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溪之名,得于水。在夹雄山—祭天山山脉的深林溪谷中,一条大河流淌而出,与抚仙湖、星云湖、杞麓湖共同孕育出了玉溪这座高原水乡。这条河,在《水经注》中其名为“桥水”,到了清代康熙年间,始有“玉溪”之名。《新兴州志》记载,“大溪河,一名玉溪河。在州北五里”。“其水萦带,苍碧如玉”,“玉溪”之意即为溪水清净透亮,如玉带潺潺流淌。
作为地名,“玉溪”是年轻的,而这片土地却是古老而厚重的。“这里拥有悠久的历史,澄江帽天山化石群揭示了5.3亿年前生命的起源,玉溪先辈创造出了标志古滇文明的青铜文化;这里拥有灵动的山水,有抚仙湖、星云湖、杞麓湖交相辉映,红塔山、秀山、哀牢山等山秀甲滇中,形成了独特的山水风光、田园村寨;这里拥有深厚的底蕴,辛亥革命‘将军群’、云南白药创始人曲焕章都是从玉溪走出的名人,人民音乐家聂耳为国而歌、奏响了‘前进,前进,前进进’的时代最强音。”玉溪市委书记王力表示,“接下来,我们将持续加强新时代廉洁文化建设,用革命文化、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厚植廉洁奉公的文化基础,夯实清正廉洁的思想根基,积极构建廉洁文化建设矩阵,扎实推进新时代廉洁文化建设取得实效。”
1984年7月1日,古生物学家侯先光再一次登上了玉溪市澄江县境内的帽天山,继续进行艰苦细致的化石采集工作。不知敲开了多少块石头后,忽然,一枚栩栩如生的纳罗虫化石出现在他眼前。澄江化石地世界自然遗产管理委员会党组书记、常务副主任金宏森介绍,这枚小小的化石以及随后发现的大量保存软躯体的化石标本,为全面、系统研究澄江生物化石群奠定了坚实基础,向人类揭开沉睡了5.3亿年的寒武纪早期世界,生动再现了地球生命大爆发的奇观。
澄江动物化石群的发现,解释了生命从何而来,也让玉溪有了“生命起源地”之美誉。那么,生命又将如何丰富、向何处去?这是新的问题。
文明是另一种形式的生命。寒武纪离我们太过遥远,不妨先顺着人类历史的足迹寻找文明的回响。
玉溪有三湖,抚仙湖湛蓝明净,镶嵌于群山之间,有“琉璃万顷”之称;星云湖如群星闪烁,落入湖中;而杞麓湖畔,一座名为通海的城市屹立千年。“通海”意为通达大海,地处云南腹地,这座城市为何有着如此广阔寓意的名字?据介绍,通海之名形成于唐代。唐玄宗天宝年间,唐朝与南诏国之间的天宝战争爆发,经过五年的激烈战争,天宝十四年(755年)唐军大败,南诏国由此崛起。取得巨大军事胜利的南诏国王志得意满,并在新开辟的领土上设置了通海郡,寄托了他“开疆拓土、通江达海”的勃勃雄心。
不过在坊间,热衷故事的人们也会把通海的得名与一个治水传说联系起来。相传,古时杞麓湖洪水泛滥,百姓苦不堪言,一名俗姓李的僧人畔富为了解决这个难题,登上湖畔的秀山,勘看水脉,最后在湖东用锡杖击穿地表,形成落水洞,将杞麓湖无法承载的洪水引入大海,露出大量良田。通海百姓由此感恩畔富,把他看作神僧。畔富治水的故事在通海一带流传,如今人们还能在秀山上探访畔富祠,体会通海地名背后寄托的百姓安居乐业的愿景。
杞麓湖畔的秀山,垂直高度只有200米左右,却被列为云南四大名山,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其承载的文脉。秀山历史文化公园工作人员向廉政瞭望·官察室记者介绍,秀山这座看似小小的山上有200多块匾、联、碑、刻,可谓“无额不匾,无楣不联”。这与通海的地理位置有关,《通海县志》记载,“通海最扼咽喉”,作为交通要道,南来北往的人们路过通海,登高秀山,见湖山美景难免留下墨宝,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如此盛况,是中原文化与云南地方文化的结合,是通海文化、玉溪文化的缩影。匾山联海记载着无数文人的笔墨与文思,秀山脚下还有一座气势恢宏的建筑,也见证了通海文脉的繁盛。
始建于元代的通海文庙,经明、清多次修缮扩建,如今依然屹立。文庙主体建筑依山就势,循中轴线顺势叠升,共分四进三大院落,建造规格较高。值得一提的是,通海文庙宫墙北面墙壁上镌刻着“礼乐名邦”四个大字。相传,这是清代乾隆年间通海知县朱阳所题。他到通海上任后,几个月都没有受理过一起案件,感到十分奇怪。经过四处打听,他得知通海百姓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纷争,哪怕有一些小矛盾,也能通过当地有威望的老者调解。朱阳深感当地民风淳朴,便题写了“礼乐名邦”赞扬此地的文明程度。
玉溪境内的文庙不少,除通海文庙外,还有江川文庙、澄江文庙、玉溪文庙。这些文庙浓缩了玉溪深厚的文化底蕴,也书写了云南科举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据《新纂云南通志》记载,明代永乐癸未科(1403年)应天府乡试中,华宁人张文礼、王遴考中举人,这是玉溪士子第一次在科举中崭露头角。次年会试中,张文礼考取进士,“临安甲科自文礼始”,玉溪历史上第一个进士由此诞生。清代玉溪第一个进士则是澄江人赵士麟,他参加了康熙甲辰科(1664年)会试,也是清代云南进士第一人。明清两代,玉溪约有进士、举人共1192人,其中进士109人、举人1083人。
如今,文庙早已不复以往文化中枢的地位,但其蕴含的文脉,仍生生不息地浸润着一代又一代的玉溪人民。
“似春雷天崩地裂,摸胡须似钢针,犹如铁钉……”在澄江市小屯村,有一种流存范围极窄的古老傩戏——关索戏,用以驱鬼辟邪、祈求风调雨顺。关索戏已有300多年的历史,是唯一以人名命名的戏种。
关索,相传是关羽的第三个儿子。罗贯中在《三国演义》第87回中写有“忽有关公第三子关索入军来见孔明”,诸葛亮命关索为前部先锋,“一同征南”。关索来到云南,驻兵于小屯村,故小屯村原名“先锋营”,这也是传说中关索戏的起源。关索戏的剧本主要是围绕三国故事,尤其是蜀国展开。
然而,关索其人,正史中不见记载。是否真有关索,关索到底是关羽的亲生儿子还是义子,都一直有争论。不过,关羽的亲家李恢倒是澄江人,关羽的女儿关银屏是由诸葛亮做媒嫁给李恢的儿子李蔚。关银屏与李蔚的合葬墓,如今就坐落在澄江市旧城村的金莲山上。作为当地人,李恢也是关索戏中一些剧目的主角,如《李恢说合马超》。
李恢是建宁郡俞元县(今澄江市)人,被玉溪当地学者认为是“玉溪入正史第一人”。他出身当地大姓,学识胆识俱佳。公元213年,刘备攻下绵竹,与刘璋在雒城对垒相持时,李恢来到刘备麾下,并成功说服马超归顺刘备,助力刘备攻取益州。
刘备建立蜀汉政权后不久,负责管理南中军政事务的庲降都督一职空缺。刘备有意让李恢这个本地人接任,试探着问李恢有没有推荐的人选。李恢用西汉名将赵充国“莫若老臣”的故事自比,主动请缨担当重任,出镇南中。李恢没有辜负刘备的期望。在刘备去世、蜀汉政权交接的国力虚弱阶段,南中豪强纷纷反叛,李恢苦苦支撑,并在配合诸葛亮平定南中的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为汉兴亭侯。
关键时刻,李恢敢于担当,才干卓异,在历史上留下了精彩的一笔。这样敢为人先的精神,也频频闪现在后世玉溪大地养育出的历史人物身上。
清朝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通海人朱嶟考中进士,从边陲小城来到京城入仕为官,前后历经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四朝,曾担任江南道监察御史、礼部尚书、太和殿军机处行走等职,后官至内阁大学士。
道光年间,当清廷还沉醉在天朝上国的迷梦中时,世界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英国殖民者开始向中国民间大量贩卖鸦片,不仅致使中国白银大量外流,百姓的精神和体质也受到极大摧残。道光十六年(1836年),身为内阁大学士兼礼部侍郎的朱嶟上《申严例禁以彰国法而除民害折》,旗帜鲜明地提出严禁鸦片的主张。朱嶟禁烟主张的提出,比林则徐早了两年,且见解更为深刻。
朱嶟深刻地意识到了鸦片泛滥的严重危害,也看清了英国殖民者利用鸦片实现侵略的险恶用心,他驳斥了“弛禁”派主张准许外商将鸦片纳税,实际是将吸食、贩卖鸦片合法化的观点,大声疾呼:“中华若不尽早根除鸦片之祸,国人危矣;国人既危,中华更危矣!”
作为禁烟先驱,朱嶟心系民族危亡,忠于职守,病逝于同治元年(1862年)。朝廷赐封谥号“文端”,在皇陵之地划出一块地予以厚葬,并在他的家乡通海立了“皇清敕封忠信朱文端公嶟故里碑”用以纪念。
在玉溪市区东南郊,沿秀山路盘山而上,经上灵秀村继续前行,抵达下灵秀村,在一片干净整洁的民房之中,可以看到一座稍显不同的建筑,门口端坐着两尊石狮子。拾级而上,抬头便可看到一块匾额写着“陈公祠”三个大字,门楣两边的对联则写着“岳河钟瑞兄弟联芳,凿山导水利济悠长”。
陈公祠纪念的是有“铁面御史”之称的明代官员陈表。他于明朝弘治三年(1490年)出生在新兴州(今玉溪市红塔区)北古城,自幼聪慧过人。不过,陈表的科举之路并不顺遂,在28岁参加会试落第后,考虑到家境贫寒,陈表暂时放弃了科举入仕之路,到四川南溪县任教谕,解决生计。南溪任教六年,陈表“课士有方”,当地人对他十分推崇,赞扬他“讲文学必根道学,做经师不愧人师”。
陈表并不甘心安于一隅,嘉靖二年(1523年),他再次参加科举,并考中进士,由此踏入仕途。嘉靖十一年(1532年),政绩突出的陈表升任浙江道监察御史,次年又任钦差大臣,巡按直隶淮安、扬州等地。据陈表后人介绍,彼时淮安知府是权倾朝野的夏言的侄子,他倚仗夏言的权势,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百姓苦不堪言。当地官员也惧怕夏言,选择明哲保身,对其侄子的恶行熟视无睹。陈表见不得如此行径,尽管有好友和同僚劝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却态度坚决地表示:“吾今代天巡狩,讵可容私!”他还说:“非种不除,如其生灵涂炭何!吾职宁休,民害必除。”陈表雷厉风行地惩治了淮安知府,却也如他自己“预言”的那样,因不畏权贵、坚守正义而为当权者所不容。很快,陈表就因“忠直见忤”而被削职。
嘉靖十七年(1538年),陈表“自楚归滇”,归途中,他多写诗抒发心境。《兴福寺少憩次陈尹子》一诗,就以“尘苦当于何处谢,归来莲社领青山”句,暗指官场的肮脏,表达对故乡的思念与热爱。
回到家乡的陈表并未消沉,而是积极投身建设家乡。他见家乡没有官学,学子只能跋山涉水到外地应试,便联合父老乡绅,向朝廷陈请设立州学。最终朝廷批准了陈表的呈请,从此结束了新兴州没有官学的历史,促进了当地教育的发展。他见家乡水系分布不均,决心兴修水利,并带头捐资千金,在灵照山下开凿涵洞,修筑撒喇沟,解决了沿沟农田的灌溉难题。至今,撒喇沟水仍对当地农业生产发挥着重要作用,这也是陈公祠大门对联上“凿山导水”的由来。
陈表第17代后人陈家荣对记者感慨道:“‘代天巡狩’是陈表仕途的顶峰,也是他仕宦生涯的终点,他对家乡的贡献是深远绵长的。我们一直以陈表清正廉洁的高尚情操而自豪,也坚持传承‘勤俭治生’‘清属尔心’的家风。”
在陈表之后,玉溪历史上另一位杰出的清官廉吏也登上了历史舞台,他就是王元翰。
王元翰是宁州(今玉溪市华宁县)人,在明朝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考中进士。王元翰宦海沉浮,官职最高也不过是刑部主事,从职位来说不值一提。不过,王元翰虽官微言轻,行事却刚正不阿,是明朝有名的谏官、廉吏。
从王元翰入仕的细节来看,他本应有着大好的前途。他考中进士时,考官为首辅沈一贯。沈一贯认为王元翰“笔舌互用,腕有鬼工”,有意将他作为自己的门生。这是旁人求之不得的,王元翰却避之不及,表示:“知己之恩,同于再生,生何敢忘!然而人臣无私交,使相君而开诚布公,生请北面精谨以事之。”王元翰表达了对沈一贯知遇之恩的感谢,同时拒绝与其有私人关系,实际上是在抵制“宁负朝廷,不负举主”的官场潜规则。初入官场就有如此勇气,充分彰显了他洁身自好的秉性。
后来,王元翰坚持原则,屡次弹劾结党营私的腐败官员,惹怒大批权贵。最终,王元翰反被诬为贪官。为自证清白,王元翰甚至将家中财物悉数搬出,摆放在城门下,可惜仍免不了被罢官。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王元翰带着污名回到家乡,在抚仙湖畔闲居,留下大量诗作,用以表明心志,其中《泛抚仙湖诣孤山用壁间韵》一诗,用“闲赋沧浪间濯缨,湖山萧瑟趁秋晴。山当孤处群松伴,湖以仙名一鹤横”的诗句,借山与湖之景,表达了自己清正廉洁之志。
好在,历史给了王元翰公正。《明史·王元翰传》评价他称“居谏垣四年,力持清议”“锐意搏击,毛举鹰鸷,举朝咸畏其口”。
往事如烟,消散在云岭之间,唯有氤氲绵延的文化与精神长留。5.3亿年前的纳罗虫化石与抚仙、星云、杞麓三湖见证了时光流转,从入正史第一人到后世无数的清官能吏,玉溪这片美丽的土地上拥有太多的故事,足以吟唱成歌。深厚的文化底蕴,余韵无穷,当历史的车轮行至近现代,玉溪厚积而薄发,在新的时期,继续大放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