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心态与土地革命初期中共的乡村动员

2024-12-09 00:00:00刘增凯
红广角 2024年5期

【摘 要】1927年7月,信阳四望山民众将地方豪绅张显卿杀死,招致周边土豪劣绅的敌视报复,山民为求自保转向中共党组织寻求支持。进山后,中共开始对农民进行革命动员,但囿于敌人的宣传和农民的传统观念,逆来顺受、胆小怯懦、游移不定等心态时时羁绊着普通民众,致使动员工作一再受挫。为突破动员困境,中共采取了强化革命武装、对民众进行思想引导和物质激励等措施,成功将四望山民众引上中共的革命道路。在土地革命初期,中共并不是农民的天然领导,农民对是否参加中共领导的土地革命有自己的考量,中共只有真正认识理解农民,才能与其结成革命联盟,实现对农民的领导。

【关键词】农民心态;中共;四望山暴动;革命动员

【中图分类号】K26;D2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2096-6644(2024)05-0028-09

“中国的革命实质上是农民革命”,如何动员农民参加革命,始终是中共在乡村革命进程中要着力解决的难题。关于革命中的农民心态问题,学界已有一定成果,为这一课题的深入研究奠定了良好基础。受已有研究启发,笔者发现土地革命战争初期的信阳四望山暴动有其独特之处,可以作为一个典型个案进行研究。四望山暴动是1927年11月发生在豫南地区的一次大规模武装暴动,在河南革命史乃至中国革命史上都占有一定地位。四望山民众对中共暴动提议从“欲拒还迎”到积极参加的转变过程,生动展现了农民面对革命动员时的复杂心态。近几年亦有学者关注到四望山暴动,部分研究已经触及革命动员中的农民心态问题,但因其侧重并不在此,均未展开论述,因此还有较大研究空间。

中共力量在进入四望山之初,四望山民众的何种心态使动员严重受阻?中共对此的因应和举措又是什么?本文尝试从民众动员的视角,以地方档案为主,辅以回忆录、口述资料等,着重探讨暴动前中共与四望山民众之间复杂的互动关系,希冀能加深对中共乡村革命的认识。

一、寻求保护:中共力量介入四望山

四望山位于信阳县西南90余里的豫鄂边界,地处桐柏山与大别山之间,为桐柏山脉侵入信阳的第一高峰,主峰海拔906米,相传于顶峰可望见信阳、桐柏、随县、应山四县,故名四望山。四望山山周约百里,有田一千石,600多户人家在一座名曰祖师顶的山峰下居住。

在山中有田数石的冯家庄人士张显卿(又称张选青、张显青)长期占领祖师顶。张显卿既是一个“热心地方事务”的乡绅,又是一个横行乡里的恶霸。他在保护地方的同时,也以养兵等名义向农民征收苛捐杂税,他甚至自设法庭监牢,对违抗者抓捕拷打。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信阳、罗山各地土豪劣绅蠢蠢欲动,密谋“打党”。1927年5月,张显卿指挥枪会成员约两千人,参与了打砸地方党部和革命团体的“柳林事件”。在遭到国民革命军镇压后,张显卿窜逃至四望山,又在信阳、罗山边界和应山北部烧杀抢掠。然而两个月后,张显卿却因利益纠纷和个人矛盾被手下枪会会众杀死,他在四望山的统治也就此终结。

张显卿死后不久,附近冯家庄、杨家寨等地与他有联络的豪绅纷纷率枪会来攻四望山,假为张显卿报仇之名,行劫掠之实。山下村民或上山逃避,或远遁湖北应山,村庄被洗劫一空。此后周边豪绅不断放言,还要再行攻打,致使山民人心惶惶。四望山民众与周边豪绅矛盾彻底激化,他们群集祖师顶山寨,形成一支与地主豪绅相对抗的农民武装。

四望山民众虽暂时团结起来,但并无御敌良策。在此关键时刻,隐蔽在冯家庄的共产党员王伯鲁与山上团丁取得联系,双方相谈甚欢,并举行了结拜仪式。团丁颇信任王伯鲁,表示愿受他指挥,推举他为团总。1927年8月下旬,中共河南省委委员王克新巡视豫南,听取王伯鲁关于四望山的汇报后非常重视,对此做出详细指示。至此,中共在四望山的工作逐渐步入正轨。

二、“欲拒还迎”:革命动员中的农民心态

王伯鲁进入四望山后,开始对民众进行初步的组织动员。但直至1927年9月底豫南特委成立后,暴动准备工作才真正开始。时任中共河南省军委书记的胡健,在分析过包括四望山在内,中共能影响和掌握的武装力量后,认为“这点拉杂组织,绝不能看作我们的力量,到实际斗争起来,或者还要反对我们都说不定”。事实正是如此,在四望山暴动前的革命动员中,山上团丁和农民表现出逆来顺受、胆小怯懦、游移不定等心态,使中共的动员工作严重受阻。

逆来顺受的忍让心态。在传统文化中,“忍”有谦和、坚毅和精进的积极面,也有屈从、软弱和退让的消极面。就普通民众而言,“忍”的消极一面表现更加明显。面对四望山周边豪绅对村庄的劫掠,村民虽有报复之心,但更现实的选择还是自认倒霉,继续种田生活。后因再三传言周边豪绅还要进攻,他们才被迫上山抵抗。四望山武装首领同中共联系,也只是希望凭借中共力量自保,向豪绅地主复仇并不是主要目的。

张显卿死后,团丁有意将其粮食没收。省委委员王克新认为要极力促成他们的计划,同时敏锐地指出:“收获以后之食粮分配,就不是简单问题了。”后来民众不敢或认为不该分配张显卿的财产粮食,对中共建议并没有积极响应,则是王克新未预料到的。按一般社会经济逻辑而言,没收分配地主财产,将会给普通农民带来一笔额外收入,他们理应有很大热情。但在四望山的革命动员中,农民疑虑重重,并没有按这种逻辑行动。

农民之所以如此,可能有以下几点原因:一是农民担心周边豪绅的再次报复。二是他们深受外界“共产共妻”谣言的影响。“共产共妻”可谓是土豪劣绅对革命党人最大的污蔑之一,北方农民以小自耕农为主,对此更加敏感。武汉国民政府派往河南的农运干部也提及农民“思想太落后,常信反动派的造谣,说国民党是共产公妻的。有一次总政治部散发农工商学兵妇女大联合的书报,红会会员看到便说是公妻的证据,殊属可笑”。没收分配张显卿的财产,在部分农民看来就是中共实行“共产”的证明。他们必然会产生担忧,既然今天可以“共”张显卿的财产,不定哪天就会轮到自己!三是与张显卿的死因有关。张显卿被杀是因利益纠纷和个人恩怨引起,而不是出于村民与张显卿之间的阶级仇恨。此外,张显卿还有保护地方的一面,他在农民眼中恐怕也不是中共所宣传的罪大恶极的土豪劣绅形象,因此村民对他一定限度的欺压也可以忍受。

不敢斗争的怯懦心态。中共入山之初,就洞悉了村民缺乏安全感的心理,于是大肆宣扬自己力量的强大,不仅可以保卫四望山,还能为他们报仇。中共的言行,使得村民暂时安定下来,双方关系也比较融洽。不过中共初上山时人员枪支都比较少,而周边豪绅势力很大,致使山上民众不敢轻举妄动,面对中共的革命动员十分谨慎。革命是一种极具风险性的活动,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特别是当革命处于低潮时,农民对革命的惧怕心态更加强烈。在“柳林事件”及随后掀起的“打党”风潮中,土豪劣绅率领枪会,裹挟群众“到处屠杀党员及农协会员、抄家焚房,惨烈无比”,在乡村造成白色恐怖。四望山民众曾随张显卿外出“打党”,对革命的残酷性自然深有体会。

在豫南特委和四望山来往信件中,多次提及一些村民和团丁的胆小怯懦心态。暴动准备工作开始不久,山上就出现“妥协分子约十四五人,游离分子约七八十人……他们因势力单薄似乎畏缩,但如有武装群众团体助他们以实力,那是他们非常欢迎的”。因此,四望山特别支部希望能多增加些枪支,以实现对团丁的领导,否则只是“处在帮助的地位,只是对他们建议,不是绝对的命令”。中共为鼓起四望山民众斗争决心,便有意夸大外援力量,但河南省委认为不鼓动民众自己斗争,一味宣传外援如何雄厚,会使群众产生依赖心理,“将来外不援之必至失望畏缩”。结果正如省委所料,因外援枪支迟迟未来,山上团丁表示不敢轻易行动,山下群众大多也没有暴动决心,还有群众担心暴动失败,他们还要二次受害。

观望革命的犹疑心态。山中团丁和村民最初对中共暴动建议并无异议,但由于敌人的威胁利诱和反动宣传,他们开始游移不定,并对中共起了疑心。中共入山后,四望山声势愈大,引起周边武装力量的注意。冯家庄土豪陈少谋来信,以四望山交出枪械和杀死张显卿的“凶手”作为讲和条件。第二集团军下属某团和建国军樊钟秀某部也开始笼络山上武装,希望将其收编。对此,山上有团丁愿意讲和,也有团丁希望同这些武装力量建立联系,“想找着这个靠山然后再干,干得不好时,即逃归樊先生”。在其他武装力量的胁迫和让步条件下,山上团丁有所分化,对中共态度也趋冷淡。四望山特支认为山民在土豪劣绅的拉拢下,“很容易掉转头来,怀疑我们,反对我们,甚至在反动派的让步条件之下和好而驱逐我们,亦未可知”。山民不愿意立即暴动,但也不愿意中共离开,只希望消极防守,对中共的暴动提议开始敷衍塞责。即使后来中共外援陆续到达,但团丁仍然觉得失望,一再拖延暴动时间。

同时,敌人的反动宣传和谣言也加深了中共与民众的心理隔阂。在中共动员民众的同时,张显卿的亲信余党和周边土豪劣绅也大肆造谣攻击中共,引起团丁内部分化,农民对四望山特支建立农民协会的提议也产生猜疑。还有农民认为张显卿被杀是“少数凶手报仇行为”,言外之意他们与张显卿无仇,不应该卷入与豪绅的对抗中。随着暴动准备工作逐步开展,团丁对中共的疑心也愈来愈大:担心暴动时中共不出力,只叫他们“用力攻”;担心形势不好时中共丢下他们私自离去;担心暴动成功后,他们信任的王伯鲁“借此去升官”而离开四望山。

农民在忍让的背后也有强烈的复仇心态,不过一般处于潜伏和压抑状态,一旦有机会就会突然爆发。相较于农民逆来顺受、胆小怯懦等心态,他们的复仇心态则有利于中共的动员。上已述及,张显卿被杀一事更多带有农民之间仇杀的性质。少数枪会成员不满张显卿欺压将其暗杀,陈少谋又带领枪会劫掠四望山为张报仇,这激起村民的仇恨心理。省委委员王克新在接到王伯鲁报告后即要求他团结山上群众,“严密组织,誓死报仇”,肃清张显卿亲信余党,恢复村民自由。四望山特支也一直将“为村民报仇”作为主要宣传口号之一。但在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村民的复仇想法不得不深埋心底。势单力薄的中共只能是口头宣传,难以将村民报仇心理转变为实际行动。

三、对症下药:中共革命动员工作的改进

毋庸置疑,四望山特支对民众的动员面临着诸多困难,甚至特支的“政策及计划,几完全不能实现,不能即刻斗争,不能按计划分配财产,无从谈起山下的群众的勇气,走上斗争的路”。但河南省委一再催促,要求尽快暴动,暴动准备只能继续进行。在动员过程中,四望山民众除上述表现明显的心态外,也有一般性的从众、逐利和领袖崇拜等心态。中共自然也觉察到农民的各种心态嬗变,并有意识地改进工作方式,以“利用”农民的这些心态进行革命动员。

(一)多管齐下:提振群众士气

缩小斗争范围,集中打击张氏。在革命初期,中共提出的革命目标只有和农民的需求同频共振,才能把农民动员起来。四望山的张显卿虽死,但因他统治这里数十年,树大根深,若不彻底消除他的影响,暴动难以发起。因此,豫南特委再三强调要打击张氏,希望通过镇压张显卿亲信余党,分配张显卿财产来动员群众。行动只针对张显卿一人,是出于以下原因:第一,群众还没有暴动决心,而且胆小畏缩游移不定,只打击张显卿,“群众必自觉力量较充足”;第二,如果一开始就提出过大的打击面,“恐怕群众还多生疑虑,不能即时动作”,而且还可能促使周边土豪劣绅联合起来向四望山进攻;第三,张显卿罪恶深重,先打击张显卿,有利于激起群众的复仇心态。

联络地方武装,扩大暴动队伍。信阳县枪会势力大,中共积极同地方枪会联络,以分化豪绅力量。据豫南特委报告,四望山西南有枪会群众300余人30多支枪,“打富救贫”,同四望山有所联络;离四望山30里处有枪会群众百余人,已接受中共领导;冯家庄有枪会群众约20人,被中共成功策反,将当地民团首领告入监狱,并计划收缴民团枪支;还有枪会武装有意配合中共,但因势力单薄而不敢行动。此外,樊钟秀某部一营驻扎在信阳乡村,营长为中共党员,“有群众二百余人,长枪百余枝,盒子二十余架……思有所动作,但恐失败后无路可走”,也主动与四望山联系。

筹集枪支弹药,加强武装力量。豫南特委一方面向中央交涉,希望中央能代买些枪弹,另一方面将周边的人员枪支向四望山集中。特委计划在“最短期间内,集中到该山枪支百余支,手流[榴]弹三四十个,作为基本队”。当时山上仅20余支枪,特委要求各地尽快行动,先将山上枪支扩充到40支。对于子弹问题,特委指示“待中央款项交涉好时,可抽一点设法在农民手中买,或向军队中买,或设法罚土豪劣绅若干子弹和枪支”。但由于信阳豪绅势力很大,实际上筹集枪支弹药并不容易。中共信阳县委代理书记张志刚和曾清澄等5人到广水车站,夺得5条长枪和数百发子弹,随后即上四望山。中共党员汪子贞和朱业炳上山时,也带来几支枪。至1927年11月上旬,四望山特支筹得枪支长短9件,加上原有5支短枪,此时中共已掌握14支枪。豫南特委还强调要从敌人手中夺取枪支,以起到增强自身、削弱敌人的作用。筹集武器的同时,四望山特支也对青壮农民进行军事训练,主要内容是熟悉枪支构造、讲解射击方法和要领、规范射击动作,以提高他们的实战能力。

(二)思想引导:激发阶级意识

起初,四望山民众对中共和中共领导的革命没有什么信仰和认识,甚至还参与过反革命行动。在四望山民众眼中,中共和其他武装力量并无两样,只不过是中共最早与他们联络且表示可以提供保护,中共力量才顺利进山。若非如此,民众就会起而反对中共,寻求其他力量的保护。所以,对民众进行思想引导,激发他们的阶级意识非常重要。

对群众的集体宣传。接到河南省委暴动指示后,豫南特委即要求在祖师顶召集“豫南、鄂北各地同志代表会”,派附近党团员携带武器前往参会,以显示中共力量,坚定四望山民众的信心,同时对他们进行宣传动员。中共前后对团丁做过几次系统宣传,主要内容包括全国各地民众革命暴动情形、打土豪劣绅的意义和中共土地革命宗旨等。豫南特委强调宣传工作应普遍深入,要使团丁和村民都能知道。只有如此,农民“狭义的报复心理才会走到光明的政治意味上去”。特委还要求组织宣传队深入到群众中去,揭露张显卿及其他土豪劣绅的恶行,指明土豪劣绅的财产皆是剥削农民而来,没收分配他们的财产是理所应当。

召集群众开会做系统宣传的次数相对较少,对个别农民的临时宣传则是经常之事。为防止敌人进攻,保障山上安全,山下村民每晚需有人上山守夜。守夜的人围坐一起,由共产党员向他们“讲道”,解答他们的疑惑。为扩大宣传范围,增加宣传效果,豫南特委要求山上的党团员每天到各村民住处谈话,“如经济宽裕,随时在各地表演‘灯影戏’,号召广大的农民男女老少参加,乘机讲道”。革命发动者还采取访贫问苦、交心谈话的方式同农民拉近关系,王伯鲁对黄秀允的动员就是一个典型例子。一天,王伯鲁遇到黄秀允,便上前问:“今年谷子长得好吗?”黄秀允说:“长得不错哩,一交租就剩下不多了!”王伯鲁说:“现在全国各地都在闹革命,快参加吧,分了张显卿的土地就不用交租了。谁种的田收入归谁……”虽然这则材料的真实性还有待商榷,但类似动员方式在大革命时期是很常见的。王伯鲁曾任县农协负责人,长期从事农民运动,以此方式动员农民对他而言应不陌生。

(三)物质激励:满足利益需求

中共进山后,就计划没收张显卿财产,对受难农民进行抚恤。这样做有以下作用:第一,使农民在斗争中得到实际利益,“而后进行杀一般土劣并没收其产业分给农民,必更易得着农民的欢心”;第二,没收张氏财产之举可能会刺激周边土豪劣绅联合起来进攻四望山,引起山民的恐慌和仇恨,也就断绝了山民与土豪劣绅调和的可能;第三,四望山民众通过革命斗争得到实际利益,会使周边村民对中共的态度发生转变,推动他们参加革命。总之,中共此举将使农民更容易接受“打土豪、分田地”的革命动员。此外,特委决定趁此机会成立农协,以农协名义来分配劣绅财产,“一般素来不赞成农协的人或怀疑农协的人,眼看着将由农协里取得抚恤费,取得一切利益,他定不敢反对”。

早在1927年10月21日,豫南特委就要求尽快调查农民损失情况,鼓动没收张显卿的财产土地分给农民。然而11月初时,财产没收工作还没有开始。中共只能反复宣传动员,指出农民不应如此保守老实,要赶快把张显卿的财产“充公归大家均分”。直到11月中旬,财产分配工作才被提上日程。但在财产分配问题上,中共与山上武装领袖发生分歧。他们要求将张显卿等劣绅财产全部“提为公款”,作为山上各项活动的经费。由于当时中共力量较弱,未取得山上领导地位,只能选择暂时妥协。最后在中共争取下,决定财产一半为公款,一半分与农民,并对贫农和佃户额外补偿。中共此举目的非常明确,就是“给贫苦农民一个破天荒的利益,把他们引上革命的大道上”,使他们“坚决的拥护革命,实行革命”。同时因四望山革命基础并不巩固,所以对小地主所受损失也进行补偿,使他们“暂不脱离四望山革命的联合战线”。

上述动员措施主要是一对一的个案举证,其实四望山党组织在动员农民时往往是多种方式交叉互用,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推动农民转变不敢斗争的心态,走上革命道路。

四、结语

革命之路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中共入山之后,虽暂时取得民众信任,但由于初时中共武装力量弱小,外援迟迟不来,引起民众猜疑,加之敌对势力的威胁利诱,双方关系迅速降温,“合作”陷入困境。四望山特支面对农民逆来顺受、胆小怯懦、游移不定等心态,有针对性地采取了动员措施,增强了武装力量,抚恤了受害农民,使农民对中共及其革命政策有了一定认识。随后农民革命军和农民协会的建立,更加鼓舞了农民的斗争勇气,坚定了农民的革命决心。四望山暴动前的动员工作虽然一波三折,但在豫南特委和四望山特支努力下,四望山民众最终还是踏上了革命道路。1927年11月下旬,四望山革命军一举攻破土豪围寨杨家寨,成功发起暴动,不久即建立了纵横百余里的红色区域,拉开了河南省土地革命战争的序幕。

不过,农民参加革命并不等于他们就有了阶级意识和革命觉悟,这更多的还是他们基于自身利益的理性选择,要使农民彻底转变传统观念绝非易事。即使在暴动发生后,还有佃农偷偷往城里给地主送租,以“表示他对主人并无二心”。土地革命初期中共的乡村动员实践表明,农民并不是一个完全被动、等待被激活的群体,他们遵循着千年以来形成的日常行为逻辑,有着自己的利益和需求。中共进入乡村后,只有真正理解了农民的心态和思维方式,才能实现与农民的结合,打通革命的“桥梁”。至于革命根据地成立后农民心态的嬗变,则与根据地成立前又大不相同,尤其是作为革命的对象——地主富农的心态,值得进一步研究与探讨。

[刘增凯,信阳师范大学大别山精神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责任编辑:张丽红)

Peasant Mentality and Rural Mobilization in the Early Stage of the Agrarian Revolution

——Taking the Mount Siwang Uprising as the Centre

Liu Zengkai

Abstract: In July 1927, people of Siwang Mountain in Xinyang killed the local magnate Zhang Xianqing, which led to the hostility and retaliation of the surrounding local tyrants and evil gentry, and the mountain people turned to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for protection. After the CPC entered the mountains, it began to mobilize the peasants. However, due to the reactionary propaganda of the enemy and the traditional conservative concept of the peasants, the mentality of submission, cowardice and vacillation always hindered the ordinary people, resulting in repeated setbacks in the mobilization work. In order to break through the mobilization dilemma, the CPC took measures such as strengthening the revolutionary armed forces, providing ideological guidance and material incentives to the people, and successfully led the people of Siwang Mountain to the revolutionary road. In the early stage of the Agrarian revolution, the CPC was not the natural leader of the peasants, and the peasants had their own considerations about whether to participate in the revolution. Only by truly understanding the peasants could the CPC form a revolutionary alliance with them and achieve leadership over the peasants.

Key words: peasant mentality;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Mount Siwang Uprising; revolutionary mobiliz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