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四川义和拳运动在中国近代史上具有承前启后的地位和作用。它前承以华北地区为中心的义和团运动之余绪,后启清末十年民变、保路运动和辛亥革命之先声,从边缘到中心,其历史意义和价值应予重估,其基本史实应得到更好的发掘和梳理。而作为独立运动形态的四川义和拳运动第二阶段,资阳首义是其标志性事件。关于资阳首义的名实、爆发时间、过程、规模、转折性事件,涉及诸多历史问题,需要根据史料做出细致的梳理和辨析。
〔关键词〕四川;义和拳运动;资阳安岳首义;天鼓桥教案
〔中图分类号〕K256.8〔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4769(2024)06-0158-09
义和团运动的发生、发展和运动的顶峰,学界一般认为发生在以华北地区为中心的地域,而包括四川在内其他地区的义和拳(团),是在山东、直隶义和团的影响下外溢而产生的支流。但是,历史的奇异之处就在于中心与边缘、主流与支流,在时间的流逝中会发生转换,重大历史事件的外溢性和历史延续性的价值,值得重视和研究。四川义和拳运动的兴起,目前的研究显示是受华北义和团运动的影响,尤其是在华北地区义和团运动遭到镇压后,接续兴起并持续与清末十年的民变融合,成为四川保路运动和辛亥革命的重要社会基础和组成部分,展现了义和团运动的历史延续性。
四川义和拳运动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1900至1901年,四川义和拳运动以川东地区为中心蓬勃发展;第二阶段是1902至1903年,运动中心转到川西,标志性事件就是资阳首义;第三阶段是1903年川西义和拳遭到镇压后,余部坚持战斗。①本文主要针对四川义和拳运动转入第二阶段标志的资阳首义及其天鼓桥教案的若干史实,根据中外档案文献,做出辨析。②
一、资阳首义的时间、起因和名实问题
目前学界关于四川义和拳运动资阳首义的研究不多,过往成果对资阳首义的研究和叙事,主要根据地方志和晚清四川地方档案等史料来建构,较为简略,并较少做史事和史料辨析。
四川地方志书对四川义和拳运动和资阳首义等的记述,多很简略。①而相关研究论著数量不多,亦相对简略。《四川近代史稿》认为安岳首义早于资阳首义:“1902年5月,四川当局就‘访闻安岳、乐至、永川、简州皆有拳匪踪迹,随派防军会同地方官搜捕’。杨祖平等因杀死教民10余名,遭到清军镇压。是年6月,义和团首领李刚中以反洋教为号召,聚众800余人进攻资阳县城,释放被捕团众。李刚中牺牲后,义和团据胡家沟,杀清水河保正。何赞臣等‘纠众杀教,踞寨拒捕’。何赞臣战死后,‘余党散遍云台观、清凉奇等处,召集莠民,乘间窃发’”。其史料来源为《民变档案史料》所收的一条上谕和四川总督奎俊的一道奏折。②《四川通史》第6卷《清代卷》述资阳首义的起因、时间和过程时,未提及安岳起义:“资阳县令胡薇元逮捕了拳民冉永福、李老二,‘分别监禁枷责’,引起资阳四乡拳民的武装对抗。光绪二十八年三月十七日(1902年4月24日),以县北核桃园为基地的李冈中率1000余人进入资阳县城,‘喝令放人’,因清军援军赶到,拳民毙县丁一人后撤出。此后,李南山、李冈中均被捕牺牲。他们的部下800余人杀清水河保正祭旗,与清军激战三昼夜,后资州知州率援兵到,拳民始退散。此后,县西义和拳首领凌天顺、曾洪春率众数千,与县南红灯教首领董顺南等率众攻城,皆被清军先后扑灭”。该书未注明史料来源,应与《四川义和团运动》基本相同。③与《四川通史》第6卷《清代卷》一样,《中国教案史》相关章节的作者,也是《四川义和团运动》一书的作者,但对相关问题的论述颇有歧义。
《四川义和团运动》一书认为,资阳首义的起因是“一九〇二年初,安岳县义和团成员詹洪顺等‘意欲打毁教堂’,未遂,詹即转移到大足县境内活动,不幸被捕,押回安岳,‘归案审办’。安岳县令和不法教民借此对境内习拳的群众进行迫害,不少义和团群众被迫转移到资阳县境内,增强了义和团在资阳的势力……资阳县令胡薇元非法逮捕了习拳民人冉永福、李老二,‘分别监禁枷责’,引起了义和团在资阳的武装起义”。④这一段论述的史料来源,只列出“《巴县档案》光绪二八年四月,‘宝棻致吴佐函’”一项。查阅四川省档案馆所藏该档中这一条史料的所有文字,并未包含该书论述的所有内容,其史料支撑是有不足的。⑤关于资阳首义的时间及与安岳首义的关系,《四川义和团运动》一书称:“李冈中为了营救被捕的习拳百姓,于四月二十四日黄昏,率领一千余人屯聚资阳城下,并亲领百余人进入资阳县城,奔赴县署,‘喝令放人’。知县胡薇元急命紧闭大门,官兵皆龟缩署中,虚张声势。义和团在击毙赴援勇丁一人后,撤出城外,继续与清军相持三日之久,后因资州援军临近,即撤回核桃园。胡薇元……突袭核桃园,义和团首领均被捕……从资阳习拳归来的安岳县民杨祖平,在县属杨家坝地方率众响应……不久,杨祖平等人即被知县唐枝中擒杀……奎俊即派营务处道员周振琼统率威靖营暨资州各属团丁练勇,‘专剿’资阳、安岳一路义和团”。⑥
关于资阳首义爆发的时间,该书认为是西历1902年4月24日,与其史料来源《资阳县志稿》所称“壬寅之三月十七日黄昏后,由东门入城”⑦相对应。光绪二十八年(壬寅年)三月十七日,正是西历1902年4月24日。但是地方志的记述,没有注明材料出处。本文将根据前述论著对资阳首义时间的判断,结合地方志的记述,以档案为依据,对其准确性和合理性做出辨析。
《四川义和团运动》一书认为,资阳首义李冈中率拳民攻打资阳县城是在“四月二十四日黄昏”,即农历三月十七日黄昏。但同一作者所著《中国教案史》,则认为资阳安岳首义发生“于1902年5月31日(阴历四月二十四日)黄昏”。查《中国教案史》相关内容的史料依据,只注出《清德宗实录》卷498。而查核《清德宗实录》该卷,只有光绪二十八年四月乙巳明发上谕提及此事:“谕军机大臣等,电寄奎俊。据外务部进呈奎俊电称,访闻安岳、乐至、永川、简州,皆有拳匪踪迹,随派防军会同地方官搜捕。即据安岳县禀报,杨家坝地方,有拳匪杨祖平杀毙同坝居住之教民杨绍榜等十一名,并伤教妇数名。该县闻信驰捕,当场格毙一匪,拿获首伙杨祖平等八犯。教堂医馆并无损坏,司铎亦经护送进城等语。莠民传习邪教,煽惑乡愚,最为地方之害。著奎俊督饬各属,迅即严密访拿,认真查禁,务期净绝根株,以遏乱萌,毋稍大意。至此案首要各犯杨祖平等,戕害教民多命,实属穷凶极恶,审实即行正法,仍将余孽缉拿,务获惩办。教民杨绍榜等,无辜被害,即妥为抚恤。该县唐枝中,虽将首要各犯,即时拿获,究未能先事预防。著照所请,撤任勒缉”。①查光绪二十八年四月乙巳(十五日),是西历1902年5月22日,且《清德宗实录》中未见有资阳安岳起义时间的具体记述。可见,《中国教案史》所述资阳安岳首义发生“于1902年5月31日(阴历四月二十四日)黄昏”的观点,没有可靠依据。这一时间从何而来?究其原因有二:其一,作者很可能是将原在《四川义和团运动》中所记西历“四月二十四日”,误记为农历。关键是从其标注的史料来源《清德宗实录》所载资阳安岳首义内容来看,事情的发生肯定在四月十五日(1902年5月22日)之前,不支持该书所认定的时间。其二,《巴县档案》中收录的四川布政使陈蹫札文中有“光绪二十八年四月二十四日奉总督部堂奎札开:案准外务部电开:奉旨,据外务部进呈奎文电称:访闻安岳、乐至、永川、简州皆有拳匪踪迹,随派防军会同地方官搜捕。即据安岳县禀报,杨家坝地方有拳匪杨祖平杀毙同坝居住之教民杨绍榜等十一名,并伤教妇数名。该县闻信驰捕,当场格杀一匪,拿获首伙杨祖平等八犯。教堂、医馆并无损坏,司铎亦经护送进城等语……至此案首要各犯杨祖平等戕害教民多命,实属穷凶极恶,审实即行正法。仍将余匪缉拿,务获惩办”②的记载,《中国教案史》将资阳安岳首义的时间定为四月二十四日(1902年5月31日),不排除是受这条史料所署时间的影响。
那么,资阳首义的时间是《四川义和团运动》及其史源《资阳县志稿》所记光绪二十八年三月十七日(1902年4月24日)吗?这与对资阳安岳首义起因的认知密切相关。
目前已有成果关于资阳首义起因和时间的研究多简略、笼统,较为详细的论著主要是《四川义和团运动》一书,其将李南山、李冈中攻资阳县城,与资阳县令胡薇元“非法逮捕了习拳民人冉永福、李老二”联系起来,认为正是这“引起了义和团在资阳的武装起义”。③不过,该书未指明资阳县令非法逮捕冉永福、李老二等人的时间,也未指明史料来源。笔者查阅了《巴县档案》,发现光绪二十八年二月二十二日《川东道宝芬札》中对此有记载:“间接据署资阳县胡令薇元禀称:县属与乐至交界之阳化场、简州交界之大堰堘一带,有着〔著〕名痞棍李南山诱惑愚民学习拳打,名曰神拳。当将该痞棍暨习拳之申永富、李老二一并拿获,讯明分别监禁枷责。”④可见李南山与申永富、李老二等是同时被捕的,不存在李南山率众救申永富、李老二等人之事。但这条档案并未表明此事与资阳首义之间有直接的因果关系。此外,即便这条档案所记为资阳首义起因,但发生时间是在光绪二十八年二月,它能否证实地方志记述的资阳首义发生于三月呢?显然需要能印证的史料。
《四川义和团运动》指出,《军机处录副奏折》的“奎俊奏章”,称资阳义和拳起事在“三月间”。⑤笔者查阅清宫档案,发现军机处录副奏折档和军机处电报档均收录了这道奏折,为四月初六日收四川总督致外务部电,其原文如下:“川省向无拳匪,上年直隶之变,匪党散窜,渐有流入蜀境者,节经钦遵谕旨,出示严禁,通饬查拿在案。本年三月,资阳县拿获传习神拳妖言惑众之李南山一犯,讯供禀报,批饬正法。讵有首匪李岑中等藉词仇教,先则聚众哄署戕差,继且攻城劫场,行同叛逆,当派练军驰往,立时扑灭,追捕首要,悉数就获,分别斩枭示儆。该处现已平静,教堂、教士、教民均经保护无恙。惟查川境辽阔,伏莽滋多,深恐遗孽未净,散匿他县为患,已饬各属认真搜捕,务尽根株,以安民教”。①在这条材料中,四川总督奎俊称资阳县令胡薇元逮捕李南山,和李冈中(误为李岑中)进攻资阳县城,均在光绪二十八年三月,这是最早将资阳首义起因和爆发时间结合起来记述的档案史料。
但是,奎俊奏折虽能印证资阳首义发生于三月,却不能确证三月十七日这一时间点。而且,这个时间点与其他清政府档案中记述的义和拳攻打资阳城的时间也存在若干歧异,与安岳起义的时间间隔较长,那么,就有一个如何理解资阳首义发生时间,及其与安岳起义的呼应问题。过往研究未曾讨论过这些问题。
需要明确的是,李冈中攻打资阳县城一事,川督奎俊是在四月初六日奏报的。显然与下文所称“资阳拳匪滋事”“围城”不是一回事,因为那是同“安岳地方复有习拳匪徒杀毙教民多命之事”相关联的,而奎俊奏报“拿办资阳匪案”与安岳县“戕杀教民”之事,则是在四月十四日。②
笔者搜览《巴县档案》等四川地方档案,未发现“三月间”李冈中等攻城的文献,却有一个新的发现,即《巴县档案》中涉及资阳义和拳攻打资阳县城的材料,目前时间最早的是一条重庆知府吴佐四月十一日得到川东道电示得知“资阳拳匪滋事”“围城”情况的档案材料:“照得本府昨因资阳拳匪滋事,当经抄录道宪来电函饬各属一体查拿。兹闻安岳地方复有习拳匪徒杀毙教民多命之事……光绪二十八年四月十一日”。③这则史料因札尾署有“光绪二十八年四月十一日”,文中又称“昨因资阳拳匪滋事”,似乎很容易就能得出资阳首义发生在四月初十日的结论。这一结论,当然与前述三月间或三月十七日的观点矛盾。而且,《巴县档案》还收录有川东道宝芬电文,亦不具年月,电文称“亥、鱼电悉。□□□□□拳匪挟仇□□□□至县署,胡令未敢见,令堂勇虚喝。□□□勇、□□□□□□□新兵四哨,并黄观察一哨。沈牧驰往。该匪约八百余人,据胡家沟,杀清水河保正祭旗。幸沈牧及亲兵已至,捣其巢穴。该匪先来攻城,居民尽逃,沈牧登城轰毙多名。一头目正作法亦毙,众匪始气沮逃窜。又追至山巅,枪炮齐施,复轰毙甚多,匪始散”。④“鱼电”,即四月初六日电。反观重庆知府札中“照得本府昨因资阳拳匪滋事,当经抄录道宪来电函饬各属一体查拿”一语,应是指四月十日得知资阳首义后,第二天即十一日函饬下属查拿义和拳民,说明资阳首义发生于四月十日之前,加之“兹闻安岳地方复有习拳匪徒杀毙教民多命之事”,再证以“鱼电”所报义和拳民到资阳县署企图要挟县令胡薇元之事,更精确地讲这次攻打资阳县城是在四月初六日之前,与安岳教案基本在同一时间,但与三月李冈中攻打资阳县城不是一回事。
从一系列史料来看,不排除资阳首义中义和拳民攻打资阳县城不止一次,而是多次的情况。或者说,资阳首义的发生不应以一个时间点来认识,它经过了一个延续性过程,应以一个时间段来认知更为合理:经过二月的逮捕拳民、三月的攻打资阳县城和四月的再次攻城并有安岳的响应,这样一个内在联系紧密的过程,说明安岳起义约定配合资阳起义具备属于首义范畴的内在逻辑性,称为“资阳安岳首义”具有合理性。
过往研究认为,安岳起义是有计划地配合资阳起义,故认为资阳首义的完整称谓应是“资阳安岳首义”。《四川义和团运动》一书称:“在义和团攻打资阳县城的同时,从资阳习拳归来的安岳县民杨祖平,在县属杨家坝地方率众响应,于五月十二日,突将同坝居住的不法教民杨绍榜等八人杀毙,又击伤教民十名,司铎毕伯禄经团保护送,逃到安岳城中。不久,杨祖平等人即被知县唐枝中擒杀,清廷为安岳‘仇教’事件十分震恐……奎俊即派营务处道员周振琼统率威靖营暨资州各属团丁练勇,‘专剿’资阳、安岳一路义和团”。①《中国教案史》更是将之定名为“资阳安岳首义”。②这里的五月十二日,是西历1902年5月12日,即农历光绪二十八年四月初五日,这是安岳起义发生的时间吗?
笔者按照收档时间顺序,系统搜览《巴县档案》,发现光绪二十八年四月十六日四川总督奎俊批文,称“据署安岳县知县唐枝中具禀:卑县地方并无拳匪潜匿,亦无入境传习拳棒一案。奉批:该县拳匪已于四月初五日仇杀民教多命,而批阅三月二十四日所发来禀,犹以查无拳匪潜匿境内传习为词……是杨姓男妇之被杀,皆该令之姑息养奸成之也”。③这条档案史料说明,安岳县杨祖平杀毙教民杨绍榜等人、响应资阳首义的时间正是四月初五日。
还有一个关键点,是在确定安岳起义时间的基础上,要落实安岳起义与资阳起义在发生时间和内容上的密切关联性。如前述,《巴县档案》中收录四月初六日重庆知府吴佐给川东道宝芬报告义和拳民“挟仇”攻打资阳县城等电报,说明资阳首义这一阶段的行动时间是在四月初六日前,正好与四月初五日发生的安岳首义契合。显然,安岳起义与资阳首义第二次攻城基本是同时发动的,或者先后发动的时间具有紧密关联性,故资阳首义,全称为“资阳安岳首义”,具有历史与逻辑的合理性。
二、资阳安岳首义的过程和规模问题
参加资阳首义的拳民究竟有多少人,其过程和结果如何,这些问题均涉及资阳首义的过程和规模等问题,目前学界研究和相关记述有歧义,需要捋清。
《四川义和团运动》将资阳首义的过程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李冈中为了营救被捕的习拳百姓,于四月二十四日黄昏,率领一千余人屯聚资阳城下,并亲领百余人进入资阳县城,奔赴县署,‘喝令放人’。知县胡薇元急命紧闭大门,官兵皆龟缩署中,虚张声势。义和团在击毙赴援勇丁一人后,撤出城外,继续与清军相持三日之久,后因资州援军临近,即撤回核桃园。胡薇元……突袭核桃园,义和团首领均被捕。李冈中旋被奎俊杀于成都,李南山、张崇山、刘大恒、罗都一、李其太、刘泽海、刘泽世等八人就义于资阳”。第二阶段,“资阳各乡义和团闻讯后,愤怒异常,八百多名健儿齐集胡家沟,杀清水河(今清水公社)保正兼营高利贷者温毛钱祭旗,宣誓要为李南山、李冈中等人报仇。随即猛攻资阳县北城,与清军、团练激战三昼夜……从资阳习拳归来的安岳县民杨祖平,在县属杨家坝地方率众响应……不久,杨祖平等人即被知县唐枝中擒杀……奎俊即派营务处道员周振琼统率威靖营暨资州各属团丁练勇,‘专剿’资阳、安岳一路义和团”。第三阶段,“活动于资阳县东及今资中县西的义和团,在其首领凌天顺、曾洪春、何耀山的领导下,势力发展极快,‘樵夫牧竖多有练习,号称灭洋仇教’,他们拥有火枪、火炮等武器,战斗力很强。五月初旬,此支部队进驻伍皇场(今伍皇公社),与清军发生激战,‘威靖营不能灭,骚扰愈盛’,声势大振”,“凌(天顺)、曾(洪春)领导的义和团就成为资州境内势力最大战斗力最强的一支部队,约有数千人”。④
《四川通史》第6卷《清代卷》对于资阳首义过程和规模的论述有模糊之处,但基本与《四川义和团运动》相同,前已有引述,此处不再重复。《四川近代史稿》除认为5月爆发的安岳首义早于6月的资阳首义外,关于资阳安岳首义过程的叙述很简略,前面亦有引述。
《中国教案史》将“资阳安岳首义”的过程分为两个阶段,将李冈中资阳首义、杨祖平安岳首义,与天鼓桥教案结合起来阐述。第一阶段是“资阳、安岳的义和团首先举起打教的义旗。资阳县义和团在首领李南山、李冈中等率领下,于1902年5月31日(阴历四月二十四日)黄昏,率众一千余人攻打资阳城,‘意欲打毁教堂’。同时,从资阳习拳归来的安岳县民杨祖平,奉命在安岳杨家坝地方率众响应”。第二阶段是“在安岳杨祖平打教之时,活动在资阳县及今资中县西的义和团,在凌天顺、曾洪春、何耀山的领导下,势力发展极快,‘樵夫牧竖多有练习,号称灭洋仇教’。6月17日,何耀山等率义和团数千人,三面攻入天古庄(县东二十里),毁教堂及教民房屋,击毙击伤作恶多端的教民七人,其中华人牧师鞠成叠也被击毙……川督急忙从泸州、成都调兵前来镇压,义和团损失很大,何耀山被捕牺牲。这支队伍转移到别乡,继续活动”。①
上述研究论著,主要依据巴县档案和资阳地方志,叙述往往各异,史事略显混杂,间有抵牾之处,确有诸多史实、细节需要厘定。攻打资阳县城的首领有哪些人?攻打资阳城是为了与资阳县令交涉被捕拳民之事,还是“意欲打毁教堂”?响应资阳首义的安岳教案和天鼓桥教案(天古庄打教)的首领是谁,发生于什么时间?参加的义和拳民究竟有多少人?本文同样依据巴县档案,与清宫档案互证,进行相关史实辨析。
关于资阳首义的首领,目前研究论著有两种说法,一是“资阳县义和团首领李南山、李冈中等率领”,一是“李冈中为了营救被捕的习拳百姓,于四月二十四日黄昏,率领一千余人屯聚资阳城下,并亲领百余人进入资阳县城,奔赴县署,‘喝令放人’”。关于安岳首义的领导人,则称“从资阳习拳归来的安岳县民杨卫平,奉命在安岳杨家坝地方率众响应”;攻打天鼓桥教堂的首领是“何耀山等人”。查其史料来源,主要是《巴县档案》《军机处录副奏折》和民国《资阳县志稿》。从史料记载来看,无论是“资阳首义”还是“资阳安岳首义”,均不止一次攻打资阳县城,实际上义和拳民前往资阳县城交涉和攻打资阳县城前后有两次,首领在不同时期也有变化。第一次攻打资阳县城,首领是李冈中;第二次攻打资阳县城,被清军镇压,清方虽有“一头目正作法亦毙……拿获为首六名,登时正法”等奏报,但未提及首领名姓,而响应的安岳首义的首领是杨祖平;第三阶段,核心是资阳县境内的天鼓桥教案,则由何赞诚等率领。
下面根据清方档案,对资阳安岳首义的首领和起义过程,做一系统梳理和史实重建工作。
根据清军机处电报档和四川巴县档案的记载,资阳、安岳首义拳民第一次攻打资阳县城,是在光绪二十八年二三月间。据《巴县档案》的记载,受北方义和团和川东义和拳的影响,资阳一带义和拳首领李南山聚集民众,“学习神拳”,对此,川东道宝芬在光绪二十八年二月二十二日札称:“间接据署资阳县胡令薇元禀称:县属与乐至交界之阳化场、简州交界之大堰堘一带,有着〔著〕名痞棍李南山诱惑愚民学习拳打,名曰神拳。当将该痞棍暨习拳之申永富、李老二一并拿获,讯明分别监禁枷责。且闻学习神拳,流布颇广,不止资阳一处等情,与敝局所访相符。查上年北方拳匪之祸实肇于练习拳打。”②即李南山聚众习拳,向官府示威,在二月中下旬李南山及其骨干申永富、李老二被资阳县令逮捕。根据清宫档案收录的四川总督奎俊电奏称:“本年三月,资阳县拿获传习神拳妖言惑众之李南山一犯,讯供禀报,批饬正法。讵有首匪李岑中等藉词仇教,先则聚众哄署戕差,继且攻城劫场,行同叛逆,当派练军驰往,立时扑灭,追捕首要,悉数就获,分别斩枭示儆。该处现已平静,教堂、教士、教民均经保护无恙”。③因此,在这个阶段并非如一些研究论著所称是李南山、李冈中率众围攻资阳县城,而是李冈中率拳民为救李南山、申永富、李老二等人而攻打资阳县城。二月份宝芬函札只提及资阳县令逮捕李南山等之事,未提及李冈中攻打资阳县城。奎俊电文称三月资阳县令逮捕李南山等人,李冈中(误为李岑中)也是在三月为救李南山而攻打资阳县城。由此可以基本确定李冈中率众攻打资阳县城在三月,但仍缺乏更充分的史料来确定李南山被捕时间是在二月还是三月。
资阳安岳首义第二阶段,即义和拳民第二次攻打资阳县城,是在李冈中等攻打资阳县城未果,清军追剿并抓捕李冈中等人后。经过一段时间聚集,义和拳民前往资阳城要求县令胡薇元放人,被拒后攻打资阳县城,时间应是在四月初五日前后。关于义和拳民第二次攻打资阳县城的时间,光绪二十八年四月十一日川东道宝芬给重庆知府吴佐的一封电文说得明白:“府吴太守鉴:亥、鱼电悉。□□□□□拳匪挟仇□□□□至县署,胡令未敢见,令堂勇虚喝。□□□勇、□□□□□□□新兵四哨,并黄观察一哨。沈牧驰往。该匪约八百余人,据胡家沟,杀清水河保正祭旗。幸沈牧及亲兵已至,捣其巢穴。该匪先来攻城,居民尽逃,沈牧登城轰毙多名。一头目正作法亦毙,众匪始气沮逃窜。又追至山巅,枪炮齐施,复轰毙甚多,匪始散。拿获为首六名,登时正法。续获一名,督悉,饬提省审办”。①鱼电,即四月初六日重庆府报告资阳县城被攻打的电报,说明义和拳民这一次攻打资阳县城是在四月初六日之前,再结合原与李南山、李冈中约定响应的杨祖平等在安岳起义的情况,可推断第二次攻打资阳县城,与安岳起义基本同时,或先后紧随着发生,符合相互响应的特点。关于这一点,《清德宗实录》系于光绪二十八年四月乙巳(十五日)。查清宫档案,清帝谕旨就是在光绪二十八年四月十五日颁发的,而四川总督奎俊是在四月十四日通过“致外务部电”进奏的:“奉旨,据外务部进呈奎俊电称:访闻安岳、乐至、永川、简州皆有拳匪踪迹,随派防军会同地方官搜捕。即据安岳县禀报,杨家坝地方有拳匪杨祖平杀毙同坝居住之教民杨绍榜等十一名,并伤教妇数名。该县闻信驰捕,当场格毙一匪,拿获首伙杨祖平等八犯。教堂、医馆并无损坏,司铎亦经护送进城等语。莠民传习邪教,煽惑乡愚,最为地方之害。著奎俊督饬所属迅即严密访拿,认真查禁,务期净绝根株,以遏乱萌,毋稍大意。至此案首要各犯杨祖平等戕害教民多命,实属穷凶极恶,审实即行正法。仍将余匪缉拿,务获惩办”。②奎俊的电文在“访闻安岳、乐至、永川、简州皆有拳匪踪迹”之前,还有“俊因拿办资阳匪案”一句③,说明四川官方是将发生日期相近的第二次攻打资阳县城和安岳起义联系在一起。那么,安岳首义发生在何时?《巴县档案》明确记载是四月初五日:“据署安岳县知县唐枝中具禀:卑县地方并无拳匪潜匿,亦无入境传习拳棒一案。奉批:该县拳匪已于四月初五仇杀民教多命,而披阅三月二十四日所发来禀,犹以查无拳匪潜匿境内传习为词……是杨姓男妇之被杀,皆该令之姑息养奸成之也”。④
资阳安岳首义第三阶段,即下文要专门探讨的天鼓桥教案,亦称天古庄打教事件。
资阳安岳首义的规模问题,当然首先是弄清楚参与攻打资阳县城的义和拳民人数。现有论著记述参加资阳首义的义和拳民人数,动辄千余人、数千人的规模,这样的记述准确吗?
其实,如前述在义和拳民第二次攻打资阳县城之前,清方档案均未提及参与的义和拳民人数。那么,资阳首义最初的人数是多少呢?到资阳首义将近半年之后的九月十一日,接替奎俊担任四川总督的岑春煊,在给四川各道府县的札文中说得明白:“照得资阳拳匪事起,其始不过六、七十人,不意愈剿愈多,蔓延成都、资、潼各属”。⑤资阳首义,光绪二十八年三月李冈中等前往资阳县城交涉释放李南山等未果攻打资阳县城时,所率拳民约为六七十人,未能竟功。李冈中等人败退、被抓捕后,经过一段时间积聚的拳民,四月初五日前后前往资阳县城,要求资阳县令胡薇元放人被拒后攻打资阳城,人数肯定没有数千之众,是否有上千人亦未明定,但“八百余人”这个数字是明确的,这也是义和拳民攻打资阳县城,在清方档案中第一次出现明确人数。正如光绪二十八年四月十一日,川东道宝芬电文中说:“该匪约八百余人,据胡家沟,杀清水河保正祭旗。幸沈牧及亲兵已至,捣其巢穴。该匪先来攻城,居民尽逃,沈牧登城轰毙多名。一头目正作法亦毙,众匪始气沮逃窜。又追至山巅,枪炮齐施,复轰毙甚多,匪始散。拿获为首六名,登时正法。续获一名,督悉,饬提省审办”。⑥电文叙事略显含糊,所称800余名义和拳,是围攻资阳县城的人数,还是与清军战斗后的剩余人数?相关研究论著说法混杂,而史料记载也不明确。
当然,随着资阳安岳首义的发展,四川义和拳运动进入新的阶段,参与的人数日增,仅资阳、安岳一带的义和拳民就由数十人发展到数百人,到天鼓桥教案的千余人(传教士的记述是数百人),再进至数千人之众。光绪二十八年五月,川东道宝芬札饬辖下各府县称:“近日资阳、安岳、乐至等处拳匪起事,攻城据寨,与官军对敌,甘心叛逆”①,彰显出四川义和拳起义规模愈益增大,对清政府在四川的统治形成巨大威胁。
三、天鼓桥教案及其在资阳首义中的地位
关于四川义和拳运动资阳首义牵涉甚重的天鼓桥教案,中外官私档案的记述不多,且各有侧重。目前学界关于天鼓桥教案的研究,成果不多。《四川义和团运动》称,资阳首义爆发后,“活动于资阳县东及今资中县西的义和团,在其首领凌天顺、曾洪春、何耀山的领导下,势力发展极快,‘樵夫牧竖多有练习,号称灭洋仇教’,他们拥有火枪、火炮等武器,战斗力很强。五月初旬,此支部队进驻伍皇场(今伍皇公社),与清军发生激战,‘威靖营不能灭,骚扰愈盛’,声势大振。十二日,何耀山等人率义和团数千人,三面攻入天古庄(县东二十里),毁教堂及教民房屋,击毙击伤作恶多端的教民七人,其中华人牧师鞠成叠亦被击毙……清军调集炮兵百余人前往镇压,义和团损失很大,何耀山被捕牺牲……资阳县南义和团首领是武生董顺南,也于六月率众进城……七月十四日,董顺南……不幸中弹牺牲,同时殉难者十余人,队伍遂散归”。②《中国教案史》称:“6月17日,何耀山等率义和团数千人,三面攻入天古庄(县东二十里),毁教堂及教民房屋,击毙击伤作恶多端的教民七人,其中华人牧师鞠成亹也被击毙……川督急忙从泸州、成都调兵前来镇压,义和团损失很大,何耀山被捕牺牲。这支队伍转移到别乡,继续活动”。③目前相关研究论著依据的史料主要是民国年间所修《资中县续修资州志》和《资阳县志稿》等,相关记载亦简略,有必要发掘中外档案文献,对相关史实做出梳理和辨析。
关于天鼓桥教案及其与资阳首义的关系,最早出现于清政府档案中的是光绪二十八年五月二十日(1902年6月25日),收录于清军机处电报档电奏:“收四川总督致军机处、外务部电,五月二十日”。电奏原文如下:“前因资阳拳匪聚众滋事,当经派兵击散,并将首要李冈中等拿获正法,电达在案。兹据该县马令承基禀称,县属天鼓桥地方,突有匪徒乘夜打毁英、美教会所建教堂,杀毙传教士鞠成叠及教民吴禄松等四命,焚毁房屋,烧毙教民吴禄同等三命,并将五黄场医馆略毁。该县闻信驰往,竟敢恃众拒捕,数日之内,聚人千余,势甚猖獗等语。当即飞调防营,并添派曹道穗带勇驰往弹压,解散胁从,严捕首要,务获重惩”。④
天鼓桥教案出现在清政府四川地方档案中,是《巴县档案》收录的四川总督奎俊接奉光绪二十八年五月二十一日清廷发出的上谕。该上谕称:“据外务部进呈奎电□□□资阳县土匪聚众滋事,当经派兵击散,并将首要李冈中□□□正法。兹据该县马承基禀称,县属天鼓桥地方突有匪徒千余,乘夜打毁英、美教会所建教堂,杀毙传教[士]鞠成亹及教民四命,又烧毁房屋伤毙教民三命,势綦猖獗。现已飞调防营,并添派道员带勇驰往办理。等语。似此匪势披猖,目无法纪,亟应速行扑灭,毋任蔓延。著奎严饬各军,迅即解散胁从,查拿首要务获,从重惩治,以伸〔申〕国法而遏乱萌。该教士等无辜毙命,殊堪矜悯,着即妥抚恤。资阳县知县马承基……著即革职,勒限缉犯”。⑤清方档案没有指明天鼓桥教案发生的具体时间,从中只能知道发生于光绪二十八年五月二十日(1902年6月25日)之前。
清政府各级档案,为我们了解天鼓桥教案提供了基本史料,也可知清政府将天鼓桥教案视为资阳首义的一部分。但清方档案对天鼓桥教案发生的时间、起因和过程的记载有诸多含糊之处,而作为事件另一方的当地美国教会美以美会的牧师给美国领事的信函,为我们提供了可与中文档案互证的史料。
据《美国对外关系文件集·中国卷》,1902年8月18日曼利(Manly)牧师发给美国驻宜昌领事魏礼格(Wilcox)的电报,将自己摆在一个“受害者”的角度,叙述了天鼓桥教案发生的时间:“灾难发生在6月17日,一个叫天鼓桥的地方。它隶属于资阳县和资州,这里除了教堂之外,还居住有8户中国家庭,总人数约90人,这些家庭都与我们的教会相关联”。这明确指出天鼓桥教案发生的时间是1902年6月17日,符合清方档案所提供的时间范围。关于天鼓桥打教的发动者和过程,他说:“发起攻击的义和拳成员,有些就住在天鼓桥附近,有些则是从更远的地方袭来。他们首先在午夜袭击了教堂。破门而入后,先杀死了住在教堂里的牧师……他们还杀害了另外三名试图逃跑的人,又打伤了三人。此后,他们洗劫并烧毁了除教堂以外的所有房屋,因为教堂不是很容易燃烧,所以只被部分摧毁”。①义和拳袭毁天鼓桥教堂,毙伤传教士和教徒7人的记述,与清方档案记载吻合。
至于天鼓桥教案发生后清政府调集军队围剿的情况,美国外交档案记载:“义和拳的下一步行动是逃入距离资州大约15英里的一个山丘要塞安营扎寨。短时间内,大量的义和拳民就汇集在了一起,至少有500多人。当时成都的援兵正在赶来的路上。起初,援兵的人数是完全打不过义和团的,但官兵人数上占优势之后,地方官又犯了一个大错误,即只是命令清军驱散义和拳,而不是彻底剿灭他们。于是从那以后,义和拳曾多次聚集在一起,实施掠夺后散逃……可以肯定的是,这里的地方官员都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来镇压义和拳”。②这与光绪二十八年五月廿四日(1902年6月29日)四川总督奎俊致外务部电有印证,也有出入。该电文称:“号电敬悉,资阳教案情形已详,巧电计达钧听。顷据周革道并该县电禀,踞寨匪众一千余人,业于昨晨经官军破寨击散,擒斩甚多等语。现饬查明首要各犯是否全数就获,分别拿办解散,俟办结再行电奏”。③由中外档案互证可知,义和拳在天鼓桥打教后退踞山寨是一致的,但对义和拳民人数的记载不一致。对清军是“破寨击散,擒斩甚多”,还是“驱散义和拳,而不是彻底剿灭他们”,中外文献亦有不同认知和记述。
五月二十七日(1902年7月2日),四川总督奎俊再次致电外务部,请代奏详情:“伏查匪首何赞臣传习神拳,妖言惑众滋事以后,占据县属兴福寨,凭险负隅,恃强拒捕,附近饥民,又复被其裹挟,以致愈聚愈多,日益猖獗。俊飞调已革道员周振琼、试用通判曾朞祜等迅率各营星夜前往,与该县马承基四面进兵,力将匪寨攻破,阵毙该匪一百三十余名,割取匪首何赞臣、匪目张万兴、张海民、刘仁山、庞洪顺等首级,生擒十八名,内有张至荣、熊定蜀、明医清等供认,与何赞臣毁堂杀教。又据资州沈秉堃拿获要犯林玉猩、钟弗云、袁树堂,三犯供认杀死传教[士]鞠成亹不讳,均经电饬,就地正法枭示,其余被胁饥民,分别妥为解散。窃计案内首要多已就获,未获之犯,已饬查明,勒限拿办,断不容其漏网。惟查与该县毗连之简州、仁寿、乐至、井研等处,亦有匪徒窜逸,煽同饥民,蠢然思逞。昨经密派员弁,拿获巨匪六名,解省讯明正法”。六月十七日(7月21日),奎俊又致电外务部,禀报安岳教案和资阳教案办结情形。④显然,天鼓桥教案是一个转折点,四川义和拳运动范围进一步扩展,各地运动彼伏此起,奎俊剿办不力,不久即被免职,由岑春煊接任。
美国外交档案、传教士曼利的电报,为我们提供了天鼓桥事件的域外史料对照。在四川“壬寅大旱”,农民颗粒无收,群氓遍地之际,四川地方官府却无能救灾,不能妥善安置流民,社会动荡,义和拳民的反抗此起彼伏,清军则简单驱散,放任了事。在外国传教士看来,天鼓桥教案及其后续处理所表现出的清地方政府“吏治疲玩,军政废弛”,是义和拳暴动愈演愈烈的根源。
纵观20世纪初的四川义和拳运动,从零散、幼弱成长至规模化,沉重打击了清王朝在四川地区的统治,加速了清王朝的崩溃。通过考察资阳安岳首义,可见四川义和拳运动与义和团运动的关联,又因四川僻处西南边疆、多民族聚居的区域性特点,为区域内外白莲教、哥老会、红灯教等秘密宗社提供了避难之地和发展空间,及宗教迷信和习拳的社会土壤,具有自身特点。而西方教会依仗列强势力,不断攫取在华传教特权,1899年清政府更是批准了《地方官接待教士事宜》,打破原有的地方权力结构,导致地方官绅的尊严和利益大受损害,在民教冲突进一步加深的情况下,地方官府表现无能,民心离散,信任坍塌,危机四伏,对晚清政局的走向和清王朝的覆亡,产生了重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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