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农村金融数字化转型风险的理论分析、表现及防控措施

摘要：随着数字技术在金融业的广泛应用，数字化转型也成为我国农村金融发展的必由之路。但农村金融消费者群体扩大带来的风险溢出效应，和数字化转型要求与农村金融市场特征错位带来的新风险，都使农村金融的数字化转型面临风险扩大问题。本文在理论阐释的基础上具体分析了农村金融数字化转型面临的战略风险、操作风险、市场风险等表现，并分别提出了风险防控措施。本研究有助于我国农村金融在有效控制风险的前提下，积极、稳妥地推进数字化转型。

关键词：农村金融 数字化转型 风险控制

*基金项目：本文系河北师范大学燕赵文化研究省部共建协同创新中心2023年度东方毅研究基金项目《数字化转型背景下中国农村金融风险防控问题研究》（S2023DFY04）部分成果。

随着大数据、区块链、人工智能等技术在金融领域应用的快速发展，我国农村金融的数字化转型也成为必然选择。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提出要促进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发挥数字经济赋能作用，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助力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原中国银保监会2022年印发《关于银行业保险业数字化转型的指导意见》，提出要从战略组织、业务经营管理、数据能力、科技能力、风险防范5个方面入手全面推进数字化转型，更好地服务实体经济发展，满足人民群众需要。在政府和金融管理部门的政策指引下，我国农村金融的数字化转型在基础设施建设、产品设计、服务模式创新等方面都取得了显著成果。

一、农村金融数字化转型风险来源的理论分析

数字化转型后的农村金融和传统金融相比本质上并无变化，数字金融的根本仍然是金融，数字化只是技术，不过是一种新的金融业态。传统金融的风险源数字化转型后依然存在，只是因为技术的加持，业务模式和客户群体发生变化，使风险的发生和发展出现了某种转型或变异，呈现出新的特点。从理论上看，农村金融数字化转型带来风险的变化一方面是数字化带来的金融安全边界拓展后，农村金融消费者群体进一步扩大带来的长尾风险；另一方面是技术应用中形成的技术风险。

（一）数字化转型扩大农村金融消费者群体带来的经营风险

根据克瑞格（J. A.Kregel）提出的“安全边界”理论，金融机构在开展信贷业务时会设定一个自身认为合理的安全边界，边界外的客户将会被放弃。判断客户是否在安全边界内的依据就是遵照日常的风险管理流程，凭借获得的客户信息，提出评价意见，这被称为声誉依赖。一旦金融机构认为自己掌握的客户信息足够广泛、足够精准，就会认为自己过去的安全边界过于谨慎，影响了经营业绩的提升，从而倾向于拓展安全边界，以便纳入更多的客户。数字化技术在“客户画像”领域的应用，既降低了收集客户信息的成本，又提高了客户信息的全面性和准确性，金融机构对于自己的风险管理能力日益自信，安全边界会逐渐下放，认为自己在低质量客户中也能获得机会。

“贷款难”一直是我国存在金融抑制的典型表现，大量有信贷需求的农村家庭和中小企业只能利用民间借贷来满足，这也是我国大力发展普惠金融的主要原因。实施数字化转型后，随着金融机构安全边界的放宽，原本被排斥在外的长尾人群有希望获得金融服务，被农村金融机构纳入目标客户群，但也带来了一定隐患。低质量客户加入给农村金融机构带来的风险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是长尾客户缺乏充足可验证的硬信息。金融机构往往把客户信息区别为硬信息和软信息，硬信息就是有据可查，容易确定真实性的信息，比如利用银行卡或者互联网支付的消费记录、银行账户、账务信息、税务信息等等，软信息就是没有具体凭证，依靠金融机构自身判断能力的信息，如客户信誉、项目的可行性报告、市场预测等等。这两类信息对金融机构的风险控制都很重要，硬信息主要反映客户过去的确切情况，银行借此推断客户的未来，软信息在其中也起着辅助作用，提高未来预测的可信度。在数字化过程中，大数据分析技术的应用可以极大改善客户软硬信息的收集和分析，使预测更科学。但农村客户硬信息缺乏的弊端并不能改变，与城市相比，农村金融机构大数据分析技术应用与客户选择的效果会打折扣，信息不对称、信息噪音依然存在，与银行放宽安全边界的行为发生矛盾。

二是长尾客户的风险溢出效应更加显著。根据“羊群”理论，金融市场上的消费者作为有限理性人，其金融活动有盲目性和模仿性，容易受到鼓动和引导。具体到农村，农民更加缺乏金融知识与风险识别能力，他们的金融行为更容易受到其他人的影响。数字化过程中，农民通过网络接触了很多金融名词，但又一知半解，在懵懂状态下就想参与进去。在传统金融模式下，物理的隔离限制了农民参与的能力，而随着金融数字化转型，各种金融业务的网络化，打破了物理空间的约束，给农民盲目参与一些高风险的金融活动带来了机会。比如利用网络平台的互联网存款、高息投资等等。所以，在农村金融的数字化转型过程中，农民参与金融活动的速度更快，认真思考的机会更少，很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引导鼓动，更易造成风险溢出。

（二）数字化转型要求与农村金融市场特征错位带来的经营风险

在我国仍存在城乡二元社会的前提下，农村金融市场上的供需双方天然具有“底层”、“综合素质较低”的标签，与“数字化”的要求有一定差距。从技术角度看，数字化转型从两个方面影响农村金融机构的经营风险，一方面可以提高风险管理能力，降低经营风险；另一方面会直接带来技术风险的扩大。

金融风险管理的核心是对客户交易信息的搜集、处理、分析和判断，数字化转型中区块链技术的应用，可以构建去中心化的信任体系，借助分布式账本和智能合约技术确保信息的共享和不可篡改，提高信息的安全可靠真实完整。大数据分析技术的应用则可以提高风险评估结果的准确性，实时监控风险变化，及时提供风险预警，不断优化风控模型，提高风险管理决策的科学性。人工智能技术的应用则可以利用数据挖掘、深度学习、知识图谱等技术快速识别风险，并实现风控的自动化决策，有效防止人为因素对农村金融机构风控工作的干扰。

但数字化转型所需要的条件农村金融市场还不完全具备，这种不适应带来了明显的风险。一是相较于传统金融业务，数字化业务要求客户有更高的金融素养，数字化业务中，农民是通过虚拟的场景和虚拟的员工打交道，人与人面对面交流时的表情、语态、情感都不存在，当农民不善言辞时沟通效果会非常差，如果农民不能准确理解产品，只能选择放弃购买，或者带着怀疑购买，一旦发生对客户不利的后果，很容易产生纠纷。二是数字化产品还要求农民必须具备一定技术应用能力，能使用智能设备，能操作业务界面，这些在城市居民看来无比简单的事情，对农民，尤其是年龄较高的农民来讲却是很大的难题。金融素养和技术能力的缺失，导致各种金融纠纷层出不穷，人们对受损农民的同情致使网络谣言甚嚣尘上，自媒体平台上充斥着对基层金融机构的不信任，对金融企业员工的讽刺甚至谩骂。这些纠纷绝大多数和客户对产品的理解错误或者误操作有关，但对农村金融机构形象的损害是非常大的。另一方面，农村金融机构和农民的技术能力较弱，不管是金融机构的业务系统还是农民手中的智能设备，都有可能遭遇木马软件、黑客入侵等事件，导致信息泄露，资金被盗，被诈骗等。

二、数字化转型中农村金融机构面临的主要风险

（一）数字化转型中的战略风险

数字化转型中的战略风险主要源于农村金融机构在推进数字化转型过程中的战略调整、组织变革、文化融合和技术融合。这些变革可能引发一系列潜在风险，包括盲目上线产品而缺乏战略规划、过分关注技术而忽视制度保障、过度迷信线上而忽视线下优势，以及高度依赖外援而忽视自我建设等。一是农村金融机构进行数字化转型的关键是战略和思维的转型，需要从治理结构、组织协调、激励机制等方面实施“一盘棋”战略，然而，现在部分农村金融机构没有做到整体战略调整，为了转型而转型，忽视了客户真正需求；二是在组织架构上，农村金融机构大多各部门各自为政，在进行数字化转型过程中各部门协调不足，加剧风险发生；另外，在原有的管理体系下，农村金融机构往往形成了相对保守的企业文化，对新兴技术接受程度不高，缺少创新研发能力；三是金融科技发展带来的新技术在与农村金融机构现存技术进行融合过程中产生摩擦也会带来新的风险。

（二）数字化转型致使操作风险增加

操作风险发生的主要原因包括工作人员职业素质较低、操作系统或内部程序存在缺陷及风险约束机制不完善。目前，金融业进行数字化转型的主要挑战之一是金融科技人才的短缺，农村金融机构受限于业务范围小、位置处于乡镇、知名度低及薪酬不高等问题，很难吸引专业性强、金融科技素养高的人才。农村金融机构从业人员知识水平不高，年龄偏大，对数字化产品的适应能力较差，员工的数字化水平能力不足加剧了机构操作风险。数字化转型可能改变农村金融机构的业务流程和操作方式，导致员工对新系统的适应不足、操作失误或欺诈行为等风险。并且在农村金融机构进行数字化转型的过程中，还没有形成适合自身情况的科学完备的操作系统及风险约束机制，操作风险发生的概率加大。

（三）数字化转型带来市场风险的扩大

数字化转型可能使农村金融机构面临更广泛更激烈的市场竞争和变化。一方面，在国家大力推动普惠金融发展的背景下，各大型商业银行相继成立普惠金融事业部，服务重心不断下沉，进入农村金融市场。相较于农村金融机构，大型商业银行拥有更高的知名度和较强的金融科技运用能力，通过大数据挖掘高质量客户以及推动线上移动营销渠道建设，不断扩充与农户和小微企业的接触，弥补目前在农村地区网点不足的劣势。另一方面，金融科技公司跨界抢占农村金融市场。农村地区互联网普及率逐年提高，而金融科技公司在互联网金融发展上具有天然优势，依托于公司原有的技术、市场、数据等快速抢占市场，通过更便捷、低成本的服务吸引客户，导致传统农村金融机构市场份额下降，并且农村金融机构在与金融科技公司开展合作时往往无法掌握话语权。在金融数字化转型过程中，农村金融机构可能更多地参与到金融市场交易中，从而面临利率和汇率波动的风险。这些波动都可能对机构的盈利能力和财务状况产生负面影响。

（四）数字化转型中农村金融机构业务创新能力不足带来经营风险

数字化转型为农村金融机构提供了创新服务模式的机会，但就目前而言，农村金融机构普遍缺乏创新意识和自主研发能力，线上新兴业务开发对外部依赖度较高，在数据治理、人才储备等方面不具备优势，在科研创新投入上存在重复和分散问题，业务自主创新能力不足。部分农村金融机构仍沿用传统的服务模式，无法满足客户的多元化需求。由于网上银行和手机银行的普及、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应用、银行账户体系的开放以及金融科技公司推出的创新金融产品和服务，使得线上注册和享受金融服务的门槛越来越低，用户的选择更加丰富，用户对银行金融产品和服务体验预期越来越高。这可能会导致农村金融机构客户流失，影响机构的业务发展。

（五）数字化转型中的法律和合规风险

数字化转型意味着农村金融机构需要遵守更加复杂和严格的法律法规和监管要求。一方面，由于技术变革和新业务模式的引进，农村金融机构可能面临监管滞后的风险。例如某农村金融机构迅速采用某项新技术，但在法规上未能与这项新技术保持同步，导致监管机构对其进行调查，机构将可能面临监管处罚，增加额外合规成本。另一方面，隐私和数据保护法规、反洗钱法规等都对农村金融机构的数据处理、客户身份验证等方面提出了更高要求，发生法律和合规风险的概率增加。

三、农村金融机构提高数字化转型风险防控能力的措施

（一）制定科学的战略规划

农村金融机构应明确数字化转型的目标和定位，制定符合自身特点和发展需求的战略规划，强化战略引领作用，因地制宜推进数字化转型。制定数字化战略是为了确保农村金融机构的数字化转型有明确和可实施的转型目标，战略目标要有明确的内容、时间表和资源配置的计划，应包括短期、中期和长期的目标，以及实现这些目标所需的具体步骤和措施。同时，农村金融机构应确定数字化转型的重点，根据自身实际情况稳妥推进数字化转型，在对客户需求和竞争对手策略充分了解的基础上，有针对性地进行系统改造、组织重构和流程优化，可以采取先试点再逐步推广的稳健策略。

（二）加强数字化技术应用研发

强大的科技实力是农村金融机构进行数字化转型的基础。一方面，农村金融机构应加大技术投入，提高自主研发能力，提高系统的稳定性和安全性。同时加强与大型金融科技公司合作实现跨界赋能，引入先进的技术和解决方案，将技术广泛用于业务不同环节，强化网络安全防护体系，如防火墙、入侵检测系统、反病毒软件等，以防范技术故障和系统漏洞。此外，区域内的农村金融机构可以共同建立新技术的应用平台以及信息共享平台，打破数据壁垒，共同研发新兴科技系统，加快数字化转型进程。另一方面，农村金融机构应建立健全的数据治理体系，明确数据收集、存储和使用的规范和标准。加强数据质量管理，确保数据的准确性和完整性，加强对数据泄露、滥用等风险的防范。同时，强化数据安全意识，建立健全的数据备份和灾难恢复计划，确保在系统故障、数据丢失或其他紧急情况下能够快速有效地恢复。

（三）提高客户识别能力和流程整合能力

农村金融机构应加强对客户的了解和分析，提高客户识别能力，充分了解当地农户和小微企业的金融需求痛点所在，在业务发展过程中充分结合当地人缘、地缘创新具有地域特色的数字金融产品，对原有金融产品进行本土化数字化转型，以便更好地满足客户需求。具体而言，一是农村金融机构应当充分利用金融科技，运用大数据技术精确分析当地村民需求，不断改进业务范围和服务，为客户提供特色化的金融产品，让客户满意，争取建立长期良好的客户关系；二是推进业务产品数字化转型，实现线上产品的差异化，在突破网点地域限制的同时吸引更多客户；三是通过引入新的服务理念和技术手段，创新服务模式，提高服务质量和效率。同时，农村金融机构应对数字化转型后的业务流程进行重新梳理和优化，实现线上线下融合，确保员工能够熟练掌握新系统的操作。制定详细的操作规范和安全指引，加强对员工的培训和考核，增强员工的操作水平和合规意识。

（四）加强对数字金融时代的市场分析

农村金融机构应加强对市场趋势的分析和预测，及时调整业务策略，降低市场风险。具体而言，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农村金融机构要充分使用已有的技术手段，运用大数据和数据挖掘技术，分析客户行为数据、交易数据、社会经济数据等，发现潜在的市场机会和客户需求，了解客户群体特征和行为模式，为产品定位和营销策略提供数据支持。并且，农村金融机构可以运用相关技术定期监测市场趋势和行业动态，关注政策法规、科技创新、消费趋势等对农村金融业务的影响。通过对市场趋势的监测和分析，农村金融机构可以及时调整战略，把握市场机遇，规避市场风险。

（五）增强合规意识和法律意识

在数字化转型中，农村金融机构应当建立强有力的法规合规体系来降低法律风险。一方面，农村金融机构应组建专业的法律合规团队，负责监督和审查数字化业务的合规性，及时了解新出台的金融法规，确保数字化转型项目在合规框架内推进，以降低法律和监管风险。另一方面，农村金融机构应加强对员工的合规教育和法律意识培养，确保员工能够自觉遵守法律法规和监管要求。一是农村金融机构应构建全面的培训计划，不仅要覆盖数字化技术的使用，还要及时开展针对新政策、新制度、新理念的培训，确保员工能够了解并适应新的政策和制度要求，在合法合规的前提下办理数字业务；二是机构内部应当建立合规审查机制，对员工业务进行定期合规检查，及时发现和纠正违规行为。

（六）加强数字化人才的培养和引进

数字化转型要求农村金融机构拥有具备数字化技能的人才，建设数字化农村金融服务体系，必须补齐人才短板。一是农村金融机构可以从人才招聘入手，通过线上线下相结合的方式发布招聘信息，打通人才引进的信息壁垒，综合考虑机构自身数字化转型的现实需要，进行有针对性的金融科技人才选拔及聘用，或者主动与高校、人力机构等部门合作吸引数字化人才，如通过设立实习生项目或提供奖金，吸引优秀大学生了解进入农村金融机构。二是农村金融机构应对现有的工作人员加强内部培训，可以采用与专业培训机构合作或邀请行业专家讲座，开展针对数字金融领域的培训课程，提高员工在数字金融领域的技术和知识水平。三是农村金融机构需要建立良好的人才激励机制和绩效考核体系，提高人才待遇，完善人才职业上升通道，有效激发员工的工作积极性，吸引和留住优秀人才，推动农村金融机构的数字化转型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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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河北经贸大学金融学院）

责任编辑：李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