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选战的最后阶段,不断有前总统、名流、明星给哈里斯站台,她在得州的3万人集会和在首都的7.5万人集会,规模也大大超过了特朗普在纽约市中心麦迪逊广场花园的盛大集会。但是,她的副手沃尔兹在锈带州的集会,往往只能撑起小场子,而且沃尔兹的一脸颓相,与善于营造欢乐气氛的哈里斯渐行渐远。
选民毕竟是选正副总统候选人,而不是选为候选人站台的名流。如果说哈里斯迅速适应了大选节奏的话,那么沃尔兹在辩论中输给万斯之后,就逐渐掉队了,而这拖累了民主党的总统竞选。相反,共和党方面,万斯巩固了特朗普的基本盘,而马斯克、小罗伯特·肯尼迪、图尔西·加巴德则好似“天外来客”般,扩展了共和党的竞选联盟。
最终,一度都曾反对过特朗普的万斯、马斯克、小肯尼迪、加巴德这“四大护法”,以及“自带干粮”助选的企业家维韦克·拉马斯瓦米、媒体人塔克·卡尔森等“逍遥剑客”,一道保送“懂王”二进白宫。
选后“论功行赏”中,马斯克与拉马斯瓦米共同负责“政府效率部”,加巴德被提名为国家情报总监。来自佛罗里达的马可·卢比奥、马特·盖茨,则分别卡位国务卿和司法部长,与副总统万斯同属国会出身的少壮派。
特朗普7月遇刺后,本来选情被一致看好,但民主党临阵换帅制造惊奇效应,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好在,新加盟的小肯尼迪、加巴德、马斯克个个是流量担当;而共和党这边反出去的利兹·切尼,影响力微不足道。
关键是,在民主党登记选民数长期占优,而共和党具有选举人团相对优势的均衡博弈下,万斯的出色辩论表现和哈里斯的糟糕受访表现,造成了选举天平逐渐倾向于共和党。
“80后”万斯与金正恩同岁,在不稳定的家庭环境和严肃的军队氛围里成长,从耶鲁法学院毕业后到旧金山工作,之后回家乡俄亥俄州开自己的投资公司,两年前竞选联邦参议员一举成功。
他的伯乐,一是推荐他上耶鲁的俄亥俄州参议院的参议员鲍勃·舒勒,二是鼓励他写回忆录的耶鲁法学教授“虎妈”蔡美儿,三是他的俄亥俄老乡、特朗普的长期支持者、“硅谷教父”彼得·蒂尔。
彼得·蒂尔曾与马斯克一同创办在线支付平台PayPal,他是万斯从经商到被特朗普赏识,再到从政这一系列转折的幕后推手。可以说,万斯是“硅谷右翼订制品”,用来反制从旧金山地区检察官到加州总检察长再到联邦参议员和副总统的哈里斯。
不过,万斯并非一开始就倒向民粹主义的。他在从耶鲁毕业三年后的2016年,出版了他的著名回忆录《乡下人的悲歌》,随后他经常上CNN节目做评论员。那时他讨厌特朗普,曾投书《大西洋》月刊,将首次竞选总统的特朗普描述为“文化海洛因”,一个“将白人工人阶级带向黑暗的煽动者”,并在私下质疑特朗普是否“美国的希特勒”。
仅仅过了8年,2024年10月27日,副总统候选人万斯在做客前东家CNN的对谈节目时,把那些反对特朗普的前军政官僚(以称特朗普有法西斯倾向的白宫前幕僚长凯利将军为代表),说成共享一种“反对和平与繁荣”的世界观,并把采访凯利将军的《大西洋》月刊主编杰弗里·戈德堡,说成“一个将美国骗入伊拉克战争的人”,而后影射这些人涉嫌跟民主党机构串通。
彼得·蒂尔是万斯从经商到被特朗普赏识,再到从政这一系列转折的幕后推手。可以说,万斯是“硅谷右翼订制品”。
应该说,万斯应对记者缠斗的能力非常强,甚至高于特朗普,而他的集会演说能力则略逊一筹,给人“三句话不离特朗普”的感觉。万斯的立场转变有时令人错愕,比如他曾是媒体人,却呼吁司法部调查宣称特朗普在第二任期会进入独裁统治的《华盛顿邮报》专栏作家罗伯特·卡根(立陶宛裔犹太人卡根,曾任麦凯恩竞选总统时的外交政策顾问;其乌克兰裔妻子纽兰,曾任切尼的国家安全顾问和希拉里的发言人)。
万斯的法学院同学和印度裔妻子乌莎,公开场合常陪伴在万斯左右,但极少发言。这可能与她的政治观点较温和(她父母都是民主党人)有关。另外,她曾在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约翰·罗伯茨手下担任书记员,这层关系应该也是特朗普看重的,毕竟罗伯茨虽是保守派大法官,却是由小布什提名的,与特朗普的关系时而紧张。
至于万斯能搭上特朗普这条线,则是彼得·蒂尔一手安排的,起始于特朗普竞选连任的2020年,之后因万斯和蒂尔共同投资的右翼视频平台Rumble而受到特朗普重视。在2022年得到特朗普背书而当选参议员后,万斯就开始力挺特朗普重返白宫。他与特朗普的两个年长儿子交好,马斯克、塔克·卡尔森、班农都为他游说,最终他被特朗普破格提名为副手,当时还不满40岁。
本来对宗教有点不恭的万斯,5年前皈依了天主教。在卡玛拉·哈里斯错失出席大选年天主教的例牌慈善晚宴后,特朗普—万斯组合显得更能争取“锈带州”的天主教选民(包括拜登老家宾州拉克万纳拉县的选民),这对胜选至关重要。
选举说到底是关于人和判断,而不是竞选资金。哈里斯投下几倍于对手的电视广告,效果不如对方在宾州一个攻击哈里斯支持以公款给囚犯变性的广告。而在冲刺阶段,马斯克和奥巴马分别为两党密集助选,名人效应可谓旗鼓相当;马斯克的“百万美元支票”广告效应十足,却并非“随机抽奖”性质,而是在有偿招募“美国政治行动委员会”(America PAC)代言人——这让费城检方误会并以起诉替对方打了广告。
“70后”马斯克的助选,不仅为共和党带来了他在X的两亿粉丝关注,而且为MAGA增加了难得的科技维度。正如其好友彼得·蒂尔向来认为的,“共和党人错误地关注文化热点问题,应该更关心刺激美国创新等其他议题”,现在,从电车到卫星互联网,从人工智能到火箭再到比特币,都被特朗普挂在嘴边。
自称“All In”(全力以赴或孤注一掷)的马斯克,集“幕后金主、偶像级站台者、选战策略师、超级网红宣传员”四大角色于一身。他反复宣称,民主党当局试图利用“洗白”非法移民,让他们充当摇摆州的关键选民,来垄断往后的美国大选。对于被民主党政府整肃或遭仇家刺杀,马斯克早有心理准备,并且近来也的确遭遇了当局不少刁难。
比如,马斯克旗下SpaceX开发的星链第二版,费了好久才获联邦通信委员会批准;特斯拉汽车如果想兼容毫米波雷达或激光雷达,同样需要该委员会释出本土频谱资源;马斯克的“脑机接口”人体试验获得了FDA批准,但总有民主党议员找茬;更别说,拜登前不久讽刺马斯克曾是“非法劳工”,左翼网民立即起哄说要遣返马斯克。
大媒体还炒作“马斯克版通俄门”,说他与普京暗通款曲。其实2021年4月马斯克与普京通话讨论太空问题时,离俄乌开战还有一年。俄方否认普京之后与马斯克有密谈,NASA局长纳尔逊则装模作样“喊话”白宫进行调查。
虽然为助选担了这么高的风险,但马斯克并非一开始就支持特朗普的。他早年给民主党政客捐款和投票,2022年6月才第一次给共和党人投票,当年7月还嘲讽特朗普该“驶向日落”;稍后,他捐了5000多万美元支持共和党人竞选国会议员,又在2023年捐了1000万美元帮助德桑蒂斯竞选总统;直到特朗普今年7月遇刺,马斯克才正式背书特朗普,之后于8月为其做X直播访谈,并于10月5日在其首次遇刺地点为其站台。
让人意外的是,马斯克出钱又出力,在宾州“安营扎寨”替特朗普拉票。马斯克的演讲经常磕磕绊绊,但不掩真性情流动。如果说万斯在高校学生众多的密歇根州替特朗普稳住了选情,那么马斯克主要就是激活了宾州共和党新选民的提前投票热情。选后盘点可知,要不是共和党在宾州的投票率高达九成多,甚至拉来了阿米什人集体投票,就难以净胜十多万票。
哈里斯在宾州的选票流失,也与她的生活经历集中在加州、加拿大和华盛顿特区有关,不像拜登出生在宾州,而特朗普及子女多有宾大学历。大选冲刺阶段,哈里斯把特朗普形容为“法西斯分子”,是老调重弹的竞选手法,尚不如批判在特朗普纽约集会上,喜剧演员的一句称呼美国属地波多黎各是“垃圾岛”的笑话,所制造的“十月惊奇”效应大。
如果说万斯在高校学生众多的密歇根州替特朗普稳住了选情,那么马斯克主要就是激活了宾州共和党新选民的提前投票热情。
马斯克本人也在纽约集会上发了言,称要帮联邦政府每年节支2万亿美元。同样大大咧咧的马斯克应该没想到,喜剧演员的一句冒犯性言论,居然引得特朗普事后要开垃圾车去“放大”拜登关于特朗普支持者才是垃圾的失言,来进行负面影响的对冲。特朗普重返白宫后,还得看着点马斯克,因为后者到处点炮的个性,还不知道会给新政府带来多少麻烦。
活在“家族诅咒”阴影里的小罗伯特·肯尼迪,相信中情局策划了对他父亲和伯父的暗杀。而在本届大选七位顶级候选人中,数他的净受欢迎率(3.2%)最高。他退选后支持特朗普,给共和党阵营带来一大波中间选民。
早就支持小罗伯特·肯尼迪的“美国第一播客”乔·罗根,其节目在Spotify、YouTube、Instagram上合计拥有5200万订户。选前,他先后专访特朗普和万斯各长达3小时,给这对组合圈粉无数,但哈里斯却不愿到他在得州首府奥斯汀的演播室来对谈。于是,乔·罗根在专访马斯克时,心一横正式背书特朗普。
小肯尼迪的“85后”华裔竞选搭档妮可·沙纳汉,也是个传奇人物。她二婚嫁给谷歌创始人之一谢尔盖·布林,5年后离婚,自曝女儿艾科患有自闭症谱系障碍,自己的德裔父亲也有严重的心理健康问题。妮可·沙纳汉从政策上与一直反对大公司在食品工业中“投毒”的小肯尼迪共鸣,并从资金上支持了他的总统竞选活动。大选前夕,妮可·沙纳汉在亚利桑那州凤凰城的演讲让人动容。她扬起手中的选票说:“这是我的实际纸质选票,数百万美国人为了这张纸流了热血,它不能白拿。我的名字恰巧就在上面……尽管看到我的名字出现在选票上是一种新奇的感觉,今晚我将第一次投票给特朗普。”
原本,小肯尼迪70岁竞选总统,意在“结束政府和企业权力之间的腐败合并”。常年在加州居住的他,对于与加州毗邻的亚利桑那州的独立选民很有号召力。自他加盟后,特朗普在摇摆州亚利桑那的选情大有起色(之前特朗普因与已故参议员麦凯恩有过节,而在该州吃亏)。但特朗普不会让他碰触与石油有关的环境监管问题,而大概率会请他监管农业或医疗卫生事务,以便对抗慢性病危机,“让美国再度健康”。
“哈里斯的辩论克星”图尔西·加巴德,10月22日在特朗普集会上宣布加入共和党,有人称她为未来的国务卿。她形象好,口齿清晰,逻辑性强,不用提词器就能发表长篇演讲,若是将来做万斯的副手,妮基·黑利就没机会了。
43岁的加巴德,跟万斯一样也是“80后”,曾是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副主席,一度支持伯尼·桑德斯竞选总统,得罪了希拉里;再得罪哈里斯后,她退出民主党,一度被传为特朗普副手的热门人选;如今她与万斯、小罗伯特·肯尼迪以及特朗普的两个年长儿子,组成白宫过渡团队5人小组,拥有新政府人事预审权。
她是个矛盾体:作为夏威夷人(萨摩亚裔)却信了印度教,曾在伊拉克服役,曾支持全民医保、最低工资标准,却反对伊朗核协议、同性婚姻与堕胎权,如今主要诉求是反战。但她在今年大选中的核心作用,其实是分散“少数族裔+女性”选民对于哈里斯的支持。
民主党阵营推出“60后”哈里斯,代“40后”拜登出征,是想打代际牌、身份牌。但哈里斯的“少数族裔+女性”身份,与民主党原有的选民优势重叠,较难吸引独立选民;“非洲裔+印度裔”的双重身份原本希望两个族裔通吃,但再叠加女性和前检察官身份,反而导致哈里斯在黑人男性中的支持率不如拜登,在拉美裔男性中更是如此。
相反,特朗普不靠身份政治,而凭借反对美国卷入战争,搭建了与小罗伯特·肯尼迪、图尔西·加巴德之间的选举联盟。他以民粹主义技巧发出的警报——“我们最终会陷入第三次世界大战,由于核武器,这将是一场与众不同的战争”,与恐惧世界末日、不关心民主向全球推广的美国底层民众产生了共鸣。
利兹·切尼为哈里斯站台,正好坐实了加巴德关于民主党已面目全非,居然沦落到与“战争贩子”切尼家族为伍的说法。
“反打”切尼牌,是加巴德演讲中拉低哈里斯的高招。利兹·切尼为哈里斯站台,正好坐实了加巴德关于民主党已经面目全非,居然沦落到与“战争贩子”切尼家族为伍的说法。
对几个摇摆州来说,总共数十万乃至上百万的海外选票,也是两党争夺的重点。所涉及的军人及随军家属,通常倾向于共和党,但鉴于民主党在海外美国平民中砸钱拉选票,资金有限的特朗普,干脆承诺结束对海外公民的“双重征税”。而在替他吸引海外选票方面,加巴德的夏威夷岛民身份和20余年的从军履历也有帮助。
加巴德虽居“四大护法”之末,却承担了为特朗普软化形象、争取女性选民的重任。实际上,在伊万卡、霍普·希克斯离开特朗普核心圈子后,加巴德有点像是特朗普的“政治女儿”,经常跟随特朗普的家人一起出席活动。
与加巴德同为“印太裔”的妮基·黑利、拉马斯瓦米,为什么不算大护法?因为黑利不够真诚,曾在初选中与特朗普互呛;拉马斯瓦米虽表现得热烈拥护“懂王”,但给人留下油嘴滑舌的印象,欠缺大将风度。
至于“众议院哼哈二将”议长迈克·约翰逊、共和党会议主席埃莉斯·斯特凡尼克,都是白人,前者是“70后”但稍显稚嫩,后者与万斯同岁,刚被提名为驻联合国大使。共和党这次能一统国会,他俩是股肱之臣,且是一路保护“懂王”的,但就像特朗普在选后首先任命的白宫幕僚长苏西·怀尔斯一样,作为嫡系,不必居功。
在嫡系人马基础上,先赢得党内对手支持,再打造跨党联盟,搭建“多种族民粹主义大帐篷”,这算是特朗普“王者归来”的秘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