点。尤其是为进出京城方便,也要设置相关的站点。于是,在光绪二十二年(1896)五月,马家堡火车站正式动工。
依许洵所言:从地理位置看,马家堡火车站位于京城南部,附近地势开阔,少有寺院、坟墓。在两个重要城门右安门和永定门之间,北距两门直线距离均为4.5里,与城门构成了一个等腰三角形。商旅百姓从此地下车后进城比较方便,且离崇文门税关较近,货物上税方便。从自然环境看,马家堡村周围泉水多、河流多,但少有水患威胁,水文地质条件均佳。从人文环境看,该村人口众多,多以种地、养花为生,生活无忧,民风淳朴,车站服务及物品供给有保障。
建成于1899年的马家堡火车站,由英国人监造,有着典型的英式风格。车站有三层楼高,气势恢弘,为当地地标式建筑。
由于车站的带动,马家堡成为当时永定门外最繁华的地段。然而,好景不长,1900年6月12日,马家堡火车站在义和团运动中被付之一炬。由于车站是西洋建筑风格,遂当地人称此次事件为“火烧洋楼台”事件。
时间一晃过去15年。在1915年冬天,具体时间是12月24日,北京环城铁路竣工。1916年1月1日起,环铁正式通车。
根据文献资料所示:环城铁路工程是1915年6月16日全面动工的。待工程完成时,正赶上袁世凯准备复辟称帝。所以,北洋政府交通部在给袁世凯的呈文里,直接写上“伏乞皇帝陛下圣鉴”。这份呈文,也写作《报京都环城铁路竣工定期开车情形折》。按照此文中的说法:环城铁路“应办路工一律完竣,幸未稍逾预定期限。现由西直门起经过德胜、安定、东直、朝阳四门,至通州岔道与京奉接轨,可直达正阳门,不特与本路干支各路衔接相通,兼可与中外各路联络一气”。由此“拟于明年1月1日开驶暂行客车”。
这条环城铁路的具体走向,按照宗绪盛先生在《老北京:地图的记忆》中所描述:从京绥铁路(今京包铁路)的起点西直门站(今北京北站)沿城墙与护城河之间的顺城街道,经过德胜门、安定门、东直门、朝阳门到东便门与京奉铁路接轨后,向西经过崇文门到达正阳门车站,再接轨京汉铁路便可到达西便门。说是“环城”,其实只是环绕内城的北、东、南三面而已,并不包括内城的西面(自西直门经阜成门至西便门之间的城墙外并未修建铁路)。
这条环城铁路,一直存在到上个世纪50年代末。随着北京城建设与改造的步伐加快,环铁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1924年12月17日,以天安门南侧举行通车典礼为标志,第一条由前门至西直门的有轨电车线18日正式通车,全长9公里,配有10辆有轨电车。
按照1924年12月19日北京《晨报》报道:“北京电车业于前日开行,此次仅系西大干线先行通车,由正阳门直达西直门。东北两干线之通车期限尚有待……第一日并不售票。所有第一日之乘客,均系持有优待券者。昨日始行售票营业,各站之乘客异常拥挤……正阳门内至西直门大街,沿途极为热闹,每至一站,即有多数之男女,挨车轨观看。”
就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北京电车的线路数量,已发展到6条。到了1940年,又开辟了由天桥至永定门的第七条线路。然前六条电车线路的基本布局,一直维持到了20世纪50年代末。1959年3月9日,北京最终与有轨电车相揖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