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往往是传说中神仙的坐骑。《相鹤经》里写道:“(鹤)盖羽族之宗长,仙人之骐骥也。”《拾遗记》中说:“群仙常驾龙乘鹤。”在殷商墓葬的雕塑上,就有鹤的形象。
在传统文化中,鹤堪称鸟类中最高贵的一种。仙鹤被称为“一品鸟”。在明清时期,皇帝穿龙袍,一品大员穿“鹤袍”。最常见的是“鹤立潮头”与“仙鹤飞翔”图样,仙鹤在云里飞翔的图纹象征“一品高升”“指日高升”。
唐代杜甫在《观李固请司马弟山水图》中说:“王乔鹤不群。”他所说的王乔,也叫王子乔,是道教中的一位仙人。他本是周灵王的太子,原名叫姬晋。根据《列仙传》记载,王子乔在游历时遇得道高人,被接上名山嵩山清修。许多年以后,他派人去告诉自己的家人,某年七月七日,在某地等我。到了那天,他骑着白色仙鹤而来,停在山巅上可望而不可即之处,向家人挥手致意,然后乘仙鹤离开,从而得道升仙。此后,仙鹤就成了仙界中流行的座驾。在《西游记》中,仙鹤也是神仙中最常用的坐骑。
在汉魏晋南北朝期间,道教把鹤视为神仙的化身,认为它是上天的使者。鹤实现了从自然动物到神灵的转变。道士被称为“羽士”,道士的袍子被称为“鹤氅”。民间常说的“驾鹤西去”,本指修行圆满之人得道成仙。
历代文人雅士创作了许多以鹤为主题的作品。在《诗经》中,咏鹤的诗就有两篇。著名的“鹤鸣九皋,声闻于天”,用鹤来喻指隐居的贤才。鹤“声闻于天”的特点,既比喻人的才能,又说明了鹤的声音之高亢。因为鹤的声音尖亮,人们还用“风声鹤唳”来形容陷入惊慌恐惧、自相惊扰境地的人。可见鹤的叫声颇有特点,令人过“耳”不忘。鹤的叫声嘹亮,在旷野中可以传到四五公里之外。这要归功于它特殊的生理构造。鹤的气管很长,不仅藏于脖颈之中,还在胸骨里盘绕。鹤类延长的气管能像铜管乐器一样增强了发音时的共鸣。
魏晋文人经常以鹤来自喻,认为自己就像闲居旷野不被重视的野鹤。阮籍《咏怀》中有“云间有玄鹤,抗志扬哀声。一飞冲青天,旷世不再鸣”。即便心中苦闷,诗人依旧想通过身处云间的玄鹤表达独立的姿态。
唐代崔颢的《黄鹤楼》背后有一个关于黄鹤的传说。据明代王世贞《有象列仙全传》,三国时,费文祎到辛氏酒馆饮酒,辛氏待他很好。为回报辛氏,他在墙上画了只黄鹤,此后有客人来饮酒,黄鹤就从墙上下来舞蹈。来饮酒的人越来越多。十年后,辛氏“家资巨万矣”。一天,费文祎又来到酒馆,吹笛把黄鹤从墙上召下来,乘坐黄鹤飘然而去。辛氏为了纪念这件事,就建了黄鹤楼。这个传说让我们想起画龙点睛的故事。无论是龙,还是黄鹤,它们本身所具有的神秘感,让人们更愿意相信传说的真实性。
传统音乐中也有不少以鹤为题的名篇。鹤以善鸣著称,在传统音乐中,主要表现鹤的高洁情操。古琴曲《鹤鸣九皋》即根据《诗经》而作,通过悠远的弦音塑造鹤高洁的形象,使人闻之思“高歌狂吟”。《双鹤听泉》曲调空灵缥缈,将听者引入清幽林泉之间,在悠然自得中生发超然世外的体悟。另有《猿鹤双清》,略显轻快的曲调展现了猿鹤的高洁品质与仙风道骨。
北宋政和二年(1112年)正月十六,上元节次夕,天清气朗,汴京上空群鹤飞鸣,盘旋宫殿上空,久久不肯离去。这让宋徽宗赵佶产生了“仙鹤告瑞”的幻想。他欣然命笔,将目睹的这一幕绘于绢素之上。一幅千古名作《瑞鹤图》就此诞生。在题画诗中,赵佶以瘦金体记述了事件原委。他在诗中将群鹤与古代经典中提到的闻乐起舞的祥鸾、汉武帝出海捕获的赤雁相提并论。他还特意强调了鹤与长生不老的关联,将它们与蓬莱仙山联系在一起,指出其寿命能够长达千年。
明代边景昭的《竹鹤双清图》将三棵劲挺的老竹错落于两只仙鹤之间,展现了古人心中鹤坚贞的爱情观。清沈铨的《双鹤图》、华喦的《松鹤图》、虚谷的《松鹤延年图》等,都是松鹤延年的主题。
到了现代,传统的文艺思想开始发生转变,吕澂、康有为等人在绘画领域提出“改良”思想。鹤主题的绘画也有所变化。在林风眠创作的《群鹤图》《双鹤图》《白鹤》等作品中,我们既可以看到中国画白描的影子,又可以感受到西方速写技法的影响。《群鹤图》由几只立于广袤水草的白鹤构成,它们姿态各不相同。与鹤之闲适姿态相对应的是随风浮动的芦苇,它们在风的吹拂下虽然形态万千,但并不杂乱,在总体偏暗的色调中显出和谐之义,并与白鹤的姿态交相呼应。
《双鹤图》表现了鹤的轻盈姿态。两只鹤的步伐保持一致,既展示出闲适自得之感,又包含着相互交际时的柔情。林风眠笔下的鹤,显然没有古代绘画中仙风道骨、富贵长寿之意,与写意之鹤相比,其作品里的鹤与自然万物融为一体,形塑出强有力的现代语言。
(摘自《光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