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后,我们坐在里姆伦纳斯度假村的客厅里。室外狂风呼啸,室内灯光闪烁。我的弟弟卢克和他妻子米西,买下了这座距离南卡罗来纳州海岸四分之一英里处的小岛,建了一个集住宿、餐饮、娱乐和观光于一体的全包式度假村。这个周末,他们邀请了我和六对夫妇来体验一次试运营。
我决定从日复一日的侦探小说写作中抽身出来度几天假,在9月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降生前同他们住些日子。
晚餐前到达度假村时,卢克立刻把我介绍给了每个人。因为是唯一的单身人士,我基本上都是在观察其他人。对卢克和米西来说,这个周末十分重要,所以我安安静静地坐在双人沙发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他们倚在沙发上同客人说话。为了不让自己在8点前睡着,我环顾着房间,开始回忆客人们的名字。
一张小沙发上坐着凯文·亚当斯。他6英尺2英寸高,是卢克的老友。旁边坐着他的妻子唐娜,她看上去像只受惊的兔子。她5英尺5英寸高,蓝色眼睛几乎老是睁得大大的,留着一头披肩金发。
远端墙边的两把扶手椅上坐着莫雷诺夫妇。托尼·莫雷诺不到6英尺高,黑色头发和深蓝色眼睛。他有一种大人物的派头,是同年轻的娇妻金伯莉一起来的。我相信头发乌黑的金伯莉不会超过25岁,而托尼将近60岁了。
迈克和米歇尔·卡特夫妇坐在临窗的小桌边,同吉姆和特蕾莎·帕克夫妇打牌。迈克又高又瘦,丝框眼镜遮住了太多的脸。他的妻子是个苗条的红发美女,看上去精力充沛,兴致勃勃。特蕾莎的发色和绿色杏仁眼的形状与米歇尔的相同,不过她们的相似之处仅此而已。特蕾莎稍矮一点,我猜只有5英尺,很丰满。吉姆中等身材,5英尺10英寸高,留着浓密的淡金色头发。
斯科特·坎贝尔笨拙地走向吧台。他个子不高,大腹便便,白发稀疏。他是同妻子贝丝一起来的。贝丝身材瘦削,留着一头短发,和丈夫一般高,看上去高雅时尚。
格雷格·纳尔逊站在角落里闷闷不乐地看着手机。他6英尺4英寸的身高超出娇小的妻子塔米一大截。她不算矮,但比他矮了1英尺。
一个神色严峻的矮个子女人走到门口,向屋内招了招手。卢克叹了口气站起身,看到我的疑惑表情,轻声说:“她是帕姆·沃尔特斯,主要负责管理员工。”
灯光又闪烁起来,每个人都朝窗户看去。
不一会儿,卢克回来了,微笑着说:“看来我们要过一个有趣的周末了,国家气象局把飓风‘安娜’的等级提升到了三级。”
“我们应该回大陆吗?”唐娜尖声问道。
卢克抓起吧台上的一杯咖啡,“不用。目前风暴在海上100英里外,未来36小时里,岛上可能会遭受一点风雨,但不会有大的影响。此外,海浪漫过了连通大陆的桥梁,待在这里会更安全。”
他话音刚落,几乎同时发生了三件事。
米歇尔看了一眼手表。
格雷格喊道:“讨厌,我收到一条短信,要求马上回电话。”他丢下手机。
灯灭了。
“天哪,”卢克嘀咕道,“不过大家不用担心,这里有台应急发电机,很快就会启动。”他点燃了一支蜡烛,再逐一把其他蜡烛点着。不到一分钟,整个房间沐浴在柔和的烛光下,客人们又恢复了交谈。
发电机还没有启动。卢克说要去看看,走出了房间。
米西紧挨着我,“要不是为了其他人,这该有多浪漫。”
“对我来说,多点烛光更浪漫。”我低语道。
米西伸手抚摸着我的胳膊,“我为罗伯特感到难过,他是个好人。”
虽然我的丈夫在阿富汗的一次战斗中牺牲已经有两年多了,但提到他的名字还是会把我带入往事中。
就在我神思恍惚之际,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卢克回来了。
“那该死的东西没能正常工作,我得去北角的配电室一趟,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卢克顿了顿,“劳拉,你能陪我去吗?我可能需要帮手。”
我耸了耸肩,“走吧。”
我们从门旁的衣钩上取下雨衣穿上,打开门,冲进瓢泼大雨中。
“你在这里过得怎样?”汽车在路上颠簸着行进,卢克问我。
我看了一眼手表,“我已经在岛上待了7小时36分钟,还没有和你的客人们有真正的交流。不管怎样,据我目前所见,你安排得很好。我还是不敢相信你居然有办法买下一整座岛,建了全包式度假村。”
卢克笑了,“我交了好运,发现了这座岛,又找到了投资人。瞧,我创建一个高档度假村的梦想正在实现。”
“我到这里后还没出去好好转转,你有什么建议?”
“我们有座马厩,里面有12匹马。还有一个经验丰富的导游,可以带着游客环岛观光。我雇了从田纳西州来的黛博拉。你记得她,对吗?
“他们差不多完成了18洞的高尔夫球场,还有网球场和游泳池。我和米西一直在考虑雇一个人来协调全局。”
“要是还没有准备好,你们干吗要请客人来?等一切都完成了再进行试运营是不是更好些?”
我们在岛的远端停了下来。“剩下的路只能走过去了,只有100米左右。”他说。
我扮了个鬼脸,系紧雨衣的帽子,跳下车,走进狂风暴雨中。
卢克用一把潜水手电筒照着通向涡轮机塔架的路。巨大的叶片在强风中旋转时,发出奇怪的噪声。
走进塔架底部的小房子,卢克拉下帽兜,“我准备好后,你能用手电筒为我照着配电箱吗?”
我接过手电筒,“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卢克。要是还没有准备好开业,干吗请客人过来?”
“投资人强烈要求,”他说,从墙上的储物柜里拿出工具,“买小岛需要大量资金。我和米西拿出了所有积蓄,卖掉了弗吉尼亚的房子,可还是不够。
“最后我参加了一个企业家和投资人的洽谈会,我的想法和愿景得到了几个投资人的支持。有了钱,我就能够获得抵押贷款,用来买岛和兴建度假村。
“在6月的季度会议上,他们问是否可以来度个周末,权当是试运营。我想,为什么不呢?只是没想到会遭遇这样的恶劣天气。”
他示意我跟着他穿过下一道门。他把门拉开时,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
我本能地用手电筒扫了一下周围。
电线从主配电箱里伸出来,白墙上有烧黑的痕迹。抬头一看,我发现一些不同尺寸和形状的弹片嵌在天花板上。
卢克结结巴巴地说:“见鬼,爆炸了!怎么会?这是不应该发生的。”
光束落在地上的一个小物件上。
我用脚尖踢了踢,“这是手机的一部分,烧得很厉害。”
卢克抬起头,“这意味着什么?”
“我认为这不是意外。有人想要今晚停电,炸掉了配电箱。”
“走吧,卢克,眼下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我说,“我们得把这事交给警察来处理。”
“警察?”他迟疑地问,“难道你不能处理吗?你当过警察。”
“这是蓄意破坏,需要警察来彻底勘查犯罪现场,不包括我。我已经不是警察了,我现在只在小说里破案。”
卢克耷拉下肩膀,“我怎么对大家说?”
我把他拉出房间,让门开着,“告诉大伙儿我们一筹莫展,必须等到风暴过去,才能找专业人士来修理。岛上还有别的发电机吗?哪怕恢复部分电力也好。”
卢克想了一会儿,“有。在内部装修期间我和米西在露营车里住了几个星期,车上有台小型汽油发电机。哦,对了,配电室后面有个老式的大家伙,不过我想已经多年没用过了。”
“我们走。”我拉着他出来,朝露营车走去。
露营车离这里不到1英里,我们却开了将近10分钟。30分钟后,我们回到度假村主楼。
卢克先走进客厅,去告诉大家发生了什么。房间里几乎是空的,只有米西坐在摇椅上编织着婴儿袜。
她抬头看着我们,“你们回来了,可是电还没有恢复。”
卢克朝她走去,轻声说:“我们有麻烦了,米西。有人把配电箱和主发电机炸了。”
米西惊得张大了嘴,“什么意思?”
“配电室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成了碎片。劳拉找到了一些她认为很重要的物证,还说我们需要叫警察。”
我站在门口点了点头,等着接线员把我的电话转给某位警官。
“我们该怎么办?”米西问。
卢克耸耸肩,“我们把露营车上的小发电机搬了过来,可以给灯和一些电器供电。明天,我和马克去看看配电室后面的那台老式发电机。就算这样,接下来的几天也只能凑合着过。”
打完了电话,我向他们走去,“我给警长奥布莱恩留了口信,希望他能很快回电话。不过,他们说风暴过去前不能派人来。显然,海浪已经接近8英尺高,这就是说海浪会淹没小岛连通大陆的桥梁。”
“我认识奥布莱恩,去年在镇上的相关职能会议上见过几次。我还向他提过你一两次。”卢克咯咯地笑了,“他是个好人。”
我和卢克花了近20分钟才让发电机转动起来。等电流进入几条挑选出来的线路,我在一把扶手椅里蜷缩起身子。我需要思考。虽然我不再是纽约警察局的一员,但受到的专业训练还在。
我在小桌上拿起笔记本,把我记得的东西尽可能详细地写下来。我们到达配电室的时间只能估计,但误差应该在几分钟之内。因为途中我看过一眼手表,随后没多久就到了涡轮机那里。我记下了客厅里每个人的位置。快速查看了一眼客厅书架上的钟,有助于确定停电的时间。
电力恢复后,米西让后勤人员琳达·卡尔森去通知大家客厅里有电了。不到15分钟,几乎每个人都回来了。唯一没回来的是托尼,但他的妻子金伯莉似乎并不太担心。
“卢克,我们买的那台用来维持照明的大发电机是怎么回事?”米歇尔问。
“还不能确定,”卢克小心地说,“我们做了全面检查,但没有发现问题。已经给经销商打了电话,但在天气好起来之前他们无法派人来。”
“很高兴知道一切运行得这么顺利,”格雷格冷笑道,“我对你说过,最好使用大陆上的电力服务。”
一旁的米西大声插话道:“我们想让度假村使用一些绿色设备,安装涡轮机不仅能让我们摆脱电网,还能把余下的电力卖给电力公司,增加每个月的收入。”
“格雷格,”凯文说,“这一点我们过去讨论过。不能因为你的家族拥有该地区电力公司的大部分股份,就让度假村按你的意志行事。”他用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在董事会审查阶段,这是最理想的解决方案,可以减少运营成本,增加度假村的收入,赢得大幅减税优惠。理论上,它比在桥下铺设半英里长的电缆更可靠。”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
我在椅子上盘起腿,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卢克从没告诉过我董事会的成员是谁,但因为只有凯文、格雷格、米歇尔、吉姆和贝丝加入了与米西和卢克的争论,我认为他们很可能都是董事会成员。因为金伯莉根本不关心他们的争论,我猜她的丈夫托尼才是董事会的成员。
我走到书架前,抓起一本书,再回到椅子上。这给了我很好的掩护:能够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旁观这场谈话。
15分钟后众人安静下来。此时,我相当自信地认定,我已经知道了他们各自在董事会扮演的角色。
“有谁听到托尼的消息了吗?”金伯莉突然问道。
房间里的人异口同声地回复了一句:“没有。”
米西在金伯莉旁边坐下来,问:“怎么了?”
金伯莉摇摇头,“就在卢克和——你的大姑子?——离开后,托尼收到了一条短信,说需要回个电话。起初我没在意,可是半个小时了他还没有出现,所以我刚才给他打了电话。铃响五声后,转入了语音信箱。”
“我相信没什么好担心的。托尼跟人打交道总是很精明,他的投资游戏似乎玩得很好。也许他只是需要休息一会儿。”斯科特说,又喝了一口威士忌。
米西摁下内部电话的一个键,“马克,我们的一位客人莫雷诺先生还没有回到客厅,你能去他的房间看看,确定他没事吗?好的,谢谢。”
她回头看着金伯莉,“好了,金伯莉,马克去找托尼了。”
年轻女人笑着表示了感谢,低头继续看手机。
茶几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每个人都吓了一跳。米西拿起听筒,“喂?什么意思?哦,好吧,这可太糟糕了。对,请告诉琳达,最好把帕姆、肯和罗恩都叫上。谢谢你,马克。”
米西放下电话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马克说莫雷诺先生不在房间里,而且显然……发生了某些争执。”
金伯莉从椅子上跳起来,“你说争执是什么意思?”
“显然有家具被打翻了,衣服也扔了一地。”
金伯莉跌坐到椅子上,双手捂着脸抽泣起来。
凯文说:“卢克,能给我们找几只手电筒吗?我们也应该出去找找。”
“我已经让员工们都出去找了,”米西说,“但我相信大家一起去找会更快些。”
15分钟后,我们在度假村寻找托尼·莫雷诺的踪影。每对夫妇自成一组,我和卢克搭档。米西陪着金伯莉待在客厅里。
“卢克,跟我说说托尼·莫雷诺。”走进一间地窖时我说。
“老实说,我不是很了解他。”卢克说,“当初急需资金时,我向凯文求助过。他说刚好有一个投资人洽谈会要召开,邀请我去参加。
“接洽会上,我向50多位投资人展示了我的商业计划,并回答了许多提问。
“大约一个星期后,我与一群有意向的投资人会面,谈论了几个关键问题。最后,我们决定在这个项目上成为合伙人。我和米西拥有51%的股份。我是首席执行官,米西是财务总监。其他人各自拥有不同的股份,凑成了我们所需的总额。
“至于托尼,他出资25万美元,和凯文一样多。他是里姆伦纳斯度假村的大股东之一,和凯文共同拥有30%的股份。可是,这个周末前,我只见过他三次。”
穿过黑暗的地窖时,我思索着卢克的话,“其他人拥有的股份各是多少?”
“就像我说的,凯文拥有15%,托尼也是。米歇尔、格雷格和吉姆各拥有5%,最后4%是贝丝的。”
“贝丝只有4%,她会不高兴吗?”我问。
“我不这么看。她和格雷格是老相识。最初见面时没有贝丝,我相信是格雷格跟她说了投资的事。第二次会面时她来了,但不想立刻做出承诺,说需要同她的合伙人商量一下。几天后她打来电话,说他们考虑过了,愿意投资。我告诉她还剩下多少时,她当即同意了。”
此刻我们来到第三个地窖,里面有好几个货架。我们正在一袋袋面粉和食糖之间搜寻时,外面传来尖叫声。我和卢克立刻冲向楼梯。
我们来到厨房,里面空无一人。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有人正从客厅冲出来。我们赶紧出了厨房,向聚集起来的人群跑去。
“他们好像在维修棚那边。”卢克气喘吁吁地说。
“那里有什么?”我问。
“两台小型拖拉机。我还在那里放了一套工具,以备不时之需。”
维修棚20英尺见方,里面有两台久保田拖拉机,机身上都挂着割草机。
米西正拉着金伯莉从人群中出来。金伯莉弯着腰,用拳头揉着眼睛,张大了嘴巴,但没有声音发出来。
“怎么回事?”我们走向人群时卢克问。
“托尼。”凯文只说出一个名字。
我飞快地扫了一眼人群。共有五对夫妇,每个丈夫都在安慰妻子。男人们都盯着尸体,大多数女人把脸埋在丈夫的肩上。
米西搀扶着金伯莉回客厅,卢克站在围观者的前面。我认出了站在帕姆后面的导游黛博拉,还有其他四个我不认识的人站在旁边。一个年逾六旬的女人倚在一个壮实的男人身上,另外两个男人双手插在兜里,低着头站在那里。
“有人动过尸体吗?”我问。
“谁让你管这事的?”格雷格不满地看着我。
“格雷格,”卢克回过头对他说,“劳拉在写作之前是纽约警察局的刑事侦探,她知道眼下该怎么做。”
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点点头,“我动过。琳达找到他时,我上去测了测脉搏,发现他已经没有气息。”
“你是?”我问。
“马克,马克·卡尔森。我和妻子负责后勤。是琳达找到他的。”
“你们找到他时就是这样,还是你移动过他?”
马克摇摇头,“没有,女士,他就像现在这样躺着。我上去测了测颈部脉搏,但没有移动尸体。”
卢克带着其他人返回客厅时,我掏出手机,花了四分钟才联系上我想找的人。
“奥布莱恩警长。”对方的声音很严肃。
“我是劳拉·梅里菲尔德,我在里姆伦纳斯度假村。这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是来参加试运营的客人托尼·莫雷诺。”
“你是在开玩笑吧,”奥布莱恩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紧张,“眼下正是飓风肆虐之时,风暴潮预计达到8英尺,而大陆连通你弟弟那座荒凉小岛的桥离水面不到3英尺。也许在星期一之前,我不能派人去岛上。”
“星期一?”我噎住了。那是三天后了,到那时,这里的每个客人都会离开。“警长,我相信托尼·莫雷诺是被谋杀的。正如你指出的那样,现在进出小岛是不可能的。这意味着凶手就在度假村。我……”我深吸一口气,“我愿意负责保护犯罪现场,拍些照片,把尸体冷藏起来,询问这里的每一个人。”
对方笑道:“听着,梅里菲尔德小姐。我知道你写犯罪小说,似乎有丰富的想象力,但这不是小说家施展才华的地方。”
“奥布莱恩警长,也许你看过我小说上的作者简介,但你不了解我。我在纽约警察局当了六年警察,又在凶案组当了八年侦探。要是你愿意花些时间打几个电话,我推荐卡尔·韦弗警督,他来自32辖区。
“给他打电话,看看我的话是不是真的。我给你一个机会,在案子发生后不到一个小时就开始观察和聆听,而不要等到72小时之后。”
他懊恼地说:“我会打电话的。如果——只是如果——我满意了,我会按这个号码回你电话,我们将讨论如何处理这个案子。”
第二天早晨,天空布满了乌云,很快又迎来了狂风暴雨。我坐在餐桌边,拳头支着面颊。
客人们陆续到来,在桌旁坐下。等到卢克和米西进来,我知道是时候开始了。
“好啦,”我说,“大家都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我得把最新情况告诉你们。
“昨晚奥布莱恩警长打了几个电话核实我的资格。因为天气,他无法派人过来,就允许我来暂时处理这个案子。我做的一切都将被录像,所以我需要一个助手。我已经聘请了卢克。”
“你不觉得这是任人唯亲吗,梅里菲尔德小姐?”米歇尔问,“我和迈克给我们的律师打了电话。我们对整件事的处理很不满意。现在,你又要让你弟弟当助手,这在我看来有遮掩的意味。”
我举起手,“卡特太太,这是任人唯亲吗?绝对不是。我选择卢克,是因为从昨晚断电直到发现尸体,他始终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
“我认为你选你弟弟的理由无可挑剔,梅里菲尔德小姐。不过,我想你最好能把找到的数据分享给我们。”贝丝说。
“不行,”我当即回答,“此刻,岛上的每个人都是嫌疑人。把将来用于定罪的证据分享给犯下这桩罪行的人,显然不是正确的做法。”
“你说我们都是嫌疑人是什么意思?我认为你的说法很荒谬。”迈克大声说,“要是你不收回这句话,我会联系我的律师,我们会告你诽谤。”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数到十才开始回答:“卡特先生,我不会屈从于任何人。在你说话之前,让我展示几个事实。现在,我们知道托尼·莫雷诺昨晚是在维修棚被杀的。我猜很可能是在8点到10点之间。7点55分我和弟弟去查看发电机时,他还活着。他的尸体是在10点10分左右被发现的。
“因为暴风雨,没人能登上或离开这座小岛,这意味着杀害莫雷诺的凶手就是在座的某个人。这些是事实,不是诽谤。”
“她说得对,迈克,”格雷格点点头,“你可以试试,但只会浪费你的钱。”
迈克的脸涨得通红,“那你是说我们应该坐在这里,让一个靠编造谋杀故事为生的娘儿们把我们当作嫌疑人?我可不干!”
米歇尔把手放在丈夫的手腕上,“迈克,我想最好给律师打电话,把情况告诉他。”
我咽了口唾沫,接着说:“昨晚,我和卢克处理了现场,整个过程都用数码相机和iPad记录了下来。
“我们花了近一个小时收集莫雷诺尸体周围的证据,然后把照片发送给了奥布莱恩警长。经过他的认可,我们把收集到的证据装进塑料自封袋,保存在临时的证据柜里。按照商定好的,尸体和证据都得到了妥善的保护,直到验尸官前来领取。”
我不认为他们真的需要或真想知道托尼的尸体被裹在一层纸和一层油布里,我们把尸体搬到了主楼后面的冷库里。冷库还没有正式投入使用,但在断电前已经运行了几天,希望它能把尸体保护到星期一。
“据我所知,今天早上度假村的工作人员正在准备另一台汽油发电机。运气好的话,你们就可以给手机、电脑等充电了。
“早晨剩下的时间,我要分别同你们每个人谈谈。要是你们不愿意在没有律师在场的情况下谈的话,我们将安排时间,让他们在视频上参与,让一切得以顺利进行。”
琳达开始收拾餐具。我站在角落里,注视着客人走出餐厅,盘算着应该先同谁谈。
“梅里菲尔德小姐?”我的右方传来一个男中音。
我转过身,看到一个灰发男人肥胖的脸,“你是?”
“斯科特·坎贝尔。我想知道是否可以在你开始忙碌的调查前,和你说几句话。”
“我想可以。让我带上一杯茶,然后我们在音乐室谈,可以吗?”
“好极了。”他说。
我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走开,然后点头示意卢克过来。
“什么事?”卢克走到我面前问。
“我想告诉你,几分钟后我要和坎贝尔先生谈谈。有什么我需要知道的吗?”
卢克思索片刻,“我想不出有什么。这个周末前我只见过他一次。他是投资人贝丝的丈夫。”
“好的,”我说,把茶包扔进垃圾箱,“我想是时候重温一些老技巧,看看坎贝尔先生想要什么了。”
“劳拉,”卢克的声音低得犹如耳语,“我和米西就指望你解决这件事了。要是我们失去了这个……”他说,示意着整座房子,“我们就完了。”
我安慰地捏捏他的手,朝音乐室走去。
音乐室的一个角落里摆放着一台小型三角钢琴,一扇窗户下整面墙长度的乐谱架上摆满了乐谱。我坐在钢琴前,闭上眼睛,试着弹奏一首早已忘记的歌,让头脑放松几分钟。
“嘿,梅里菲尔德小姐,我不知道你还会弹琴。”斯科特·坎贝尔走了进来。
“只是自娱自乐。”我抬头看向他。
“谢谢你见我。只是整个事务因为托尼·莫雷诺受到了点影响,要是你懂我的意思的话。”
“我想是的。你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告诉我吗?”
“我不知道你对托尼的事了解多少。但我知道,去年他牵涉进几起诉讼。几乎所有的诉讼都是现在这个董事会里的人提起的。”
“这点我一无所知。你知道起诉他的都是谁吗?”
“我和贝丝四个月前因为一起土地纠纷起诉了他。格雷格·纳尔逊起诉他盗用他们在不同项目上投资的钱。最后,据说他的妻子金伯莉,因为他造成的伤害而起诉他。”
我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些信息,“谢谢你,坎贝尔先生。”
他离开后,我看着笔记本。我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查查托尼·莫雷诺的背景。
我在房间里踱着步,思考着我已经能够确立的事实。斯科特·坎贝尔指出托尼·莫雷诺至少卷入了三起诉讼。
有人敲门,我转过身,“谁?”
“劳拉,是我,米西。你有空吗?”
我走过去把门打开,“怎么啦?”
米西坐在床沿,抚摸着挺起来的大肚子,“发生了这样的事真是可怕,我现在压力很大,都担心肚子里的孩子也会受到影响。”
“米西,”我在她旁边坐下,“我不认为你要对这事负责,可是我必须公平。现在你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对我坦诚。说谎没有什么好处,隐瞒也是如此。现在,你能说说我和卢克离开后发生了什么吗?”
米西点点头,“好的。我一向信任你,劳拉。你和卢克出去后,剩下的客人坐在客厅里。”她凝神细想,“特蕾莎问可否生个火。她丈夫吉姆和迈克——我相当肯定是她的姐夫——问我可不可以。我无所谓,所以带他们去堆放木柴的地方。
“我回到客厅时,那个胖子,我想他叫斯科特,正倚在吧台上同妻子说话。现在想来,实际上是在耳语。见我进来,他站直了身子。
“格雷格正在手机里抱怨这里的电力系统,仍然对我们不使用大陆的电力耿耿于怀。听到你和卢克说了配电室的事后,我怀疑是不是格雷格在那里做了手脚。”
“米西,”我插话道,“你认识格雷格有多长时间了?”
“我对他不是很了解,但我认识他快15年了。我同他妹妹一起上的学,她老是抱怨格雷格如何爱出风头。他们的父亲去世后,格雷格担负起管教弟弟妹妹的责任。他们的妈妈没有过多地干涉,所以格雷格在家里表现得就像个独裁者。他让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上完了高中和大学。这是巨大的责任。”
我点点头,把这些记在笔记本上,“你进去时还发生了什么?”
米西又想了想,“托尼和妻子仍然坐在椅子上。他们依偎在一起,手拉手笑着,说着悄悄话。我觉得挺浪漫的。
“我拿起毛线针,接着给这个小家伙织毛袜。”她拍了拍肚皮,“大约几分钟后,这对夫妇开始往外走。迈克和吉姆抱着木柴刚进来,米歇尔和特蕾莎就又带着他们出去了。我记得接下来是格雷格和塔米。托尼和金伯莉一出去,斯科特和贝丝也跟着出去了。好像他们一边上楼梯一边说着话,但说的是什么听不清。
“30分钟后,你和卢克回来了。等露营车的发电机开始发电时,我们把每个人都叫了回来,那时大概是9点30分。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客人们再次在客厅聚集时,少了托尼。在他和妻子离开——要是我算得没错,是8点30分——到我们10点10分找到他的这段时期,他在某个地方遭到了致命一击。
“你在想什么?”米西轻声问,“对不起,我从没见过以前你当警察的样子,表情真严肃。”
“我正试着建立一条时间轴,算出下一个该找谁谈。”
“那我……我是清白的吗?”她问。
“听着,米西,”我推心置腹地说,“我确定你没有杀莫雷诺。但为了让奥布莱恩警NduuELyGpFXYf/2FM5W/p+RzMnsxyt3qiuVOX1DOLi0=长高兴,我得保证一切都有确凿的证据。不过在我的书里,莫雷诺被杀的方式,我认为一个有八个月身孕的女人不可能做到。
“要是知道确切的死亡时间,那就简单多了。但看来,我们最多只能得到一个时间范围。所以,我会继续调查,直到找到指向某个人的线索。”
“你还要同其他人谈吗?”她站起身。
“对,眼下我要通过谈话来接近真相。”
米西走后,我决定再去发现尸体的维修棚看看。
维修棚的前面有一小片灌木丛。我仔细看了看,发现一根枝条折断了。飓风会折断枝条,但不可能只折断一根。这根唯一被折断的枝条仍然连在灌木上,显然是有人嫌碍事把它折断的。我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我又在灌木丛后面发现了一个鞋印。
不远处还有一个相同的鞋印。
上午10点左右,我来到餐厅去找点心吃的时候,发现金伯莉独自坐在餐桌旁。我拿了一块松饼和一杯茶,走过去,“介意我坐这边吗?”
“什么?”她猛地抬起头来,惊讶地睁大了哭得通红的眼睛,“对不起,我想我真的陷入沉思了。”她示意我和她坐在一起。
“节哀顺变,莫雷诺太太。”我在椅子上坐下,“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她盯着我,“卢克说你原来是名警察。”
我咽下松饼,“是的,我干了八年侦探。”
“为什么不干了?”
我耸耸肩,“丈夫在阿富汗牺牲后,我一时无法投入正常的工作。我休了个长假,发现自己更喜欢写侦探小说,而不是实际去解决案子。”
她点点头,好像我给了她正在寻找的答案。
“那我找对人了。请帮我找出杀害托尼的凶手,求求你,这是一个寡妇对另一个寡妇的请求。”
我抓住她的手,“我向你保证,我会尽全力找出凶手。也许你可以帮我。我需要了解莫雷诺先生的背景,以便开展下一步的行动。”
尽管脸上写满了悲伤,她还是点了点头,“我猜我能明白,为什么满天飞的谣言都是你需要知道的事了。”她折起用来擦眼泪的手帕,坐直身子,“我不是托尼的首任妻子,甚至不是第二任,然而是真爱让我们走到了一起。托尼和伊迪丝在20岁出头的时候就结了婚。但伊迪丝很快就抛弃了他,跟一个同事私奔了。
“托尼用了好几年才解脱出来,我是说从法律上解脱。他走完了所有的程序,解除了他们的婚姻,花了大量时间同律师在一起,确保自己做了正确的事。他就是这样的人。”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我是说,他曾是这样的人。”
她又拿起手帕,擤了擤鼻子,“对不起。”
“没什么,我理解你一时没法摆脱失去托尼的伤痛。”我极力安慰她。
她凄然一笑,继续说道:“伊迪丝跑掉差不多10年后,托尼遇到了桑迪。两人约会了一阵子就结了婚,一起生活了12年,生了三个孩子。男孩博比是老大,然后是一对双胞胎女孩加比和艾比。
“博比出生后托尼开了自己的公司。公司获得像样的收益比桑迪希望的时间长了点。她想让他关掉公司,去为她的叔叔工作,但他不愿意。她不停地威胁要离开,并最终离开了。
“一天晚上托尼回到家,发现房子里完全空了。她拿走了一切,所有的家具、电器,甚至食品。留给他的只是一张字条和一堆她疏于去支付的账单。
“托尼试图解决问题,但桑迪提出了离婚。托尼做了对孩子们来说是正确的事,但在桑迪看来永远不够好。托尼确保孩子们生活中的每一件大事他都要在场,即使桑迪试图阻止。她悄悄地搬家,或改变他与孩子们见面的地方。她是个恶毒的女人。据我所知,现在还是。”
“那时孩子们多大?”我问。
“哦,让我想想。桑迪离开托尼时,博比刚满11岁,这样的话我猜两个双胞胎女孩应该是9岁。”
“你是怎么遇见莫雷诺先生的?”我问。
“我一毕业就在‘莫雷诺投资公司’工作。我学的是商业,因此得到了一个好职位。三个星期后我第一次见到了托尼。我正在处理我的前任职员留下来的一些文书工作。我发现了一封来自海外客户的有趣信件,他在寻找农场。
“我知道托尼曾同坎贝尔夫妇谈过购买贝丝家老农场的事。显然,他们在那里种了多年烟草,但最新一代里没有人愿意从事农业。
“贝丝的母亲去世后,农场留给了她。她住在离农场200英里以外。不知怎的,托尼和贝丝建立了联系,进而开始讨论购买农场。
“当我把这封信交给托尼,向他展示坎贝尔的农场几乎完美地合适时,他欣喜若狂。他给我们的客户奥舒打电话,得到了一份意向书。一个多星期后,他同坎贝尔夫妇达成了交易。奥舒最后一次来访时,与托尼到农场四处转了转,极为满意。月底成交的时候,托尼基本上一次做成了两笔交易。他让律师起草文件,作为奥舒利益的代表。交易完成后,托尼带我出去吃饭以示庆祝。从那笔交易中,公司净赚了600万美元。
“晚餐时,我们从一件事聊到另一件事。我们开始约会。那是在秋天,第二年夏天我们结婚了。我们的婚礼很棒,加比和艾比是我的伴娘,博比是托尼的伴郎。”
“莫雷诺太太,我找不到得体的方式问下面几个问题,所以请原谅。你同继子女的年龄相差多少?”
她大笑了一声,吓了我一跳,“我同托尼结婚时22岁。当时加比和艾比24岁,博比26岁。”
“你同他们的关系怎么样?”
“出乎意料地好。他们看得出,他们的爸爸同我在一起很开心。博比说他从没见过爸爸像和我在一起时那样笑过。”她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接着说,“我知道一个比孩子还年轻的继母通常是个问题,但我们找到了成为朋友的方法。我希望他们还会……还会跟我站在一起,继续支持我。今天早上和博比打电话时,他向我保证我们还是一家人。现在,他们是我唯一的依靠。”
“莫雷诺太太,今天早上我同坎贝尔谈过了,他暗示有几起针对你丈夫的诉讼,包括来自坎贝尔太太和你的。”
“我的?我为什么要起诉托尼?那说不……”她用手捂住嘴,“啊,天哪!加比提到过托尼同我结婚后改变遗嘱时,她的妈妈怒不可遏。本来,她可以得到公司的一部分。可是托尼改成了三个孩子和我将得到整个公司,我们分享所有的股份。”
“因为你们每人有四分之一的股份,就没有桑迪·莫雷诺的份了,而她显然认为她是应该得到的。坎贝尔一家呢?”
金伯莉握起拳头,“他们认为托尼欺骗了他们。他们觉得他应该把卖掉农场的钱全部给他们,全然不顾最初的价格是他们定的,全然不顾是托尼前期的工作为同这个特别的客户的合作打开了大门。他们只看到他挣了他们想要的600万美元。”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瞥了一眼屏幕,“是孩子们。博比召集了两个妹妹,我们马上开一个电话会议,讨论接下来怎么办。对不起。”
“谢谢,占用了你的时间。”我说,看着她站起身,匆匆走了出去。
我又拿起一块松饼,思索着金伯莉与三个继子女的关系。看起来她和托尼是真心相爱,而她正努力让这个再婚家庭的事务继续下去。
我拿出笔记本,按顺序记下我的观察。它仍然没有回答针对托尼·莫雷诺的诉讼问题,但让我对托尼曾经是个怎么样的人有了更多了解。
接下来,我该去找一位与马有关的女士聊聊了。
因为从维修棚出来的小路通向这里,我认为马厩是开始下一步调查的好地方。
我走近主马厩时,看到黛博拉·伯克正从一扇大开的门里把用过的干草往外扔。她一定也看到了我,因为她停了下来,拄着干草叉站在那里。
黛博拉是个健壮的女人。她穿着马裤和靴子,外面套了一件灰色雨衣。据卢克说,除了当导游,她还负责管理度假村的马厩。
“需要什么,劳拉?难道你不知道下雨的时候应该待在屋里吗?”她嘟囔道。
“你好,黛博拉,”我招呼道,“我弟弟说你会在这里,我想找你谈谈。”
她叹了口气,“好吧,只是别站在雨里。”她的话语中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
我认识黛博拉差不多五年了。罗伯特在战斗间隙回来探亲时,我们决定去度个假,看看卢克和米西。我们做了一次骑马穿过部分烟山的旅行,黛博拉就是我们的导游。我们过了一段快乐的日子。当我回去悼念罗伯特时,她带着巧克力来看望了我好几次,给了我不少安慰。她知道我在经历什么,因为她在越南失去了丈夫。
我跟着她穿过两旁堆着干草捆的过道,来到她的小办公室。她脱掉雨衣,塞到办公桌后面。
我也脱掉雨衣,坐到她的对面。
“我不知道你想要我告诉你什么,劳拉。我认识卢克快10年了,他和米西请我来管理马厩时,我非常兴奋。对我来说,像是一个梦。”她绷紧了脸,“只是,昨晚变成了噩梦。”
“黛博拉,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最近几天,你从马厩后面抄近路去过维修棚吗?”
“我干吗要那样做?”她问,“从这里的前门直接去那里要快得多。”她的一双棕色眼睛盯着我,“现在,因为我认识你,知道你原来是干什么的,你这样问的唯一原因是有人这么做了。那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了有人从这里的后门走到维修棚那边的证据,只是想确定一下。”我说。
“为什么有人要偷偷摸摸地走那条路?”黛博拉问。
“马厩后面有什么?”
“没多少东西。只有一些马鞍和……嗯,我怀疑……”她站起来,“我们有些卢克拍卖来的工具。都是马的专用工具,所以放在后屋里了。我还真没清点过它们,我们现在就去看一看。”
我跟着她来到马厩后面。我有点不安,感觉有12双眼睛在看着我们,几匹马在我们经过时发出警告的嘶鸣。
黛博拉伸手去开门时,我注意到门把手上有擦痕。
“等一下,黛博拉,”我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研究着擦痕,“擦痕是新的,最多只有几天。”我扭头看着黛博拉,“你有过把自己锁在外面,试着把它撬开进来吗?”
她的大笑引得12匹马都跟着一起嘶鸣起来。
我点了手机上的几个键,“卢克?是我。听着,我和黛博拉在马厩的后屋里,有人试图撬开这里的锁。黛博拉说存放在里面的东西是你在拍卖会上得到的。”
“没错,”卢克说,“下一步怎么做,劳拉?”
“嗯,亲爱的,你最好看看能否找到你的拍卖清单,拿到这里来,让我们看看是不是少了什么。”
“我10分钟后到。清单在办公室的文件盒里,我顺路去拿一下。”
挂断电话后,我透过窗户看向里面,“黛博拉,你认为会有人从屋内拿走东西吗?”
“劳拉,你知道你的弟弟收拾东西时快得就像三条腿的乌龟爬冰坡。虽然这里是我的工作场所,但他说他要来把那些垃圾分门别类。他把东西扔得到处都是。就像我说的,我还没有清点它们,但这里没有值得我注意的东西,我没发现一件值得我留下的。”
黛博拉说得没错,卢克干事拖拉的习惯我是知道的。
“黛博拉,客人们到达后,他们中有人来过马厩吗?”我问。
“嗯,有,那个傲慢的家伙,我想她的名字叫米歇尔,同她妹妹特蕾莎。她们骑着两匹马在小岛上兜风。她们骑的是宙斯和托比,两人都骑得很好。
“然后……让我想想。下午晚些时候凯文和唐娜夫妇也来了,骑走了佐伊和贡。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要是有人偷骑我的马,我会知道的。”
卢克冒雨赶到了马厩。“天哪,外面真不能待。”他说,沿着过道走过来。大多数马都没理他,只有他自己的一匹栗色小母马极力想引起他的注意。当他走过去时,小母马差点破栏而出。
“怎么?想吃苹果吗?”卢克问。
好像是回答,小母马点点头,朝他伸长脖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举到马儿面前,开玩笑地问:“我能得到什么?”
小母马用脸擦着他的脸,用鼻子拱着他的头发。他摸摸它的脖子,把苹果喂给它。“我们一会儿出去兜风。”他说,退回到过道里。
“我把清单拿来了,”他说,“我不知道这能提供多大帮助。”
黛博拉打开了门,我们走了进去。
花了近两个小时,我们才确定有三件东西不见了。“知道那根古董蹄签、圆头锤,或——那是什么?——一把粪铲还是什么的在哪儿吗?知道它们去哪儿了吗?”我问。
“不知道。”卢克回答。
“有值钱的东西吗?”我问。
卢克和黛博拉都摇摇头。“我拍了些照片,希望有机会看看它们是否值钱,但一直没抽出空来。”卢克说。
我沉思了片刻,“我们何不给两匹马套上鞍子,骑一会儿呢?午饭后,你可以把照片给我,我们看看能不能想起点什么。”
“我喜欢这个主意。”卢克说,带头走了出去。
我一边在房间里踱着步,一边同奥布莱恩警长通电话,“听着,警长,我正在尽可能快地弄清案情真相。我已经有了一部分拼图,可是我没办法进行调查。”
“得了,梅里菲尔德,我一直在放手让你调查这个案子。两天后我就能过来处理了。何不冷静下来,待在房间里从有线电视上看几部电影呢?”
我咬着牙齿,“我们以前讨论过这个问题,奥布莱恩警长。我们都知道凶手就是目前还在岛上的某个人。我知道你让我进行初步调查已经很破例了,可是,”我克制地说,“我们给你发送了拍摄的每一张照片和每一段视频,还有我们获得的每一个细节。我并不想夺走你们警察局的荣耀。可是现在你进不来,而天气正在毁灭证据。除非你想让凶手逍遥法外,我需要你调查我提供的名单上每个人的背景。我进不了必需的数据库,你的办公室可以。”
奥布莱恩长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梅里菲尔德小姐,星期一我们见面时,也许我会指控你妨碍公务。不管怎么说,我会派个人查一下你提供的名单,然后把结果发给你。还有别的吗?”
“是的。我在想,眼下的情况可能和涡轮机有关。”
“打住,先打住。梅里菲尔德,你在试图把有人破坏你弟弟的风力发电机和他的一个客人被杀联系起来?两件事甚至不是同时发生的,你怎么会认为有联系呢?”
“不管是谁杀了莫雷诺,他都想要或需要趁黑行动,而又要不被人看见。度假村有很多路灯和摄像头,它们的电路都连接在主发电机上,以便涡轮机出了问题时仍然有电。
“现在,在你说这是一种机会犯罪之前,我很乐意指出,在这里的每一个董事会成员,都很了解这个系统以及它的安全措施。所以当涡轮机被破坏时,他们确保发电机也被破坏。”
我能听到他磨牙的声音。“你想要我做什么?”他问。
“我当警察时,负责的是凶杀案,不是爆炸案。有谁能教我一个简单方法来判断使用的是什么炸药吗?”
奥布莱恩再次长叹一声,“我来安排。詹森应该能提供帮助,不过可能要等到明天早上。”
“没问题。谢谢你,警长。”我没听到回应,只听到听筒落下的声音。
因为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对毁坏的涡轮机和发电机做点什么,我决定花点时间翻看一下我和卢克拍的犯罪现场的照片。
唯一对我有些许帮助的是托尼·莫雷诺的一张。仔细观察他的头、肩和手上的伤痕,我能猜出凶器的基本形状。对照马厩库房丢失的工具,看起来莫雷诺是被粪铲袭击的。现在,我得找到它。
看着窗外,我没理会仍在肆虐的暴风雨。我的视线集中在两件黄色雨衣上,它们正朝岛南端的海滩移动。
从身体语言看,他们好像正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我抓起卢克给我用来观鸟的双筒望远镜,试图辨认出这两个人是谁。
两人身高相等,参照附近的灌木丛,我估计他们身高大约5英尺5英寸。这对我没有多少帮助,我必须实施B计划。
我来到客厅,发现里面已经有好几个客人。
“看,福尔摩斯医生来了。”我进去时,米歇尔讽刺地对特蕾莎说。
“米歇尔,应该是福尔摩斯先生,华生才是医生。”特蕾莎纠正。两人开心地大笑起来。
她们的丈夫坐在那里,眼睛盯着电视,同格雷格一起看着棒球比赛。远处一个角落里,凯文、唐娜、塔米和金伯莉围着一张小桌子,玩着某种棋盘游戏。
我绕道去餐厅拿了块饼干,然后在雨具室穿上雨衣,准备偷偷从后门溜出去。
“你要去哪里?”卢克走进来问道,身上的雨衣还在不停地滴着雨水。
“我已经缩小了凶器的范围。我想沿着小路走走,看看凶手是否把它扔到了路边的灌木丛里。”
“如果是我,”卢克挂起雨衣,“我会把凶器扔下悬崖,丢到大西洋里。”
“我也想到了。但在如此狂风下,凶器扔出去可能会落在悬崖下面的岩石上。”我笑着说。
卢克把手搭在我的胳膊上,“劳拉,我得谢谢你介入这事。你本是来度假的,却在为一起突如其来的谋杀案忙前忙后。唯一令人欣慰的是,董事会的其他成员都很平静,没人因为托尼的死而惊慌失措,因为他们知道是你在调查。”
我点点头,“会有一个人因为我的调查而心神不宁。我要抓住这个人,而且要抓得牢牢的。”
卢克笑了,“祝你的调查顺利。”
我顶风冒雨,艰难地朝维修棚走去,警觉地注意着四周。
一到维修棚,我立刻改变方向朝小岛的东海岸走去,只用了几分钟就走完了几百米的路程。但当我到达海岸时,我的腿已经酸痛不已。小岛一个有趣的特点是,西海岸是平缓的沙滩,东海岸却是拔地而起的悬崖峭壁,足有250英尺高。
这里的景色令人窒息。遥望大海,我能辨认出云层在“安娜”飓风中界限分明的变化。从这么远的地方,它看上去一点也不危险,但我提醒自己是站在坚实的陆地上。作为三级飓风,它会在几百英里的海面上掀起滔天巨浪。
我站在崖顶,看着下方汹涌的海水,以及大海与悬崖交界处耸起的岩石。
风把我从崖边往后推。在这里,没有什么能保护你。
我从口袋里掏出望远镜,仔细地在附近的海岸寻找可能是凶器的东西。
不出所料,我什么都没找到。现在我面临一个两难的问题:是爬下去到岸边继续搜索,还是回到房子里去?
我闭上眼睛,努力回想昨晚的情形。天气怎样?风向如何?还有,假如我刚刚杀了个人,往哪儿去会是合理的选择?
逃离现场至关重要,扔掉凶器也是。可是在一个刚刚开发的小岛上,你会往哪里去?岛上虽说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但仍然有近20个人。
我沿着海岸缓缓向北走去,尽量不去想我在做什么,而是努力去想昨晚那个人会如何行动。现在,我几乎能看见了。
雨大大地降低了能见度,但你仍能看到前方100米的地方。由于云层与阳光的交界处几乎呈玫瑰色,光线十分暗淡。跑回房子里会增加被看见的风险,那你只能逃走,那会把你带到海岸和悬崖。
“如Y9/SunRx5DY3jzbGItT9zz/iiT/rcTglz+r3JhweiJA=果你没有想到那里是悬崖,会怎么样?”我大声地问。
唯一的回答来自在雨中勇敢翱翔的鸣禽。
我慢慢地转了一圈,仔细观察我所站的地方。树林离我只有一两米,另一个方向的悬崖只有几英尺。“我要是逃跑,很可能会回头看是不是有人跟着我,不会想到前面是什么。”我说,“如果我不是因为受惊摔倒就是被东西绊倒,不管我拿的什么,都会飞过悬崖边缘,而那实际上并不是我想要做的。”我对友好的鸣禽说。
前面20英尺处,我看到灌木丛里有个凹痕,有什么硕大的东西曾压在上面。我走过去,看到1英尺外,一个暴露出来的根随时会绊倒一个毫无戒心的人。
我掏出手机,拍下凹痕的照片,还有一个压在泥地上的手印。
我拨通了弟弟的电话,在等待他接听的空当,尽可能靠近悬崖边往下看。
“劳拉,怎么啦?”卢克问。
“我在悬崖顶上。我发现一处像是有人摔倒的地方,我在想怎样才能看到悬崖下面,看看那里是否有东西。”
“你真的以为能在岩石上找到凶器吗?”他冷冷地问。
“凡事都有可能。这里的风很大,吹得我后退了几步,而那人摔倒的压痕离悬崖边将近3米远。想象一下,要是他摔倒了,粪铲会飞出去。它未必会飞出很远,但取回来是不可能了。”
“好吧,好吧,我10分钟后赶过来。你欠我个人情,劳拉。”卢克说。
等待的时候,我回去研究那个压痕。我把手机在附近灌木的枝条上摆放好,调成视频拍摄模式。
“步测压痕的尺寸,不到两英尺长,大约……”我暂停下来,转身走了一步,“大约一英尺半宽。”我对着镜头说。
我弯下腰,把手放在手印上,“留在泥地上的手印比我的手大,我推测凶手大概率是个男人。”
我听到树枝折断的声音,飞快地转过身来,以为看到的是卢克。
“你在这里干什么,梅里菲尔德小姐?”
“卡尔森先生?”我在记忆里搜索他的名字,“对,马克·卡尔森。你负责后勤,对吧?”
他笑着擦掉脸上的雨水,“是我。不过请叫我马克。卢克给我打电话,要我在这里与他会合,说他需要帮助。”
“事实上,”我承认,“是我在等卢克,要他帮我个忙。”
说话间,卢克一身雨水地赶到了,看上去很狼狈。
“计划是什么,卢克?”马克问。
“不清楚。一切听劳拉的。”卢克回答。
“就像我说的,我发现一处像是有人狠狠摔了一跤的痕迹。”我指着地面说。
“嗯,”卢克用手挠了挠下巴,“我不能确定从这上面能看得出来。不过,我刚刚在几米外也摔了一跤,我想你是对的。马克,我们需要想个办法看到悬崖下面。”
“你们想赢得什么疯子奖吗?这么大的飓风,而你们想从悬崖边上往下看?”马克嘟囔着四下张望,“倘若真想这么做的话,我想你们可以在腰间系根绳子,另一端绑在树上。”
他手表上的反光引起了我的注意。“有镜子吗?”我问,“我可以通过伸出悬崖的镜子看到下面。”
卢克和迈克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好吧,维修棚里有几面检查镜。但案发后,卢克说谁也不许进去。”马克说。
“我已经对案发现场做了详细记录,马克。你能去给我拿两面镜子来吗?”
马克点点头,“可以。”他又转向卢克,“行吗,卢克?”
卢克同意后,他离开了,剩下我和卢克。
“你还有什么收获?”他问。
“这些证据给了我很好的线索。现在,我想我已经把嫌疑人缩小到两个人了。”
“真的吗?谁?”卢克问。
“现在还不能说出名字,我还需要核实几件事。”
大约10分钟后,马克回来了。“给你,梅里菲尔德小姐。”他把两面检查镜递给我。
我拿着检查镜的手柄躺在地上。“抓住我的脚,卢克,以防万一。”我命令道,把左手和镜子伸出悬崖边缘,“我想我看到粪铲了,卢克。”
“现在怎么办?”他问,把我扶起来。
“我想是时候回到房子里,围着桌子好好地来一次集体讨论了。”
“你想逮捕谁吗?”卢克突然问,“我是说,如果是的话,我们得在等警长来的时候把他们关起来。”
“不,我只想让他们为我所知道的备受煎熬。我相当肯定,等奥布莱恩警长把我要的资料传过来后,我就可以把他牢牢拴住。所以,我们何不回去呢?我想吃一只慢烤火鸡。”
我在几乎是晴朗的黎明中醒来。窗外,我看到树木仍在初升的阳光下弯着腰。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为什么一切看起来那么奇怪:几天来第一次没有下雨!
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劳拉?”是米西的声音。
我打开门,看着米西端着托盘站在门口。“你现在这身子,端了这么多东西,你是怎么想的?”我问,接过托盘。
她进了房间,“我知道你起得早,所以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喝喝茶。”
“现在你还能喝茶吗?”我问,示意她坐在椅子上。
“我的茶里没有咖啡因,你的是伯爵茶,我知道这是你的最爱。”
BEzpEyHEGQyTLSoZduWaSg==我倒好茶,默默地注视着她。
“那么,”我说,“昨晚我离开后发生了什么?”
我差点以为她会把茶喷出来,因为她紧紧地抿着嘴笑。
“你总是能掌握好时机,”米西最后开口说道,“你抛出已有几个嫌疑人名单,打算明天交给奥布莱恩警长便离开后,引起了一片混乱。迈克·卡特拿着手机冲进雨里,吉姆·帕克和米歇尔·卡特为应该找哪个律师争吵不休。格雷格和塔米私下里更是争个没完没了,”她的声音小了下去,“我怀疑他们都要闹掰了。”
她抬起头,表情有点尴尬,“据贝丝说,他们几年来一直不和。我知道他们来到度假村后就一直在争吵。昨晚,塔米气呼呼地冲出他们的房间,要求在剩下的时间里两人分开住。
“斯科特·坎贝尔独自坐在吧台前,喝得酩酊大醉,以至于卢克不得不去制止他。我猜他今天肯定会头昏脑涨。
“除了金伯莉、凯文和唐娜,其他人聚在一起,推测你会把谁交给警长。据我所知,他们把范围缩小到格雷格和迈克身上。他们猜得对吗?”她问。
“我现在还不能透露任何信息,”我回答,“金伯莉、凯文和唐娜在干什么?我不记得卢克和凯文认识有多久了,似乎他们从小学起就一起惹麻烦。”
“我不喜欢窥探朋友,”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们去了餐厅。我只是在找东西的过程中听到了只言片语。我听到的第一件事是凯文和唐娜夫妇在与金伯莉谈论葬礼的事。我第二次经过时,金伯莉问凯文是否认识哪位可以作为导师的。显然她和继子女将成为生意上的合伙人,但他们都没有太多的经验。听起来她正在设想一个计划,帮助他们一起渡过难关。”
“很明智,”我说,想起昨天与金伯莉的谈话,“她太年轻了,但她似乎决心让公司继续经营下去。”
米西喝了口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听起来是这样。我认识她的时间不长,但从我的观察来看,她是个热爱学习的人,并且不怕吃苦。”
米西离开后,我开始思索今天的计划。
早餐后,几乎每个人都决定出去待一会儿,只有格雷格例外,他嘟囔着他更愿意坐在舒适的室内,而不是去冒被风从岛上刮走的风险。
趁此机会,我到马厩去找黛博拉。
“你又来了,梅里菲尔德?”她笑道。
“实际上,今天我来是想骑匹马遛几圈。”我说。
“何不骑索尼娅?我想它喜欢今天的时光。我们的索尼娅有点精力过剩,但它心地善良,愿意跑上一整天。”
“听上去正是我要找的马。”我回答,跟着黛博拉走进马厩。
“很好,姑娘,我们今天要在岛上多转几圈。”当索尼娅沿着小路嗒嗒地跑下去时,我对着它的耳朵说。
不到五分钟就看到了第一拨人,迈克、米歇尔、吉姆和特蕾莎都在玩掷马蹄铁套圈的游戏。“我看他们更适合打网球。”我对索尼娅说,“也许是风太大了。我们去找下一拨人。”
我们跑完了整个西海岸。当我们在停摆的涡轮机附近转弯时,手机响了。
“喂?”
“梅里菲尔德?我是奥布莱恩。多亏了‘安娜’飓风,小伙子们昨天很开心地加了会班。他们找到了你要的资料,我想告诉你,你很快就会收到。”
“谢谢,警长。背景搜索有什么发现吗?”我问。
我听到翻动纸张的声音。
“有几个。格雷格·纳尔逊像是个真正的甜心。他的档案里有十几项人身攻击指控,大部分都取消了。显然,他毕业后还当了一阵子兵。
“让我看看下一个是谁?啊,贝丝·坎贝尔有过开空头支票的历史,她最后一次触犯法律是一年前。说到坎贝尔一家,她的丈夫斯科特也不是什么好鸟。他在军队待了两年,很不光彩地退了役。他似乎因为醉酒毁坏了一些政府财产,在军事监狱里待了几年。他有一系列酒驾的记录,可以追溯到20年前,几乎刚从军队出来的时候就开始了。这家伙没有杀过人,也没有再进监狱,绝对让人不可思议。”
“警长?”我打断他,“数据里有空头支票的日期吗?”
“啊,有。为什么问这个?”
“我想知道贝丝的空头支票与斯科特的酗酒之间有没有联系。”
他沉默了几秒钟,“我不确定是否可以称作联系,但日期靠得很近。你认为她在保释他的时候遇到了麻烦?”
“不然就是她在付钱给律师使他免于牢狱之灾时。”
“有道理。让我再看看。你对米歇尔·卡特和特蕾莎·帕克的怀疑是对的,她们是姐妹,米歇尔大两岁。她们和她们的丈夫都是清白的。另一对夫妇,凯文和唐娜,他们的档案里也没有什么问题。
“我们调查莫雷诺一家时也找到了一些线索。金伯莉·莫雷诺有一份密封的青少年犯罪档案,需要法院的命令才能打开。但成年后,她没有违法行为。她曾在一起案子里被桑迪·莫雷诺列为共同被告。我猜这个桑迪是……”
“桑迪是托尼的前妻,”我插嘴说,“金伯莉昨天跟我说过。不好意思,打断你了……”
“没关系。我猜就是这样,只不过你证实了。现在轮到托尼·莫雷诺了。他的小记录可不少,大多数是20多岁时的酒吧斗殴。他吃过十几次官司,受过两次内幕交易调查。每次都是清白的。目前,他有三起诉讼正在审理中。一起是前面提到的桑迪,一起是格雷格·纳尔逊,最后一起是斯科特和贝丝夫妇。”
“谢谢你的帮助,警长。”我说,声音里透着兴奋。
“我想我得说不客气,梅里菲尔德,你的调查似乎完成得很好。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抬起头,注意到了风力发电机的三个巨大叶片,“实际上,有。关于可疑的爆炸,你有资料给我吗?”
“已经给你了,在电子邮箱里。发给你前我没有看,所以不能告诉你个大概。”
“说得对。再次谢谢你。”我挂断电话。
“你怎么看,索尼娅?既然都到这里了,我们何不过去看看?”
它只是嘶叫了一声,我把这视作同意。
我下了马,把缰绳拴在一根树干上,朝涡轮机下面的小房子走去。进去前,我打开手机的视频拍摄模式,把手机别在腰带上,自信满满地说道:“2015年7月12日上午10点28分,劳拉·梅里菲尔德走进涡轮机的配电室。”
说完后,我打开从卢克那里借来的手电筒,推开门走了进去。
第一个房间的内部没有变化。没有光线,没有声音,只有灰褐色的墙。通向主配电室的第二个房间引起了我的注意,它的门半掩着。
“喂?”我喊道,一步步走过去。
没有动静。
我踢开门,用光束扫过房间。
里面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但我本能地感觉脖颈寒毛直竖。情况不对头。没等我有所行动,脖颈上挨了一击。我在视线模糊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一个人影沿着墙壁移动。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黑暗中醒来。我能辨认出一个小小的红灯在闪,别的就看不见了。
我想翻个身,发现手和脚都被捆住了,好在手不是反捆的。我感觉背很疼,于是努力让自己坐起来。但在完全坐直前,我的肩膀撞到了什么东西。
我的第二次尝试效果好了些。我终于坐定,但仍然不清楚自己在房间的什么位置。在采取任何行动之前,我需要能施展我的手和脚。
慢慢地,我挪向刚才肩膀撞到的东西。我的手摸到了一片薄薄的金属,我怀疑是配电箱的门。我慢慢地移动双手,直到找到门的前边缘,然后用拉锯的动作不断摩擦捆住手的绳子。
等到感觉绳子松下来时,我的肌肉又酸又胀。谢天谢地,绳子断了,我的双手自由地落下。
等着酸痛消退到可以再次行动时,我又扫视了一下房间。
我大声地对自己说话,试图保持冷静,“如果这是配电箱的门,那我一定在房间后面大致居中的位置,因此出去的门应该在正前方10英尺、向右6英尺左右的地方。”
我皱起眉头。闪烁的红灯就在我前面几英尺处,我不知道到底有多远,但肯定不到10英尺。
我开始解开脚上的绳子,同时盘算着下一步计划。
“要是我向右移动直到碰到墙,可以沿着墙摸到门口,从门直走大约10英尺,就可以出去了。”
脚上的绳子掉在地上,我向墙摸去。
屁股撞到墙时,我不由得吃了一惊:我的手机还别在腰带上。这意味着两件事:第一,我可以使用手机上的手电筒功能,所以能看到我往哪里走;第二,也许我的手机还在拍着视频。
我小心翼翼地取下手机,触摸着屏幕。果然,视频还在拍摄中。我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应用,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房间里干干净净,所有的残骸都扫成了一堆,最上面是两块黏土一样的长方形东西。电线从它们上面伸出来,通向一个闪着红灯的计时器。我马上意识到这两块黏土似的东西是C-4炸药。“会爆炸的橡皮泥,”我一边移动手机拍摄整个房间一边说,“这无疑证明了上次配电室的爆炸就是为了扰乱人心。现在有人回来打算毁掉证据。”
我看了一眼计时器,剩下不到两分钟了。因为没有处理爆炸物的经验,我只能在一分多钟内收集证据并迅速离开。
我出了门,又花了几秒钟拍下整个房间,然后匆匆朝索尼娅所在的地方冲去,看到它还在那里,啃着一旁长得高高的青草。
“看到你真高兴,姑娘。”我说,解开缰绳跨上马鞍,“快,我们回家。”我用脚尖轻轻碰了碰马肚,它开始朝马厩跑去。跑出大约500米后,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我把索尼娅牵到树林里,防止被碎片砸到,这时手机响了。我看了一眼屏幕,是弟弟。我摁下接听键,“嘿,卢克,我正要给你打电话。你这里有个真正的神经病,他刚刚炸了你的涡轮机。”
“什么?”他结结巴巴地说,“把它炸了?你没事吧?”
“没事。”我扯谎道。我的头在抽痛,感到恶心。“怎么啦?”
“怎么啦?”他差点喊了起来,“你失踪了三个小时,而现在你告诉我有人把我的涡轮机炸成了碎片!你究竟在哪?”
“三个小时?我已经出去了三个小时?”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放松,“对不起,卢克。我骑马在岛上绕了一圈,在涡轮机那里停了下来,看看有什么线索。有人也在那里。”我不知道再说什么,“能来马厩接我吗?就你一个人。”
“我五分钟后到。”他说。
“三个小时?”我对索尼娅嘟囔道,“究竟是谁让我在外面待了这么久?”
它不知道,我也是。
我在给索尼娅刷毛时,卢克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你没事吧?”他关切地问。
“除了被打晕时后脑勺留了个大包外,我想我还好。”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一边继续给索尼娅刷毛,一边告诉他情况:“在我看来,我手机上的视频为逮捕嫌疑人提供了足够的证据,但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袭击我的人是谁。不过,我想我知道是谁杀了莫雷诺先生。”
“谁?”卢克迫不及待地问。
“我更愿意当着所有人,包括奥布莱恩警长的面,宣布我的调查结果。”
卢克想了一会儿,“好吧,现在你说了算。现在你想怎么玩?”
“回去前我要给奥布莱恩警长打电话,请他和一名警员明天早餐后来岛上。我们必须在有人有机会离开前开个会。也许,今晚派人守住桥是个好主意。
“关于这个,我会在晚餐时放出口风,说奥布莱恩警长明天早上要来度假村,找每个人谈话。”
“这简直就是骚扰,”格雷格说,“我们都是大忙人,必须允许我们回去。”
“纳尔逊先生,我明白,可是上星期五这里发生了谋杀案,警方还没能来询问我们。奥布莱恩警长说得很清楚,我们必须待在这里,直到他让我们走。他很快就要到了。”
我刚说完,门铃响了。我看到度假村的一名雇员领着两个人走进了大厅。
我起身向两名警官走去,从肩章上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警衔。我朝警长伸出手,“欢迎,奥布莱恩警长。”
“考虑过换个职业吗,梅里菲尔德?我认为你不会想当个酒店老板,那会占用你太多的写作时间。”他咧嘴笑道。
我引领两名警官走进客厅,参加试运营的客人、全体员工、米西和卢克都在这里。
“好吧,”奥布莱恩说,“星期五晚上,我接到一个关于托尼·莫雷诺神秘死亡的电话。根据梅里菲尔德小姐的笔记,死者的身份由度假村的老板卢克·罗宾逊、莫雷诺的合伙人格雷格·纳尔逊和遗孀认定。
“由于情况超出了我们的控制,直到今天早上我们才得以到这里开展后续行动。
“我只想说一次,这里的每个人都会被看作谋杀莫雷诺先生的嫌疑人,直到我的人另有说法。”他扫视着房间里坐立不安的人群,“听清楚了吗?”
格雷格、米歇尔和凯文勉强点点头。
“案发后,岛上有梅里菲尔德小姐进行初步调查是我们的幸运。现在,我很乐意请她把她的发现向各位汇报一下。”
我走到客厅中央,开始介绍情况:“发现莫雷诺先生遇害后,我请警长调查了这里的每一个人——你们12位客人、我、我弟弟和弟媳,还有6名雇员。大体上,每个人都是清白的。
“我们开始寻找每个人与受害人的关系。雇员们像我一样,在莫雷诺先生星期五上岛之前,从没见过他。但在我看来,显然这个周末的事件从星期五晚上停电以前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我说,“事实上,我猜这个事件六个月前,卢克参加一个为度假村争取投资者的会议时就开始了。当时,他和米西第一次遇见你们四个:米歇尔、格雷格、吉姆,以及后来的托尼·莫雷诺。
“卢克和凯文相识多年,实际上,是凯文帮助投资者和卢克建立了联系。卢克的记录显示,五个投资者:凯文、格雷格、米歇尔、吉姆和托尼要求在接下来的周末再开一个签约会。那以后唯一加入董事会的是贝丝·坎贝尔。”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个周末我的妻子不在镇上,后来从格雷格那里得知了这个机会。这暗示了什么吗?”斯科特问。
“不,坎贝尔先生,我只是在画一条时间轴。我在确定所有的投资者都彼此认识一段时间了。
“事实是,你们大多数都相识一段时间了。凯文、你、米歇尔和特蕾莎同时上的同一所大学,实际上,当时你们在不同的投资俱乐部。
“米歇尔显然认识她的妹夫吉姆。我敢说很可能是你,吉姆,把他们……”我指着我提到名字的人,“介绍给了你的壁球搭档托尼·莫雷诺和格雷格·纳尔逊。
“格雷格上大学时参加了预备军官训练营,后来作为军官服役。在那里,他被迫去处理一个叫斯科特·坎贝尔的傲慢家伙。从奥布莱恩警长挖掘出的资料来看,令人惊讶的是,它显示在坎贝尔被开除前不久,格雷格·纳尔逊中尉在坎贝尔下士的纪律听证会上出庭作证。”
“这些同莫雷诺的死有什么关系?”格雷格问,“还有,我们彼此认识又能说明什么呢?”
“纳尔逊先生,你们在投资度假村前彼此认识,这个事实很重要。事实上,是你把坎贝尔带进投资里的。为什么?更让我感兴趣的是,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你和坎贝尔夫妇因为以往的投资而起诉莫雷诺,但你们还是与他入股另一起投资?这让我很好奇。”
格雷格的嘴唇颤动着,但什么也没说。斯科特的脸涨得通红,像是要爆炸似的。
“再次提到时间轴。一个多月前的一次董事会会议上,你们中的一个要求卢克和米西提前开放度假村,作为试运营。这是一个所有投资者聚集在一起,考察度假村运行状况的机会。这次会议很重要,因为它启动了一连串导致莫雷诺先生死亡的事件。
“作为投资者和董事会成员,你们每个人很熟悉度假村的电力系统和应急措施,以及监控摄像头的位置。
“我发现的第一件重要的事是,停电后,我和卢克去查看涡轮机时,发电机没有工作。不是因为技术故障,也不是今天技术员就能修好的问题。机组没有工作是因为它被蓄意破坏了。根据我看到的损坏,以及詹森提供的辨别方法,我猜损坏是由少量的爆炸物造成的,比如C-4炸药,用手机引爆。”
“等等!”米歇尔喊道,“你在告诉我们,有人炸掉了涡轮机和发电机?”
“实际上炸了两次,”我说,“我和卢克回来后,对第一次爆炸守口如瓶,部分是因为我们不知道奥布莱恩警长会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在等他的电话,指示下一步的行动。
“我们回来后不久,卢克让一台汽油发电机运转起来,度假村的主建筑才有了一点电。就是在那时,我们发现莫雷诺不见了。
“找到莫雷诺先生的细节无须多言,我直接跳到我的调查发现了什么。我们收集了毛发、纤维和现场的血,所有这些已经交给了奥布莱恩警长。第二天早上,我发现了一条从马厩到维修棚的小路。经过调查,确定在某一时刻,有三样东西被从马厩拿走了。一把圆头锤、一根古董蹄签,还有一把粪铲。
“根据从犯罪现场拍摄的照片,鉴于死者伤口的尺寸和形状,我推测我们寻找的是一把粪铲。从凶手会想要处理掉凶器的假设出发,我猜扔掉凶器最好的地方是大西洋。于是,我在那片区域走了一圈。不仅在露出水面的岩石上找到了粪铲,还发现了一处某个中等身高的人摔了一跤的地方。
“根据泥地上压痕的尺寸和形状判断,我认定嫌疑人大约5英尺6英寸高,男性。对此你怎么看,坎贝尔先生?”
“我无可奉告。你没有证据。”
我转身看着他,“知道吗,这就是你错的地方。星期六,我已经有了怀疑对象,但还不能确定。到了星期天,我决定骑马在岛上转转,再观察观察。
“下意识地,我决定回到第一现场,涡轮机室。为了记录我做的一切,进去前我打开了手机的视频拍摄功能。你袭击我的时候它正在拍摄,坎贝尔先生。袭击被拍摄下来,还拍下了你给我注射了少量被叫作氯胺酮的马用镇静剂。”
“你拍摄的时候里面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你不能……”
“你说得对,坎贝尔先生,是太黑了。然而,你的声纹足以证明。”
“好吧,如果是我干的,我是怎么把那里炸掉的?星期五到达后,我从没离开过这里。嗯,自作聪明的小姐?你说是手机引爆的,可是我没有手机。我的手机两个星期前就丢了,问问贝丝。”坎贝尔大声说。
“通过iPad和其他设备发送短信是很容易的事,坎贝尔。当格雷格·纳尔逊拨打你发给他的号码时,就触发了绑在C-4炸药上的手机,导致了爆炸。
“奥布莱恩警长调查了我们所有人手机上的电话和短信记录,”我解释道,“他能够追踪你的短信到iPad。你似乎忘了,要是你的平板电脑有手机功能,它有个唯一的识别码,就像指纹一样。”
贝丝转过身,眼泪汪汪地看着丈夫,“斯科特,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真的杀了托尼吗?”
“请吧,斯科特,”奥布莱恩警长说,“我们都很想听到你的理由。但无论如何,我得宣读你的权利。”
那晚,我和卢克、米西坐在度假村的后露台上,享受着晴朗的夏夜时,我的手机响了。我看了一眼屏幕,接听了电话,“梅里菲尔德。”
“我想给你一个专业的评价——‘干得漂亮’,梅里菲尔德小姐,你很好地为我们稳住了他。等我们把他关起来,他会把一切都说出来的。当然,律师会拼命否认一切,但你还能指望辩护律师干什么呢?”奥布莱恩说。
“他说了他的作案动机了吗?”
“莫雷诺倒卖那个家族老农场时,他觉得被骗了。他立马去要钱,甚至打算起诉,但无济于事。他决定让莫雷诺付出代价。”
“你有幸查到他是从哪里搞到的C-4炸药吗?我想他不可能走进五金店,从货架上买吧?”
“当然不行。但他似乎和一个爆破拆除队的人很熟,用钱买通了对方,换来了一点炸药。当然,现在那家伙关在另一间拘留室里。”
“谢谢你告诉我详情,警长。”
“对了,你能否告诉你弟弟,我们在坎贝尔的手提箱里找到了蹄签和锤子。我想他以为它们能在古董市场卖个好价钱。”
“这个我可以做到。”我轻声笑道。
“享受剩下的假期吧。要是你考虑放弃写作,欢迎你到我这里来。”
“这是威胁吗,警长?”我笑着问,“谢谢,但是不了。我想我会把这个故事写下来,反正也不会有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