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都市工业：形成原因、内涵特征与发展策略

摘 要：新型都市工业作为一种产业新形态，是新质生产力的都市空间产业表现。在总结提炼新型都市工业基本内涵的基础上，从产业空间形态、产业行业形态、发展体系、微观运行主体、区域产业属性和区域产业治理方式六个方面阐述了其主要特征。围绕现阶段产城人融合发展态势，我国各级政府应以形成新型都市工业发展共识为基础，重构或调整多种利益关系，重新配置都市工业资源，加快数智化转型，充实高端生产性服务业，加快新型基础设施建设，塑造工业与社区新型关系，推动试点示范。

关键词：新型都市工业；产城人融合；工业形态；楼宇工业；工业社区

中图分类号：F42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7543（2024）10-0090-17

在人类迈向数字智能的重大转折时期，工业正以新的技术和组织方式回归都市，以一种全球性的产业演进现象引起社会及业界的高度关注。本文结合对这一现象的事实观察和动因分析，提出了新型都市工业这一时代命题。相较于以往的传统都市工业，什么是新型都市工业？新型都市工业具有哪些主要特征？面对新型都市工业带来的机遇和挑战，我国各级政府该如何应对？这些问题关系到对新时代工业形态变革的认识，关系到现代都市的高质量可持续发展及都市竞争力的重构，关系到我国城市与产业融合发展的动力、方向和路径，因而需要进行深入的理论研究和实践探索。

一、工业回归都市：需要高度关注的产业演进现象

在新型工业化进程中，伴随日益深入的“企业上云”“机器换人”“智能精益生产”“柔性制造”“敏捷制造”等制造企业的数字化、自动化和智能化转型升级，以及以清洁生产、减污降碳、环境友好为目标的“绿色工厂”“花园工厂”“绿色工业园区”的建设，国内一些城市①，尤其是长三角和珠三角等工业发达地区的城市，不仅在次中心区出现了一批以新一轮科技革命中典型通用目的技术成果产业化应用为目标的新型制造企业，而且出现了原已远离都市的传统制造企业借助新一代系列通用目的技术实现改造升级从而重返都市的现象。体现都市工业形态或载体变革新实践的“工业楼宇经济”“工业上楼”“垂直制造”“共享制造”，依托都市新型基础设施的“云制造”“工业大数据”等一时成为业界关注热点。一批专精特新中小制造企业乘“工业上楼”之势纷纷回归都市或诞生于都市，部分大型制造企业和制造链主企业也开始重启围绕都市布局的步伐。一些具有产业组织创新意味的共享制造平台和制造创新平台，更是显示出引领先进制造业以多种方式重返都市的潜力和活力。这些产业演进现象似乎正在形成某种新型都市工业态势，以崭新的面貌显示出某种吐故纳新般的产业发展方式，趋势性地预示着一种更加符合当代都市产城人有机融合要求的新型产业形态。

在建设“特色小镇”浪潮中沿泛都市区域形成的一些特色工业小镇，逐步向更具备复合功能、更加开放且集约高效的都市工业园区转变，呈现新的都市工业园区特征和产业集群特点。若干富于创新的先锋都市工业园区正在积极探索向“都市工业综合体”的方向发展。在工业生态和城市生态日益兼容、复合，工业形态和城市形态趋向协调、融合的背景下，都市工业园群、都市工业社区、都市工业综合体、都市特色产业集群等新型都市工业组织方式，显示出强劲的产业动力和蓬勃的创新活力。

多年来，苏州、南通、南京、宁波、深圳、东莞、广州、青岛等沿海地区城市的政府，根据自身城市定位、发展阶段和产业特点，先后发布拓展优化城市发展空间、支持都市工业发展的指导意见、行动指南或工作方案，出台一系列相关政策，旨在探索依托现代都市新基础、新功能的产城融合发展、产城资源配置和产城协同联动新方式，着力推动建设新型都市工业。一些城市的实践已展现明显成效，并形成具有特色的发展方向和路径。中西部不少城市也在因地制宜发展都市工业方面广泛开展创新性实践。重庆市早在2005年就出台推进都市型工业园（楼宇）建设的综合性政策，着力构建市区（县）梯度配置的都市工业园群格局。2023年成都市结合其多年促进高新区和五城区差异化发展都市工业的相关实践进行经验总结，试图挖掘内涵、概括特征和提炼模式，认为现代都市工业是一种新型经济发展模式，充分体现了以人为核心、以创新为动力的高质量发展内涵，是推动超大特大城市转变发展方式、增强城市功能、破解产业空心化的重要抓手，甚至将现代都市工业提升到“现代国际城市竞争的战略制高点”的高度［1］。多个城市在“十四五”规划及近期相关产业政策中，重新将“工业立市”“制造强市”作为战略，并且提出相应的发展目标。如北京市在“十四五”规划中确定制造业占地区生产总值比重回升到13%以上，力争达到15%的目标；天津市确定“十四五”期间制造业占地区生产总值比重从21.8%上升到25%的目标。上海市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三年行动计划中提出到2025年制造业占地区生产总值比重达到25%以上、工业投资年均增长5%的目标。

事实上，进入21世纪以来，工业回归都市和发展都市工业呈现一种全球性趋势，世界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背景下重新定义及定位的制造业，已经成为全球一些都市推动经济多样化的重点内容之一。2008年遭遇全球金融危机后，美国迅速启动所谓“再工业化”战略，并围绕制造业回归不断加大力度、加快进程。传统制造业都市积极引进新技术和新兴产业，在新的工业基础上迈向高端制造业，以科技创新为特色的都市则纷纷致力于培育新型制造业。例如，波士顿依托其强大的科研实力和人才优势，大力发展生物医药、精密制造等高端制造业，已再次成为全球领先的生物医药创新和制造中心；旧金山湾区都市群借助硅谷高新科技创新优势，加快高端制造业聚集，正在成为世界上最重要的半导体和AI产品研发、制造基地；而纽约则结合缔造全球科创之都计划和城市更新改造的整体安排，着力建设世界智能制造中心，其中布鲁克林造船厂区域已经被改造成纽约智能制造的主要承载地。一些世界主要城市都在围绕自身都市特点及产业优势重塑都市工业。伦敦着眼于打造世界创意产业之都，搭建高度本地化、高端化的文化创意制造供应链。东京2002年废除了限制在市区布局新工厂的法令，以强化市内大田等地区集聚的町工厂数字化智能化改造为基础，构建由这些传统中小企业组成的区域综合制造业网络。新加坡发布“制造业2030愿景”，意欲在2030年前将制造业增加值提升50%，尽全力将新加坡打造为东南亚制造的灯塔、全球智造供应链上的关键节点。欧盟于2020年11月通过重要的纲领性政策文件《新莱比锡宪章》（New Leipzig Charter），向其成员国提出发展“生产型城市”行动计划，倡导市区内布局更多制造业空间，“在城市中实现一种新形式的混合用途开发，让制造业在城市经济的蓬勃发展上发挥重要作用”，力图以综合性的策略提升都市制造能力，促进都市产业多样化、多元化发展，旨在推动成员国的都市经济向生产导向型转变，以应对全球化、技术变革和可持续发展等挑战。

二、新型都市工业的形成原因

都市是社会演进和产业分工的产物。都市发展与工业化进程相互依托。自第一次工业革命推动人类进入工业社会后，都市为满足社会化大生产的需要，围绕工业要素的提供和生产的组织而得到快速发展，进而以物质生产集约分配空间的形式演进为促成和容纳高生产力的综合性经济载体。正是为适应不同工业化发展阶段的要求，都市逐步被赋予并展现出多种功能，迄今形成以集约高效、功能复合、系统开放和包容共生为基本特征的现代都市经济格局。然而，伴随着工业化进程，大规模工业扩张所带来的工业负外部性逐渐显现，表现为占用大量土地资源、带来环境污染、加剧交通拥堵和造成公共基础设施短缺，城市宜居性、便利性、多样性下降，现代都市的基本功能受到抑制，尤其是影响到人们日益重视的生态功能和社会功能。工业扩张甚至成为引致“城市病”的重要诱因。由此，在都市土地存量空间和环境承受空间受到限制、发展可持续性受到挑战的背景下，人们的认知与行为发生改变，都市与工业的关系从前者依附后者转变为前者引领后者。在都市主导下，工业开始迁移出城市，出现都市产业“去工业”“空心化”趋势，都市产业结构由工业导向转向服务业导向，都市发展进入以增强服务业、提高综合服务能力为核心内容的功能优化阶段。服务业替代工业在都市得到创新性的蓬勃发展。

上文所阐述的工业回归都市现象，预示着数字智能新时代背景下产业演进的规律和机制发生变化，人们的认知和行为再次发生改变，具有全球性趋势的新型都市工业作为一种新的产业形态正在形成。

（一）现代都市进入产城人融合的发展阶段，强调“以人为本”的产城关系重构

现代都市正进入产城人融合发展阶段，强调人是城市各系统动态变化的起点和要素互动的支点。不断满足人全面发展的开放性要求，持续支撑以人为核心的各类创新活动，成为城市演进的根本动力和基本方向。产城人融合意味着城市发展超越功能主义导向，向上攀升为“以人为本”导向，其实质是对城市本质认识的一种回归，由重视封闭的功能空间布局和静态的产业结构合理转变为围绕人的全面发展而适应人的社会性、能动性、创造性需要和激发人的创新活动的需要［2］。这样，无论是新都市的规划建设还是老都市的更新改造，城市都要更加体现出综合性、融合性、集约性和开放性的特质。现代都市作为以空间集约形式展现的生活消费载体和要素集聚载体，趋于融合、协同的产业作为以满足需求而创造新价值为目的的生产活动载体和创业创新载体，共同以日益高度复合的生态、社会、经济、服务和创新功能为人的全面发展提供充要条件。“以人为本”导向并非脱离、弱化城市功能和产业功能，而是要求这些功能以人为出发点，服务于人，满足人的需要。要围绕人的全面发展去构建功能，寻求高端多维、动态匹配、开放吸纳、有机融合的功能组合，即构建多元、多样和综合的现代都市功能和产业功能。

实践不断证明，若城市不能与产业融合，城市发展就不能满足产业演进的需求，城市发展也就不可持续。产业是经济的源泉和创新的载体，产业空心化必然造成城市经济缺支撑、无后劲，发展乏力，就业岗位消失，进而导致人才流失，城市人力资源逐渐枯绝，人口结构严重扭曲，城市发展动力不足、活力下降，最终导致城市竞争力损失殆尽而走向衰败。依托于产业的城市竞争力与“以人为本”互为因果。产业空心化，城市竞争力下降，必然引致人口存量减少和人口结构恶化，“以人为本”也就无从谈起。不能“以人为本”，高质量人力资源必然衰退乃至流失，城市由此滑入人才陷阱，依赖技术进步的产业演进缺乏人力资源支撑，产业必然停滞乃至萎缩，城市不可避免地丧失竞争力。

随着新时代新型城镇化的推进、城乡一体化发展和城市更新步伐的加快，“以人为本”的智慧城市以可运营的面貌展现出无限想象力，城乡的含义被彻底改变①，现代都市为产业和创新提供的空间、创造的形态和生态也相应发生剧烈变化。一是技术进步引起基础设施要素、城市场所和节点等传统空间要素发生变化，带来交通和通信等传统基础设施的改善，并形成新型创新基础设施。ICT技术和AGI技术支撑不断迭代的智慧城市进程，在大幅提高城市功能密度和强度、提升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集约供给能力的同时，扩大了城市覆盖空间，对工业尤其是先进制造业的容纳度也随之提高。而以现代都市为中心形成的综合立体交通网、端到端物流配送网、工业互联网和新型数据中心等新型基础设施，为传统制造业转型升级和整体效率提升创造了必要条件。二是制造业作为科技创新的引擎和生产性服务业的主要对象，通过制造要素集聚、制造活动创新和制造绩效改善，成为都市更新进程中重新容纳的核心产业。尤其是以系统与集成为主要特征的先进制造业对都市产业有着重新定义的意味，成为体现现代都市本质、连接都市新功能的产业基石。三是伴随现代都市的增长和更新，围绕人的服务功能日趋完善，在人们大量向都市集中的同时，都市中的人际互动增加，引致都市经济增长水平远远大于都市人口规模增长水平。这是由于个体间高密度互动有利于信息分享、扩大需求、知识升级和创新激励，最终促进都市产业集聚和创新集聚，提升都市全要素生产率［4-5］。四是都市出现产业发展与创新的多维关系邻域效应。从产业发展的未来趋势看，相对于强调地理邻近性或某些区位优势的正式专业联系，构建于新的技术经济基础和社会交往新机制之上的非正式关系，将对知识跨界流动和产业融合创新产生更为重要的影响。简言之，信息和知识积累与流通的地理邻近性要比物质联系的地理邻近性重要得多［6-7］。现代都市正是提供这种基础和机制的载体。五是在加速演化的社会化小生产时代，现代都市作为信息集聚和知识转换枢纽的作用更为突出，依赖于现代都市新功能的快速工业信息集聚与转换、制造知识积累与扩散变得日益重要。研究表明，工业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日益趋于通过都市密集的多样性交流活动（如会议、展会等）来获取和发展新知识［8］。

（二）新时代工业范式、形态和生态的变化是产生新型都市工业的必然诱因

传统工业大量占用土地资源作为生产资料，工业运行带来“三废”和噪声污染，是工业逐步远离都市、形成都市“去工业”“制造业远郊化”趋势的两个主要原因。一个次要原因则是与工业大规模生产和大规模销售配套的大容量高周转物流仓储和大密度低成本运输，在引致都市交通堵塞的同时加剧了都市空间拥挤。然而，由一系列重大技术创新构成的通用目的技术集群引领、推动下的第四次工业革命，为传统工业插上信息化的翅膀、注入数字化的基因，深刻改变着产业结构、技术经济范式、生产制造方式和组织管理体系。工业经济条件下的产业分工格局和市场需求态势发生根本性改变，传统含义的产业间分工和产业内分工被打破，产业演进、升级的内容和路径被打破，生产者与消费者的界限被打破，工业生产方式得以重构。随着新时代工业经济呈现崭新的时空结构和运转方式，与工业相关的地域物理空间重要性逐步消失［9］。这意味着在技术进步加速推动传统工业范式、形态和生态向新工业范式、形态和生态转变的过程中，上述引致都市“去工业”的因素趋于消弭，以“工业上楼”为表象的新型工业重返都市势成必然① 。

以丰富多样、加速演变和高阶进化方式呈现的新工业范式、生态和形态推动大规模“楼宇工业”“垂直制造”成为现实。

第一，数字化、智能化和网络化的新工业范式日益呈现精密、轻巧、精准、集约、小型、多元和去规模特征。依托数字技术、智能技术和网络技术的新型工业具有知识密集、技术集约、精准控制、智慧运转、快速响应等特征，形成泛在连接、全局协同、智能决策的新型智造体系。从生产要素看，更加依赖具备高素质、高技能的人才和快速转换且集约的技术，更加重视数据的开发利用以及与制造相关的信息和知识流动，加之工业要素和资源的配置方式发生改变，对土地的需求和对物理空间的依赖程度呈指数级下降趋势。从生产工艺和装备看，材料的革新、设计的优化、工艺的改变，以及智能化、数字化、低能耗使机器设备日趋精巧化、轻量化、集约化，装备功能和效率的重量密度和容积密度大幅度增加，对场地空间、建筑强度、抗震减噪和“三废”处理等的要求降低，工业空间利用效率得到显著改善。从生产过程看，伴随产品的多样化、精细化和轻巧化，以及先进制造技术的普及和扩散，制造环节的复杂程度和进入门槛普遍降低。制造业的集约生产、精准生产、去规模生产和快速生产取向，对物流运输和库存仓储的要求和依赖程度也急剧下降。以软件替代硬件定义的工业范式，其典型特征是虚拟时空中产品与服务的快速迭代、频繁升级和形态重构，强调对信息和知识的快速接收和及时转换。

第二，工业组织过程重构与工业工程创新更加强调突出整体生产效率的共享互利性协同和响应。伴随制造技术集成、工业工程集约的广度和深度大幅度拓展，产品分工日益细化、分散，产品多样化服务化程度日趋提升，单个企业或生产单位不必通过垂直一体化独自覆盖生产制造过程的全部创新和经营活动。以追寻整体生产效率提升为目标，网络化协同、融合的生产方式正在形成。新一代信息技术、智能技术推动资源要素的泛在配置、集成连接、汇聚整合和按需供给，引领生产方式由线性的链式连接向平面的协同并行和立体的网络开放转变。生产制造不再局限于通过资源的优化配置和过程的精益管理，带来如成本下降、产量提升、质量改进等生产效率的单点提升，而是着眼通过创新价值模型重塑重组整个生产过程，形成资源共享、技术集成、业务协同、快速响应、互利共赢的新型制造网络，实现生产效能的整体提升。工业企业依托制造平台与用户、供应商、合作伙伴形成多向互动，加速发掘新的创新源、转化新的市场源，竞争焦点转向如何基于制造平台协同的生态体系即时高效地响应市场需求变化。具有共创、共享、共赢特质的新工业范式成为工业协同创新、融合制造新时代的典型特征。新的工业范式重新定义了工业逻辑，基于制造网络整体效能的主体分散化、运营分散化和创新分散化，核心在于信息集聚和畅通、知识积累和交流，一改传统工业范式对物理空间的高度敏感和依赖。

第三，绿色低碳生产和可持续发展一直是新工业生态观主导下的另一工业领域重要创新方向。随着生态意识和环保理念的增强，人们对工业生态的认知显著提升，普遍关注工业生产过程中的环境影响、资源消耗、安全保障和社会协调问题，注重处理好工业化中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和谐共生关系，加快形成绿色低碳安全节约的工业生产方式和产业体系。通过在工业各领域广泛采用绿色低碳技术和清洁生产技术改善优化产品设计、生产工艺流程和设备设计，采用可再生能源、增材制造、减量制造、精密制造、再制造、工业资源循环利用等可持续制造、绿色制造方式和环保措施来降低“三废”排放和能耗材耗工耗，实现制造企业的绿色生产和可持续发展①。在工业生产系统中开展的ESG最佳企业实践，除追求环境影响最小、资源能源利用率最高的生产方式外，更加重视员工的身心健康和工作安全，探索建立工业与社区、都市和新乡村的新型关系，使经济效益、生态效益和社会效益得以协调优化。

第四，以制造方式创新为源头、以加快创新成果转化为动力的工业新形态在推动生产过程简明化、丰富化的同时改善着产业内在关系。随着技术进步条件下工业的综合性、开放性越来越强，由先进制造集中体现的工业形态日益丰富。聚焦于满足最终需求，制造企业提供全球、远程、实时、全周期服务的能力越来越重要。大多数制造企业间竞争转向全面高效满足个性化需求的创新成果快速转化，生产形态从少样大规模转向小规模多样甚至量身定制的服务型制造、敏捷制造和柔性制造。一方面，源源不断、迅速普及应用的新技术和新生产组织方式使典型的生产新形态共享制造成为可能，供应链和创新链的上下游关系变为更加简明高效的互动网络关系；另一方面，产业链供应链趋势性地缩短，网络协同和开放条件下工业集中的可能性和工业集约的程度大大增加。技术进步对产品复杂度的削弱和对制造工艺流程的简化，有助于制造企业显著削减配套供应商和缩小供应链地理半径。供应链短链化、精链化在提高企业产品流效率和资金链效率的同时，因节约空间而增强了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展现出崭新的工业空间状态及其表现形式的工业新形态，意味着制造企业响应市场需求的方式发生改变，快速转化创新成果的能力在新的生产形态基础上得以全面提升。

（三）致力业务模式、运营模式和管理模式创新的企业是新型都市工业的推动力量

企业是推动技术创新和产业变革的主体。在数字智能时代背景下，工业企业通过“企业上云”“AI赋能”实现新一代使能技术与业务的全方位、多层次深度融合，智能工厂和智能车间实现机器换人，制造方式日益自动化、网络化、智能化，数字化管理、平台化设计、网络化协同、智能化制造、个性化定制、服务化延伸等创新业务模式涌现，推动企业战略管理、业务架构、组织模式和商业范式深刻变革，实现更大范围的资源配置、更高效率的协作分工、更为灵活的市场场景。扁平化、柔性化、网状化和分权化的企业组织，从集中决策中心转换为分散而扁平的多中心，借助构建跨企业业务流程体系、员工合作赋能体系以及创新和优化绩效制度，突破企业边界和规模局限，形成以激发人的创造性为导向的自组织和价值网络，强化企业内部、企业之间以及企业与用户之间的资源整合和业务协同，从而最大限度满足用户需求，获得可持续发展能力。与追求大规模制造、大规模销售的传统工业企业不同，这样的企业更倾向于成为以满足日益细分、多样、速变的市场为目标的精巧“小巨人”。立足于制造平台及网络的精准制造、敏捷制造、智能制造、共享制造和服务型制造，更重视独立自主地与生产过程中各类参与者及公共制造资源的联系和合作，以实现灵敏的创新研发、快速的成果转化、灵活的业务经营、共赢的协同互补，更需要依靠多样化、紧密型、低成本的新型产业基础设施和生产性服务公共体系。产生这样一些工业新需求的，主要来自精准且快速响应市场需求而集聚的一大批新型中小企业。这些企业正是推进都市工业形态变化、体现现代都市创新功能的微观力量。

平台型工业企业通过开放式动态立体网络连接各类参与者共享制造过程，以提供高度协同的端到端制造云等方式赋能垂直制造企业及其他参与者共同创造新价值。企业制造平台正上升为居主导地位的新型生产经营方式的生产性服务载体。这样依托网络化协同及制造平台集聚，配置市场信息、生产资料、创新资源和制造资源，塑造更加紧密的新型生产关系，赋能动态开放制造系统中的各类企业及参与者，自然而然地为形成工业回归都市的态势创造了内在动力和运转机制。

（四）建筑业的技术进步和创新为塑造新型都市工业创造了必要条件

进入21世纪，建筑业的一系列技术进步和创新，不仅体现了人们对建筑美学和文化孜孜不倦的追求，更重要的是提高了建筑的质量和效率，为建筑设计、施工和管理带来更多可能性，同时从构成新的都市工业生态的视角重构、优化工业空间布局，形成新型工业社区，进而改变都市工业的范式、生态和形态，提升都市工业的效率和质量，并带动相关产业的繁荣，为都市工业创造出更广阔的市场和发展空间。

第一，建筑业的技术进步与创新使建筑形态呈现多元化和复杂化的变化趋势。这种变化不仅体现在建筑的外观和形态上，而且更深入地影响了建筑的功能和性能，为新型工业全面回归都市提供建筑载体的可能性和选择性。一是建筑设计实现了从二维到三维，甚至四维的转变，能更为有效地应对工业建筑结构和构造的复杂性。利用计算机辅助设计软件、虚拟现实、BIM、3D打印、物联网等技术，更精确地模拟和预测建筑形态的性能和效果，进行更加创新和精细的设计，实现复杂形态的设计和施工，使得建筑形态更加多样化、个性化。二是可持续性和绿色环保理念成为建筑设计的核心。通过采用可再生能源技术、节能材料以及自然通风和采光等节能技术、雨水收集循环利用方式等，以及减少能源消耗和排放、提高建筑物能源利用效率的技术，打造与自然环境和谐共生的绿色建筑、生态建筑，使建筑形态更加注重与周围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的融合，实现建筑与环境和人文的和谐共生，以提升生态效益和社会效益。三是伴随建筑学、结构工程学等学科的进步，如智能建筑、模块化建筑、参数化建筑和共享建筑等多样化的新型建筑形式应运而生，建筑形态呈现智能化和互动性的特点。通过智能化系统实现对建筑内部环境的精准控制，智能建筑不仅提高了建筑的使用效率，而且为都市工业建筑提供了更多的层高空间和更大的荷载空间。共享建筑形式通过共享空间、设施等资源，提高了建筑的使用效率，降低了能耗和成本，不仅适用于办公、商业，而且向工业领域延伸。建筑形态的改变还促进了土地资源的高效利用，为都市工业用地的可持续发展奠定了基础。

第二，新型建筑材料的研发和应用，使建筑对都市工业有着更大的适应性。建筑材料是最能体现建筑业技术进步的领域之一。新型建筑材料往往具有出色的强度、硬度和耐磨性等物理性能。高性能混凝土、自修复材料、智能材料、吸能材料、储能材料等不仅具有优异的物理和化学性能，而且具备自适应性、可持续性等特点。层出不穷的新型建筑材料提供了包括复合化、节能化、绿色化、轻质高强化、优异的施工性能以及良好的耐久性等在内的基本特征，为建筑形态的创新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也为都市工业建筑的改善和优化提供了更大的选择性和适应性。

第三，建筑业技术进步有助于更合理规划和利用城市空间，优化工业用地布局。以不断创新的新型建筑材料、建筑设计和施工技术为基础，无论是新城区开发，还是老城区更新，通过科学的城市设计和规划，建筑物的空间布局和功能设计得到优化，能够在有限的土地上实现更高的容积率和使用率，促进土地资源可持续利用。借助先进的地理信息系统、遥感技术等，更加精确地掌握土地资源的分布、利用状况等信息，为规划决策提供更加科学的依据，有效提升都市工业用地的规划和管理水平。智能化、自动化的施工管理技术提高了施工效率和质量，确保工业用地开发项目的顺利实施。这些都有助于在都市中更加高效、集约地利用工业用地，在减少土地资源浪费的同时，满足新型工业发展的需求，提高都市工业的集聚效应和协同效应，提升土地的工业产出率。

第四，建筑使用理念和空间组织方式的改变优化了都市工业的布局和效率。随着建筑技术的进步和设计理念的创新，现代工业建筑更注重空间的灵活性、开放性和连续性，通过合理的空间布局和流线设计，在满足设备载重、垂直交通、减震隔振、工艺需求和环保安全要求的同时，促进不同功能区域之间的交流和合作，便利研发、设计、制造、销售、服务全流程的一体化。如通过分段组合、堆叠组合等方式构建立体的楼层“堆叠厂房”，生产加工过程得以形成垂直配置的上研发、中组装、下生产融合布局和协同格局。如垂直货运的创新设计、机电设备配置方式创新、减震隔振方式创新等适应“工业上楼”的改变，都有助于在保证安全生产的前提下加强企业生产流程间协同，提升都市工业的整体运营效率和土地产出率。

三、新型都市工业的基本内涵与主要特征

工业回归都市、制造业都市复兴已成为一种具有全球性趋势的时代现象。新型都市工业的形成既不是企业层面的一种阶段性趋利行为，也不是产业层面的一种偶然性涌现现象，而是新的时代背景下产业和都市经济发展与演进的规律性趋势，深刻反映了新一轮科技革命牵引下都市产业形态的演变。新型都市工业是体现新时代先进工业和现代都市融合发展的必然产物。这就意味着，正在形成的新型都市工业与过去传统的都市工业完全不同。新型都市工业已经作为一个重大的时代命题呈现在人们面前。

（一）新型都市工业的基本内涵

在经典的都市经济理论中，都市工业空间内集聚的工业企业及其产业链，以及相伴而生的生产和社会活动形式，构成特定的都市工业形态，是推动都市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的重要动力源泉。新型都市工业的基本内涵可以概括如下：新型都市工业是现代化产业体系中适应现代都市产城人有机融合及可持续发展要求的一种新工业形态。新型都市工业由技术革命性突破为条件的新工业范式、工业生态和工业形态变革所催生，依托现代都市集聚和融合的知识流、信息流、物流、人才流、资金流和技术流等社会资源，以重塑现代都市和新型工业的关系、“以人为本”激发都市工业创新发展为动力，以全面提高都市工业全要素生产率、产出价值密度和科技成果转化效率为目标，以体现精密、精准、集约、敏捷和智能的趋轻型先进制造业为引领，以知识密集的先进制造业和现代高端生产性服务业互融互通为支撑，以围绕现代都市集聚的生产要素重组和跨界的生产知识融通而深化工业形态变革为途径，与现代都市的经济社会功能和生态环境相协调，与新型工业技术进步和组织创新的时代要求相适应。

相较于传统都市工业，新型都市工业涵盖的产业范围更宽，拥有更高的工业技术水平和更完整、更高阶的产业链，精密的运转需要具备的组织能力更为强大，产出更丰富的产品和服务，面向更大范围更为细分的市场，具有较高的高端就业容量，更加强调与都市生态环境和社会环境的协调发展，注重绿色制造、节能减排、资源节约和安全生产，注重在产城人关系中最大限度满足人的发展要求。

新型都市工业构成现代都市产业空间层面在通用目的技术体系推动下工业生产方式创新的丰富内容和发展规律。新型都市工业的出现及蓬勃发展，意味着工业正以崭新的产业布局方式、产业运行方式和产业组织方式重塑现代都市的面貌，形成新时代区域工业生态与产业治理的全新时空格局，展现出从区域空间视角和产业形态视角考察现代都市依托工业发展先进生产力的新动能、新方向、新特征和新路径。

新型都市工业是新质生产力在都市产业空间的集中体现，是新时代劳动者、劳动资料、劳动对象及其优化组合在都市产业空间实现跃升的一种重要表现形式。在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发展情景下，新型都市工业正在显现新时代技术加速进步条件下中国沿都市产业空间展开的工业生产方式创新和价值创造过程，是坚持高质量发展实体经济、走新型工业化道路的一种必然选择，是构成中国特色现代化产业体系的工业空间布局表现形式之一。

（二）新型都市工业的主要特征

总体上看，遵循数智经济新时代新型工业化运转规律和发展趋势，以产城人融合发展和可持续发展为宗旨，以依托技术进步实现绿色低碳发展和对资源能源弱依赖为条件，以都市工业空间关系重塑和工业形态及生态创新为动力，新型都市工业呈现六方面的主要特征。这些特征丰富了新型都市工业的内涵，共同构成新型都市工业的独特性和竞争力。

第一，新型都市工业的产业空间形态是主要位于都市广大次中心区域或泛都市区域的高用地容积率、高产出价值密度的非单层、生产研发复合利用的综合楼宇型实体空间。从现有的实践看，这类实体空间集中以楼宇工业园区、都市工业社区和都市工业综合体等递进的具体形式予以体现。不同于通常理论刻画和实践展示的产业园区、都市产业集群，这些新型都市工业空间形态建立在现代都市地理空间网络技术体系①之上，应用新的产业理念、建筑理念和规划理念动态开放地与现代都市融为一体，以复合、集约的多种都市空间功能服务于产城人有机融合的需求。通过优化的都市型产业结构、工业布局和园区结构、社区布局，新的产业空间形态形成与新型制造业和高端生产性服务业不断优化匹配的资源环境功能承载能力，最大限度地满足人在现代都市中生产、生活和社会活动以及创新活动的空间综合场景需求，并充分满足与现代都市环境、资源和综合功能相协调的要求，与集聚、集群、融合发展新一代工业群体所需的综合性空间条件相适应，与新型都市工业注重实现集聚效益、精准效益、速度效益和融合效益的要求相适应。

第二，新型都市工业的产业行业形态是以先进制造业为核心，产业链随技术进步动态敏捷重构的趋轻型、精准型、智能型、融合型加工制造和新型制造，以及与之高度匹配、顺畅融通的高端生产性服务业。主要包括与新一代系列使能技术密切相关，前沿技术与产业紧密融合，科技成果向市场转化快速，并更易于体现精准效益优势、速度效益优势和融合效益优势的电子信息、生物医药、医疗器械、智能及自动化装备、精密仪器仪表、高端纺织、服装服饰、精细化工、智能轻工产品和精细新材料等加工制造业和其他新型制造业。同时，也涵盖信息经济和知识经济下产生的以无形智力投入为主，面向先进制造业的高端生产性服务业，如物联网、大数据与云计算、人工智能服务、工业软件、科技研发、成果孵化与转化、工业设计zVjhIbPkCxV7Np4D+DsKNOZE50eIjR1FdAogbp7+qmQ=、技术服务、检验检测、专业外包、供应链管理、投融资、知识产权、外贸便利及其他高端商务等内容。新型都市工业具有知识密集、技术密集和人才密集的特点，注重知识与技术融合、技术与技术融合、技术与产业融合，为现代都市容纳未来制造业创造了丰富的想象空间。

第三，新型都市工业的发展体系以推动科技成果的高效快速转化以及对有效终端细分市场的快速响应为导向，注重依托都市开放式产业空间的智能制造、服务型制造和共享制造等新型制造形态的创新。着眼于提高工业生产过程的价值密度（或价值重量容积比），增强对细分市场变化的敏感度和响应度，倡导“互联网+”制造业、“人工智能+”制造业、“数字技术+”制造业、制造业与服务业的融合互动发展，致力精密制造、精准制造、柔性制造、敏捷制造和增材制造，促进技术与技术融合、技术与产业融合、产业与产业融合。这样的都市工业发展体系对制造知识和市场需求的变化都具有极高的敏感性，通过体系性的技术创新、生产组织创新和产业链协同，集聚和重组高端生产要素，融通各类复杂的生产性知识和多变的市场信息，形成创新成果向现实生产力转化的有效机制，为跨越转化“死亡之谷”开拓新方向、创造新路径，进而伴随成果转化和市场响应推动都市产业结构合理化与产业升级顺畅化，不断提升工业产出的技术含量和价值含量，提高都市工业用地产出率和全要素生产率。新型都市工业的创新性发展体系，为构造建立在新型工业化基础上的现代都市经济高能级、以创新驱动区域可持续发展和增强都市竞争力创造了必要条件。

第四，新型都市工业的微观运行主体主要是知识技术密集、充满创新创造活力的高端化、智能化、网络化、绿色化中小型制造企业。这些企业通常以知识融合、精准生产、轻巧制造、敏捷响应和集聚成长的方式而获得融合效益、精准效益、速度效益和集聚效益为经营战略，充分利用现代都市生产要素密集、信息密集、智力密集、服务密集、高端人口集中等特点，依托都市独特的知识流、信息流、人才流、资金流、服务流等社会资源和创新氛围，以低污染、低能耗、低物耗的跨知识自主创新和集约生产方式，通过转化动态共享的制造知识，持续的技术创新和高研发投入，先进精炼的工艺及设备，短小精干、弹性匹配的供应链，集约适配的生产组织，缩短知识和科技成果向商品转化及市场响应的过程和周期，面向日益广泛、多变的细分市场或垂直需求，适时快速精准集约地生产和提供定制化、多品种、高技术含量、高附加价值的创意型、融合型产品和服务。其中，以制造领域新技术体系为基础和生产组织创新为导向的企业制造平台和制造网络，作为新型都市工业生产运营层面的新型载体，正成长为充分体现开放、共享、融合发展理念的重要典范。毫无疑问，新型都市工业的微观运行主体，既不是生产普通食品、传统轻工生活用品和易耗低值日用小商品等的传统都市型加工制造企业，也不是通常居于产业链上中游以大规模生产、一体化配套、重资产重装备运营等为特征的传统重工业企业，或涉及大型复杂流程制造和重型物理实体制造的大中型加工企业，而是以新的技术手段运营和新的生产方式组织，瞄准多维、速变、去规模的细分市场，着力知识和技术成果快速有效转换，精准提供高科技含量、高附加价值产品和服务的中小企业及其集群。

第五，新型都市工业的区域产业属性是作为区域现代化产业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强调产业中先进、高端、集约的内容以及新兴产业的培育，并以开放引领态势向周边辐射输出工业新知识、要素资源和创新成果。新型都市工业并不是独立于或游离于本都市区域主导产业和支柱产业或重点产业之外的工业形态，而是作为区域工业制造体系中以延伸性工业空间组织形态所体现的工业核心内容和先导部分，推进区域产业的整体提升。新型都市工业通过通畅的产业链、产业网高端连接，深度的价值链、创新链精细分工，高效的产业内外融通和联动，辐射带动都市广大周边区域产业集群或产业链群、工业园区协同发展，同时在更大区域、更宽领域、更深层次展现产业链供应链运筹能力、连接能力和升维能力，以带动区域培育、形成资源集聚配置优势、产业创新优势、科技成果转化优势、工业品牌优势等，并不断强化产业链区域韧性和控制力。同时，新型都市工业始终位于区域技术创新和产业组织创新前列，能够为更大范围的区域发展持续输出高端产业人才、前沿工业知识和技术、产业共性技术及其应用场景、先进制造方式等。

第六，新型都市工业的区域产业治理方式是在城市空间规划和产业发展战略指导下的社会合作型、参与型治理。以产城人融合推动现代都市可持续发展和增强都市竞争力为目标，包括企业、政府、行业协会、科研机构、工业园区、社区、社会组织等多元主体，共同构建“以人为本”的新型都市工业生态体系。围绕承载新型都市工业的楼宇工业园区、都市工业社区和都市工业综合体等组织创新，齐心协力共同参与都市产业空间的综合治理，形成多方共治、共享资源、协同创新、互动发展的机制和格局。在既定的城市空间约束下，工业社区形态在一系列解构与重构中形成动态式协同结构，工业社区生态在一系列失衡与再平衡中寻求开放式均衡关系，由此构造出反映新时代特征的新型工业—社区融合的组织形态。新型都市工业区域产业治理的具体内容包括：都市产业规划，产业政策的制定和执行，调整产业结构，优化工业布局，增强园区功能，整合产学研用资源，工业社区与智造社区创新，改善社区环境，完善公共设施，规范市场秩序，营造创新氛围，履行社会责任，推动绿色、低碳、低耗、循环、安全发展，构建共性技术和公共服务平台，建立多样性信息和知识交流机制，加强与其他地区的合作与互动等。

四、新型都市工业的发展策略

在新质生产力发展趋势下，新型都市工业对现代都市的高质tiOyeioLGTglGdTO72GxoQ==量可持续发展及都市竞争力的重构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和战略价值。从目前情况来看，尽管国内不少城市在发展新型都市工业方面已经有较为丰富的实践，积累了大量宝贵经验，但结合前述认识和分析，面向数字智能新时代的新型都市工业仍然还处于起步探索阶段。就这一阶段新型都市工业的发展线索而言，需要各级政府充分认识产城人融合发展的基本趋势和底层逻辑，在因地制宜统筹都市生产、生活、生态空间的基础上，出台相应的发展规划和系列政策，以前瞻引导、大力推动新型都市工业进入快速发展轨道。

（一）转变观念，理顺关系，形成新型都市工业发展共识

一方面，转变观念，加强对新型都市工业的认识，坚定发展新型都市工业是现代都市高质量可持续发展及重构都市竞争力的必由之路的理念和信念。一是全面认识与理解新时代通用目的技术牵引下现代都市“以人为本”的产城人融合发展的底层逻辑，以及地理空间网络技术体系治理下都市产业空间形态的变化，形成对新型都市工业基本规律和发展趋势的正确认识，进而将新型都市工业作为现代都市实现新时代新型工业化的重要方向和途径。加快适应传统生产要素消耗量减少而数字智能要素需求量增大，规模效益和范围效益重要性降低而强调集聚效益、精准效益、速度效益和融合效益的都市经济发展新趋势、新要求。二是以求真务实、创新进取、探索规律的姿态面对新型都市工业，既要引起重视、认真对待、积极推进，又要冷静思考、实事求是、审慎决策，因地制宜探索与本地区重点产业和城镇化目标相吻合、相衔接、相协同，适合于本都市的新型都市工业发展动力、内容和路径，防止形成一哄而上的运动式、跟风式行为，避免落入低效、短期、浮夸的形式主义和功利主义“陷阱”。

另一方面，发展新型都市工业需要产城人三维度下新工业生态的支撑，涉及多种利益关系的重构或调整，如何处理好这些利益关系至关重要。与传统都市工业不同，新型都市工业涉及政府、企业、园区、高校、金融机构、行业组织、社区与居民等多个利益相关者。这些利益相关者之间存在着复杂的相互作用和依赖关系，其各自目标和利益需要通过良好的沟通和协调机制予以平衡，这是新型都市工业得以健康和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前提条件。随着新型都市工业的深入发展，各类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关系会越来越紧密，并逐渐出现深度耦合，如产融合作下制造企业和金融机构的深度耦合、生产与生活相互渗透下工业楼宇与综合公共服务设施的深度耦合、空间功能融合协同下工业园区与居民社区的深度耦合等。只有发展动力、目标、方向和路径在利益相关者中达成共识，才能够围绕新型都市工业全域推进以低效工业用地再开发为牵引的都市产业资源综合重置，高效驱动都市更新、机制再造和完善服务配套，塑造复合产、研、商、居、游等功能的新型工业社区。在妥善处理好各类耦合关系的过程中，更好地平衡、满足大批量高素质高技能人才对生产、生活和人际交往的需求，进而推动都市顺利承载和服务新型工业，更快速地提升经济能级，更敏捷地实现科技成果向现实生产力转化。

（二）规划先行，按照新型都市工业发展规律重新配置都市工业资源

新型都市工业是随着时代变化而出现的新生事物，在目前的起步探索阶段还没有形成一定之规，但这并不意味着不可能也不必要进行规划设计。

一是加强顶层设计，引导各地在区域现代化产业体系中差异化布局新型都市工业，注重产业规划与城市规划相衔接，并为新型都市工业创新实践预留适度空间。在现行国家治理架构下制定国家新型都市工业分类发展规划，指导各级地方政府制定因地制宜发展新型都市工业的相关规划和落地政策。基于对新型都市工业的整体规划开展深入研究，明确战略重点、发展目标、产业定位和空间布局，充分考虑资源环境承载能力、区域经济发展水平、产业体系构建、城镇化要求等因素，确保规划的合理性和可行性，指导都市统筹开展楼宇工业园区和都市工业社区等新型都市工业空间形态试点示范。对于新型都市工业的适用行业形态、空间形态、发展体系和运行场景实施分类管理，并根据各自特点分行业、分地区、分场景研究制定发展新型都市工业的指导性文件。鼓励企业以“楼宇工业”“垂直制造”方式开展“互联网+”、“人工智能+”、服务型制造和共享制造等新工业形态的创新性实践。优先支持适合新型都市工业形态的行业，如趋轻型、精准型、集约型的高端制造业以及与之配套的生产性服务业等。同时，通过前瞻性规划防止各地争相涌入新型都市工业发展赛道而引致的同质化问题，避免重复建设和无序竞争，确保通过工业重返都市带来的经济增长和创新成果与投入成本相匹配。

二是对现有工业资源进行细致梳理，以新的认识和理念协调都市工业存量的调整与工业增量的吸纳。对城市现有工业园区、工业建筑、工业基础设施等进行统计、评估，按照发展新型都市工业的未来需求重新考虑城市规划、产业规划的内容以及相互衔接与实施。按发展新型都市工业的新规范，高标准建设高用地容积率、高产出价值密度的工业厂房和楼宇，避免因产业载体资源与都市工业发展需求发生错配，导致新一轮工业园区、厂房、楼宇等设施空置。结合城市更新的需要，把握发展新型都市工业的速度和节奏，统筹兼顾存量调整与增量引入的平衡，处理好做减法与做加法的关系。针对新型都市工业主导下产业运行、城市消费和产业群体的变化，老城区需要用都市工业“智改数转网联”提升能级，引导工业形态多样化、集约化、精细化的新方法来激活，新城区需要用先进制造业与高端生产性服务业紧密融合的高起点方法，满足土地等产业资源集约利用的要求和吸纳高端人流的需求。可以借助硅谷城镇群产业园区转型经验，注重都市发展目标的多元化与功能定位的综合性，着力推进原自成体系的工业园区和工业楼宇向产城人融合发展的创新型综合工业社区转型。坚持实施产业、交通、环境、居住一体化开发策略，通过科学合理的都市空间规划、产业规划、交通规划和基础设施规划，将人口与就业、服务、娱乐、文体、日常生活及社区发展联系起来［10］。

三是强化空间保障，在严守都市区域内工业用地规模底线的前提下，保障新型都市工业用地规模和比例。发展新型都市工业仍然要严格执行“占一补一”政策，确保工业用地总量动态平衡。在国土空间规划中优化城市功能结构和空间布局，合理布局新增都市工业用地空间，新增建设用地资源分配向重点都市工业项目、制造平台和工业园区倾斜，保证新型都市工业规划中重大项目落地。在城市落实新一轮制造业“腾笼换鸟、凤凰涅槃”行动中，推进以新型都市工业对低效工业用地再开发为牵引的城市综合有机更新，形成通过有机更新招引都市工业项目、创建特色工业园的新格局。对局部区域可以考虑重新布局，以新建高容积率楼宇厂房置换低容积率土地，并合理安排公建配套项目。

四是逐步建立新型都市工业的技术标准体系，以标准引导都市工业园区社区化、智能化、绿色化发展。围绕“工业楼宇”“工业社区”等新型都市工业的具体形态，随着实践进程逐步建立新型都市工业相关技术标准体系，并根据建筑技术进步和设计理念更新及时调整、优化工业建筑设计规范和工程规范，形成楼宇型工业、社区型工业标准厂房和设施。在都市工业建筑建造和维护过程中形成统一的指导和规范，如建筑标准、环保要求、能耗控制和综合设施功能等，提高改造项目和新建项目的质量、合规性和效率。

（三）加快数智化转型，为发展新型都市工业提供必要条件

新型都市工业得以发展的必要条件之一，是融合理念下数字技术、智能技术、网络技术和绿色技术对传统制造业的颠覆性改造。新型都市工业的起源和基础是以高度数字化智能化导向的精密、轻巧、精准、集约、快速制造。

一是助力都市工业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的数智化转型。重视组织数智化转型示范工程，实施由点到面的企业数智化转型行动，培育企业应用新兴数字技术、智能技术进行生产流程和组织管理变革的意识，加大对企业数智化转型的资金支持，鼓励企业在研发、设计、生产、经营、销售、服务等各环节灵活融入数字、智能、网络和绿色技术。

二是推动工业互联网平台赋能制造业数字化智能化转型。新型都市工业的一个重要特点是制造产业链紧随技术进步而敏捷重构，其中的关键在于整个制造过程中的数据协同，这就需要工业互联网平台提供赋能性支撑。工业互联网的本质是通过开放的工业级网络平台把设备、生产线、工厂、供应商、产品和客户紧密地连接和融合起来，高效共享制造流程中的各种要素资源，促使工业制造由“生产驱动”转变为“数据驱动”，进而帮助企业实现信息深度自感知、智慧优化自决策、精准控制自学习等功能的先进制造过程［11］。新型都市工业形态之所以得以确立，就在于现代都市能够快速高效地集聚网络化数字化智能化知识和资源，依托强大的工业互联网打通数据共享通道，实现制造单位之间的数据双向流通，并能依据在生产链中流动的数据要素自动调节生产制造过程，从而简化、优化上下游企业间和企业内部工序间生产流程，在降低交易成本的同时形成敏捷轻型精准生产格局。

三是以新型都市工业生态的建构推动工业园区数字化智能化转型。虽然新型都市工业生态的整体图景目前还不够清晰，但并不妨碍以试错迭代、示范引领、总结提高的思路开展建构相关生态的实践。各城市中现有工业园区是现阶段发展新型都市工业的重要载体。围绕新型都市工业的基本特征，针对都市型工业企业的发展要求，着力推动产业集群、工业园区的数字化智能化转型，提升与推广应用工业园区数字化服务平台，面向都市工业提升改造数字化工业园区、小微园区、特色工业小镇。采用数字化智能化手段对现有工业园区等都市工业载体进行综合运营和管理，通过信息技术和各类资源的整合，将“智慧”渗透到园区建设与运营的每个细节，使园区的整体数据可以从多个层面进行分析，提升园区的数字化基础设施和智慧管控、服务水平，为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及智能制造提供技术加运维的一站式托管服务。

四是大力推动各地各级政府部门数据共享，稳步推动公共数据资源开放。在加快建成政府数据统一开放平台的基础上，进一步推动数据交易市场的建立和完善，充分发挥市场力量，使数据要素更好地赋能都市工业调控和企业提质增效。各级政府不仅要围绕发展新型都市工业加快构建和完善支持数字化智能化转型的政策体系，还应立足实际、因地制宜，针对都市工业不同类型企业面临的具体问题精准施策，积极推动政策落地见效。

五是重视新型都市工业的大数据工作，并加强对工业大数据安全的监管力度。对于新建的都市工业社区、都市工业综合体，从建设期就同步构建数据收集、归类、确权、交易系统，对后续改造形成的新型都市工业综合体逐步实现数据收集、归类、确权、交易等功能。促进数据要素市场化配置，在保障数据安全的前提下充分发挥其潜在效能，让数据更好地服务都市工业和企业。

（四）发展与新型都市工业高度匹配的高端生产性服务业

现代都市的一个显著特征是具有服务高端产业的能力。新型都市工业并不是简单的传统都市工业的技术和组织改造、升级版本，而是以先进制造业与高端生产性服务业深度融合为支撑的全新都市产业形态。这种深度融合的具体内容和路径现阶段并不完全清晰，需要通过大量的创新性实践不断摸索，经反复验证、总结后才能予以明确。

现阶段，应以本区域主导制造业为依据，从弥补高端生产性服务业欠缺和强化现有生产性服务业入手，重点引入高质量的数字技术、智能技术和绿色技术服务商，全面扩大服务市场需求，提升体系性服务能力。同时，在企业层面找准生产制造全过程中服务需求的嵌入点和结合点，通过针对性服务产品设计和服务模式创新，鼓励生产性服务业务精准融入、渗透至制造过程，支撑、赋能制造过程的数字化智能化绿色化协同改造和升级，实现服务型制造、制造型服务的产品与服务融合及价值链延伸。强化生产要素，尤其是数据要素的作用，推动都市制造业向“制造融合服务”“软件定义制造”转型。提高各类资源的配置效率，促进优质生产要素流向先进制造业，提升都市工业全要素生产率，最终形成制造与服务相互交融、高效协同的新型都市工业形态，并据此积累、沉淀规律性经验甚至原理性知识，指导更广阔的创新实践和推广应用。

提供适宜的政策环境，在税收、金融、场地改造、土地使用、产业结构调整、招商引资、产业配套、产业链安全等方面，制定相应的支持与激励政策，围绕本城市本区域先进制造业发展高供给质量和高匹配度的生产性服务业。紧密结合都市实际，从研发支撑、工业软件、工业设计、信息服务、初创孵化、会计、金融、法律、物流仓储、市场调查、工业地产、会展培训等方面，鼓励工业园区、行业组织和产业链链主培育覆盖全过程、全产业链的生态型公共服务平台，整合优势资源，提高服务资源配置密度，为企业提供定制化、个性化的高效服务。推动都市集聚的高校、科研院所、企业、技术中介等主体围绕新型都市工业开展协同创新，促进各主体间借助公共服务平台强化合作关系。加强企业与高校、科研院所的前置化、定制化人才培养，定向培育具有专业知识和实践经验的高端服务人才和卓越工程人才。同时，利用都市优势吸引国内外专业人才，提高高端服务业的专业水平、创新能力和融合能力。加快云计算、大数据、人工智能、物联网、移动互联网等技术的应用，不断提高生产性服务业的数字化、智能化和客户化水平。借助都市综合影响力积极参与国际交流和合作，引进先进的生产性服务理念和管理经验。紧跟全球先进制造业发展大势，加快形成与国际惯例和产业运行高度接轨、产业融合程度高的都市高端生产性服务业体系。

（五）高标准建设发展新型都市工业所需的新型基础设施

伴随新型都市工业构建的新产业生态，必将诞生一批独具都市产业新特点、新功能的新型基础设施。需加强前瞻预见性，着力现有基础设施更新改造与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探索新的投融资机制，引导社会资本参与投资，加大对新型都市工业基础设施建设的资金投入。

一是对现有工业园区、工业建筑和产业基础设施等遵循“楼宇工业”的建筑规范进行更新改造，按照知识融合、精准生产、轻巧制造、快速响应原理构造自动化智能化生产线的要求，调整工业楼宇及周边设施的布局，增加建筑承载强度，配置工业电梯、工业运载装备、物流通道、消防安全系统、车间特种工业环境系统等。

二是打造与新型都市工业相匹配的新型基础设施，并探索运营新机制，不断提升管理能力和运行效率。如建设高速、稳定、安全的信息通信网络、公共数据中心、公有云算力平台、工业级分布式能源中心和储能平台等，为新型都市工业提供各类专业化、精准化的基础技术和共性技术支持，提高都市工业的数字化、智能化、网络化和绿色化水平。针对新型都市工业中大量创新型中小企业，对研发、设计、试验验证、制造加工、检验检测、交付维保等各个环节，以及材料采购、设备利用、能源管理、工序外包、产品配套、仓储物流等各种业务进行有机整合，建立公共服务平台或共享制造平台，形成新一代通用目的技术条件下新的都市工业运营机制。提高企业的管理和运营能力，有效管理复杂的生产流程，提高运营和产业链协作效率。结合制造方式创新和科技成果向现实生产力转化的规律和特点，建设科技与产业紧密结合的知识创造和转化基础设施，包括研发中心、工程中心、实验室、孵化器等创新平台和转化平台，构建产业上下游密切合作的创新联合体，促进产学研用融通创新，打通创新链，不断提升创新效能和转化水平。以原有公共服务平台为基础，加强各机构和企业间紧密合作，构建满足新型都市制造体系共性需求的基础共性技术平台和中试验证平台，配套完善集成果信息、价值评估、测试认证、生产工艺改造、应用示范、产品推广和人员培训等诸多环节于一体的支撑体系。

三是完善面向新型都市工业的区域生活服务公共设施。完善与新型都市工业密切相关的教育、医疗、文化、体育、商贸、环卫等方面的区域公共服务设施，以提高新型都市工业吸引、集聚的高品质人群的生活品质。改善交通网络，只有提供安全便捷高效的多种交通方式，提高新型都市工业区域内外的交通便利性，降低物流成本和通勤时间，才能体现出都市工业的集聚效应。

（六）致力新型都市工业与社区融合的都市社会形态创新

新型都市工业推动都市形成以“楼宇工业”为基础的开放性工业社区。要综合考虑都市社会、经济和环境等因素，重塑人、工业与社区关系，探索新型都市工业条件下产城人融合发展的实现方式。制定新型都市工业发展规划，应综合考虑社区情况，确保工业发展与社区利益相协调，使都市成为生产活动和创新活动密集的场所，同时保持环境的可持续性。按照新型都市工业的特征改造现有工业园区，提高其运营的透明度，包括环境影响评估、安全标准和业务运作情况，增强社区对园区的信任和容纳。鼓励工业园区与社区共享基础设施和服务，如公园、休闲娱乐设施、文化体育设施、交通系统等，推动两者功能复合以提高资源的使用效率。工业楼宇和园区强制采用绿色环保技术和节能降耗技术，减少污染排放，并与社区合作开展环保项目，共同保护环境。为社区居民就地提供高端就业机会，支持中小企业发展，使社区居民直接从工业园区的发展中受益。通过提供实习机会、教育和培训机会、志愿服务、文化活动等方式支持社区的教育、卫生和文化活动。建立有效的互动沟通机制，确保都市工业园区的管理者、企业和当地社区能够进行定期交流，消除隔阂。建立有效的应急响应机制，处理工业园区可能发生的环境事故或安全事故，保障社区居民的安全。

可以借鉴国内外经验，围绕工业生产的产业配套、生活配套和商业配套，因地制宜着力构建工业和环境可持续发展的生产型都市，积极探索建立以“楼宇工业”为基础、人人可参与的复合型、生态型开放性工业社区以及都市工业综合体。通过打造以先进制造业为产业牵引，新型社区组织形态为交互关系载体，集创业、工作、生活、休闲、文娱、体育、学习等多重功能于一体的复合型开放性都市空间和社区环境，为人们提供更加丰富和多元的工作和生活体验，进一步激发年轻一代产业人群的创新力、创造力，由此吸引更多高素质人才和创新资源集聚，形成以知识创造和转化为核心，既具有生产效率又兼顾生态、生活和社会责任的新型都市工业社会形态，为都市发展新质生产力带来新的契机。

（七）推动试点示范，形成差异化的新型都市工业发展态势

当前新型都市工业还处于起步探索阶段，缺乏对其基本规律的理论梳理和实践规范的总结提炼，不宜以全国步调一致、统一行动的方式推进。另外，各地各城市的情况各异，新型都市工业不存在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某种固定发展模式，而是具有高度区域差异化、动态化的特点。因此，要采取中央分类指导下各都市依自身产业和社会发展实际，因地制宜开展多类型多场景创新性实践的策略，由各都市自主开展试点示范工作。尤其是注重培育以某方面、某领域科技成果高效转化和细分市场快速响应为特色的新型都市工业，并在此过程中重构都市独有的知识分工体系，造就服务于创造知识和创新技术的新机制和新市场。要充分发挥现有工业园区、小微园区、特色工业小镇等工业组织主体和社区组织主体的主动性和创造性，整合产业资源，积极开展试错迭代、循序渐进的探索性实践。通过发展新型都市工业以获得新的增长点和动能，盘活存量资源，带动增量资源，实现工业化和城镇化的协同与互补，形成新型工业化与城镇化合力、增量资源与存量资源合力，现有重点产业与新培育产业合力，并推动都市经济数字化智能化进程。

可以考虑结合深化“亩均论英雄”改革示范推动新型都市工业发展。开展地企对应调查，摸清低效企业、低效用地状况。开发亩均评价数字化平台，探索分行业评价模式，科学设置评价指标，强化科技创新、智能制造、成果转化等指标权重，倒逼传统制造企业转型升级。推动工业上楼，实现上中下游产业集聚发展，支持中小企业统筹布局不同类型产业用地，共建共享园区配套，打造高品质现代工业社区，在符合社区风貌管控的要求下，容积率宜高则高，科学确定供楼标准。研究制定在可允许范围内的容错制度，探索快速试错迭代的都市工业发展方式。加快工业用地有机更新步伐。创新开发模式、明确开发时序，重点梯次攻坚，积极探索“飞地”入园模式，推动工业园区制造空间垂直化发展，加快推动新型都市工业由弱到强、由散到聚、由楼宇到园区的蝶变跃升。 [Refo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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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w Urban Industry： Causes， Connotation， Characteristics，

and Development Strategies

LUO Zhong-wei LI Ya-guang

Abstract： New urban industry， as a new form of industry，is the urban space industry expression of the new quality productivity forces. On the basis of summarizing and refining the basic connotation of new urban industry， the basic characteristics are summarized and discussed from six aspects： industrial spatial form， industrial form， development system， micro-operation main body， regional industrial attribute and regional industrial governance mode. Focusing on the current development trend of industry-city-people integration， governments at all levels in China should make positive policy responses in reconstructing multiple interest relationships， reallocating urban industrial resources， accelerating digital and intelligent transformation， enriching high-end producer service industries， accelerating the construction of new infrastructure， shaping a new relationship between industry and community， and promoting pilot demonstrations on the basis of forming a consensus on the development of new urban industries.

Key words： new urban industry; integration of industry， city and people; industrial form; building industry; industrial community

（责任编辑：罗重谱）

作者简介：罗仲伟，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研究员；李亚光，电子工业出版社华信研究院高级经济师。

①在城市地理学和社会地理学中，城市和都市在概念和表述上仅有微小区别。本文遵循表达的通常用法，对二者不予区分。