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已至,满目秋色。
天气转凉,不像夏季闷热的绡搭在身上都觉得裹一层牛皮,也不像深秋寒冷到穿一层锦缎都像披一身凉凉的露水。
清早出门恰好。
这是一个很好的村庄,也不知道是不是村里人都爱美,反正户户院内花坛罗列,丝瓜架到处搭得层层叠叠,家家门前种着树,有山楂树、核桃树、苹果树、梨树和无花果树,把大门口都快要淹没了。
春季嫩叶映着日头,如浮点碎金;若是夏季,蔽日浓荫下,人们可搬着小板凳坐着讲古。到了秋季,就更有意思了。
大牵牛花缠缠绕绕,菟丝子看见电线杆也爬一爬,看见丝瓜架也爬一爬,看见砖头堆也爬一爬,爬上去就开满花,深紫的,淡蓝的,浅紫如同薄薄的碾光薄绢。
丝瓜不如牵牛花,人家是家养的,门口搭着架子,丝瓜也就顺着架子牵三牵四地到处爬,爬到哪里就在哪里开花。如人的巴掌大的、艳黄色薄软的花片子,开成铺开摊平的五瓣花,花蕊裹着粉,短短地探出来。还见到一朵硕大的丝瓜花,抵着脸开在水泥地上,好好一朵花,开得呼天抢地的,又像是被它后面的小丝瓜给推出来的。丝瓜花其实是可以炒菜的,我在南方吃过,丝瓜花炒鸡蛋,一股清香味。只是我是北方人家出身,所以只吃瓜,不吃花。
——所以见到开得满满半条街的木槿花,浅紫的、淡红的,像茶杯口一样,我就觉得又美又可惜,因为木槿花也是能吃的呀!
在井冈山的饭馆门前,我见到满笸箩堆起来的木槿花,便点了一盘木槿花炒鸡蛋。花朵口感柔韧清香,实在是美得很。
主要也是这个季节不缺吃的,丝瓜正一茬一茬地长出来,人家门前种的辣椒棵子也缀满了红辣椒、绿辣椒。
而每家门口的石榴树都结满了一颗颗的大石榴。它们是真的大,努出嘴来,争红了腮,如健康女子的面庞,光洁红润。
日照得好,季节也到了,瓜果都熟了,个个脸色都是好看的。再比如山楂,山楂这种小果子抱团,攒聚成群,个顶个红红的小脸儿,甚至有一棵山楂树枝里里外外都被红红脸儿的山楂果抱满。
苹果也在树上长得丰盛,个头大大的。
一户人家门口还有一棵花椒树,也结满了花椒,青嫩的颜色已褪,水红上脸,丛丛簇簇,于绿叶掩映中探出头。还有一粒小花椒性急,早早褪去外壳,露出黑亮亮的内里。炒菜时,将花椒焙香,咬在嘴里咯嘣脆。
说起脆来,这个季节还有脆枣可吃。只是尚且青嫩,正好好地挂在树枝上,乖乖地等太阳将自己晒红。
柿子也半青半黄,尚未全熟。若是全熟,大约要到落雪。到那时候,雪压红柿,也是如画美景。
还有人家种无花果树,巴掌似的大叶片,婴儿拳头大的绿果果,像灯笼一样。它是不开花的,果子熟后软而多籽,甜糯黏牙,是真的好吃。有一根枝子插了独独的一颗果,像一支绿色扁圆的糖葫芦。
我居然还见到一株棉花,大大的叶片探出来一朵黄中透绿,花片根部深紫的花。小时候,在棉田里,“棉花”到处都是,待到花落棉桃结,一点点长大,鼓胀,裂开,白白的棉花就绽出来。眼前一朵花,我恍惚能看见一片棉花的海。
在一处白瓷砖墙的映衬下,还有开得正好的凌霄花,一朵朵长茎鼓嘴的红色小喇叭,侧耳似能听到它们对着行人呜哩哇,呜哩哇。凌霄花那么美,墙垣树架到处都是攀缘的凌霄花,处处是花,处处是画。
像那开得层层叠叠的扶桑花,那紫红色肉头厚嘟嘟的鸡冠花,开出一串串红花的串串红,真是处处是花,处处是画。若是花能说话,也许到处都能听见它们在问:“过路君子,看我的花开得艳否?”
每天走过的街道,每天看到的风物看似一样,实则是不一样的。
行遍天下烟尘烟火,还是爱我这乡村风物,秋景错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