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见橘花开

一阵清风吹来，橘子树的枝叶随风摇曳，散发出阵阵清香，白色的花骨朵点缀其中。我不禁忆起了往事。

听爷爷说，这两棵橘子树是我出生那年父亲栽下的。打我记事起，这两棵橘子树便盘绕在一起，只见枝叶愈来愈浓，但不见它们结果实，也许是在哀叹父亲的去世，抑或是养分不足。父亲去世不久，母亲便弃我而去，留下我与爷爷、奶奶相依为命。

橘子树日日汲取阳光与水分，它们的枝叶日愈青翠，却依旧没有结出果实。我走近细看，青翠的叶子上有些淡黄的小斑，枝干上爬有青色的虫子。

许是命运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12岁那年，我被确诊患了神经性耳聋。我十分不愿接受这个事实，那段时间，我的脾气异常暴躁，几度拒绝接受治疗。在医院冰冷的病房中，我像一只被困住的鸟，挣扎着大喊大叫：“我不想治了！我想回家！我要回家……”爷爷泪如泉涌：“孩子啊，有病是要治的。”我仍然拒绝护士扎针。病房里的其他孩子，无一不是有父母陪伴的，时不时传来父母宠溺的声音：“好孩子，饿不饿啊？渴不渴啊？”我闻之落泪，想到了自己的父母，眼前这些是我不曾体验过的亲情。于是，自那之后我不再期盼母亲能够来找我，有的只是埋怨：她为什么不带上我一起离开呢？是不是嫌我是个拖油瓶？

一周之后，医生看治疗效果不好，建议我戴助听器，方便日常生活。我回到家中，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两棵橘子树，它们的枝叶被虫子侵蚀，只剩下少许叶子在风中摇摇欲坠。

我听不到爷爷、奶奶的声音，于是听医生的话戴上了助听器。马尾绑起，总是会暴露它，从而引起周围同学异样的眼光，为了挡住它，我极不自然地将耳边的头发扒拉下来。“爷爷，我想剪短发。”我闷闷地说。爷爷看了看我，似乎看出我的小心思，他没有多说什么，带着我去了理发店。在镜子前，我看着那头长发被剪成了短发，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从那之后，我再没见过别人异样的目光。

转眼间，已到了深冬。橘子树更显沧桑，它的叶子已全然落下。新年的热闹气氛，使它显得格外冷清。那天清晨，窗外陆陆续续燃放烟花的声音吵醒了我，我揉揉惺忪的眼睛，看见爷爷拿起他的工具正准备去清扫大街。我跟在他的后面，那橘黄色的工作服在灯光的照耀下格外亮。只见他步履蹒跚，用手握着铁锹，双腿弯曲着，吃力地将垃圾从地上铲到垃圾箱里，时不时发出阵阵喘息声。他的背是驼着的，好像从我出生起就从未直起来过。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我一直知道，清洁工是一份不那么体面的工作，爷爷是为了养我才不得不去干。安静的清晨将我的心跳声放大，我暗暗发誓：要好好努力，快快长大，让他不再这么辛苦。那天夜里，我睡得很晚，翻来覆去，想了很多，梦里我仿佛闻到了橘子树散发出的清香……

随着时间的推移，压抑的高中生活以及不尽如人意的成绩，压得我喘不过气，我不断告诫自己：没关系，一切都还好，一切都会好。可那天，我却不愿再相信这句鬼话，我产生了厌学心理。爷爷说：“你不上学，你想干什么？你能干什么？”我沉默了，泪水涌下，嘴里嘟囔着：“我真不想去学校……”爷爷皱起了眉，嘴巴一张一合似想说些什么。良久，奶奶止不住呜咽起来：“娃啊，你这样，我们怎么办？你那去世的爸……”

泪如珠子断了线，透过窗，我看到橘子树已俨然被砍了一半，只用一半的力量来托起枝干。我忘记了因为父亲的去世和我的不幸而悲痛的不只有我，还有他们，以至于爷爷、奶奶总说：“建兴啊，我们俩对不起你和你的女儿，你和她的病我们发现得太晚了……”

无意间，我看到一封爷爷写给老师的信，信中写道：“我们年纪大了。自从她父亲去世之后，她常常是待人冷漠的，有什么话她总是闷在心里，我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希望各位老师可以帮帮这个苦命的孩子……”又听奶奶说，爷爷为了我的事，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我内心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

今年春天，一次周末放学回家时，我惊讶地发现，本已光秃秃的橘子树竟抽出了很多新芽。新叶子在有些枯黄的枝干上努力生长着，摇曳着。

五月，橘子树已枝繁叶茂，焕然一新。白色的花骨朵夹杂叶间，橘子树的清香拂过。我原谅了我的母亲。苦难带给我的，不只是磨砺，更重要的是让我理解了家人，我会带着爷爷、奶奶以及父母的期望，在苦难中茁壮成长，向阳而生。

点评

这是一篇感人的文章。作者从自身经历出发，写自己的成长历程。情动于中，诉诸文字，字里行间浸满感人亲情。文中以两棵橘子树的生长状况，衬托“我”的成长过程和“我”的心境。橘子树的几次变化，暗示着“我”生活的波折。橘子树最终枝繁叶茂，焕然一新，象征着“我”在苦难的磨砺中释怀，调整好心态，准备迎接新生活。作者的经历固然是不幸的，但是她有爱她的爷爷、奶奶，有一颗坚强的心，相信她能拨云见日，走出生活的阴霾，向阳生长，“终见橘花开”。（杳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