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的冬天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冬天悄然而至。我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的冬天，想起了冬天发生在老北京四合院里的故事。

我帮母亲糊窗户

每年立冬前，老北京四合院里的人们就开始忙着糊窗户、搪炉子，装烟筒，准备过冬了。

我家住的平房是木头窗户。每到立冬前，我母亲就开始打浆糊，准备糊窗户。糊窗户可是个技术活，需要糊得平，粘得牢。母亲糊窗户的时候，我帮忙打下手，撕旧窗户纸。我把窗户棱上的旧窗户纸撕完后，母亲就拿一块抹布，把窗户棱擦干净，然后在上面均匀地涂抹好浆糊，把裁剪好的高丽纸小心翼翼地粘贴在窗户棱上，拿一把棕毛刷子，轻轻地把窗户纸刷平，窗户就糊好了。崭新的窗户纸，让我家小屋焕然一新，顿感神清气爽，以崭新的面貌迎接冬天的到来。

火炉子，过冬的好伴侣

我小时候住的老北京四合院平房，到了冬天每家都靠生火炉子取暖。使用火炉子前需要搪炉子，搪炉子的活儿由我哥哥负责。哥哥搪炉子，我守在哥哥身旁观看。在我的记忆中，哥哥把黏土、青灰、麻刀掺和在一起，加上水，和成软硬合适的炉泥，均匀地涂抹在炉膛里。搪完的炉膛内径上短下长，炉火在燃烧时能节省煤炭的消耗，达到节煤的目的。老话说得好： “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嘛。

糊好窗户，搪好炉子，安装好烟筒，就该买煤了。我家住在南羊市口街，在马路对面的北羊市口街里的中三条西口，一进口路北就有一家煤铺。那个年代物资匮乏，买什么都要本。买煤要有煤本，发买煤票。到煤铺登记缴费，按约定时间送煤工蹬着平板三轮车，把煤送到家里，并给码放整齐。

半夜三更买白薯

每年10月初白薯就上市了。那时候物资短缺，粮食紧张，白薯成了老北京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吃食。在我的童年记忆中，一斤粮票，一毛四分钱能买5斤白薯，才2分8厘一斤。买白薯时需要带着粮本，为的是核实一下您家有几口人，按规定每人可以买5斤白薯。

那时候白薯是紧缺物品，买白薯得半夜三更起来排队。我哥哥上班住宿舍，起早排队买白薯的重任就落在我身上。那时候粮店来白薯会提前写通知的。我记得有一年冬天 ，粮店里贴出通知，明天上午粮店卖白薯。

第二天凌晨四点刚过，邻居王大姐就来敲我家屋门，一边敲一边压低声音轻声喊： “建民，该走了。晚了就买不上了！”迷迷糊糊的我一骨碌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蹬上棉鞋。穿上母亲昨天晚上给我准备好的一件棉大衣，大衣兜里装好了粮本、粮票和钱，戴上一顶棉帽子，跟着王大姐走出了家门。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本以为我们来得早，还有比我们更早的呢。已经有两个人在排队，我和王大姐赶忙排上。排了一会儿就觉得冻得受不了，虽然穿着棉鞋，但还是冻得直跺脚。没戴手套的两只手，交叉着塞进了大衣袖子里。最后冻得我直流鼻涕，也没带纸，鼻涕流多了，无奈只能用大衣袖子抹。就是再冷也得坚持住，一家人太需要白薯了。

五点多钟陆陆续续又来了许多人排起了长队。到早晨八点合作社开门，队伍已经有数百人了。

八点钟合作社开门营业，我和王大姐很快就查验了粮本，交了钱和粮票，领取号码后就到秤前等着售货员给称重。售货员过完秤就喊：“3号！15斤。”喊过以后，便把15斤白薯倒在一块空地上。王大姐帮我把这15斤白薯装进了事先准备好的口袋里，这时候王大姐的爱人推着一辆竹制儿童车来接我们，把我买的15斤，王大姐买的25斤白薯装在小车里推回了家。白薯买到手，一冬的粮食够吃了，心里踏实多了。

老百姓的当家菜

一到冬天老百姓就忙着买冬储大白菜，排队买冬储大白菜那可是老北京的一景。由于北京冬季气温低，不利于蔬菜的生长。大白菜适宜长期储存，所以它成了北京冬季主要菜，也是老百姓的当家菜。

每年11月初，冬储大白菜就上市了。我家住崇文区南羊市口街，在我家西边有一个名为“合丰东”的副食店。南羊市口街东口紧连着珠营胡同，珠营胡同有一个合作社。这两处都卖冬储大白菜。

一车又一车的大白菜由大卡车、130汽车源源不断地拉到合丰东和合作社。副食店里的员工抽出一半的人，专门卖冬储大白菜。有卸车的，有销售的，有帮助市民运输的。在我的记忆里，冬储大白菜是分等级的，一级的2分5厘一斤，二级的1分9厘一斤。每家每户的冬储大白菜储存量，平均每人一百斤。

副食店的冬储大白菜一来，四合院里立刻就热闹了起来。街坊邻居相互招呼着，副食店来大白菜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四合院。此时四合院里最兴奋的是孩子们，他们可着嗓子嚷嚷：“合丰东来大白菜喽，合作社来大白菜喽，快去买吧。”大人们赶紧往副食店跑，唯恐去晚了买不着好的大白菜。

来到合作社，看到门口的空地上大白菜整齐地码放在那里，堆成了一座小山。副食店的员工们系着围裙，戴着手套，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有的手里拿着刀在修剪整理着大白菜，把烂叶蔫叶修剪掉，把大白菜按质量好坏分成一级菜、二级菜，分别存放。有人坐在桌子旁收款开票，有人在地秤前称重。地秤上先放一块又长又宽的大木板，称好重量记录下来。把大白菜放在大木板上称重，称完重量再减去大木板的重量，就是大白菜的重量了。称好重量的大白菜，早有推着平板车，在旁边等候的副食店员工，把白菜装上车免费给拉到居民家。此时四合院里的街坊邻居，正等候在大街门口。见大白菜来了，男女老幼争先恐后地抱起大白菜往院里搬，有抱两棵的，有抱三棵的。就连上一二年级的小学生也一人抱着一棵大白菜，往院子里搬运。那场景着实感人。买冬储大白菜看似一件小事，它却折射出老北京四合院里邻里互助，团结友爱，一家有事大家帮的好品德，好风尚。

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如今到了冬季，北京市民也不忙着买烟筒、搪炉子了。各种先进的水暖气代替了昔日的火炉子，屋子里少了烟熏火燎，房间更加干净卫生。糊窗户、搪炉子、安烟筒已成为历史。

到了冬天，老百姓再也不用冒着严寒，起早排队购买白薯、大白菜了。想吃什么菜，在超市里都能买到，饱了百姓的口福。在寒冷的冬天，一家人在干净卫生，暖洋洋的屋子里，围坐在电火锅旁，吃着涮羊肉，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