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智库的形成,要追溯到任弼时担任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期间。从中国共产党成立起,共产国际一直指导着其发展,但共产国际对中国实际情况的了解非常有限。随着中国革命的风起云涌,共产国际意识到需要全面了解中国问题和掌握中国共产党的各项政策,于是,共产国际执委会书记处就决定利用中共负责人在莫斯科的时机成立有关机构或团队研究中国问题。
中国问题研究小组
1939年3月,任弼时受中共中央派遣来到莫斯科,向共产国际汇报中国抗战情况和国共两党关系。不久,中共中央资料研究小组(中国问题研究小组),在共产国际成立。5月23日,共产国际执委会干部部负责人古里亚耶夫向共产国际执委会书记处书记曼奴伊尔斯基汇报了小组成员情况,并委托莫尔德维诺夫(共产国际执委会干部部高级顾问)领导小组工作,任弼时(化名陈林)作为咨询专家参加小组工作。古里亚耶夫还建议,为了深入研究某些问题,吸收鲍罗廷、卡拉·穆尔扎以及其他曾经研究过中国问题和熟悉文献资料的共产党员参加咨询工作。可以说,中国问题研究小组就是共产国际书记处了解中国问题的智库组织。
6月5日,中国问题研究小组第一次会议在莫斯科召开。会议提出小组工作计划、题目分工和工作期限。会议上,任弼时强调研究的主题除民族统一战线和国共关系问题外,还要研究国民党的组成、政治派别和内部斗争,还要将小组工作与为即将召开的中共七大准备材料的工作结合起来。最后,曼奴伊尔斯基明确了研究小组的三项重要任务——消除在共产国际和中国共产党内在中国问题上造成的有害后果、编写中国共产党历史和为中共七大召开准备指导文件。研究小组还提出要吸收苏联科学院世界经济和世界政治研究所、东方研究所和殖民地研究所的汉学家参加。此后,研究小组对抗日民族阵线的展开、国共关系状况、中共建设、边区情况以及八路军领导的武装斗争等展开了广泛研究工作,其中也有重大的分歧和激烈的讨论。中国问题研究小组的工作,让共产国际得以深入地了解中国共产党的政策。作为咨询专家的任弼时,在小组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在为共产国际提供报告的同时,任弼时没有忘记为远在延安的中共中央和毛泽东提供建议。曾是中国问题研究小组成员的师哲对此有过详细的回忆,当时任弼时“组织并领导了一个研究小组,研究中国和国际上的重大政治问题,定期向中共中央作汇报并提出建议。该组成员大部分是中国人,也有几个苏联人。中央认为这些汇报和建议很有益处,有的很快就作出反应。例如,1939年夏关于‘东方慕尼黑’的问题”。
所谓“东方慕尼黑”是指1939年7月日本外相有田八郎和英国驻日大使克莱琪签署的《有田-克莱琪协定》。该协定实质上就是英国放任日本对中国的侵略。任弼时根据各种情报和资料,召集共产国际干部部的部分同志和中国驻共产国际代表团的工作人员,研讨“东方慕尼黑”问题,并将研究成果报告中共中央。7月29日,中共中央书记处发出《关于反对东方慕尼黑阴谋的指示》指出,英日谈判是英国对日本作出了重大的原则让步,造成了“东方慕尼黑”的严重局势,应集中力量打击张伯伦的投降政策,争取英国人民。从师哲的描述看,任弼时借鉴了中国问题研究小组的形式,领导了一个专门的小组,向中共中央和毛泽东汇报工作,并引起了毛泽东的重视。
汇报国内外动态,也是任弼时领导智库工作的重要内容,对中共中央了解国际情况、共产国际了解中国情况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师哲认为,任弼时“将国际的资料、动态送到延安,又将国内的资料、动态带到国际,然后由他亲自整理、分类和组织翻译,往返的工作十分机密,由他亲自经手”。任弼时利用自己的语言优势,圆满地完成了中共中央和共产国际交给的任务,也赢得了毛泽东和共产国际的高度认可。
延安的智库工作
1940年3月,任弼时回到延安,参加中共中央书记处工作,处理书记处日常工作,协助党中央和毛泽东筹备中共七大。于是,任弼时在毛泽东的布置下,相继开展了类似于智库的各项工作,为中央政治局和毛泽东提交了许多重要的文件和报告。
第一项工作是筹建中央政策委员会,起草各项草案。1940年12月4日,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根据毛泽东的提议,成立由任弼时、博古、凯丰三人组成的中央政策委员会,由任弼时负责。中央政策委员会的目的就是为中共七大准备材料。中央政策委员会形成的草案,要交给中央政治局讨论通过,与智库工作在性质上是一样的。
1941年1-4月,任弼时先后组织召开了9次中央政策委员会会议,“会议有时在杨家岭中央办公厅的会议室举行,有时在任弼时住的窑洞里召开,先由委员会指定的人提出草案,然后逐条讨论修改,再分送中央主要领导人审阅”。1941年3月12日,中央政策委员会将土地、财政、经济、政权、劳工、文化教育等数个政策条例交中央政治局讨论。4月下旬,中央政策委员会起草的《陕甘宁边区施政纲领》,经毛泽东修改提交中央政治局同意通过。中央政策委员会起草的各项草案,为纠正党过去存在的“左”倾路线起到了积极作用。
第二项工作是搜集各种动态、材料,向共产国际反馈信息。1941年1月“皖南事变”爆发,如何让共产国际了解中共的政策是一项十分重要的工作。“皖南事变”发生后,毛泽东除亲自给共产国际发了“一份综合、分析性的长电”外,还专门将任弼时搜集的国内情况发送给共产国际。为了搜集国内情况,任弼时主持有关人员搜集了“皖南事变”后全国各党派和各阶层的反应,汇集整理,通过农村工作部的专用电台,向共产国际通报。2月7日,任弼时将起草的《新四军事变后的各方动态》报送毛泽东审阅修订。毛泽东阅后批示,除送共产国际外,同时发各抗日根据地党委。23日,任弼时将汇集整理的简报报送毛泽东审阅。毛泽东阅后批示,报送共产国际并发往各抗日根据地党委。25日,任弼时将搜集整理的简报《华侨方面对国共分裂危险的反应》报送毛泽东审阅。此件经毛泽东修改补充后,送共产国际,并下发各抗日根据地党委。任弼时整理的动态受到毛泽东高度重视,要求立即转发给莫斯科,希望共产国际能够全面了解“皖南事变”后的国内情况,理解中共作出的决策,能够作出正确的判断。
第三项工作是创建了一个研究国际问题的小组。师哲说:“因为任弼时在共产国际时曾领导这一工作,毛泽东所以对成立这一机构很重视,并亲自动员王稼祥任国际问题研究室主任,亲自为他主持成立会。”王稼祥比较重视日本问题,从党校、抗大、总政、军委各部门借调有关同志,研究日本问题。不过,由于各种原因,王稼祥负责国际问题研究比较少,国际问题研究实际上还是由任弼时来负责。之后,中央各研究小组几经改组,张闻天在延安整风后期主持中央政治研究室工作,日本问题也归张闻天负责。在他的主持下,中央政治研究室对国内外政治动态展开调研,创办内部刊物《参考资料》,写下了许多很有分量的文章。1946年5月30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加强中央政治研究室的指示》,指出:“中央急需系统研究世界各国之情况及培养具有世界各国系统知识之专门人员。为此目的,中央决定中央政治研究室除研究国内党派问题及法律问题外,大大加强与扩充对美、苏、英、日、欧洲、南洋、南美各国之系统研究工作。”研究国内外形势,是毛泽东长期关注的领域,任弼时领导的有关国际问题研究工作一直在党内延续。
智库工作与调查研究
任弼时在延安领导的智库工作,与毛泽东提出的调查研究精神相契合,为中共中央在党的组织机构改革时提供了新思路。
1941年7月30日,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成立由任弼时主持的“改革中央组织机构委员会”,讨论中央各部委的组织编制。会议对中共中央的机构作出了调整:在中央政治局下设调查研究局,担负国内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及社会阶级关系各种具体情况的调查研究,内设政治研究室和党委研究室;同时,在中央秘书处下设立中央行政管理局,负责中央机关和直属学校的行政管理工作。这套方案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将调查研究和行政管理分开。
8月1日,《中共中央关于调查研究的决定》正式发布,提出要在中央、地方设立调查研究机关,搜集各方面材料,加以研究。8月27日,中央政治局会议确定了任弼时提出的机构改革方案,决定中央调查研究局由毛泽东兼任局长,任弼时任副局长,下设党务研究室和政治研究室。党务研究室下设根据地、大后方、敌占区、海外四组,任弼时任主任兼根据地组组长,王若飞为副主任,陈云任大后方组组长,康生任敌占区组组长。政治研究室下设政治、国际、敌伪三个研究组,毛泽东兼任主任,陈伯达任副主任。9月,中央决定由朱德担任海外组组长。10月29日,中央政治局会议决定各抗日根据地政治和党务的调查研究由任弼时指导。中央的行政管理职能则由中央秘书处负责,任弼时为秘书长、李富春为副秘书长。为了搜集资料和情报,任弼时与毛泽东共同致电身在重庆的周恩来,要求订购书报杂志,专门提到调查研究局需要中外各地各种关于政治、经济方面的书报,此项工作希望重庆方面有专人负责搜集。
为了实现精兵简政和加强党的统一领导,任弼时于1943年3月主持制订《中央机构调整及精简决定》,再次对中央机关进行了改革,许多职能机关被缩小、合并。中央的研究机关将调查研究局下设的党务研究室、政治研究室和中央研究院的一部分、图书材料室合并,另行组成精干的中共中央研究局,内设党务研究室、材料室和图书馆。党务研究室的任务是整理根据地、大后方党的建设各种政策材料并加以研究,同时将整理的材料和研究的意见提供中央政治局各同志和组织委员会作为了解情况、决定政策的参考,还要负责编辑党的资料。中央研究局由刘少奇兼任局长,杨尚昆为副局长。
(摘自《党史博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