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实风格的时尚体现

2024-11-13 00:00景作人
音乐爱好者 2024年11期

2024年7月27日,我在杭州运河大剧院观看了一部由浙江演艺集团(浙江歌舞剧院有限公司)创演的原创音乐剧《对鸟》。

《对鸟》是一部当代题材作品,它以平凡人物(两位时代青年)的平凡故事为基点,讲述了一个励志故事和一段人生哲理。

改革开放时期,温州乐清的两个年轻人郑乐生、苏有成走出家乡,经过多年历练,决定自主创业,通过经营小小的幸福开关厂追寻平凡而又温暖的梦想。在郑乐生和苏有成的努力下,幸福开关厂一跃成为行业翘楚,甚至将开关卖到了全世界。然而,两人却因人生理念的巨大差异最终分道扬镳。

功成名就的郑乐生没有在金钱与利益面前迷失方向。他在时代的感召与父亲的影响下,毅然回归田园,反哺家乡,在青山绿水中打造梦想的家园。就在郑乐生的田园之梦走向正轨时,以苏有成为代表的外国公司不期而至,接踵而来的是一场跨国的产业诉讼。也正是由于这场诉讼,两个曾经共同创业的挚友重新坐在了一起……

原创音乐剧《对鸟》剧照

编剧杨硕、颜珮珊在组织和架构戏剧情节时,十分注重人物的性格展示。剧中的角色既简单又丰满,除郑乐生、苏有成外,两个女性角色苏若楠和朱晓芳亦个性鲜明,有效地衬托了两位男主人公的形象。而郑乐生之父郑百里的角色塑造,也为剧情的合理连接和均衡发展发挥了积极作用。

《对鸟》不是一部剧情大起大伏、情感“爆棚”的戏,它是以平淡化、日常化为主要风格的现代都市剧。正因为如此,剧情结构的流畅、叙述感的强烈、时尚意味的浓厚成了这部音乐剧显著的特征。在这部剧中,两位年轻的剧作家审时度势,紧紧抓住了音乐剧的戏剧特性与时代风格,将看似平淡的情节处理得合情合理,既体现出青年人的曲折经历与奋斗精神,又将人性的情感融入其中,使整部剧富有理性的内涵与感性的“时尚”。

杨硕是十分有作为的当代剧作家,创作过很多优秀的音乐剧,如《火花》《有一天》《殷红木棉》《三星堆》等,还写过歌剧《平凡的世界》。他的创作特点是结构流畅、情感突出、人物个性鲜明。在音乐剧的创作上,杨硕能够做到“轻车熟路”“提纲挈领”,很好地发挥音乐剧的功能与特效。此次杨硕与颜珮珊的通力合作,让人们看到了新一代音乐剧编剧的新思维以及他们全面开放的艺术观。

作曲家戴劲松是音乐剧领域的一员“干将”。他是中央戏剧学院音乐剧系教授,长期从事音乐剧的教学、创作和研究工作,曾为《伪君子》《家》《八女投江》等音乐剧担任作曲和音乐总监。《对鸟》的音乐写得很耐人寻味,作曲家将浙江乐清民歌《对鸟》的旋律素材作为动机展开,起到了很好的引领作用。作为一部都市音乐剧,《对鸟》的音乐是用典型的流行音乐风格(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摇滚风格)写成的,剧中的唱段虽然富有民族性(采用民歌素材),但从旋律走向和音乐节奏上看,洋溢着青年的朝气,表现出时代的风情。

原创音乐剧《对鸟》剧照

剧中的两个女性角色都有抒情唱段,这些抒情唱段的乐风同样有着通俗音乐的气质,在旋律的进行中浸润着一种深深的美感,就像拉丁爵士中波萨诺瓦的味道一样。《对鸟》中的舞曲写得大胆、时尚而激烈,这些舞曲除了表面上的情绪宣泄外,还有着故事性的引导与陈述功能。另外,《对鸟》的音乐在段落对比上较为丰富,有着沉稳、抒情与活跃的多重展现,关键之处亦有一定的戏剧性表现。

我很欣赏戴劲松的才华,他在音乐剧的定位上十分准确,在对民歌、流行歌曲、摇滚音乐及古典歌剧的借鉴与融合上均有自己独特的构想与技术手段,且有丰富的创作经验,是一位能力较强、水平较高的音乐剧作曲家。

钟浩总导演是中国音乐剧领域很有影响力的人物,此次他率领年轻导演张雪松、张阳(舞蹈编舞)一起执导,为这部剧带来了新意。在《对鸟》的演出中,人们能够感觉到剧情连接的顺畅、故事叙述的清晰以及戏剧发展的合理,再加上舞台上演员的恰当调度、走位与表演,这一切都使得音乐剧的根本内涵得到了尽述和表达。

我认为,从现代舞台音乐戏剧的角度来看,《对鸟》是一部形式较为纯粹、表现较为纯正的典范作品。《对鸟》的舞美是简洁的,它有着插片式和拼贴式的效果,在舞台上“规模”不大,却以“点线”取胜,与歌唱场面和舞蹈场面配合时显得“机动性”很强。当然,它也有写实的地方,如北京西城的白塔寺街景。这些写实效果在剧中均与故事情节的发展相吻合,就像张阳编导创编的舞蹈动作一样,始终有着情节内涵的肢体伸展,并非仅为表面上的形式复制。

原创音乐剧《对鸟》剧照

浙江歌舞剧院有着一批属于自己的演员,他们既年轻又有实力,通过近几年的舞台实践,其中很多人已经成为独当一面的主力,在剧中表现出很好的艺术朝气和实践能力。此次我只看了第一组演员的表演,饰演郑乐生的张殿宇和饰演苏有成的王靖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这两个演员一个是流行唱法,一个是美声唱法,但是在追求音乐剧效果、合理饰演角色的要求下,两人均表现出较强的包容性与适应性。两位女性角色表演者的表现亦佳——林姿娴曾在歌剧《李清照》中饰演过青梅,在歌剧《红船》中饰演过船娘;黄爽在音乐剧《南孔》中饰演过孔夫人,在歌剧《红船》中饰演过王会悟——她们都是年轻一代歌剧及音乐剧演员中难得的人才。在剧中,虽然两人饰演的角色性格差异较大,但她们却能合理地把握分寸,在唱、演上均达到了明显的对比效果。

我对《对鸟》中的舞蹈演员十分欣赏,他们在台上的舞姿灵活、舒展而富有内涵,其独特的动作时常作为一种独立的“语汇”出现。我很喜欢张阳导演的舞蹈设计,这些舞蹈动作有着故事的隐喻,亦有与戏剧相关的“催化”效果,与以往同类作品中仅为渲染气氛而编排的舞蹈动作相比,在艺术上有着本质的区别。

作为一部新作品,《对鸟》不可避免地有着一些艺术上的欠缺。依我个人之见,《对鸟》的不足之处在以下几个方面表现得较为明显:

首先,是编剧的问题。两位年轻剧作家的剧本在情节表述、色彩渲染和戏剧升华方面都很有建树,亦有流畅的故事梳理,但全剧的“剧感”不够浪漫,角色间欠缺情感的升华,尤其是没有过细的爱情环节处理,“爱情”这个人类戏剧中的永恒主题在剧中未能发挥出作用。另外,全剧缺乏感人的瞬间,没有扣人心弦的重点段落,这是戏剧中“重叙述而淡情感”的一种表现。

原创音乐剧《对鸟》剧照

其次,是音乐的问题。作为一部音乐剧,《对鸟》在音乐上的优点是显著的,但它的乐风略显单一。《对鸟》的音乐基本是在摇滚乐基础上构建的,其唱法的韵味和节奏的动感都未脱离流行音乐的框架,这使得全剧音乐的雷同感过强,从而淡化了音乐情感的自然化和音域流动的线条化。另外,全剧中主要角色的音乐形象树立得不够鲜明,郑乐生与苏有成两人的主题亦有很多相似性。而苏若楠与朱晓芳虽唱腔风格不同,但音色处理较为单一,两人在音乐个性的表现上欠缺了些许独立的效果。

第三,是舞美的问题。《对鸟》的舞美设计强调了简练和写意,但总体上显得“格局”有点小,很多地方似有“撑不起来”之感。若能在此基础上扩大思路,大胆运用各种现代技法,一定会达到更好的实效。

第四,是表演的问题。浙江歌舞剧院的演员在歌剧与音乐剧的表演方面是颇有经验的,但我感觉演员在表演时还是带有舞台表面化的痕迹。一般来说,年轻演员在演出音乐剧时,总是过多地追求舞台色彩、舞台时效、舞台动感等效果,却总是忽略剧中戏剧融合的内在表现。《对鸟》的舞台呈现亦存在为追求表面化而淡化戏剧内涵的现象,这应该是中国音乐剧表演领域的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