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影学院，这样看电影

1941年，二战时期，英国战俘被日军送上“里斯本丸”号商船，1800余人被关押在三个船舱中，在从香港开往日本的途中被美军击沉，幸存者被中国舟山渔民冒着生命危险救起……

这是电影《里斯本丸沉没》讲述的故事，还原了一段80年前被遗忘的真相。这部影片是一部具有难得的国际视野和人道主义高度的作品，暑期上映后获得高口碑和观众的广泛推介，豆瓣评分达9.3分，成为近期非常重要的国产电影，被视为跨文化交流的典范。2024年9月24日下午，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邀请多位业内专家、学者以及创作团队，共同探讨该影片的艺术价值、技术成就，及其在历史记录中的重要性。

片名：里斯本丸沉没

导演：方励

主演：方励/托尼·班纳姆/林阿根/丹尼斯·莫利/威廉·班尼菲尔德

上映：2024-09-06（中国大陆）/2023-08-15（伦敦BFI首映）/2024-06-14（上海国际电影节）

类型：纪录片

片长：122分钟

双线叙事"更易共情

“这部影片包含了多种元素，对史料的挖掘、人物访谈、动画等，将这些手法整合起来讲述了里斯本丸沉没的故事，结构上就像珍珠项链一样，把一个个相关的人物和事件串联起来，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它是双线叙事，一条线是历史故事的考证和追述，一条线是作者个人的观点和看法。它的视点是个人化的，通过导演个人的探访、配音等，形成了一种真实的感受，让观众更容易共情。”"中国传媒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高校影视学会纪录片专业委员会秘书长李智这样概括影片。

从国际传播角度看，李智认为，这部影片具有传播潜力，展示中国人的形象，比如中国渔民的无私救援、痴情单纯的中国女性梁秀金，导演的执着探寻，这些元素构成了电影中中国元素的一部分，让观众通过电影感受到中国人的善良、勇敢。

同时，他认为影片在展示各方形象时比较客观：“我想，导演通过这部电影传递的不是唤醒仇恨，而是希望人们记住历史事件原委，避免劫难重演。就像英国纪录电影之父约翰·格里尔逊说过的，艺术该是一把锤子而不是一面镜子，如何处理现实素材，才是艺术家最该做的事。影片对现实的创造性的处理是它的成功所在。”

“捞船——捞历史——捞人”

“影片从叙事结构内容上打破传统，可以概括为“捞船——捞历史——捞人”的结构。”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讲师、艺术学博士汪晓从内容上分析影片。

他认为，影片叙事简单直接，但又为观众提供了多角度、多层次、不同深度交织的历史真相，如“美军误击日军导致英军战俘所在船被击沉，中国渔民出手援助”这部分，在叙事过程中尺度拿捏得很好，没有预设立场，忠实于历史本身。

在还原沉船历史过程中，影片呈现了日本违反国际惯例、战争伦理等残酷行径导致悲剧的真相，同时也展现了各方在事件中的情况，既是真实的历史考据，又具有辩证性。

影片对日本可能存在的右翼等刻意隐藏的历史真相进行考据呈现，像货舱藏战俘、战俘能否在甲板上、为何被淹死等问题，以及上船前传染病泛滥、药品稀缺、船不挂战俘标识等情况，在宏大的反法西斯战争语境中佐证了日本的不当行为。

影片跳出传统宏大叙事与创伤叙事的特定局限，让观众更亲近故事中的各方人物。以见证文学的方式，将战争创伤从亲历者身上常人化、常规化，例如通过幸存者的一些行为表现，如梦里说日语、吃饭时躲桌子底下、情绪因特定话语爆发、家暴孩子等，展现战争对人的深远影响，而非单纯强调与特定历史事件或身份的直接关联。

影片在对中国渔民进场施救的第一段口述历史处理上，展现了中国渔民朴素的善良人性，对英美主导的二战叙事中英国人、美国人拯救世界等传统观念构成了某种颠覆。

不渲染、不虚假，记录历史

“在整个记录过程中，拍摄团队始终坚持不渲染、不虚假的原则，力求呈现最真实的故事。”导演方励在谈到如何通过电影引导观众进入特定的历史情境并有效地传达情感时说。

他重申了记录历史的重要性，特别是那些容易被遗忘的故事。他特别提到个人情感在创作中的作用，分享了如何将自己对历史人物的同情和理解融入影片之中，使得作品更加生动且具有感染力。强调了选择出品公司的重要性，以及如何保证整个制作过程的真实性和可靠性。

方励还分享了他创作过程中采用泥塑技术重建历史场景的过程，以及动画制作过程中所面临的技术挑战。

“三位老人的采访是影片的重要组成部分。尽管其中一些老人讲述的内容不多，但他们存在的本身即为重要的历史证据。即便他们的叙述可能与历史记录有所出入，但他们的在场对于抢救性地记录这段历史至关重要。”该片剪辑师李天铭说。

由于战争距离现代较远，李天铭强调，“影片选择从个体的故事入手，以人物的好奇心和追问作为引导观众揭开历史的动机”。

没有“纪录片”标签的纪录片

“团队从未考虑过给影片贴上‘纪录片’的标签，这是非常确定的一点。然而，不确定的是节奏问题。声音和剪辑是一体的，因此在处理声音时，需要与整体结构紧密配合。”电影后期制作监制、北京电影学院声音学院讲师龙筱竹说。

考虑到在处理动画穿插和讲述过程中遇到的节奏问题，这些片段有时会显得非常零碎，导致声音被打得很碎，团队对此进行了很多讨论和尝试，以找到合适的节奏，特别是在处理沉船段落时。

讲述层次分为两个主要方面：

旁白与对白的转换。在讲述过程中，旁白和对白之间的转换非常频繁。例如，方励老师的讲述有时作为旁白，有时则出现在镜头中成为对白。类似的情况还有，当家属念父亲的信时，也会在过去的资料和当前的讲述者之间切换。

音效的写实与写意转换。音效转换涉及写实与写意之间的复杂转换。为了营造真实的情感氛围，团队录制了大量的嘈杂声音，用写实的素材来表达情感、痛感和压抑感。

龙筱竹认为，《里斯本丸沉没》没有采用标准的分段结构，而是通过声音（包括音乐、效果和讲述）将多个维度和视角串联起来，形成一个流动的情绪体验。这种处理方式使得影片能够更好地融合写意与回忆，回到现实，保持情感的连贯性和流动性。

责任编辑：朴添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