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第八期
36.在芭蕉叶上写字
在人类文明史上,人类的书写材料多种多样,举凡泥版、纸莎草纸、龟甲兽骨、树皮、树叶、缯帛、竹简、纸张、石头、青铜器等都可以书写。古代苏美尔人在泥版上书写,古代埃及人在纸莎草纸上书写,古希腊、古罗马人也主要是在纸莎草纸上书写。中国商代主要是在龟甲兽骨上刻写文字,战国至秦汉主要是在竹筒上书写。东汉以后,主要是在纸上上书写。欧洲中世纪主要是在皮纸上书写。古代印度人在贝多罗树叶上书写。唐玄奘从印度取来的经都应该是贝多罗叶经,也叫贝叶经。至今在我国傣族地区还有使用。纸张出现以后,人们主要是在纸张上书写,纸张轻便,价格低廉。但是,人们并没有停止在其他材料上书写的活动。
芭蕉叶比较宽大,表面比较平整,是很好的书写材料。佛教有芭蕉成佛的故事,十八罗汉中有一位罗汉伐那婆斯在中国被称为芭蕉罗汉,芭蕉叶被视为圣洁的象征。在芭蕉叶上书写佛经具有特殊的意义。
唐代大书法家怀素在芭蕉叶上写书法的故事流传很广。怀素很早就出家为僧,对书法很痴迷,没钱买纸,就把寺院里种的芭蕉叶摘下来写字,后来大的芭蕉叶被他快摘完了,小叶子又不舍得摘,于是他就带着毛笔和砚台到芭蕉林,站在芭蕉树边上直接在长着的芭蕉叶上写字。这样倒好,不仅不影响芭蕉叶豹生长,而且一旦下雨,雨水就可以把墨迹冲掉,可以重复使用,非常环保。这个场景太有意思了,可惜没有画面留存下来。但是南宋人却为我们留下了一幅在芭蕉叶上书写的图画,这就是《五百罗汉·蕉叶挥毫》,图中三位僧人正在芭蕉叶上写字。不过,从画面来看,僧人们用于书写的芭蕉叶都是较小的叶子,可能是便于案头放置,不用裁剪的缘故。
当代画家徐悲鸿、范增、李可染都曾经画过“怀素书蕉”图。唐代诗人戴叔伦有《赠鹤林上人》一诗:“日日涧边寻茯苓,岩扉常掩凤山青。归来挂衲高林下,自剪芭蕉写佛经。”
37.珊瑚
珊瑚是一种海上珊瑚虫尸体的累积物,其中红珊瑚比较珍贵,受人推崇,人们往往也用珊瑚来礼佛。在《五百罗汉图》之《竹林致琛》《胡人采访》二图中都有一位胡人双手4f0873d39ab1ff02a49fc39de5852d4734368cf5b53889599d811a3e7c840caa拖着一个大盘,上面有一株珊瑚树。在《五百罗汉图》其他画面也有类似情形。南宋刘松年《罗汉图》也有胡人献珊瑚、珍珠的画面。
珊瑚在中国文化中是一种吉祥物,也被称为“瑞宝”。佛教把珊瑚视为七宝之一,佛教七宝分别为砗磲、玉髓、珊瑚、琥珀、水晶、珍珠、麝香。佛教机构常用珊瑚制作成神像、佛珠,以此礼佛。红珊瑚也被视为如来佛的化身,人们往往通过佩戴红珊瑚饰品,以此来满足自己趋吉避凶的目的。红珊瑚的品级很多,其中以牛血红最为珍贵。
在中国文化语境中,珊瑚是吉祥、富贵的象征。清代皇帝祭祀时一定要佩戴红珊瑚珠子,清朝王公大臣也把红珊瑚珠子作为帽顶珠或朝珠佩戴。中医还把珊瑚作为一种珍贵的中药,具有明目、安神、止血等功效。
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记载石崇与王恺斗富。皇帝晋武帝司马炎给舅舅王恺一株两尺多高珊瑚树,想让他压倒石崇。不想被石崇用铁如意打得粉碎,王恺气急,正要发作,石崇说加倍还你就是了,随即吩咐家人从家里拿来自己的十几株珊瑚树,棵棵都比王恺的大,而且比王恺的好看。王恺只能甘拜下风。
38.壁画
《五百罗汉·罗汉聚会》中有两幅竖式壁画的场景。在古代很多人不识字,很多宗教为了宣传自己的教义,让更多的人信奉自己的宗教,就开始把教义画成壁画。看壁画不需要识字,只要长着眼睛,就能明白。无论是儒家宗庙、祠堂,还是佛道二教、基督教都采用壁画的形式宣传自己的教义。格列高利大教皇(Pope Gregory the Great)认为:“文章对于识字者之用,与绘画对于文盲之用,用功并运。”(贡布里希著《艺术的故事》,范景中译,广西美术出版社,2008年4月第一版,135页)所以各地的基督教堂墙壁上绘满了壁画,还有各种雕塑。雕塑和壁画一样都是图像语言,基本没有门槛,对普及宗教意义重大。
据2021年最新考古发现,距今4300年的陕西神木石峁寨遗址已经有壁画了。周代也有壁画的记载,孔子曾经见过周代的庙堂上绘制的尧、舜、桀、纣、周公、周成王等人的大型壁画。《孔子家语·观周》记载:“孔子观乎明堂,睹四门墉有尧、舜之容,桀纣之象,而各有善恶之状、兴废之诫焉。又有周公相成王,抱之负斧扆南面以朝诸侯之图焉。”(陈士珂著《孔子家语疏证》卷三,上海书店出版社1987年版,第72页)说明周代已经开始用壁画开展教育活动。现代考古在秦代咸阳宫遗址发现不少的壁画残片。
隋唐时期许多画家参与到绘制佛教、道教壁画的行列中来,使得寺观绘画的绘制队伍空前壮大,展子虔、郑法士、杨契丹、吴道子、韩干、尉迟乙僧、阎立本、阎立德、贯休、孙位、周昉等绘画史上的巨匠们,历史文献中有很多关于他们在寺院中作壁画的记载。魏晋至隋唐时期绘画界广泛流传的“吴家样”“张家样”“曹家样”“周家样”实际上都是壁画粉本,也就是画壁画的范本,分别由吴道子、张僧繇、曹仲达、周昉绘制,很多工匠照着他们的样本来绘制壁画,以此来谋生。
西汉的麒麟阁、东汉的云台、唐代的凌烟阁等都是绘制这些朝代创立过程中的伟大人物壁画的专门性建筑,供后人作为榜样来学习。敦煌壁画闻名世界,前后延续一千多年,壁画总面积45000平方米,主要是佛教壁画。其中有很多经变画,所谓经变画,就是将佛经画成画,用图画解释佛经,让不识字的人也能看得懂。这是中国人的一种创造。比如《妙法莲华经变》《法华经变》《维摩诘变》《东方药师净土变》等。同时也有大量的民俗性内容。
宋代的神庙、政府衙门往往都绘制壁画。东京大相国寺以及一些宫室、道观里面有很多壁画,很多都是著名画家绘制,比如高益、燕文贵、武宗元、高文进、黄居案等。
山西芮成永乐宫三清殿、纯阳殿、重阳殿三大殿的壁画都是道教壁画,三清殿壁画是中国古代寺观壁画的巅峰之作,至今仍然让很多当代绘画大师叹为观止。这些壁画不同于纸面绘画之处在于幅面比较广大,永乐宫三清殿壁画高4.26米、全长94.68米,可以说真正的鸿篇巨制。在这样的画面上,画师们所绘人物衣纹从上到下一气呵成,不滞不涩,十分流畅,这样的功力太难得了。这种壁画气势宏伟,感染力强,有助于营造浓厚的宗教氛围。
39.漆器
《五百罗汉图》图中出现很多漆器。《五百罗汉·罗汉展钵》中两个小鬼扛的漆盒体量很大、造型优美。这种盒子往往设有子母口,上下扣合严密。
宋代漆器工艺继承前代成果,工艺上百花齐放,技艺精湛,剔红、堆红、戗金、螺钿、填漆、描金、犀皮等工艺高度成熟,制作的漆器种类繁多。浙江温州漆器在宋代已经十分有名,文献记载很多。制作漆器先要有—个内胎,有木胎、夹纻眙(多层抹布制成)等。内胎做好以后,要刷很多道油漆,非常繁琐。制作漆器需要很多道工艺,工匠们分工细致,有负责刷漆的髹工,有负责画画的画工,有负责雕刻的雕工,还有最后修饰器物的清工等。
古代的大漆原料来自漆树,人们在漆树树干上用刀子割出凹槽,漆树会分泌液体,将这些液体收集起来,经过熬制,就成了大漆。漆器的制作十分繁琐,耗时很长。在没有瓷器以前,或者瓷器还没有大量生产的时候,皇室、贵族、富人大量使用漆器。考古发现距今7000年河姆渡文化已经发现漆器:漆木碗。在良渚文化遗址也发现一些制作精美的漆器。战国至汉代是漆器的辉煌时期。随着物美价廉的瓷器的大量生产,漆器的使用量大为缩减。但是,漆器一直存在,并没有消失。在明代仇英版《清明上河图》中就有专门的漆器店。
40.坐榻
《五百罗汉·罗汉展钵》中有两张榻,绿色,有壶门,有三位罗汉盘腿坐在榻上。在五代至宋的绘画中罗汉坐榻十分常见,有些榻还带有顶架和围屏。
榻是一种家具,是指一种较矮的长条形床形家具,四足,较为低矮,可坐可卧,用来坐的被称为坐榻,用来卧的称之为卧榻。宋太祖曾对南唐使者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五百罗汉图》中多次出现坐榻,大都带有壶门。
橱的历史非常悠久,也有一些名人和榻的故事。东汉时期有一个太守叫陈蕃,为人正直,十分廉洁,喜欢结交名士。有个叫徐樨的人,是一名高士,与陈藩谈得很投机,双方相见恨晚。陈蕃在家里挂了一张榻,徐樨来的时候,就取下来,让徐樨睡,以便与之畅谈。徐樨一走,就挂起来。由此诞生一词“下榻”,使用至今。
有的榻有三面围墙或栏杆,就是罗汉床了。这些围板上有时还有绘画或雕塑。《韩熙载夜宴图》中坐榻的围板上就有一些绘画,看上去应该是山水画。经过学者们考证,《韩熙载夜宴图》不是五代顾闳中的作品,而是南宋人绘制的作品,图中的山水画、家具等都是南宋风格。
榻在古画中出现较多,《北齐校书图》中的学士们坐在一个榻上,图中的榻没有围屏。《槐荫消夏图》中的文士也是躺在榻上。
41.香几
《五百罗汉图》中多次出现香几。《五百罗汉·罗汉展钵》中的黑色香几上有一只鼎式香炉,旁边还放着一个香盒,几面上铺着青色的台布。这种香几是小型家具,专门用于放置香炉、香盒,体量一般较小。品香是一种雅文化,是一种高级享受,放置香炉、香盒的小几一般制作都较为精致。比如宋徽宗赵佶《听琴图》中的香几。人们基于对宗教的虔诚,主观上认为自己喜欢的东西,神也喜欢,所以往往把自己喜欢的东西献给神。古埃及人很早就开始用燃香来礼敬神,在一些埃及壁画中有燃香敬神的场面。在古印度,人们也用香来敬佛。这种习惯当然也传入中国,用香来礼佛成为一种大众习俗。当然,中国人也用香来礼敬道教诸神、往古圣贤、祖宗等。燃香成为祭祀活动的必备程序。
佛教的一些经典把香作为一种供养之一。
42.书橱
书橱就是存放图书的家具,对于佛教来讲,就是存放经书的家具,被称为经厨。《五百罗汉·藏经入室》中的有一壁经厨,有一位罗汉正在把经盒放进经厨的格子中。佛教非常重视藏经和念经,把藏经和念经视为一种功德。关于佛经韵储藏方式有多种,比如壁藏,山西岩山寺有一处,还有一处桥梁,都是木结构。还有一种独特的藏经方式——转轮藏。
转轮藏又称转轮经藏、转法轮藏、经轮藏。实际上就是能够转动的收藏经文的书架。印度并无这种藏经形式,而是中国人的自创。传为南北朝梁人傅翕所创。也可以叫做一个转动的图书馆。一般来讲,一座寺院内也只有一架转轮藏。这里的藏书已不再以阅读为目的,更多的是一种象征意义,成为一种佛教的仪规。真正的佛经还要另建藏经阁或藏经楼来储放。
佛教经书是备受佛教僧侣及其他信众顶礼膜拜的佛教三宝中法宝的具体表现形态,是佛教信徒必须随身携带的。伴随寺院在中国建立,寺院藏书也就诞生了。当然寺院藏书主要是佛教经书。为了使佛教教义得以广泛持续地流传下去,释迦牟尼反复强调藏经、读经、讲经的重要性。供奉佛经就等于供奉佛。基于这样的功德心理,历代寺院都尽力刻经、藏经。一些俗家信众也刻经、写经,向寺院捐赠佛经,以期得到佛的保护,使佛经以多种形式得以流传。
转轮藏一般呈八角形,上部为天宫楼阁,中部为藏身,底部为藏座,实际是须弥山。藏身设木格存放经书。分的格子在各代不一样,唐代多一些,宋代少一些,明代多一些。
佛教界创立这种藏经方式,不是单纯为了藏经而藏经,而是有其具体原因,在中国古代,大多数人不识字,这些人更不可能读懂佛经,如果坚持必须能读懂佛经的人才能成为佛的信徒,受佛的保护,那么佛教将很难成为大众化信奉的宗教。基于这样的原因,佛教为了自己的发展,只能迎合人们文化水平低这一现实,自动降低标准。于是就创立了转轮藏,围绕转轮藏转一圈或推一圈就如同阅经一遍,可以永生不入地狱。傅翕本人文化水平很低,但对佛经的领悟很高,成为梁朝著名的大士,他对此深有感触,正是有这种想法,为了弘扬佛法才创立转轮藏,以转轮来代替读经。绕转轮藏转一圈要比阅读佛经容易多了,几乎人人都能做到,佛教信奉的门槛低了,信奉的人自然就多了起来。
在宋代,部分转轮藏对信众开放,每转一圈要收取费用,有些收费很贵,转一圈要收1000文,也就是一贯钱。费衮《碧鸡漫志》记载:“临江军惠历寺,初造转轮藏,寺僧限得千钱则转一匝。”(赘衮《碧鸡漫志》卷10《惠历寺轮藏》,《宋元笔记小说大观》(3),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第3441页)有些寺院仅靠转轮藏一项,一天就收费数千钱。也有价格低廉的,平江府常熟县僧人文用每转一圈收费36文。
到过西藏的人几乎都见过转经筒,在承德普宁寺大殿两侧各有一排转经筒。游客可以转动转经筒。转经筒形状如桶,中间贯一轴,上下固定,可以手动、风动、脚踏等,内储纸质经文,周围刻以六字真言,转动一周表示诵六字真言一遍。在诵经上和转轮藏是一个道理,都是以转轮代替读经。有学者分析,藏传佛教的转经筒可能是受汉地转轮臧的启发创设的,是转轮臧的简化形式。只不过藏传佛教的转轮多为铜制,汉地转轮多为木制。
我国现存的转轮藏有以下几处:
河北正定隆兴寺,在摩尼殿的后边、大殿的前边,整个寺院的西侧。这是符合宋代关于佛教转轮藏的规制的。转轮殿为宋代建筑,为全国仅存的宋代转轮殿。为双檐歇山顶的二层楼建筑。在二楼建有四面回廊,便于观览。著名古建筑学家梁思成先生在上世纪初考察隆兴寺时,见到转轮殿宋代斗拱“高兴得发狂”。梁思成认为“转轮藏殿之结构,尤为精巧,是木构建筑之杰作”,“转轮藏殿梁架的结构,可以说是建筑中罕有的珍品”,“在梁架用法中是最上乘”,“其中众多的构件巧妙地结合为一体,犹如一首演奏得极好的交响曲,其中每个乐部都准确而及时地出现,真正达到了完美、和谐的境地。”(费慰梅编、梁从诫译《图像中国建筑史》,百花文艺出版社2001年1月第一版,第236页)转轮殿上层供奉金装木雕佛三尊,下层设有一架转轮藏,直径达七米,平面八角形。“它的外形像一座重檐的亭子,下檐八角形,上檐圆形,两檐都采用了复杂的斗拱。由于这项小木作严格遵循了《营造法式》中的规定,所以是宋代构造的一个极右价值的实例。”(费慰梅编、梁从诫译《图像中国建筑史》,百花文艺出版社2001年1月第一版,第237页)设计者充分利用力学杠杆原理,一人就能转动重达几吨重的转轮。据当地人讲,六七十年代还可登上二层转动转轮。现在已设了护栏,不允许转动转轮。令人可惜的是经橱部分已经毁坏,难以看到其结构样式了。
此外,在北京雍和宫一处,为清代建造;北京智化寺一处,为明代木制;北京颐和园一处,为清代建造,四川平武报恩寺华严殿内有一座,五台山塔院寺一处。
佛经藏经除了转轮藏以外还有壁藏。壁藏就是沿墙壁设置书橱存放佛经。不过这些书橱按照佛教的方式建造外观呈楼阁式样,有斗拱、屋檐,再加上一些雕塑等。这种形式的藏经现在只存有3处:北京智化寺壁藏;山西大同华严寺薄伽教藏殿内的壁藏,该处壁藏最为精彩,它是宋代《营造法式》所谓壁藏的一个实例;山西大同天镇县也存有一处壁藏。此外山西晋城一处道观也存有壁藏一处。此种方式日本的寺院保留较多。
还有在塑像肚子里发现的经卷等。佛经残破之后不准烧掉或毁掉,一般是将它们放在塑像的肚子里。这些无意中的行为实际上为后代保留了很多文献。民国期间北京某寺就有人把佛像空腹中的佛经盗出卖钱,郑振锋先生曾收藏一部分。“文革”中在山西应县木塔中的佛像被红卫兵打碎后,发现很多佛经。1974年在对应县木塔维修中又在一尊佛像的肚子中发现18件辽代佛经。前些年山西五台山南禅寺唐代塑像被盗窃分子剖开,犯罪分子为的就是在里面找佛经。另外还有把佛经藏在山洞中存放的,如著名的敦煌莫高窟藏经洞。
还有将佛经放在空心砖内,用于建塔,如雷峰塔在民国期间倒塌后,很多人在塔砖里发现佛经。
43.行笈
《五百罗汉·洞中入定图》中有一位绿色小鬼背着行笈。《清朝上河图》中水井边的大街上有一位行脚僧人背着行笈正在行走。敦煌藏经洞曾经出土十多幅行脚僧人图,他们的行笈中有经卷、净瓶、香炉、手巾、鏖尾等物。
古人出行要带行李箱,读书人要带书箱,僧人要带行笈。行笈也被称为经书箱,一般用藤或竹子制作,上有蒲团、佛经、衣物、餐具、香炉等。20世纪世纪初,敦煌藏经洞发现的文物中有关于行脚僧的绘画有12幅(有说是20幅),斯坦因盗走2幅,伯希和盗走7幅,日本大谷光瑞盗走2幅,俄罗斯人盗走1幅。从敦煌藏经洞发现的唐代至宋代的行脚僧画像来看,他们都携带有经书箱,其中装有中式卷轴,多有猛虎陪伴,都拿着麈尾。看来经书箱是行脚僧的标配。
《清明上河图》图中在水井边上,有一位行脚僧人,背着行笈(经囊背架)。僧人一手持一把响板,可能是为了吸引人的注意。图中的行脚僧正在向右走,这是出城的方向。城门外,护城河边有一处寺院,也许那里就是他的下一个歇脚地。
《清明上河图》图中的行脚僧经书箱顶部向前伸出,形成对头部的遮蔽,上面盖着一只笠帽,所以图中僧人是光头的,而敦煌发现的行脚僧有些头戴斗笠。图中行笈前伸部分还有六七个垂挂的小部件,有一个可能是香炉,垂挂在僧人的头部前面。敦煌藏经洞的行脚僧画像有些书箱没有向前延伸,有些是有的,比如法国巴黎吉美博物馆藏北宋《僧人伴虎》(EO.1138),其中的经书箱顶部向前延伸,并且挂有一个金色的小物件,可能是香炉。在这幅图中,僧人的经书箱十分巨大,僧人背起来有些吃力,而《清明上河图》中豹僧人背的书箱比较薄,因此显得比较轻盈。《僧人伴虎》绘制十分工细,书箱上有很多金色的装饰物,书箱比较宽大厚重,在僧人的头部上方写着“大藏”二字。
这幅画画得十分精细,经箱硕大,背后挂着麈尾、水瓶等物。右手持念珠,左手持一种如意状物。
法国巴黎吉美博物馆藏的另一幅敦煌行脚僧人图《僧人与虎》(EO 1141)中,行脚僧有头光,表现其神力伟大,眉毛很长,所持锡杖为曲颈龙头杖。穿的是黑色靴子,衣襟等处有金色装饰花纹。腰间悬挂几件小物件,行笈顶部冒出一股仙气。这幅画显然有夸张的成分。行笈外侧挂有一个布包,还有几个拴在一起的小葫芦,据说这些葫芦是装水用的,不过看起来装水量十分有限。行笈上方有斗笠形的伞盖。右上角有题记:“宝胜如来一躯意为亡弟知球三七斋尽造庆赞供养”。腰间挂有扇子、剪刀、葫芦、香囊(或是针线包)等物。
44.浴室
佛教比较讲究卫生。寺院召集寺僧冼浴要敲鼓,这种鼓被称为浴鼓。《五百罗汉·寺院浴室》中一位仆人正在敲一面大鼓。图中屋檐下有一个竖式匾额,上写“浴室”二字,点明画面主题。门上悬着竹帘,一位罗汉掀开门帘,正在召唤其他罗汉进入浴室,两位罗汉后面还有一位绿衣胡人为他们带着包袱,里面装的应该是换洗的衣服。浴室的蒸汽正在向外冒出。透过廊檐下的空间,可以看到两双人字拖,说明已经有僧人在里面洗浴,桌案上放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荷花,花瓶被安放在一个雅致的红色花瓶架上。
浴室前面方形黑色桌子上放着一组茶器,有荼盏、盏托、茶瓶等。看来罗汉们洗完澡,还可以品茶,生活还是很雅致的。
栏杆外而有两位罗汉正在赶来,二人边走边聊,前面的罗汉自带包袱,后面的罗汉身后有一绿色小鬼替他带着包袱。
45.玄奘取经
玄奘取经发生在唐代初年,至中晚唐,唐僧取经的故事已经广为流传,至宋代流传更广。玄奘自印度同来以后,奉唐太宗李世民之名,将西去取经的经历口述出来,由弟子辩机整理成《大唐西域记》一书。后来,玄奘的弟子慧立、彦琮撰写的《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开始添加了一部分神话情节,开始神化取经故事。唐代在寺院流行讲经,玄奘取经故事被神话的程度越来越高。宋元时的《大唐三藏取经诗话》是最早将取经故事神话的本子。书中只有玄奘、猴行者及其他僧人,没有猪八戒、沙和尚等。在这幅《五百罗汉·唐僧取经》画中,只有猴行者和白马,没有沙僧和猪八戒,和宋代文献记载是一致的。在敦煌壁画中也发现了唐僧取经图。在榆林窟第2窟、第3窟、第29窟有三幅,在东千佛洞第2窟的水月观音图中,左右相对各有一幅。这些画中绘有唐僧、猴行者、白马。这些壁画都绘制予西夏时期。和《五百罗汉图》中《唐僧取经》绘制的场景是一致的。所以,由此可以断定,在宋代的唐僧取经故事中是没有猪八戒、沙僧的。唐僧、白龙马、孙悟空、沙僧、猪八戒五位一体的取经班子在宋代还没有搭好,这个班子中的沙僧、猪八戒要到元末明初才出现。也就是五位一体的取经班子到元末明初才搭全了。据专家们考证,猪八戒、沙和尚最早出现于元求明初戏剧家杨景贤的《西游记平活》。
这幅《五百罗汉·唐僧取经》中有一个绿色小鬼,在前头牵马。这个人是不是沙僧呢?不是的,在《五百罗汉图》中绿色小鬼多次出现,他是作为仆人的象征,没有具体的身份。在这里,我们也发现一个有趣的情景,悟空的武器似乎也不是金箍棒,而是一把宝剑。
在玄奘取经故事的传播过程中,有一个群体功不可没,那就是说书人,他们在古代是重要的文化传承人,最早起源于游吟艺人,也是故事的演绎者。他们最初是在寺院里讲经,后来逐渐开始讲述文史故事,并逐渐成为一种谋生的行业,也就是说书职业。他们为了吸引听众,在《大唐西域记》《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的基础上,不断神话玄奘取经故事,在故事中穿插的神话故事越来越多,越来越传奇,越来越好玩,形成了很多版本。明代吴承恩只不过是把众多取经故事删繁就简、去掉重复、连缀成一个本子而已。《西游记》中很多故事在吴承恩以前都有存在,而且版本多样,为吴承恩积累了足够的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