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历史文化及考古发现谈西农选址的历史意义

2024-11-08 00:00:00陈珂尧

摘 要:杨凌地区属于古邰地,据《诗经》《史记·周本纪》《汉书》《说文解字》等文献记载,“邰”传说是周人始祖后稷之母姜嫄的母国,后来帝尧将后稷封在邰地,并在邰“教民稼穑、树艺五谷”。杨凌作为先周农业的发祥地,沃野千里,明显的周期性气候特别适宜于原始农耕文化的发展。杨凌也发现了如古邰国遗址、坎家底遗址、姜嫄遗址等重要考古遗址,这些遗址实证了杨凌丰富的历史文化。1934年,肩负着建设西北、兴学强农的历史重任,由著名爱国民主人士于右任先生等倡导并创办了国立西北农林专科学校,选址在武功张家岗(今杨凌示范区),九十年来薪火相传,已发展成国内著名高等院校。关于西农的选址,背后其实根植于杨凌地区悠久的历史文化和考古调查:如1933年徐旭生先生的“陕西古迹调查”可能为下一年的建校提供了一些重要的资料,而1943年石璋如先生“传说中周都”的实地调查可能更为丰富了西农选址的重要内涵和意义。九十年来,西农始终不忘初心、薪火相传,赓续“执农不弃”的坚定理念,不断推动农业高新技术产业的创新与突破。

关键词:杨凌;考古发现;西北农林科技大学;选址意义

中图分类号:K203;K22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9-9107(2024)06-0152-09

一、国立西北农林专科学校的选址

1934年4月20日,在大批有识之士极力主张“开发西北”“建设西北”的呼声中,国民政府在中华农耕文明的发祥地武功张家岗(今杨凌示范区)建立了国立西北农林专科学校。选址理由的第一条就是历史传承意义:“武功县西原,即古周原地,系我国明农后稷教稼之区,张家岗为其余支,以之建校,讲习农林,继往开来,洵有历史深远意义”[1]5。奠基祝词中的“民为国本、食为民天、树德务滋、树基务坚”就成为学校的教育理念,“姜原后稷,弘兹天职”也体现出选址在此的历史意义,即在中华农业始祖、周祖后稷的封地上建校,赓续“教民稼穑”的农业教育精神。

1938年7月,奉教育部令,国立西北农林专科学校与国立西北联合大学农学院及河南大学农学院畜牧系合并,成立国立西北农学院。校歌由1939年9月任国立西北农学院院长的周伯敏作词,于松云谱曲,歌词中的“巍巍乎高岗”化用了《诗经·大雅·卷阿》中的“凤凰鸣矣,于彼高岗”,“凤鸣岐山”也是周人发祥地——周原的传说之一。“乃在后稷、公刘文武周公之故乡”即指杨凌地区是周文化的重要发祥地之一。其中,选址理由之一的“前挹太白之秀,后负周原之美”[1]5-6,此处之“周原”即今杨凌向西50余公里的宝鸡周原遗址,即狭义的“周原”之概念,是后稷的后代周太王古公亶父所迁之岐,也是西周重要的都邑之一。按照史念海先生的考证,历史上的周原是一个自然地理单元,位于陕西省关中平原西部,北倚岐山,南临渭河,包括现在陕西省凤翔、岐山、扶风、武功、杨凌的大部分,兼有陈仓、眉县、乾县三县(区)的小部分,东西70余千米,南北30余千米[2]。“广义的周原”包括了今杨凌示范区的位置,故西农选址于杨凌亦有弘扬周礼文化之意。

杨凌地区与西边的周原遗址紧邻,土壤肥沃,《诗经·大雅·緜》中也有“周原膴膴,堇荼如饴”的赞颂。由后稷教民稼穑到当代农林科教,赓续“执农不弃”的坚定理念,这是西农择校于兹的初心与使命。

二、文献、考古发现、古文字等多重视野下的“邰”

(一)文献中的“邰”

1.《诗经》里的“邰”。

《大雅·生民》:厥初生民,时维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无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载震载夙。载生载育,时维后稷……诞后稷之穑,有相之道。茀厥丰草,种之黄茂。实方实苞,实种实褎。实发实秀,实坚实好。实颖实栗,即有邰家室。毛传:邰,姜嫄之国也。尧见天因邰而生后稷,故因封于邰也[3]409-410。

《周颂·思文》: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烝民,莫菲尔极。贻我来牟,帝命率育,无此疆尔界。陈常于时夏[3]491。

《鲁颂·閟宫》:閟宫有侐,实实枚枚。赫赫姜嫄,其德不回。上帝是依,无灾无害,弥月不迟。是生后稷,降之百福。黍稷重穋,稙穉菽麦。奄有下国,俾民稼穑;有稷有黍,有稻有秬。奄有下土,缵禹之绪。

《诗经》是周人的史诗作品,《大雅》《周颂》都是对周人先祖事迹的追忆之篇,《鲁颂》也是对周公封鲁之前的周人先祖的追述赞颂,但此处仅写了“后稷”一名而无“弃”之名,也没有写姜嫄遗弃后稷之事。另外,重要的一点是,《诗经》首次指出由于后稷的出生地是“邰”,而后来被尧封在“邰”。

2.《史记》中的“邰”。

《史记·周本纪》开篇就对周人始祖后稷的出生与封地进行了叙述:周后稷,名弃。其母有邰氏女,曰姜原。姜原为帝喾元妃。姜原出野,见巨人迹,心忻然说,欲践之,践之而身动如孕者。居期而生子,以为不祥,弃之隘巷,马牛过者皆辟不践;徙置之林中,適会山林多人,迁之;而弃渠中冰上,飞鸟以其翼覆荐之。姜原以为神,遂收养长之。初欲弃之,因名曰弃。弃为儿时,屹如巨人之志。其游戏,好种树麻、菽、麻、菽美。及为成人,遂好耕农,相地之宜,宜穀者稼穑焉,民皆法则之。帝尧闻之,举弃为农师,天下得其利,有功。帝舜曰:“弃,黎民始饥,尔后稷播时百谷。”封弃于邰,号曰后稷,别姓姬氏。后稷之兴,在陶唐,虞,夏之际,皆有令德[4]。

《史记·周本纪》在《诗经》中对后稷母亲为有邰国之女“姜原(嫄)”的基础上,也增添了更多的细节。如讲述了后稷的得名“弃”的缘由的系列故事,“居期而生子,以为不祥……初欲弃之,因名曰弃”,较之于《诗经》中的“后稷”,细化了他的名与号的来历。在后文中可见,在被“弃”封在他的母亲的家乡——“邰”地后,才以“后稷”为号,“别姓姬氏”。

3.《汉书》《说文解字》对“邰”地的考证。

《汉书·地理志》“右扶风”部分曾载:“斄,周后稷所封。”[5]154

《汉书·郊祀志下》记载汉宣帝年间:是时,美阳得鼎,献之。下有司议,多以为宜荐见宗庙,如元鼎时故事。张敞好古文字,桉鼎铭勒而上议曰:“臣闻周祖始乎后稷,后稷封于斄,公刘发迹于豳,大王建国于岐、梁,文、武兴于丰、镐。由此言之,则岐、梁、丰、镐之间周旧居也,固宜有宗庙、坛场祭祀之臧。”颜师古注云:“斄,读与邰同,今武功故城是。” [5]1251

杜勇先生认为此即正史对后稷所居邰地的最早认定,西汉斄县即今陕西武功县。班固之后,言邰之地望者,率从此说[6]。汉宣帝时期,太中大夫张敞对美阳县(今陕西扶风,周原遗址所在地)出土的尸臣鼎的铭文进行释读,这也是周原出土青铜器的目前最早的文献记载,张敞向汉宣帝补充介绍了周人的发迹史,其中也点明了“斄(邰)”作为周人始祖后稷的封地这一历史事件,颜师古的注也首次强调了“斄(邰)”的地望,即汉代的武功。

另外《说文·邑部》:“邰,炎帝之后,姜姓所封,周弃外家国。从邑台声。右扶风斄县是也。”[7]清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中提到:“徐广谓之斄乡,今陕西乾州,武功县西南二十二里故斄城是”[8]。

从《说文解字》及其清代段玉裁的注解来看,邰国是炎帝后裔姜姓的封国,姜嫄就是邰国人,后来后稷又被分封在邰地,地望也在武功西南二十二里故斄城,根据地望即今陕西省杨凌示范区管辖范围内。

4.“邰”地与“姬姜联盟”。

徐旭生先生也曾梳理:周弃有教民稼穑的传说,而他的母亲叫作姜嫄,这明确指出姬、姜两姓的氏族互通婚姻,姬姓的周氏族从姜姓氏族学到农业的技术,周氏族从此才进入农业阶段,所以他此后就成了稼穑的神祇。直到现在,陕西渭水附近地方还供侍一种农神,一间小屋里面,塑一个高约四五尺的大脑袋,仅有头,无身躯,俗称它为“大头爷”,也叫作“后稷头”,想是一种古代的流传[9]。

王国维先生在《殷周制度论》中提出:“然则商人六世以后,或可通婚,而同姓不婚之制,实自周始”[10]。由于秉承“同姓不婚制”,周王室均选择异姓通婚,结成政治联姻,其中与姜姓通婚是占比最多的。从帝喾娶姜嫄作元妃开始,到古公亶父与太姜结合,自古公迁岐以来,姬姓周人与姜戎人群逐渐走向联合,结成“姬姜联盟”,位于关中地区的刘家文化目前被认为是由姜戎人群创造和使用的[11]。武王、康王、穆王、懿王、厉王、宣王、幽王等七位周王均娶了姜姓女子做王后,超过了半数以上,西周灭亡的原因之一也是幽王废申姜王后之后,因与姜姓申侯交恶,后来西周王朝被申侯联合犬戎所灭。

“邰”作为姜嫄之国,姜嫄嫁给帝喾后,其子“弃”又被封在邰教民稼穑,由此可见这一影响后世周王室的婚姻联盟始于“邰”地,且该地长期流传姜嫄、后稷的传说,其地望应在渭水流域的杨凌地区。

(二)考古发现实证先周时期的“邰”

先周时期一般是是西周建立前的历史时期。该时期上承原始农业之余绪,下开传统农业之先河,在我国农业发展史上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然以往之研究,多倚重于文献资料,先周农史之梗概浮于表面,缺乏实证。通过先周考古的最新成果,可以补文献之不足,正记载之误讹[12]。杨凌地区丰富的先周文化遗址,不仅为先周农业史提供了丰富的资料,同时也是为杨凌地区作为“邰”地提供了考古材料的实证。

1.古邰国遗址。古邰国遗址是新石器时代、商、周遗址,由尚德遗址、圪垯庙遗址及邰县故城遗址等组成,面积约75万平方米。据《元和志》《扶风县志》《武功县志》等文献记载,秦孝公十二年 (公元前350年) 始置邰县。出土器物铭文证明其地望与史籍记载相印证,故更名为古邰国遗址[13]。遗址文化层位衔接时序连贯、内涵丰富、地层叠压关系清楚,且跨时代区域较长[14]。

2010年至2011年,陕西省考古研究院、杨凌区文物管理所在尚德村、石家村抢救性发掘了西汉邰城故城的一座平民墓地,由西汉早期延续至西汉晚期的294座墓葬及相关遗迹组成,根据此地曾出土不少标志有“斄(邰)”字的秦汉遗物,判断该地属于秦汉邰城故址,并将该墓地命名“邰城汉墓”[15]。另外,2011年在这一地区更大范围的调查中,还在法禧村东南发现了汉代的“邰城铸铁作坊”[16]。在古邰国遗址以北的西北林学院(今西农南校区)内,在一战国西汉古墓葬群中也曾发现有“斄(邰)市”“斄(邰)亭”二字印文的陶器。

从汉代的斄(邰)可以上溯到先周的斄(邰),汉代同一地点的丰富发现,也为更早的邰地的探寻提供了线索。尤其是古邰国遗址的年代延续性极强,年代上既有与后稷等周祖的新石器时代、先周时期,也有西周建立后的时期,从时间上是可以吻合的。

2.坎家底遗址。坎家底遗址是新石器时代、先周时期遗址。面积约为3万平方米,文化层厚1~2米,发现有灰坑多处,采集到新石器时代仰韶文化及龙山文化的大量陶片,是一个内涵丰富的村落遗址[17]。

坎家底遗址的年代为新石器时代、先周时期,时代恰在周祖后稷以及西周建立前这一段,时间上吻合,可信度较高。目前在坎家底遗址北侧建了教稼园,园内有后稷的雕像和各种农耕文化的展示,这些文化遗产成为杨凌地区独特的文化符号。他右手持镰,左手扶穗,深情地俯瞰着这片热土,讲述着农耕传承的故事。这座雕像不仅是后稷的象征,也是杨凌作为农业圣地的标志。

3.姜嫄遗址。姜嫄遗址属新石器时代(仰韶,龙山)、西周、东周、秦汉时期的古遗址,位于杨陵区揉谷乡姜嫄村南50米处。内涵丰富,地层叠压清楚有序,遗址所在的姜嫄村被冠以后稷之母的名字,源于当地悠久的姜嫄文化,目前在该地仍有姜嫄文化的祭祀,2001年重新修建了姜嫄祠[18]。该遗址的文化年代涵盖了新石器时代,即姜嫄可能生活的时代,同时一直延续到西周、东周、秦汉。

4.武功旧城范围内的考古发现对“邰”的资料补充。杨凌旧属武功县管辖,武功旧城位于今杨凌东北部的武功县武功镇,现将漆水河畔的遗址进行整理,以深入探讨“邰”地的地望。

武功郑家坡遗址的发掘者将所获遗存分为早、中、晚三期,认为“早期的年代相当于二里头文化晚期至二里冈下层”,早、中期遗存之间有缺环,中期年代“约在太王迁岐前后”,晚期的年代“约在文王作丰时”。发掘者还认为郑家坡遗存是先周文化,同时“改变了以前将高领乳状袋足分裆鬲作为先周文化典型器物的观点”[19]。这次发掘主要是为了寻找先周文化的源流,其学术路径以武功为后稷族居的文献指引为出发点。郑家坡遗址出土了丰富的考古资料,联裆鬲、深腹盆等典型器物与丰镐遗址的出土陶器颇相近似,因而被一些学者认为是早期的先周文化。反过来似乎又证明周人早期活动在漆水下游一带,也就是后稷居邰。如尹盛平先生说:“郑家坡发掘的先周遗址以及在漆水河下游调查发现的先周遗址,与文献所记载的邰地,即周人先公的活动地区相吻合,时代上也没有矛盾。”[20]郑家坡遗址的年代,一般认为基本与整个晚商文化相始终,即使考虑郑家坡遗址一、二期可以定在二里冈时期[21],也与后稷弃所生活的五帝时代存在相当的距离,寻找后稷居邰的位置需要向更早时期的遗址追溯。

武功浒西庄遗址发掘面积1 204平方米,出土了新石器时代仰韶文化、庙底沟二期文化及西周时期的陶片、石器和骨器[22]1-2。在发掘浒西庄遗址的同时,在漆水河对岸的赵家来遗址也进行了同步调查,发掘面积共582平方米,主体年代为客省庄二期文化[22]2。从碳十四年代测定来看,浒西庄庙底沟二期文化遗存年代大致处在距今4 700~4 400年左右,赵家来客省庄二期文化遗存年代大致处在距今4 300~4 000年左右,年代测定结果与发掘的地层情况与出土陶器年代吻合[22]156-157。浒西庄遗址与赵家来遗址的年代比郑家坡遗址更早,更接近后稷所生活的时代,且这两处遗址的延续时间较长,延续至西周时期,对于寻找邰的位置提供了重要的线索。

(三)古文字视野下的“斄”(邰)

据杜勇先生研究,《周颂·思文》中的“贻我来牟,帝命率育”中的所谓“来牟”就是小麦(来)和大麦(麰),诗篇称颂后稷在引进大小麦助民农耕方面卓有贡献,因而被后世奉为稷神[6]。王晖先生认为“武功赵家来遗址墙土中见到的麦秆遗迹,而武功县也正是后稷弃的封地,这大概不是巧合。武功县就是过去的斄,所以用敲打麦子的这个斄去称呼这个特殊的地方,后来古文献写作台、邰,不过是个假借字而已”[23]。杜勇先生认为以赵家来遗址发现的麦秆遗迹,对照后稷引进大小麦种植的文献记载,又从古文字角度说明用邰地是用敲打麦子的工具“斄”来命名,从而论证武功即后稷弃的族居地,这是一个非常新颖的视角,具有很大的启迪性和参考价值[6]。由此可见,历史文献、古文字、考古实物的三重证据,充分加强了武功、杨凌一带是斄(邰)的地望之可靠性。

另外,“周”“秦”可能也与农业密不可分。最初的“周”字,字形与“田”相似。“秦”字的字形可能与舂禾有关。所以一些学者认为周、秦的字源可能与农业生产活动有关[24]。如此可见,“斄”“周”字与农业相关,同在渭河平原发展壮大的“秦”一样,可能不仅仅是巧合,与关中适合发展农业这一有利条件密不可分。

(四)关于“邰”地与先周文化之间的关系

先周文化指武王克商以前周人的早期文化,主要是一个考古学文化概念。关于先周文化研究,学界长期争执不下,以雷兴山先生的《先周文化探索》为例,该书全面系统地梳理了关于先周文化的讨论,并提出了两类先周文化探索的方法。其一是用“都邑法”,即“把周人都邑内,年代相当于周人在此居住时间的考古学文化作为先周文化”;其二是用“追溯法”,即“以西周早期文化为基准,向前追溯先周文化”,“把年代与西周早期相衔接,占主导地位的文化因素与典型西周文化中存在内在承继关系的商时期考古学文化,作为先周文化”[25]15。使用“都邑法”的必要前提,是须确认某一遗址某一时期聚落的性质为周人都邑。按文献记载,灭商前周人的都邑(或主要聚落)有邰、豳、岐、程、丰和镐共六处,但目前关于这些都邑地望的认识分歧甚大,已确定丰镐遗址乃周都丰,镐之所在[25]16,周原遗址乃古公亶父所迁之“岐”。

关于“邰”地的认识,基本可归纳为两类意见:其一认为“所谓‘后稷封邰’及‘邰都’地望等传说,完全出于后人的附会”[26];其二认为确有该地,但有关地望的认识不一,或认为在晋南[27-30],或认为在陕西漆水河下游今杨陵区附近[31-33]。

“晋南说”缺乏较为可靠的文献依据,“山西夏商时期的考古学文化没有一支与周文化有明显联系”[34],因而“晋南说”渐为学术界所弃置。邹衡先生也指出:“从现有材料看,先周文化主要分布在陕西省西部和中部泾、渭二水所流经之地,甘肃省东部的局部地区也有发现。这同《诗经》《孟子》和《史记·周本纪》等所记周人早期活动的地域正好是相合的。”[35]

由于古邰国遗址、姜嫄遗址、坎家底遗址等都是从新石器时代一直延续至秦汉时代,古人在杨凌地区长达三千多年的居住,层位衔接,时序连贯,又有文献记载作印证。杨凌地区为“邰”的地望之说可能性还是很大的,目前学术界更多学者还是赞同后稷的族居地在关中而不在晋南[36-39]。

尽管对于“邰”在杨凌、武功一带这一说法,还有很多需要完善的材料,比如目前的文字材料是战国到汉代的“斄”,缺乏与后稷同时代的文字自证材料。然而就目前情况来说,国内公认的考古出土最早的文字是河南安阳殷墟商代晚期的甲骨文,由于我国早期的书写载体多为竹简、绢帛等有机质材料,故无法苛求日后能在杨凌地区发现后稷的族人在尧舜时期的文字材料。正如杜勇先生所言,“在别无资料可以求证的情况下,我们认为还是需要尊重传世文献的记载,对传统说不宜轻加怀疑和否定,否则传说时代的古史研究再也无法找到可用的文献材料,最后只有陷入历史相对主义的泥淖,化上古文明为虚无了”[6]。目前,如果尚无法完全推翻传世文献的记载的情况下,还是有必要提升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而不是陷入一味地疑古。

三、徐旭生1933年陕西古迹调查与1934年“西农”建校之关联

学者们普遍将20世纪30年代和40年代前北平研究院史学研究会(所)徐旭生、苏秉琦以及前中研院史语所石璋如等人在陕西地区开展的考古调查和发掘视为“先周文化探索的肇始”[1]4。1933年,前国立北平研究院史学研究会在参加易县燕下都遗址考古发掘工作之后,考古组组长徐旭生开始筹划陕西考古工作。

在徐旭生先生考察的前一年,即1932年10月,“筹建建设西北专门教育委员会”成立,于右任、杨虎城等人为筹备委员;同年12月,该委员会改名为“建设西北农林专科学校筹备委员会”,于右任、张继、戴季陶3人被公推为常务委员,开始学校筹备工作。1933年8月,加推邵力子、王世杰为筹备委员会委员[1]4。1933年2月24日徐旭生与常惠抵达西安,陕西省的“杨邵二主席(引者按,指杨虎城和邵力子)省政府秘书长及各厅长均招待殷勤”[37]。此时的杨虎城已为国立西北农林专科学校作筹备工作,可能此时徐旭生与杨虎城、邵力子等人也沟通了关中地区的周文化等内容,徐旭生的考察计划可能也在杨虎城等人的指导下继续完善,杨虎城等人对西农的选址可能也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1933年5月30日,徐旭生“至武功,此后,路数次上下极长之大坡。此时路间备极荒凉。麦苗已极坏,且种不及半!余田均荒!途中多时不见一行人!吾等至此,疑是否尚可言灾!民既无有,尚何灾情之可言。”[38]

徐旭生陕西古迹调查的下一年(1934年),国立西北农林专科学校成立。于右任、戴季陶、杨虎城、邵力子等人选址于此,是否参考了徐旭生先生的陕西考察,虽已无法确知,或有所了解,但是从建校的理由来看,建校者也突出强调了杨凌的周文化、中国农业的发祥地的重要意义。

另外,徐旭生先生所目睹的武功地区的灾荒,也是西农急切建校的另一个重要背景。据《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史稿(1934-2014)》载:“20世纪30年代初,中华民族正处于风雨飘摇的灾荒战乱年代,国家积贫积弱,农业不能自给,工业远未自立,而西北地区更是灾荒频仍,民不聊生。陕西虽有八百里秦川,但据史料记载,仅在1928-1932年期间,由于旱灾、蝗灾、狼灾和瘟疫流行,死亡达300万人……1931年,全国高等农业学校发展到17所,而西北地区竟无一所。”[1Mxiy2Z3WoA62NMyqbmkaT/+WNlWOkkEtlGgvauYGtOM=]3由此可见,解决西北地区灾荒的一大最亟需、最有效的做法就是农林推广教育,1934年国立西北农林专科学校的创办,可谓是一件解决关中灾荒燃眉之急的重大事件。

樊志民先生也曾突出强调西北农业发展的重要性,历史证明西北的潜力很大,一直是中原王朝发展的大后方,为我国传统农业科学技术及经营提供了许多经验[39]。诚然,自周人始祖后稷教民稼穑以来,西北地区一直是周、秦、汉、唐的重要粮食生产地,关中沃野千里,雨季与高温期同步,明显的周期性气候特别适宜原始农耕文化的发展,良好的自然条件也为农业教育与推广提供了坚实的基础,自古至今亦如此,西部大开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四、石璋如1943年“传说中周都”调查与“西农”选址历史价值的再丰富

1943年2月,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的石璋如先生在从兰州前往洛阳的路上,因平凉大雪,于是在邠县、长武、栒邑开启了为期近一个月的泾水流域的考古调查与试掘,“戏剧性”地揭开了周都考察的序章,3月20日在西安写信向时任史语所所长李济汇报情况,经同意1943年5月起正式前往渭水流域展开“传说中的周都”调查[40]。

在《关中考古调查报告》[41]刊布之前,石璋如已根据调查先刊发了《传说中周都的实地考察》[42]。他说,“现在对于殷代的文化,能够有一个相当的了解,不能不说是发掘安阳的结果”,殷墟发掘“最可宝贵之点”是“成功了一根最准确的中国考古学上的标尺”,“之所以能够取得‘考古标尺’的地位,正是因为它是殷代的都城所在”,所以他认为“历史上早期的都城,是从事考古工作最理想的出发点”,而石璋如正是希望通过对周都的考察,“在中国的西部,找出另一根考古标尺来”[42]。

石璋如所谓的“传说中周都”是指文献所记的斄、豳、岐、丰、镐等五处都邑,而他的研究方法是“把籍载中所记的位置,汇为一处”,然后“在可能的范围内,亲自去寻找,看看那里是否真有遗存”。经过甄选,石璋如把周人的五都与以下九处遗址联系起来,其中“斄”地他结合文献考定在武功漆村或姜嫄咀一带,而在调查中他发现“籍载上所记的这两个地方,都有古代的遗存,也同是彩陶遗址,可见这两个地方也有它的渊源的”,但未选定具体哪一个是“斄”[42]。

石璋如弥补了徐旭生1934年未能详细考察关中周都的遗憾,初步对于周都的遗址进行了推测与联系,通过实地调查,基本确认了五个周都的大致位置。结合现今的考古发现来看,“五都”的范围除了早期的斄、豳二都,尚不能完全确认其准确位置,岐、丰、镐的位置大致是准确的。

其中石璋如所调研的“姜嫄咀”正是今杨凌示范区的姜嫄遗址,据西北大学刘士莪先生回忆,1976年10月28日,他曾陪同邹衡、钱江初两先生去姜嫄大队(即今姜嫄村)调查,发现仰韶、龙山时代的灰坑,根据姜嫄庙部断崖面看,文化遗存分上下两层,下为仰韶,上为西周期。据罗西章同志谈,前年冬在村西北发现西周墓一座,出土数件陶器。去年在姜嫄咀西300米处发现一座汉墓,出土“斄林共鼎”陶器一件。推测这一带可能是西汉斄县早期所在地,后来县治迁至今揉谷公社法禧大队所在地一带。斄即邰,可知这一带又与弃封于邰有关[43]。

石璋如1943年关于“传说中周都”的调查,更加确认了杨凌地区的先周文化遗址,首次将“邰”与具体的遗址相联系起来,增强了姜嫄、后稷所居之“邰”地的历史信度。这一年调查,国立西北农林专科学校(1938年更名“国立西北农学院”)已成立近十载,徐旭生、石璋如两位先生通过科学的考古调查,也侧面丰富了学校选址的历史价值。1976年邹衡、钱江初、刘士莪三位先生的复查,再次确认了姜嫄遗址的价值。

另外,对于考古调查的遗址能否与重建上古史,在上世纪曾众说纷纭,这源于“古史辨”派的思想。顾颉刚先生于1923年在《与钱玄同先生论古史书》中第一次提出了“层累地造成的中国古史”,即“时代愈后,传说的古史期愈长”“时代愈后,传说中的中心人物愈放愈大”“不能知道某一件事的真确的状况,但可以知道某一件事在传说中的最早的状况”[44]60。顾颉刚曾认为,“后稷”可能为官名,而非一人之名,后稷本是周民族所奉的耕稼之神,作为他们的始祖[44]66。也就是说,后稷如果存在,那他也是夏代以前农官的总称。

在“疑古派”的影响下,近百年来学界对史料真实性的怀疑度不断增加。直到1992年,李学勤先生发表了《走出疑古时代》这篇号角性的著名演讲,痛感疑古思潮在当今学术研究中产生的负面作用,于是以大量例证指出,考古发现可以证明相当多古籍记载不可轻易否定,我们应从疑古思潮笼罩的阴影下走出来,真正进入“释古时代”[45]。虽然不能一味地怀疑、否定,但是也需要保持谨慎和理性。对于中国上古史研究来说,唯有认清并摆脱传统的文献导向的“证经补史”思维方式,以考古学为本位,结合可信度和准确性经过严格论证的文献史料、人类学与其他多学科成果,走“考古写史”之路,才能构建科学的中国上古史,实现延伸历史轴线、增强历史信度、丰富历史内涵、活化历史场景的目标[46]。历史学、考古学研究需要多重证据、多链条的论证,不能急于下结论。

五、西农选址的历史意义与时代意义:继承与创新

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目前作为国内一所综合性高等院校,是中国西北地区现代高等农业教育的发源地,也是全国农林水学科最为齐备的高等农业院校。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的前身,创办于1934年的国立西北农林专科学校,肩负着发展农业以及解决关中乃至全国饥荒问题、粮食问题的使命。先秦诸子学说受农耕母体文化之滋养,都不同程度地重视或强调农业。《尚书·洪范》篇首阐 “食为政首”,《禹贡》篇提出“任土作贡”,周祖后稷“相地之宜”,这使得中国的农业在初始阶段就有了一套比较理性实用的指导思想与基本原则[47]。

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提出了加快建设农业强国的重大战略。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指出:“建设农业强国要体现中国特色,立足我国国情,立足人多地少的资源禀赋、农耕文明的历史底蕴、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时代要求,走自己的路,不简单照搬国外现代化农业强国模式”[48]。“中国特色”所立足的“农耕文明的历史底蕴”,正是西农应该长期坚持传承下去的精神内核。

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办学已逾九十载,一代一代的西农人扎根西北,矢精矢专,栉风沐雨,砥砺前进。西农始终秉承着“诚朴勇毅”的校训,经国本、解民生、尚科学,发扬后稷教民稼穑的精神是西农充分发挥“两个结合”的体现。“两个结合”即“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49],尤其是“第二个结合”,是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必然要求。杨凌悠久灿烂的周文化、教稼文化等优秀传统文化,是推动杨凌农业高新技术产业创新的内在驱动力,也是推动“中国农科城”农业现代化不断突破并走向新台阶的坚实基础。同时,杨凌也位于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上,目前已建成上海合作组织农业技术交流培训示范基地,加强同地区国家现代农业领域合作,西北农林科技大学也在中国农业的国际化发展中继续不忘初心,昂首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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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udy on the Historical Significance of the Site Selection of Northwest A&F University by Yangling Archaeological Discovery

CHEN Keyao

(School of Archaeology and Museology,Peking University,Beijing 100871,China)

Abstract:Yangling zone belongs to the ancient Tai,and according to documents, “Tai” is the name of Houji's mother Jiang Yuan’s country,the first ancestor of the Zhou people.Later Emperor Yao gave Tai to Houji as a fief,and Houji taught people to grow crops in Tai.Yangling,as the birthplace of pre-Zhou agriculture,has a fertile and wild land for thousands of miles,and its obvious periodic climate is particularly suitable for the development of primitive farming culture.Important archaeological sites have also been discovered in Yangling,such as Gutaiguo Site,Kanjiadi Site,and Jiangyuan Site,which demonstrate the rich pre-Zhou history of Yangling.In 1934,shouldering the historical responsibility of building the Northwest and promoting learning and strengthening agriculture,the National Northwest Agriculture and Forestry College(Xinong) was initiated and founded by Yu Youren and others,in Zhangjiagang, Wugong (today’s Yangling Demonstration Zone),which has developed into Northwest A&F University,a famous institution of higher learning,in the past 90 years.The site selection of Xinong is actually rooted in the long history,culture and archaeological investigation in Yangling zone:for example,Xu Xusheng’s “Shaanxi Historic Sites Survey” in 1933 may have provided some important materials for the next year’s construction of the university,while Shi Zhangru’s “Legendary Zhou Capital” field survey in 1943 may have enriched the important connotation and significance of the site selection of Xinong.In the past 90 years,Northwest A&F University has been continuing to remember the original intention,to keep the firm concept of “Persist in developing agriculture”,and to promote the innovation and breakthrough of agricultural high-tech industry.

Keywords:Yangling;archaeological discoveries;Northwest A&F University;significance of site selection

(责任编辑:王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